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废墟之下》第七章：动摇

～动摇～

第一晚过去了。 我确信是第二天了，因为幽暗的废墟下有了些许亮度。而我马上发现的是，导致我整晚没睡好的原因——女孩几乎和我贴在一起。 抱着我的一条胳膊，另只手半握拳放在我的胸口上，还能感受到她轻微地呼吸，正骚动着我的脖子。 怕弄醒她，轻轻侧过头。微光映照下，女孩的睡脸近在眼前，睫毛清晰可见，又好看又茂盛，鬓发几缕穗儿含在嘴角。居然真的在咬头发？ 眼睛发涩，我揉了揉。这是坏习惯，我不该揉眼睛。 越揉越痒，有颗粒感揉进眼眶里了，这非常令人不适，我试着弄出来，但只会变得又痒又疼。 我简直为自己蠢哭了，竟然用沾满灰的脏手擦眼睛，现在我睁不开眼了。 温茗被我弄醒了。 “唔~早安。你怎么了？” “早……”我居然还顾得打招呼。我立起身子，想掩饰一下又怕了自己这双脏手。 手腕被女孩抓住，她看出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好像，把脏东西揉进眼睛里了……” 我欲哭无泪地回答。真是丢死人了，跟个小孩子一样犯这种错。我倒真希望自己哭，平时这样流点眼泪就好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又干又涩，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图片取自《冰菓》） “真是个笨蛋哦(小声)，来，让我看看。眼角都红了，能睁开么？” “睁眼会疼……” “得帮你洗一洗，要是有水就好了。” 我想起了我的背包里面有水壶，但里面装了水还是没装，我记不清了。背包被落在教室里，教室在三楼，怎么去拿呢？ 我告诉了女孩，她说我们一起去找找，总得要喝水的。 是啊，总要吃饭喝水才能活下去啊。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口渴了，只能咽咽口水。手被划伤，温茗扭了脚，现在眼睛疼睁不开，真不错，倒霉到家了，我又开始恼火。 我们休息了一晚，少说也有好几个小时，还是没有救援队来找我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真的只能靠我们自己吗？ 肩膀被摇了摇，凌乱的思绪停止。 “没事儿，还有我在呢。”女孩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起身。 “我来做你的眼睛，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我被安慰了。 说不出的感觉，既感动又惭愧。 我经常惭愧，或者说经常自责，想着某件事自己是不是本可以做得更好，而他人给我的宽慰是不是出于无奈，所以干脆就逃避吧，不被人拜托就好了。而现在，我不能逃避了，我喜欢的女孩正依靠着我呢，原地不动可什么都做不了，开始今日份的路程吧。 路好走多了，但前进得依旧很慢，因为我走得畏畏缩缩，拖累了牵着我的女孩。 此刻我不觉得被人牵着手怎样温馨，只觉得像自己像小时候被姐姐牵着过马路一样。我已经比我姐姐高了，应该我牵着她了，我也比温茗高，也许我年纪也比她大，但我有她成熟吗？ 女孩，她好坚强，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抱怨过一句，还能安慰我。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像太阳一样给予身边的人温暖，勇气。但我知道我做不到。 那股压力又来了。这个年代不分贵贱，但与她相比，我显得那么卑微，因为自己的不够优秀，因为自己的孤僻。 即使我和她是同类，我们也存在距离。 被绊了一下。不去想了，专心走路。 走了有一个小时吧，前进了多少就不知道了。温茗说我们走到死路了，看不到别的路可走。 我们一直沿走廊直线前进着，按理来说应该已经走到头看到楼梯了。 唉，休息一下吧。 找个地方坐下，分析分析局势。目前所在的位置大概是教学楼的二楼，因为大楼是向东倒的，所以三楼应该就在东面隔壁，可惜废墟下分不清东南西北，找不到两段的楼梯口，如果能让我仔细观察周围就好了…… 我摆摆脑袋，晃了晃额前的刘海。 “咦。” 女孩凑到我的跟前。 “你的呆毛翘起来了。”她笑着说。 “哈？” 如果是平时，我可能会花一早上时间把失控的头发还原，但目前我连看清东西都费劲。 “压都压不下去呢。”她把玩着我那捋倔强的头发。 “恭喜你在我头顶上发现了新大陆~” “好神奇哎~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没睡好吧。”我随口一答。 “哦对不起。” 她忽然道歉。 “你睡着后身体发热，像个大暖炉一样，好温暖，不知不觉就……” 她不说了。好吧其实也不用再往下说了，回想一下早上的情形，我马上知道她在道歉什么了。 “也，不用道歉啦……” 换谁都会害羞的，但说不清的是，我又不是被夸奖了，心里居然有点小窃喜。 “听说睡觉时压着胸口的话，容易做噩梦呢。”温茗说。 “我也听说过，不过我好像没做梦，只是没睡好而已。” 仔细想想，也许胸压感不是被女孩的手压的，而是幽闭下的窒息感造成的。在废墟瓦砾下睡觉，还能奢望什么。 “嗯~至少我睡得还行，谢谢你~” 我和她都笑了。不愧是少女，元气满满。 聊到做梦，我告诉她之前我的一个坏习惯。 因为做梦，喜欢睡懒觉的我，白天起不来，晚上睡不着，周而复始。而这些梦都很奇怪，没有具体内容，大概就是不停的走，周围的建筑，景物都有印象，但记不起来是哪里。 还有一个女孩，总是出现我的梦里，我似乎认识她，但想不起来她的样貌，每次我快要到她身边时，她就消失了，然后我就醒了。 我不确定温茗听懂了，眯着眼睛望了她一下。 温茗思考问题的表情凝在脸上，两眼闪忽，她瞟到了我在看她，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对着我笑: “这个梦好奇怪哦~” 我说:“我觉得是在暗示我，引导我什么。” 她不说话了，“嗯”了一下。 然后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女孩有事瞒着我。这一下子激起了我的不信任感，因为从我们俩见面开始，她就似乎很了解我，但我对她一无所知，她的行为和她口中的怪兽也始终没有解释清楚。 想想看，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有哪一件是不荒唐的吗？ 我不喜欢自己某些方面上的敏感，一点小事就能动摇自己，然后在心里发酵放大，这只会折磨自己，让人不安，然后反复纠结钻牛角尖。 我轻咳一声，站起来拍了拍灰，说: “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等一下。” 正准备赶路的我被女孩叫住，回头。 她说我坐着的，好像就是楼梯。

（图片源于网络） —— 注：灵感来于克莱尔•麦克福作品《摆渡人》，故框架与部分设定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