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年神话未来世纪 灾厄亡心终局（终）
隔天下午，基地入口区域。
“哦？欢迎回来！”远远望见浪人魔法使正收拾着装备走进大门，黑发少女冲她挥挥手，“辛苦啦，今天外边战况怎么样？”
“都从昨天那样的地狱爬出来了，相比之下小规模战斗简直就是洒洒水好吗。”
经由突围一役，集结于军事基地内的武装人员们在调度下进行了再编队。魔理沙和本土军官们指挥的澳大利亚军队分为第一组，艾丽和莲子指挥的守夜人余部分为第二组。两组轮换交替，无缝衔接守护着基地外围的安全。
又是满身灰尘，但魔理沙脸上却难得洋溢着胜利的笑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天怪物的攻势似乎弱了很多，难道隔壁城那场突破战让它们元气大伤了？”
“或许吧，听闻你们一组目前仍然是零伤亡，非常漂亮。当下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消息了。”艾丽顺手丢出一听可乐，“给，仓库里找到的，这东西现在可是稀缺资源，省着点。”
“谢了队长。”凌空一把接住，浪人少女举着可乐冲迎面走来的莲子艾丽二人一眨眼，“累死了，换班换班！我去洗个澡顺便休息会儿，你们这边也加油嗷。”
“尽管安心交给我们。”宇佐见莲子与魔理沙碰碰拳擦肩而过，干劲满满的炽热双瞳随即看向身旁之人。于是艾丽昂头将怀中抱着的镰刀扛到肩上，稍冲门口一点头，远处集结完毕的二组便马上做好了战斗准备。
“出发。既然怪物们的攻势已现疲态，那么现在就是我们最好的进军时刻。”
“呯”！
一枪轰掉面前怪物的半个脑袋，莲子转了圈手中的枪吐吐舌头：“呃——黑泥混着血浆流出来了，仔细看这场景还真有点恶心。”
“那就别看。”死神冷冰冰的声音飘在空中，似远似近。
“艾丽小姐真是无情~人家再怎么说都是现役女大学生，见到这种场景不尖叫着跑开都算很勇敢了。”装模作样地抱怨着，莲子手上扣下扳机的动作未见丝毫迟疑停顿，于是又有数只怪物嚎叫着倒毙在血泊中，“在夜里待太久可是很容易迷失自我的，像您这样杀业缠身的人想必很难理解这种矛盾精神吧。”
“少来，你这在战斗中讲废话的坏习惯跟谁学的，魔理沙吗？”
“随时思考明明是种才能！”莲子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时刻保持专注，小心，它们又扑上来了。”
鬼魅般的身姿飘忽而过，钢铁折射寒光，绚烂鲜红泼洒。夜中模糊之影无声游走于怪物的海洋中，正似“死神”一概念所带来的印象那般，贵妇般的女子轻盈而优雅抡动那柄巨型镰刀，凡外刃所触及之物事皆一分为二。
精准、残酷，如若起舞般穿行枪火中，绝无怜悯的蹂躏为所有大限将至之物降下平等裁决。只有在与艾丽并肩作战时，莲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堆砌在那美丽贵妇外表下的层叠尸骸。
又是一镰刀直接劈碎面前怪物的头颅，她光是在旁边看着都不禁咂舌：“艾丽队长，难道您平时在守夜人都是这么出任务的吗。”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艾丽的声线中听不出感情，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全神贯注的她往往能给周遭带来无形的压力。
“没事，单纯觉得您的战斗方式和性格不太一样……”莲子俯身躲过一名怪物的突袭，随后开枪命中心脏结果了它的性命，“昨天晚上您说守夜人是手握提灯守护和平的使者，不知为啥总感觉很微妙。”
“没错啊，但守夜人也是名副其实的暴力机构，两者之间没什么冲突。”直截了当的回答，死神双手用力一挥，甩出去的巨镰外刃直接拦腰切断了几名怪物的身躯，“没有觉悟谈何守护。如果死亡能够为世界带来新生，我并不介意自己的手上沾满鲜血。”
“杀伐存在意义，迷茫和犹豫是半吊子的软弱表现，作为守夜人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最强调单兵的机动部队意外地有最严厉的队长！”直球吐槽，趁着艾丽还没反应过来的莲子早就想好了转移话题的方向，“说起来，除了一度共同打退色欲的进攻外，我还没和龙昕小姐有过比较深刻的交流。原本以为她和您完全不是同类型的人，结果二位意外地关系很不错嘛？”
“没想到吧，我自己也没想到。用她们国家的古话来说就是‘不打不相识’。有机会的话可以试着聚一聚，在这场战争完结之后。”
“怪物们的攻势已被打退，今天的胜利属于我们！”
“哦哦哦哦！”
硝烟飘散的城市废墟上响彻着欢呼，几无伤亡的战果更让全军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打扫完战场，死神掏出手帕擦去镰刀上的鲜血，一抬头，乘在坦克顶上的宇佐见莲子正用力冲她挥动手里的爵士帽：“艾丽小姐！我肚子饿了先走一步！咱们食堂见啦——”
“刚打完仗就想着吃饭！连自家队长都丢了可不行哦小妹妹！下来多走走！”士兵们将手比成喇叭状冲她大喊，莲子扯着嗓门放声回应：“才不要！咱也是二组队长！胆敢顶撞上司的家伙都给我等着，回基地有你们好看！”
“哈哈哈！”载着莲子的坦克在欢声笑语中远去，留下一路的茫茫烟尘。艾丽摇摇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听到她的话语，旁边的士兵们连忙替莲子开脱道：“战场上可靠不就行了，细枝末节什么的别去管它嘛。”
“就是说啊，有她在战斗着实轻松不少，‘裁决者’队长您也别太苛责人家呀。”
“你们啊……”听着此起彼伏的声援，艾丽有些无奈地扶额道，“莲子那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气了。”
“聪明伶俐的年轻人谁不喜欢，咱们战斗的意义不就是守护她们的未来吗！”
“明明是她在守护你们的未来，一个个的身为职业士兵在战场上还不如人家女大学生，回去都给我好好反省。”
“嗯？怎么直接来食堂了，像你这么爱干净的人不应该先去洗澡吗？”
“基地储水很有限，还是把生活资源让给那些更有需要的人吧。”死神一边回答黑桃四的疑问一边伸手向餐桌上的面包。似乎感受到了莲子那边投来的灼灼视线，她咳嗽一声补上了句，“不过我洗过手了，嗯。”
