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墓(2010.8.11)
爱·墓
Tailor Tam/2010.8.11
“为……为什么?我高贵的露雅女士?”长发的男子揪住自己的胸口,攥着陶杯的右手青筋暴起。
“因为,”贵族打扮的女夫人又徐徐呷下一口葡萄酒,“我不是您高贵的露雅女士。”
烛台上的一豆孤灯被一丝微风抖动一下,仿佛男子所承受的当头棒喝也在空气中荡起了涟漪。一切都扭曲了,满席的珍馐化作血淋淋的断肢,浪漫的烛火变成通往地狱的火把,端坐长桌对面的年轻小姐赫然成为嗜血的女巫。他知道,这是毒药开始游走在自己的血管中的恶效。
“您不会忘记那位亲赴军营向您发出邀请,然后又苦心安排你我见面的那位老女仆吧?”贵妇人微微翘起小拇指,玉手端着酒杯在空中划下一道圆滑的弧线,然后恰到好处地轻轻置于桌面,手离开时那刻摩挲令人浮想联翩。
“不…当然不会…这位和蔼可亲的女士每次都会为我带来福音,我又怎能待薄她呢?”男子的声音经已明显地发颤,喉头像被慢慢剖开,说出每一个词时都有如刀割。
“她,”年轻贵妇已经曼立起来,尽管男子还是挣扎在巨大的痛苦中,但还是被女子的修长身姿深深吸引,而他的耳膜却似乎变得松弛下来,女子口中的每一个词都矫曲成魔鬼的怪音,“才是你高贵的露雅女士。”
这一记重拳丝毫不亚于自己刚才得知被投毒的震撼。不知道是因为极为凶猛的药效还是突如其来的打击,男子忽尔感觉到自己的肺叶像在膨胀,渐渐憋住了轻若游丝的呼吸,继而一阵越来越尖锐的痛楚袭向脊椎。
男子凭着最后的理智判断,这绝不仅仅是精神作用,于是拼尽余力扭头一看,眼珠的血丝猛然暴起——往日那张慈祥亲切的脸庞,在摇曳不定的昏暗烛火下,赫然变得狰狞可怖。更加冲破他心理极限的是,老妪手中的段匕首竟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脊背!
“对不起,我无畏的冒险者,请您相信,您在这里牺牲的价值,要远远高于默默倒毙在泥泞战场上的徒劳。”声线依旧,但是那把略显苍老的声音此时却无比瘆人,“最起码,我和我的丈夫——维兰波耶会记得您,记得您为了拖延那些来自海上的诺德蛮族而作出了——无与伦比的牺牲。”
空气骤然冷却,丝丝微风也凛然刺骨,男子想找一件大衣,一块披肩,即使是一块布也好。伸出的双手震颤不止,将满是佳肴的长木桌拍得隆隆作响。老妇人见状,一把抓起在他面前那只夺命的酒杯,将剩余的毒酒强灌进这个可怜人的嘴里。
“您很冷对吧?那就暖一暖身子上路吧!”两名看似雍容华贵的女士,却在像女巫般地嗤嗤发笑,男子这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体会到——自己掉在了插翅难飞的死亡陷阱中。
“来,我们来干了这最后一杯!”老妪将陶杯塞到男子那发僵的手中,对面的年轻妇人则把自己的杯中物一饮而尽。“为了维吉亚!”
织就罗网的蜘蛛,暗藏杀机的螳螂,致命潜伏的猫头鹰,鱼饵是自己的爱慕,猎物却是自己的性命。
诺德人在三天后沿海路进攻至布鲁加堡,发现堡中空无一人,唯独一具血肉模糊面目难辨的尸体,此时维吉亚人放出风声:布鲁加堡的士兵背叛了自己的领主,原来的主人维兰波耶惨遭杀害。诺德人信以为真,只驻扎少量士兵于这座空城,便匆匆搭上战船向日瓦车则进发,发动第二次日瓦车则会战。
不料率兵隐藏于附近乌迪尼拉德村中的维兰波耶趁敌人大部队转移后,便马上包围城池来了个密不透风的屠杀,没有跑掉半个活着的诺德人,同时派人伪装成诺德士兵,如常向大部队进行日常报告。至此,蒙在鼓里的诺德军队已然被维吉亚人切断沿海退路,埋下了覆灭的种子。
眼见会战战况大大不利,诺德人开始有计划地撤回窝车则,当然还是乘船原路返回。最后的噩梦开始了,维兰波耶请君入瓮,一批一批地截杀撤退的诺德部队,待他们幡然醒悟时,上百名士兵已经送命。恼羞成怒的诺德人集结起最后的大军,一口气冲向布鲁加堡。
然而诺德人的反击只是维兰波耶计划中的一部分,发了疯似的诺德士兵最后还是只拿下了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堡,除了那具已经发出恶臭的腐尸。为了向维吉亚人示威,诺德人将布鲁加堡的领主大厅原封不动地堵死,然后打算占据着堡垒,再图发起对日瓦车则的进攻。
斩草除根的维吉亚人不会留下这样的心腹后患,于是派出重兵围攻原来属于自己的城堡。这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恶战。在这一个月的拉锯战中,双方都伤亡了数百人,而夺城心切的维兰波耶更加在一次进攻中负伤身亡,因此卡拉迪亚的吟游诗人们——当时的历史学家,都将布鲁加堡攻防战视为第二次日瓦车则会战的第二战场。这场争夺战最终由兵力占优的维吉亚人取胜,布鲁加堡的领主大厅得以重见天日,但其中那具骷髅却让迷信的维吉亚士兵望而却步。
多少年后,关于这具神秘白骨的流言又在后日的吟游诗人间传播而开:此人或许是曾经的自由之城——禅达的领主,被急需金钱的诺德人谋害;或许是某位被流放的领主,但收留他的国家不敢放心,便派人刺杀了他;或许是与之前领主的夫人通奸的士兵,被虐杀后的尸身置于大厅中警示后人;或许是妄想着夺取王位的国王私生子,被当时的国王邀到布鲁加堡解决了;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是,谁又猜得到,这只是一座属于爱的坟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