与之相伴

我和它相遇在小区内一个春日的夜晚，天气凉爽，经过花园小路，我没停下来细看，它去也匆匆。 我所住的楼层尽管属于低层，但移动在住处的网络覆盖实在太差，我不得不去楼下下载对象也在玩的游戏，没想到很快又见到了它，健壮的四肢、骨刺花纹，黑鞋底，优雅高贵。它缓缓的接近我，萍水相逢，它只求抚摸和安慰。

时光如水，流逝的悄无声息，我隔三差五总能看到它在小区花园的身影，偶尔在池塘边驻足的时候，它也会喵叫两声凑近，享受不一样的和谐时光，我渐渐知道了它是个流浪猫。那些小区里的熊孩子们总喜欢拿着树枝短棍之类的东西吓唬它，而成年的原住民们对流浪猫不感兴趣。 十多天，它日渐消瘦，直到春雨连绵，我可能有一周多没见过它，担心它的安危。之前就有了养猫的想法，这是个机会，既养了猫，又做了好事，只是没有他人认可罢了！

天晴几天以后，终于再次见到了它，它肚子瘪瘪的，在小区池塘边，它喜欢待在那里，可能是趁无人经过时方便饮水，说不定还能抓到水里的鱼。我走到池塘边，叫它几声，它便听话地靠近了，我给它吃了几口蒸馏水泡湿的馒头，它看起来只会舔食，不会咬食。随后我从楼上拿出纸箱想把它装起来带回去，没想到它一看见纸箱立即就跑，丝毫不给机会。 连续几天没看到它。有一次我下班回来，在楼下的公共健身区吊单杠，它喵喵喵地从背后很远的地方跑近，一副老友重逢的样子，欢快得不得了。我也有些激动，试着带它回住处，它走到半途不肯上电梯。我只好放它出去，又从住处拿了些面包和牛奶给它，但是它不会吃面包，只是喝了一点牛奶。

再几天后，最后一次作为路人再见到它时，它在单元楼门口的空地上溜达，不忍看它消瘦的身形，我便带它走楼梯到住处，不吃生鸡蛋，只好又带下来（还没决定留下它），给它买了火腿肠。作为长期饥饿的动物来说，它吃了不少，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此时天又开始下起了雨，我终于下定决心，带它回了住处，是抱回去的，尽管它挣扎着不想进门。 我们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给它体检，洗澡，梳毛、铲屎、喂药、逗乐……它从一开始的陌生胆怯，到后来的偷偷上床、上桌子，肆无忌惮！唯一好的是，它会使用猫砂盆。日子就这样平淡有趣，只是我的睡眠质量因为它晚上的越位行为开始变差。 一个月后，它的肚子渐渐变大，我带它去体检，结果证实了我的怀疑，它在流浪的日子里怀孕了。胎儿已经成型，无论绝育还是引产都为时已晚。几天后，它就在我的关注下完成了生产，三个小崽，一灰一白一花，它吼声阵阵，就像个人一样撕心裂肺的低吼着，完成了分娩。 我亲手剪的脐带，并把胎盘给它吃掉，小猫身上的一小段脐带则由它自己处理。

三个小猫的诞生让它笼罩着母性的光辉，拼命守护着幼崽们，拼命照顾它们，舔毛舔屁股喂奶，它也烦躁，也休息不好，乳房皮肤满是伤痕，被小猫的指甲划破。有时候它看见幼崽们，喉咙里的叫声就像是一种恐惧的嘶吼，但它没有办法，只有义无反顾。而我的睡眠和生活质量也开始变得混乱了，大猫和小猫都需要照顾。 为了让产奶的大猫不再变得消瘦，我开始给大猫加餐，吃肉罐头，给小猫备羊奶粉。看着幼崽们逐渐长大，慢慢学会了爬，学会了站立，学会走；看着它们有些生涩地活蹦乱跳，对一切都那么好奇，总是来回疯跑，飞扑大猫的尾巴，咬我的拖鞋，抓窗帘，舔一嘴猫砂……它们醒着的时候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幸亏我提前准备好了一个足够大的笼子，避免了它们在夜晚或我不在时的疯狂破坏。

一个月的成长，它们可以开始断奶了，因为贪吃的它们连猫砂都不放过，看起来没什么是它们不能吞下的。此时我也开始将它们一个一个地送给同事和小区邻居，并嘱咐新的宠主从羊奶粉逐渐转为糊状食物，再进一步转为泡软幼猫粮、半干幼猫粮，最后到干粮。 今天，我只剩下大猫了，明天，我打算连大猫一同送出去，彻底结束自己养猫的日子。因为我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养好一只猫，不能给它足够宽敞的活动空间，也没有充裕的资金支持，更没有足够的陪伴时间。每当我给它喂药或者掏耳屎剪指甲的时候，总是缺乏耐心，强迫它听话，约束它的行为，当我确定自己是对的时候，当我有力量主导它的时候，完全不愿顾及它的感受，而这也导致了它的叛逆和反抗。

长期来看，它的叛逆和我的强势无法调和，难以相容，因为我总是忍不住使用力量强迫它听话。虽不至于虐待，但免不了道德绑架，我自以为为了它好，却全然不顾它的意愿，这种强迫性最终只会走向反叛和对立，表面上各自安好，背后全是坏心思和算计，互相破坏和伤害。到那时，我还会把它当做自己的宠物吗？那捡它后的一切努力都就没有意义了。 道德绑架的部分有点像我经历的成长环境，而我也十分厌恶这一过程，和这一过程下的自己。所以，在最后一晚，趁这美好依旧，我总结下这段时光，在犯更大的错误之前，结束这段关系，给彼此一个解脱，也是给彼此一个机会。大自然很宽容，期待我们都能各自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