“我就说她不知道吧——”魔理沙在旁边嘻嘻笑，艾丽回以莫名其妙的一瞥：“干什么？我怎么了吗。”
“经过咱们不断扩张活动区域和第一小队残部的努力，基地的供水已经基本恢复了，就在你们第二组出门打仗的时候。”黑桃四有些感慨地解释道，“如此高的工作效率，不愧是那位‘审判者’带出来的部队。”
“‘审判者’就是幻月小姐吧，记得第一小队好像是主攻后勤的？有点难想象那位高高在上的‘天使’大人处理杂务的模样呢。”莲子嚼着嘴里的面包插话。
“是吧，当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事实上人家就是意外地很擅长这些。”魔理沙也从盘子里拿过了一片面包，“听说来守夜人之前她和她妹妹，也就是七队队长梦月两个人相依为命，身为姐姐细心一点也理所当然吧。”
“结果那位‘欺瞒者’先她一步而去，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残酷……”
“这么说来，你一直有在关注基地内的各种情况吧，难怪今天还在回来路上就嚷嚷着要洗澡休息。”感觉到了转下的气氛，艾丽转而盯住魔理沙说道，“走下战场立刻清洁是个好习惯，现在的你是半个指挥官，懂得张弛有度也很有必要。”
“当然会注意卫生啦，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女孩子DA☆ZE！”魔理沙哼了一声，“原来队长真的有在关心我啊，待在第四小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呢。”
“哦是吗，那我批准你自由调去其他小队，大洋洲本地的第五小队就不错。”
“才不要！唯独那家伙的小队不行！队长你不能抛下我！”
哄笑声中，艾丽从浪人少女身上收回视线。拿起面包，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这边，我可是从来不会弄脏过自己脸的类型哦？”
“没，只是，很在意一件事……”
以丝毫不加收敛的目光看向艾丽，莲子的眼睛如星星般闪闪发光：
“我还没见过您的素颜来着！像您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再不济吃饭的时候总会摘掉吧！”
“因为我是死神，在阴影里工作当然是遮着脸更合适。”自顾自说着，艾丽抓着面包站起了身，“你提醒我了，还有点收尾需要处理，先失陪了。”
“居然逃跑了！小气！艾丽小姐小气鬼！”
看着莲子冲艾丽快步离开的背影吐舌头，黑桃四不禁哑然失笑：“一个个都和小孩似的，真是……”
“有啥不好，从战场下来就需要放松，放松啦，常板着张脸会加速变老的哦大叔。”魔理沙笑着冲黑桃四挥了挥手里的面包。
“你说得对，但那是我的面包，魔理沙小姐！”莲子大叫着扑了上去。
“队长拿走那片才是你的，怎么不去问她要！”
看着两位少女打打闹闹的模样，中年男人摸了摸头顶稀疏的发丝，嘴角的弧度不由自主地又勾起了分。一度失却执行者的力量、学者的荣耀，乃至最重要身为教授自尊的他，在某个雨天支离破碎的内心竟于眼前的和谐风景中望见了修补的迹象。
怪物们的攻势正在减弱，基地内的境况日日好转。夺回城市沦陷区已不再是遥远的梦想，相信很快，我们就能踏上回家的路了吧。
隔天，凌晨五点。
正值拂晓，长夜仍存寂静。早早站在基地门口的黑发少女数着兜里准备的弹匣，接着不慌不忙地打开了手枪保险：“再过十分钟又是换班时间了，大家，都检查一下装备弹药。”
“相比突围前怪物的进攻力度已经低了不少，一组的大伙估计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下面有士兵笑着说道。
“说的是呢，他们可能都把附近的怪物清场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有人跟着起哄。
“都给我放严肃点。这是战场，不想要小命的我倒可以帮一把。”
黑影一晃而过落在了最前方的莲子身旁，死神嗓音如催命之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在场的士兵们背后即刻泛起了阵凉意，原本还有打趣心态的莲子也连忙咳嗽了两声。将目光投向前方的破碎街道和防御工事，艾丽将镰刀抓在手中，机械口罩在探灯照耀下折射着夜晚的逼人寒气。
“只要身在战场，任何时候都决不能放松警惕。一组的‘浪人’她们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做好接战准备。”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全副武装的二组就这么等待着，直至前方远远出现了军队的影子。走在最先的魔理沙冲莲子与艾丽招了招手，尽管已经极力掩饰，但她脸上那丝不自然的神情仍然被艾丽敏锐地捕捉：“你们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倒没有，不如说这才是不太对劲的地方。”眼见心思被死神看破，魔理沙挠了挠头，“今天怪物们的攻势比起昨天又有明显减弱，周边的防线基本没受到什么成规模的攻击，甚至连主动出去进攻的小组也完胜而归……”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莲子托着下巴说道。
“不知道，反正直觉告诉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魔理沙一拽头上的帽子回答，“想再多也没用，先换岗吧，怪物们要真不行了对我们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是这样，我们只要继续执行手头任务就行，以不变应万变。”艾丽点头表示同意。一举手中的巨型镰刀，后方待命的二组当即全体立正，“出阵，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到了吗。”
“明白，队长！”
“走！”
即便外表一副优雅贵妇的模样，但艾丽死神的背景和身缠的煞气仍然具有极强威慑力。在她和莲子的共同领导下，二组于破晓前的黑夜中迈步踏入了防线之外的战场。
黑云压下，全无灯火的城市街道沉于黑暗之中，仅剩一片灰白茫茫的衰败死寂。
