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循环其一

2022-12-07 02:18 作者:质子-明治系统official 0人读过 | 我要投稿

chapter.1 冰冷的雨点打在皮肤上，像一根根锋利的针刺，把寒冷严丝合缝地刺进皮肉里。江田千季抬起头，不顾额头上的雨水滑入眼眶模糊了视线，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并不是想在天上看到什么，也不是想要雨水顺流而下渗进自己嘴里。只是这难能可贵的短暂自由让他不知如何支配，因此只想呆呆地凝望一会天空而已。等这一小段来之不易的自由像化在嘴里滋味甜美的巧克力一样悄无声息地流逝，他知道，自己就必须要走了。走——对啊，自己一定要走才行。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或者是双手紧握着的、天台边缘已经生锈的栏杆。铁栏杆冰冷的温度已经麻木了他的双手，让它们看上去像死人的皮肤一样苍白。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独自活下去的，获得自由的江田千季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把目光往旁边移，看到的是戴在手上的一块手表。那是哥哥用旧的，湿漉漉的表盘上蜿蜒着一道裂痕，所以它才归了自己。手表上的指针悄无声息地走着。再过一分钟。千季暗暗想道，再让自己呼吸一分钟自由的空气吧。没关系，自己不是什么不守时的人。只要过了这一分钟，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翻过栏杆、纵身一跃。他的脑壳在坚硬的水泥地面前就像鸡蛋壳一样一碰即碎，江田千季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十秒。千季静静地数着。十，九，八…… “喂！”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千季下意识地回过头。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红雨伞，撑着伞的人看上去是个女孩，披着一头金发。在叫我吗？千季向女孩投去询问的眼光，而女孩为了肯定他的话般点点头，举着伞走到了他面前。她比自己矮一个头，金色的长发干燥而美丽。女孩仰起头，看着他，说： “这位乘客，你已经到站了。” 千季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一股极不真实的感觉袭上心头。周围的一切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舞台粗糙的布景，而他们只不过是台上根据剧本舞蹈的傀儡。在这种念头包围住他的下一秒，舞台上的世界就在他眼前支离破碎，伴随着从长梦中的猛然惊醒。 “这位乘客？这位乘客！醒醒，已经到站了！” 感觉到肩膀被拍打，江田千季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大巴售票员颇为担心的表情，见到他醒来，后者便松了口气。 “您还好吗？我们已经到站了。” 到站了。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盯着旅游大巴那被烟渍熏得斑斑驳驳的天花板，江田千季才算彻底清醒了。是啊。自己必须得下车了，因为今天是自己第一天到樱小镇开启新生活的日子。大概是路上睡得太沉了吧，他花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千季拖着一个行李箱、背着一个背囊下车了。他站在原地、随手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此时的时间是7月1日下午三点。把手机里的照片和面前小镇复古风的大门对照一下，他就确定了自己没有下错站。樱小镇。这是自己准备开始新生活的地方。在给父母留下一封长信后，他在某个车站登上了前往这座小镇的单向大巴。 “我看看。镇公所的联系电话……有了。” 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存的号码拨过去，不一会就接通了。 “您好，樱小镇镇公所。请问您哪里找？”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 “您好，我是江田千季。我已经到小镇的门口了。” “江田……嗯，等一下，江田……”电话那头传来手忙脚乱的翻找声和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好像对方是把电话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腾出手来翻找他的资料的样子。自己的资料前段时间已经传给镇公所了，对方一定会按照新住民入住的流程办理——尽管知道会是这样，这短暂的等待时间还是让千季感到了紧张。 “找到了。第303位住户，欢迎您！这样吧，您等一下，我们现在派人来门口接您。” 等了大约五分钟，一位青年便出现在大门口，径直朝千季走过来。他看上去比千季大一轮，眼神很温和，穿着白色的排扣风衣，手里推着大概是用来搬运行李的推车。 “您好，我是镇公所生活部的九鬼。我来接一下您，行李就放在这上面吧。” 穿过大门，两人来到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上，临街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店铺。