“就这么些吗。”
一阵枪响后，面前的几只怪物全数倒地，环视着周遭动态的莲子很快确定这就是本区域最后一群怪物。然而不止她有所疑惑，身边士兵们面对骤降的战斗强度也基本是一头雾水。思索之际，其他人已经开口提议道：“队长，要不试着往外打出去点？能把城市夺回来的话，说不定在废墟里找到些可利用的资源。”
“似乎是个好提议，艾丽小姐怎么看？”
“基地的储备总是有限的，如果想要寻找足以改变现状的转机，当下确是很好的机会。”艾丽对这番话语表示同意，“以三三编制散开，向着前方的废墟发起进攻。保持通讯，一旦有事发生立刻报告。”
“收到！”
得到命令，整个二组迅速化整为零潜进成片的残砖碎瓦间。莲子也和艾丽分开，带着两名士兵朝前面的区域缓步推进。曾组成城市街道的各式建筑早已在天灾下倒塌，并不熟悉珀斯的她们只能根据残存之物来判断是否值得回收。
“不过确实很奇怪啊。”
从土堆里捡起了只玩偶，莲子拍拍其上沾染的灰尘接着挂在了自己腰间：“照理来说我们正走在沦陷区的中心附近，但依旧只有零零散散的怪物在徘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一夜间全部消失了呢。”
“能避免战斗总归还是件好事。”一名士兵笑嘻嘻地说，“宇佐见小姐，您这么大了还喜欢洋娃娃？看不出来呀。”
“瞧你这话说的，宇佐见小姐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姑娘，有自己的爱好不是很正常！”另一个士兵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骂道，“别整天用你那糙大汉的眼光看别人！”
“这是给基地内的孩子们带的，灾难对他们而言还是太残酷了，若能用这种方法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就再好不过。”莲子说着，眼前却浮现出那位小女孩在提到母亲时的落寞神情，“更何况，我还欠着一个人情。”
“你早就已经是那群孩子的偶像啦，有个好榜样确实很重要。相信挺过了数不清的悲剧后，有朝一日他们也会出落成你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人吧。”士兵把枪扛在肩上，慢悠悠地点上了一根烟，“咱们能做的也就是在旁边看着而已——”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怎么回事？”话未落，一个声音骤然然从对讲机中响起，眼皮狂跳的莲子连忙将它举在嘴边问道。
“从没见过的巨大怪物突然出现，目标明确指向咱们基地！一组已经上了，但我们挡不住它，请求增援，请求增援！”
偏偏是基地那边！放开的心弦瞬间揪紧，莲子放声大喊：“我们马上回来！坚持住！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它闯进居住区，不惜一切代价！”
“通告二组所有部队，立即停止当前一切动作，全速赶回基地。重复，立即停止当前一切动作，全速赶回基地！”
艾丽的冷厉喝声适时响起。包括莲子小组在内，得到命令的所有人都迅速地向着基地方向飞奔而去。然而，仅仅两分钟后，电波嘈杂的对讲机内又一次响起了焦急呼声：“报告队长，我们，我们前方也有！正在交火，但是它，但是它……”
“咔”一声，通讯就此中断。正当莲子拧紧双眉考虑对策之际，战场经验更丰富的艾丽在对讲机频道中再次开口：“更改命令，二组编号后半的成员目标不变。宇佐见莲子，以及二组编号前半的士兵听命，跟我一起以最快速度消灭眼前障碍！”
“可是基地那边——”莲子边跑边着急开口。
“眼前这只怪物离我们太近了，强行无视就存在尾随我们撤退来到基地的可能，必须先把它解决掉。还有魔理沙和一组在，相信同伴，相信她们。”
“……我明白。”
深吸一口气，无论内心的不安感多么强烈，宇佐见莲子也只得强压下了那颗躁动的心。和身旁两名士兵交换了个眼神，她举手一挥高声呼喊：
“跟我走！敌人是‘从没见过的巨大怪物’，赶紧换上增强火力的装备，尽可能快速解决！”
同一时间的军事基地门口。
“成功把消息发给二组了，‘裁决者’队长说她们会尽快回来！”一名士兵放下电话，转过头急匆匆地开口道，“基地民众的疏散也已完成，在战斗结束前大家都会呆在临时避难所里！”
“OK，这样就能避免最坏的结果……”将仅充了一半能量的炮管搭载于身，魔理沙摘下挂在腰上的八卦炉紧握在手心，“该走了，上最前线。”
“明白！”那名士兵点点头，却又有所犹豫地侧目瞥了一眼彼方之景，“说回来，‘那个’到底是什么……”
“谁知道。”
庞然巨翅在沉落阴云间翱翔，远隔四角齐齐投射的探照灯光，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的真容：血肉模糊的尸块与脏器，时不时露出的森森白骨，几乎完全腐烂的畸形双翼与闪着不祥光芒的翻白瞳孔。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不像活物，但，它在尖叫。空洞凄厉的尖锐鸣啸在基地上方久久回荡，誓要诅咒此世间一切“生者”，亦如即将品尝鲜血的喜悦哭声。
防空警报的尖锐嘶鸣在整片基地上空回荡，正似盘旋笼罩在人们头顶的死亡阴影；魔理沙抬头望着那只依稀可辨模样的腐朽异种，灰暗脸色与建筑受狂风冲击脱落的尘土如出一辙。
“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龙’之类的东西吧，咱猜……”
“还有，多远！”
“两百米！但是——”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冲击而来，快步踏过废墟的宇佐见莲子大声回答：“但是已经能听到声音了对吧！隔了将近两百米都有这种威慑力，看来和他们说的一样是个大家伙呢！”
“怎么感觉队长你这么乐观！”旁边跟着狂奔的士兵大眼瞪小眼。
“废话！乐不乐观都不影响那东西就在你眼前！”莲子喊道，“艾丽小姐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在那之前先挡住它，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挡住……”
脚跟一斜拐过墙角，以漂移姿态刹车急停的莲子被眼前景象惊得呆在了原地：龙，或者说，外形与龙相似的巨型腐败怪物。全长目测有八到九米，皮包骨的躯体鳞片层层剥落，四爪肌肉溃烂滴下血水，大张开的嘴中已不剩几颗尖牙，两颗仅有一根血丝相连的眼球更是看起来随时都有掉下的可能。
与其说怪物不如以“异形”描述，仅可窥得片缕的龙之荣光已然消亡殆尽，站在这里的，只是具受嗜血欲望驱使仍在走动的活尸罢了。
“唔，比之前那些糊状的人形怪物还恶心。”仿佛张嘴就能闻到那股弥漫的恶臭，少女强忍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开口道，“原来在这里的二组成员呢？听到请回话，增援已经到了！”
“队长，请别……看过来……”
角落传出了个微弱的呼声，莲子不顾劝阻循声望去，瞳孔却在见到那人时骤然收缩：那名士兵，昨天还在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一名士兵正躺在废墟中，内脏混着鲜血从被怪物利爪剖开的胸腔流出：“都叫您别看过来了……真是的，会做噩梦的吧……”
“那东西……很危险，请您一定要小……”
“喂！坚持住，别闭眼，我们已经赶到了，已经不会再有人牺牲了啊……”
说话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听不见，看着那个到死都没闭上眼的士兵遗体，黑发少女一点点攥紧了双拳。尽管已经无数次见证了生命的消逝，可是我——
“宇佐见小姐，不，队长，那怪物朝我们冲过来了！”
“干掉它！这种事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干掉它！”
举枪便射，直接将整个弹匣清空。莲子、旁边的两位士兵，还有陆续赶到的二组其他人一齐开火；穿甲弹、燃烧弹与破片手雷，乃至于搬出肩扛式火箭筒协同轰炸。然而，那只龙型怪物不仅对攻击无动于衷，反而以一种极其扭曲的爬行方式调头转向了二组增援的士兵们。
“它身体表面的那层鳞片能格挡子弹，腐肉也是，尽量朝着没有防护的部位开枪！”莲子一眼便看出了攻击效果有限的问题所在。话音未落，那条腐龙模样的怪物突然怪叫一声，朽败不堪的喉中喷射出了阵绚丽烟雾。意识到那是什么的莲子瞬间脸色一变：“毒气！快闪开！”
不止是她，很多支援部队的老兵们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可那些并无与非人之物作战经验的澳大利亚士兵怎见过如此架势。得到指令急忙躲避，急速飘开的烟雾却早已将他们笼罩在内。仅仅一两分钟后，吸入毒烟的人们便纷纷软倒，彻底失去了生命。
“分散阵列，保持距离，无论有没有防毒面具都绝对不要靠近！”
“队长小心，那东西冲你看过来了！”
“什么？”
这怪物该不会仍有意识……宇佐见莲子心中涌现了这样的念头，连忙边开枪边后退，可那腐龙在十秒前就已将头转向了自己，耷拉在眶外的眼球在刹那间露出了嘲笑的凶光。看似破败的躯体爆发出了惊人力量，怪物四爪蹬地重重起跳，庞大影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笔直朝少女飞去。
“怎么可能让你来到我们指挥官面前！”
喊声间，两名支援部队士兵手持防暴盾一步冲上，并肩挡在了半身暴露在怪物扑击范围内的莲子身前。人类身躯与钢铁盾牌组成一堵墙，然而这在怪物眼里只是徒劳无功的挣扎。金属弯曲，肌肉撕裂。骨头崩碎的闷声回荡，四下飞散的鲜血就这么溅入了少女大睁着的眼眸中：“不要……”
“我马上就能撤到掩体后面了，为什么要付出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
“没有人的牺牲毫无意义，最起码轮不到你说这种话。”
二人之死仅仅只能争取到半分钟，但就是这短短的半分钟为现实赢得了转机：一柄巨镰横空扫出，正面与怪物双爪相碰擦出耀眼火花。硬生生接下这一击，艾丽双脚踏地滑出了数米距离，紧握镰刀的手也无法遏制地微微颤抖着：“往后退，最前面还有我在！”
“你是指挥官吧！那就给我好好把这份责任扛起来，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我，我明白，我明白！”很难得地见到艾丽如此生气，莲子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抿了抿唇，她再度高举起手，扯着沙哑的嗓子放声喊道，“预备开火，瞄准怪物身上的薄弱环节，尤其是关节部分，为艾丽小姐创造足够的战斗空间！”
“收到，队长！”
四面八方的枪声再起，如莲子所喊的那样指向怪物全身上下关节处。后者吃痛咆哮，想调转攻击目标时，身前飘忽的鬼影寸步不让地将它死死缠在了原地。脚尖点地轻盈旋转，死神的缥缈身姿穿越在雨点般撒下的炮火中，巨镰每度挥出都必然冲着怪物的膝盖或肘部而去。白骨与钢铁互相辗轧，沉重碰撞与尖锐摩擦声在空爆鸣。
不过，每度与这怪物近身交锋，艾丽的双眉都不由得更拧紧一分。敌人表面上只是一具腐败龙类尸体，但硬度、速度与破坏力都非比寻常，自己竟然不能在它身上赚到分毫便宜。而且能隐约感觉到，驱动这具尸体的怨念和先前的人形怪物一模一样，甚至包括了混杂其间伪神独有的气息……
绝非什么地狱爬出的亡灵，难不成这些东西都是原本就沉淀在这个世界底部，后因七宗罪倒逆世界举动苏醒的灾厄具现，可执行官大人的力量又从何而来。比起这个更糟糕的是，如果每条腐龙都如此强大，魔理沙和基地岂不是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况中么？
一瞬分心，白骨森森的龙爪便从侧上方探出，凶猛巨力直朝着艾丽的天灵盖压下。“轰”一声尘土冲天，剧毒彩雾也跟着吼叫在怪物周身扩散，看到这幕的莲子霎时脸色发白：“艾丽小姐！”
“咳，我没事，比起这个，它露出破绽了！”
飞灰尽落，被按在地面的艾丽再出现于废墟中：千钧一发之际她用镰刀挡在身前，在极限距离避开了锐利爪尖。与此同时，那只压倒艾丽的龙爪亦完全暴露在了所有人视野下。明白她呼喊话语的意思，莲子立即吼着指挥：“锁定它的膝盖，开火！”
命令下达，连绵枪声奏鸣，那只龙爪关节瞬间就被打成了马蜂窝。倒在其下的艾丽跟着低喝一声，双肘撑地猛地转动镰刀，本就已经无力支撑的龙爪当即被死神之力折成了两截。眼见怪物失去平衡，莲子当即下令乘胜追击，余下炮火集中攻击，彻底击碎了它暴露在外的另一只龙爪。失去了支撑点，腐龙的庞然身躯轰然倒塌。