这座小镇三面环山，建筑风格都比较复古，红砖瓦顶和白色墙壁是绝大多数民房的特征。对着街道的窗户和阳台上都种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卉，也有一些房子被常青藤爬满，看上去有几分童话的味道。不过比起这些，更让千季在意的是道路两旁的荫蔽。这个小镇如它的名字一样，每一条道路上都种满了樱花树。正值夏天，枝繁叶茂的树木在头顶上搭起苍翠的凉棚。路面上斑斑驳驳着破碎的光影，让人简直不忍心踩上这些闪烁的金色斑点。 “如您所见，我们镇的特色就是这些樱花树。夏天很凉快吧？真正壮观的是春天樱花开的时候呢，就像下雪一样。”九鬼颇为愉快地说着。千季也跟着他的话想象，春天如果所有的樱花树都开花，那一定是所谓的“樱吹雪”，漫天花瓣如雪般纷飞的美景。小镇的中央是喷泉广场，有很多居民都在这里歇脚聊天，或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下棋说笑。穿过广场的时候，有一群孩子们笑着从二人身边跑来，手里拽着一截风筝。在经过九鬼身边时，风筝一不小心撞到九鬼的腿上，拉着它的孩子也被勾得踉跄了一步。幸好九鬼及时伸出手扶了一把，那个男孩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要小心啊，凉太。跑那么快小心摔跤。” “我知道啦，谢谢九鬼哥哥！” 孩子们笑着挥手跑远，九鬼也微笑着挥手致意。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似乎察觉到千季若有所思的表情，九鬼回过头问。 “也没什么。刚才的男孩是九鬼先生的熟人吗？” “是这样啊，江田先生是大城市来的所以不习惯吧？”九鬼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们这儿也就三百多人，每天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或许大家都能算是熟人吧。” 千季想起刚才电话里镇公所的人说的，这座小镇的确仅有三百多名住户。这个人口规模与其说是小镇，倒不如说是村庄更合适。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成为这些居民们口中的“熟人”吧？一边环视着周围千季一边思索，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以前他的世界里从未融进过这么多人。他漫不经心地环视着四周居民们的面孔。突然，他注意到了某一件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并非不会存在这种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田千季在注意到这个事实之后，感觉好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了大脑深处。映入眼帘的所有面孔都带着笑容。哪怕环视整一条街，脸上没有笑容的居民也一个都没有。居民们的笑容并非不自然，一眼望去就可以明白那是发自内心流露的笑，就和那几个玩耍的孩子一样。 “您怎么了？”九鬼问。说起来，这个青年的脸上也一直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微笑。 “没什么。……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快到了，镇公所在三号街。”青年回答。两人穿过喷泉广场，把一群被拖车的声响惊飞的鸽子留在了身后。 chapter.2 名为九鬼的青年说要负责把行李搬到千季被安排的新家，于是就将千季一个人留在了镇公所门口。正值七月，镇公所一楼开着很强的空调，前台接待处坐着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直到千季走到她面前，她都还在聚精会神地用一个游戏机玩着拳皇之类的游戏，两腿还不甚斯文地搁在桌上。 “那个……”千季有点尴尬地开口。女孩一开始没听到，他于是又提高了声调重复了一遍。于是女孩终于停下手头的游戏看向他，有点不耐烦地问，“有事？” “我是今天刚来的新住户，我姓江田。” “二楼生活部。”还没等千季把自己手机里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件给她看，她便飞快地丢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又自顾自地开始打游戏了。看样子她是不准备搭理自己，千季耸耸肩准备离开。 “哦对了。”没想到女孩突然开腔叫住了他，依旧是带点不耐烦的语气，“别去三楼，那儿一般人不能进。”然后电子游戏的背景音乐再度响起。镇公所一共就三层楼，因此没有电梯。登上铺着地毯的楼梯，千季来到了二层。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被当做茶水间的一小方空间，左右两边分别有走廊。茶水间里随意摆放着一张茶几和上面好像没收拾的茶具，以及一个装满了糖果的果盘。茶几周围摆着几张单人沙发，应该是员工们平时聚会的地方。右手边是卫生间和其他办公室，左手边走廊上的第一个房间门口挂着生活部的牌子。虽然被叮嘱了不能去三楼，千季还是往楼上的方向看了看。果然三楼的楼梯口放着闲人免进的牌子，应该是存放重要文件的仓库之类的吧。生活部的门虚掩着。千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不对啊，他刚才打过电话，应该有人在这里等待他才对。难道这里的员工临时有事离开了吗？ “打扰了……” 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千季溜进了生活部办公室。室内同样开着空调，一共摆放着两张办公桌，中间用隔板隔断。正对着门的桌前空无一人，但是可以隐约看到对面的桌子上有一个人趴在那里。千季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个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女孩——脑袋下面还垫了一个很可爱的白猫猫抱枕。女孩睡得很熟，甚至口水都流到抱枕上了，只不过她自己没有发觉。她的桌子上除了一台电脑以外，就是各种各样小动物形状的摆设、毛绒玩具、几本被书立夹着的小说、造型可爱的马克杯、贴在隔板上写着乱七八糟内容的便签条……真正与“办公”二字相关的恐怕只有被堆到一旁的一堆文件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女孩为了给自己睡觉腾出空间，那堆文件已经被推到了桌子边缘，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千季犹豫着要不要打扰她。大概刚才就是她接的电话吧，难道自己不巧碰上了员工午休的时间吗……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千季的思考，原来是熟睡的女孩在梦中翻了个身，不小心把文件全碰下去了。 “呃？！我，我没睡，没有……”被惊醒的女孩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嘀咕着，一边弯下腰去捡那些掉在地上的文件。刚好有一个文件夹掉到了千季脚边，千季于是捡起来递给她。 “唔，谢谢你……”女孩顺手从他手中接过文件塞进旁边被她重新挪在一块的文件堆中，才好像如梦初醒地想起什么，“那个，你是谁啊？” “我是江田。今天新来的住户，我给您打过电话……” 千季赶忙解释，生怕这个女孩继续回去睡觉了。女孩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地嘟囔，“啊，的确有这回事。您远道而来辛苦了。欢迎来到樱小镇。” 自称名为沈紫阳的女孩让千季在待客用的沙发上坐下，给他泡了一壶玫瑰茶，还端上一盘精致的点心。 “唔……好困。那个……你远道而来辛苦了，这是你的房屋租赁合同和工作证，请你收好。” 从紫阳手中拿过一个文件袋，江田千季把里面的东西都取出来查看。内容包括一份房屋租赁合同、一本公民手册、一份雇佣合同和一张工作证。千季看了看那张打印着自己彩色照片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图书管理员”的字样。 “每一个小镇的居民都会有自己的工作。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可以来上班。”紫阳伸了个懒腰，看上去还是余困未消，又或者这种困倦才是她的常态？千季迅速浏览了一遍租房合同和雇佣合同。房租便宜得令人吃惊，独门独栋的房子一个月算上水电费也就两三千，而工资丰厚得还完房贷也能剩下五千多可以自由支配。这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好事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嘴里塞满点心的女孩含糊不清地问。 “没……没有什么了。”将文件小心地放回文件袋里，千季抱着文件袋站起身，“那，我还要搬行李，就告辞了。” “嗯。去吧。”说着紫阳便打了个哈欠缩回沙发上，好像准备继续她刚才被迫中断的午睡了。 “对了。”千季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一定要遵守公民守则哦，就在手册的第一页！如果记不住，贴在家里也可以啦！” 公民守则，应该是公民手册里的内容吧。因为手册相对来说比较厚，所以千季并没怎么仔细看，想着待会到家了可以慢慢读。正式工作明天才开始，今天晚上还有时间让他熟悉上面的内容。根据租赁合同上的地址，千季在居住区找到了自己的新家。和别的住户一样门口种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樱树，小小的院落里只有一层浅绿色的草皮。这栋独门独栋的房子有两层，还带一个庭院，哪怕是在地广人稀的郊区，这房租也低廉得让人不敢相信。九鬼已经把行李箱和钥匙放在客厅了。千季并没有带太多东西，他的全部身家只有一些旧衣服，十几本书和自己已经很旧了的游戏机。对于江田千季来说，在他曾经的那个家中几乎不存在真正意义上“他的”所有物。因此一下子来到这么空旷的房子，他那个不小的行李箱便显得单薄到近似于无。更何况房子里已经布置好了配套的大多数家具，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千季坐在沙发上，将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打算收进二楼卧房的衣柜。就在叠一件衬衫的时候，突然发现口袋里有一个硬物。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五彩斑斓的沙子。玻璃瓶用一根绳子穿过，应该是让人挂在脖子上的吧。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塞进这件衬衣里的呢，此时的千季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小瓶子戴在了脖子上。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