再难站起的怪物吼叫着挣扎，得到解放的艾丽挣扎着起身。镰刀紧攥撑在身前，她无视周遭不停歇的压制炮火闭上眼，口中吟唱的失落言语与脚底攀上的不祥黑气交相融汇。直至全身被其吞没，倩丽之姿融化在混沌迷雾间，近景模糊，唯巨镰锋刃余一抹骇人寒光。
随后鬼影高举镰刀，一挥而下。
“咔嚓”一声轻响，空中拉长的黑色弧光仿佛斩断生命线，无穷煞气为所见生物灵魂蒙上阴影。那毫无疑问是死神涂抹的绝笔，为世间万物平等降下的，“死”之概念的具象化身。刚才仍在怒吼的腐龙已然沉寂，掉落在地的眼珠里写满了惊骇。恐怕只有身为被杀者的它才能真实看到，镰刀落下时刹那闪过的“收割之物”。
“赢了……吗？”枪声渐止，一片寂静中，莲子大着胆子试探开口。
“呼。”萦绕在身的黑气散去，艾丽拄着镰刀跪倒在地。见此，莲子也是毫不犹豫压下恐惧朝她快步奔去：“艾丽小姐，您还好吧！”
“不用管我，咳……”尽管有金属口罩隔开毒气，但一度在龙爪下受伤，接着又为速战速决祭出杀招的她如今连说话都有些费劲，“我有不好的预感。基地的大家，还有魔理沙，快去，不然的话……”
“当然！我们马上回去，也请您不要勉强自己！”莲子抓过艾丽的手架在肩上，随即扯着嗓子破音大吼，“来人接一把！用不着打扫战场，能动的都给我往基地跑，快！”
“防空炮！都抬出来，瞄准了打！”
“不行，那东西实在太过灵活，连锁定都很困难！”
“啧，我来吸引注意力，决不能让它靠近避难所！”
炮管预热，引擎发动，并未仔细权衡地，浪人少女踏着机械扫帚升上了灯火通明的夜空。仿佛听到了动力炉燃烧之声，在黑云间翻腾的腐龙绕一个圈，翻白眼瞳投射的阴毒目光盯住了她被风吹起的金色发辫。
“哟，晚上好。”雾雨魔理沙抬起左手挥了挥，“不好意思，咱们这儿是军事重地，特殊时期暂不欢迎外来访客。方便的话能请回吗？”
没有回答，除了无人能理解的嘶哑尖啸。腐龙猛地扑扇只剩层膜的双翼向魔理沙飞去，狂风骤起，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它便已来到了少女身前十米之处。
“好快！”
早已在地面见识了它躲避防空炮的身姿，可当巨大兽影真正飞抵跟前时，魔理沙这才亲身领会了这条腐龙的恐怖压迫力。侧身下飞避其锋芒，尽管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合理的应对措施，急速袭来的爪尖还是刮破了她的右臂，炮管反击的激光流也被敌人颇为敏捷地躲开。
“真是可怕的机动力。”
巨力擦一下也很够呛，差点被撞散架的魔理沙艰难地在空调整回了平衡。正欲再战，腐龙却长啸一声，接着垂直飞进了二者头顶的层叠乌云内。想逃跑吗？不在这里解决注定夜长梦多。心中认可了这样的想法，于是她转过扫帚指向，毫不犹豫地紧跟着冲向了高空。
悬浮百尺天顶之上，周遭茫茫幽暗之中，少女斜着眼慢动作环视一圈，随即深深呼出了口气。中计了。地面探照灯跟不上它的动作，防空炮也在无法瞄准的情况下停火。也就是说，现在我只能被迫在这一片黑暗里和它一对一了。
己身孤立无援，目无可视之物，怪物的尖嚎空阔回响。夜风狂涌切割着绽开伤口，她再抬起右臂，灼灼眼瞳中点燃的奇异光热辉映周身。
“……放马过来。”
“长官，难道我们真的就光在这儿看着？”
“你想怎样，老子也很着急！”上尉军官重重一拍指挥桌，“堂堂澳大利亚国防军居然要靠一个小姑娘来对抗怪物，说出去怕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但是常规武器对那怪物没有效果，强行火力覆盖的话不说实际效果，她肯定也会被卷进去的。”旁边士兵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知道才说着急呀！到这地步直升机也派不上用场，真就他妈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组回来还需要不少时间，不，那怪物会飞，就算‘裁决者’回来也没什么意义。现如今她就是我们唯一的指望……”
背着手，心烦意乱地站起身，军官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隐隐漏出的耀光正对应了一人的死战。
“别输啊，传说中的守夜人，名叫魔理沙的小姑娘。”
“魔理沙姐姐，现在是一个人在天上吗？”
“嗯。”
避难所内的一扇窗户边，那位一度帮助莲子的小女孩正指着天空冲黑桃四问道。尽管士兵们极力维持秩序，基地里的混乱之势却始终无法平息。无论里外，无论是否属于战斗成员，人们都在喊叫，所有人都在害怕失去这最后的栖身之处。人人无暇自顾，在灾难中失去亲人、心无去处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围在了黑桃四身旁。
“那个怪兽看起来好厉害，魔理沙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嗨，没什么好担心的！魔理沙姐姐和莲子姐姐一样都是英雄吧，英雄都是无敌的，就像奥特曼或者假面骑士那样！”女孩旁边一个活泼的男孩扬了扬拳头，“先踹它一脚，然后给它一拳，最后再用那个七彩大炮把怪兽打爆炸！不管发生什么最后都会胜利，这就是英雄！”
“但是，但是，我好害怕，一个人在天上的魔理沙姐姐肯定也很害怕。”女孩的声音在颤抖，“英雄不英雄都无所谓，就算打不过怪兽也没关系，人家只想要姐姐平安回来……”
“会回来的。”黑桃四半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魔理沙姐姐只是普通人，但她也是英雄，是大家的英雄，所以她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真的吗，叔叔你不要骗我。”
“真的哦，要不，我们拉钩？向你保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肯定都会和往常那样笑着回来，然后从兜里掏出糖分给大家。因为魔理沙姐姐是最勇敢也最温柔的英雄嘛。”
伸出小拇指轻轻与孩子们拉了拉勾，黑桃四勾起嘴角和蔼地笑着说：“如果想为她加油的话，就低下头祈祷吧，只要足够用心，这份诚挚的愿望就一定能传达到魔理沙姐姐那儿。”
“好！”异口同声的应答。在黑桃四的鼓励下，所有孩子都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了祷告。重新站起身，中年男人把手放在窗台上，随年岁刻下的皱纹随双眉拧在一起。
“没错，她一定会回来的。”
“唔！”
利爪从暗处迅猛探出，毫不费力地扯下了一门炮管。后背传来阵火辣辣的疼痛，浪人少女单手捂住鲜血淋漓的右臂喘息着。不论怎么说那都是曾有过生命的龙种，单靠着机械与龙空战实在勉强。十多分钟的交战下来，魔理沙的全身已因利爪和风压遍布无数伤口。
“死尸一具还这么能飞，这混蛋……”
将切出近战形态的八卦炉抓在手里，魔理沙晃了晃头，咬牙奋力抡过了右手。激光剑的灿光刺破黑暗云层，亦以无可抵挡之锋锐再次切开了腐龙的表皮：“这就是第四下！”
腐肉碎裂，白骨切断，但是效果有限，不如说，那早已死去的东西根本没有半点痛感，不以停止机能为目标的攻击全无意义。遭到如此创伤依然没有退缩，腐龙咆哮着将头低下。它正对着魔理沙的脸张开了大嘴，彩色毒雾在近在咫尺的尖嚎声中喷了无处躲避的魔理沙一脸。
“呃——”
猝不及防地中招，少女只觉眼前一黑，受到直接冲击的大脑瞬间宕了机。腐龙滑翔一圈急速绕回，迅猛无比的一击以刁钻角度撞上了完全没有可能躲避的魔理沙。
“砰”，闷声迸裂，少女的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旋转坠落。眼前现实与过往幻象交错，开始涣散的意识逐渐堕入了虚无中。
嗯？这急促的滴滴声是从脚底扫帚发出来的吗。对哦，还没给它充上多少就跑出来了，虽然好像满状态也帮不上啥忙吧，哈哈。
头顶的天空是黑色的，也看不到星星，就像我无数次出阵的夜晚一样；
战斗，和各种各样的非人之物战斗，双手沾满鲜血都没有停止过；
到头来，我是为了和家里人怄气才加入协会的，吗？
瞳孔回凝，稳住身躯，仰面倒在空中的她圆睁双目，本趋于模糊的神志强行撑开了脱力感。内脏似乎渗血了，感官神经在钻心的疼痛中被迫高鸣，更让她理解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不能就这么倒下……我的战斗，还没结束——
少女咬紧牙关挺起了胸膛，固定在扫帚上的双腿用力迈开，身后剩下的三门炮管再进入装填势态。腐龙的身躯藏在黑云里不见踪影，进攻全无预兆难以招架，似乎是这样呢。
龙的咆哮在四面八方冲起回声，激得耳膜隐隐作痛。以手背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少女眯起眼睛静静感悟着周遭的空气流动，时间在此刻的她眼中仿若静止。
一瞬间，她扭过了头，瞳孔摇曳的火光在夜中澄澈通明。
“真以为我看不到你的动作？”
动力停止，保险解除。脚下扫帚的动力光熄灭，少女也与之脱离，自由地坠向了云海之下的天空。正因如此，原本从斜上方扑来，毫无疑问能将她的身躯撕成两半的一击也顺理成章地落了空：“思路倒没错。如果以肉眼和双耳捕捉行进轨迹，那确实没人能避开这下子——”
“但是很不巧，我，并不是你预期中的‘人类’！”
猛抬左臂一把抓住了龙爪，腐坏血肉掉落在手上飘起青烟，锥心痛苦却使五指抠得更紧。浪人少女努力仰起头，鲜血倒灌的咽喉与腐龙一同迸发吼声。
“在‘色欲’的粉雾中依然保持最低限度的神志，在皇陵的铁索天钩那儿仍然保有攀爬天梯的体力；什么化学系、什么自然耐性，压根不是那种东西！追求着魔女所以偷偷给自己做了适能改造，被赶出家门也是因为这个。即使并非完全的改造人，但我其实，其实……”
“早就已丧失作为‘纯粹之人’的资格了啊！”
眼泪与血水相互交融滴落高空，不知何时，她右手五指中析出的光芒已璀璨到无法忽视：
“因为没有对生存的渴望所以横行无忌，是吗，很自豪吗？但咱可不是你这样的行尸走肉！那个女孩会独自在夜里哭泣，也会因为迷茫而在原地彷徨，但仅此而已！我已经找到目标了，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就算这个倒逆的世界压根没有活人，就算咱的生命只是虚假的泡影！我也不会做出任何退让，因为我是守夜人，我正活生生地站在这里！选择这条道路就意味着守护，背后有着太多重要的东西，哪怕加入协会的初衷并不怎么光鲜，咱也有属于自己的坚持和骄傲！”
“杀千刀的怪物，滚回地狱啊！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无视腐龙的疯狂挣扎，少女拼尽全力挺胸直上，直至右手确实地贴在了怪物腹部。就在那儿，死攥于掌心的八卦炉正蓄势待发，与早就做好预热准备的三门炮管一同。
“八卦炉，燃烧！”
龙在咆哮，未能饮血的不甘，指向少女的愤怒。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以那条鲜血淋漓左臂抓住龙爪的魔理沙已经拍下了按钮，高能光热锁定怪物身上被激光剑扎透的四个洞窟径直轰出。于是腐朽之龙的身躯在灿光中轰然炸裂，少女亦失去支撑随着漫天鲜血自天穹坠下。狂风四散，地面的灯光行渐明亮。心知一死无可避免，她的嘴角却不觉翘起。
“至少把想做的事完成了，这才像我嘛……”
“砰”。
恍然间，似乎有一双手从下方伸出，以无比轻柔的动作将自己托举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没有人类能接住百米高度掉落物的吧。正这么想着，一蒙清新体香在她脸边飘开，柔软怀抱与冷漠声线的反差不由得令她打了个寒战：“再不起来就把你丢出去。”
“队，队长？您居然已经回来了吗，还真快呀！”
“少废话。选择一个人去死是最令我不齿的行径，没有下次。”
“是队长，明白队长！”赖在死神怀里的魔理沙满脸乖巧。
“知道了还不快滚下来？医护兵，这边！”
把魔理沙交给了匆忙上来的医护兵们，艾丽垂着头，跪在地上久久没有站起。美丽的脸庞冷汗密布，垂下的双手因麻痹与疼痛不住颤抖。分明刚刚拼尽全力击杀了另一条腐龙，然后又是马不停蹄地一口气赶回基地，在部下面前装出副轻松模样的她事实上也已走到了极限。
“艾丽小姐！”莲子也跟着从远处快步跑来，“您怎么样，需要我扶着去医务室吗？”
“不了。”艾丽勉强竖起右手四指表示拒绝，“我的肉体恢复力远强于人类，在这稍微休息会儿就好，身为队长我也不能从最前线离开……”
“这时候还逞什么能！两条腐龙都被干掉，战斗已经结束了。您现在只需要安心养伤，其他的请尽管交给我——”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雷达上出现了新的信号，而且这反应，是第三条龙……”
“……”
警报，与天空上极速逼近的黑影。艾丽、莲子、魔理沙，以及在基地内的其他工作人员仰头望天，脸色皆如死人般苍白。守夜人的顶尖战力们重伤无法出战，包括莲子在内的地面部队又无法对其造成有效打击，这就意味着……
重物落地之音，那是一名瘫坐在地的普通士兵。有人放下手中的枪，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小声抽泣。黑发少女握枪呆望着夜空，死神拖着无法动弹的双腿挪向被自己丢下的镰刀，浪人魔法使挣扎着想摆脱医生从担架上下来。谁都知道已经无力回天，谁都明白这残酷的事实。死亡就在头顶，待到落下之时，这个基地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幸免于难的可能。
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付出了无数可叹的牺牲，命中注定的劫数还是无法改变。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绝望。
“可恶！可恶啊……”雾雨魔理沙咬着嘴唇一捶担架，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悲愤。
“还没结束，怎么可能就这样结束，我不接受！”莲子一把将手枪摔在了地上，接着回转半身看向后面失去战意的士兵们，“防空炮，上防空炮！有什么上什么，所有能用的武器都给我掏出来，快啊，快啊！”
“没用的，那些东西都没用，我们对付不了它，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在这儿说什么丧气话呢！你是士兵吗，听得懂人话吧，那就服从我的命令！用尽一切手段反击，至少不该在这儿傻站着等死！”
“你们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
听不出感情的机械音，以及越过人们头顶的那道黑影。重重落在空荡荡的停机坪上，那个影子回过身，金属色光芒在一众探照灯的投射下竟透出了些许不真实感。
“你是，谁？”莲子有些惶恐地后退一步。
“抱歉啊，这个面罩，不，这具装甲已经没办法打开了。本来最后还想好好看看你们的脸，没办法的话，终归还是有些遗憾。”
“喂，你不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那个向来冷漠的艾丽第一次露出了失态神情，“赶紧下来！如果只有这么一会儿的话你还能！”
“好不容易穿上的，现在又叫人脱下来，那我这么长时间坚持维护不就没有意义了嘛。”那具机甲挥了挥机械臂，似乎是笑着说道，“别担心，我是守夜人的执行者，没点信念可对不起这个名号。何况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抢风头的机会，我可不想拱手让给你们年轻人哦。”
“执行者？也就是说您是，但，啊……”
天空传来吼声盖过了莲子的颤抖嗓音，转头向上望了一眼，机甲活动了两下手臂和双腿，慢悠悠的电磁声回荡在几人耳边：“看来没什么说话的时间了，就先到这里。谢谢你，宇佐见莲子，也谢谢你们大家。比起我来，你们这样光芒万丈的年轻人更有见证终焉的资格。能为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铺开通往未来的道路，身为教授的荣幸莫过于此。”
“再会，我会祈祷你们的旅程一路平安，可不要输给自己了哦。”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装甲覆盖的前胸，接着，它再度昂首朝上，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一步跃向夜空，终于消失在了遮蔽于黑云之下的天宇间。
教授，我打过电话了，今天能请假吗？
“当然，想请多久都可以，宇佐见堇子同学。”
噗，我真是愚钝，到现在才发现她们两个的姓氏居然一模一样，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啊。
装载的火箭弹疯狂开火，腐龙的愤怒咆哮席卷天空。但此时此刻，男人的耳边压根听不见别的声音。装甲正在“磁化”的后遗症下步步收缩，照这样下去，最多三分钟内我的胸腔就会被挤碎吧。
明明被叮嘱这辈子都不能再穿上它，结果回过神来我又在整备装甲，可不能被千百合那小丫头发现了。“守夜人入魔了吗？何必呢。”要是她看到免不了又会这么抱怨一通吧，方块七活着的话还会在旁边嘲笑，真是的，他每次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所以才会单独追查七宗罪的痕迹，然后死在那个雨夜啊，你这家伙……
失去了同为执行者的搭档、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最后连身为导师和学者的尊严都被那个女人践踏得粉碎。说实话，那时的我，已经丧失人生价值心灰意冷的我，说不定很乐意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掉吧。轻轻松松，尘埃落定。
结果“她”从天而降，解除磁化诅咒把我救下，给了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
宇佐见莲子，宇佐见莲子，打开太阳的女人，大大咧咧的少女。真是耀眼啊，简直让我这种人无地自容。仅仅只是失去了双腿，再也不能穿上装甲而已。年轻人还在为了世界与七宗罪拼死战斗，注视着她们背影的我，又怎能不重燃起心中的火光。
一定要保护好传承的薪火，一定要守护好她们的未来。被赐予了第二次生命的我，向自己信奉一生的科学许下了这样的心愿。
“抱歉了，老伙计，最后再陪我一程吧。”
拍下了藏在机甲深处的那个红色按钮，中年男人释然地微微一笑。
“轰”。
耀光伴随冲击波在穹顶铺开，天火如雨径自洒落四野。经过计算的碎片不会对基地造成危害，他已经算到了这一点。身在避难所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凝望，那是绚烂的烟花，也是某个男人发自灵魂的赤诚之心。
然后，大地在一片沉默中剧烈摇晃了起来。
——
五个小时前，美国纽约，联合国临时会议中心。
“看什么看，再用那种表情看过来小心我揍你啊！”
比了比拳头吓走远处偷看的几个人，依神女苑忿忿地双手抱胸：“嘁，一群软蛋。就是这样的无能政客太多国家才会停滞不前，人民才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停停停，说话稍微注意点场合吧大姐。”靠墙站在旁边的北白河千百合不由得拉下嘴角，“而且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给守夜人招黑的吗？”
“谁让林月小姐一定要叫我跟过来，你以为是我想来这种压抑得要死的鬼地方？”依神女苑翻翻白眼抱怨道，“喊我来当保镖结果刚进门她人就不见了，开玩笑，‘三巨头’还需要保镖吗？我宁可和那帮怪物死磕到底也不想在这儿坐牢扮老实人啊。”
“黑帮就是黑帮，缺少专业素养也是没办法的事呐。”千百合扑哧一笑。
“百步笑五十步！告诉你我最擅长的就是看人了，你这种面相的人就很擅长逃避责任，甚至干完坏事自己还会受良心谴责睡不着觉，简直笑死个人好嘛！”
“非编制骂谁呢！”
“就骂你怎么地！”
“邦邦”两声后，瞬间出现在背后的精灵女子看着捂着头的两人开口：“少胡闹了，这里是世界的政治中枢，我们仨是协会的代表，就算装也请注意下形象。”
“对不起……”二人低下头小声道歉。不知道为什么，无论高调刁蛮的女苑还是恃才傲物的千百合，她俩唯独在林月面前提不起半点脾气。
“明白就好。现在你们俩作为我的临时助理，只要在我去开会的时间里汇总收集各方情报就行。”林月拍了拍她俩的肩继续说道，“世界各地都不甚太平，任何微小信息都可能成为我们反击的依托，当下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不用您下令也会做好的啦，怎么说咱都是支援部队的队长之一，这点责任心还是有的。”千百合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信息小队的罗辰队长就在两千多公里外的休斯顿，已经和他接上头了哦。”
“我也会帮忙的。”女苑在旁边附和点头。
“很好，有你们在旁边我也能安心些。”林月笑笑，“一起回休息区坐吗，半个小时后要进行第五次联合会议，我也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稍微歇会儿。”
“又来，简直搞得和萝卜开会一样。”千百合有些担忧，“都不说每天八小时了，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看到您合眼，要不咱们拒了算了？”
“没事，精灵的耐力要比人类强上不少，况且我们现在也没有休息的余裕。”
在休息区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林月转过身冲自动机器人招招手，很快三杯冰茶就被端到了她们面前。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无视周围投来各异的复杂目光与小声议论，守夜人总参谋长打开荧光屏继续工作，身旁两人亦开始对着手环研究起了自己的项目。
半晌，终于没忍住的女苑小声骂道：“啊啊，根本没法不在意。一个两个都在偷瞄这边，而且那群家伙的眼神，这是完全没把我们当人看吗？”
“要不要把茶水泼他们鞋上，咱和你一起去，就从左前方那个头上打摩丝的装逼佬开始。”千百合把嘴凑到女苑耳旁密谋。林月在边上咳嗽了一声：“再怎么压低声音我都听得见，别小看精灵的听力啊。”
“咦，您不是戴着耳机……顺便这么大说话声真的没问题？”
“我没开音乐，其实它半数时候都只是装饰品，或者说，隔音器。就算是我也不想把‘某些东西’听得太过清楚。”说着，林月的尖耳朵抖了抖，“我已经设下了隔音结界，监听什么的也穿透不了，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实话说，我能理解那群人的心情。守夜人，在这之前始终躲在暗处，从不过问国际事务的神秘组织，他们对我们的恐惧大于好奇。而今又肩负了‘理应阻挡灾厄却没能成功’之责，我们处于风暴中心也再合理不过。”
“但这他妈又不是我们的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千百合激动的神情随之一僵，“对不起，咱知道，唯独自己没资格说这句话……”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仍是协会的一份子，将职责铭记在心就行。”
“说起来我也很好奇，北美那会儿你们为什么宁可演那么大一场戏也要拉我入伙呢？如果七宗罪寻找的人不是姐姐而是我，那让梦月直接动手处刑不是更稳妥的做法吗？”依神女苑看向林月。
“想听实话？”
不等二人应答，林月摇晃着茶杯自顾自说了下去，“与私人感情无关，要是你们确实是协会的敌人，解决你们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或许会不带任何犹豫地下手吧。”
“但我并非灵儿那样的赶尽杀绝派，在未确认事实前就干掉对象有悖我的初衷。真正要讨伐的敌人是七宗罪，从始至终问题的核心也是七宗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看得到协会和她们间存在的力量差距，仅靠守夜人不足以赢下这场战争。”
“彷徨者，不属于七罪或执行者任何一方，在迷雾中径自前行之人。无论战斗还是拼凑真相，我都需要她们的帮助。若是有心统合，散落星火亦能化为直灼天际的烈焰。”
“所以概括起来很简单，守夜人的最大敌人是七罪，其他都是可以暂时无视的次要矛盾。用彼此的正义互相审判看不到未来，为了应对她们的威胁，为了看清整个世界的全貌，我希望旁边可以利用的资源尽可能多一些。你们是，冈崎梦美是，宇佐见莲子更是如此。”
“暂时无视，也就意味着战后清算吗。大洋洲的崩溃有我一份，背负‘叛徒’之名的咱倒无话可说。”千百合笑笑，将稍带寂寥的目光投向自己脚尖，“不过有些好奇，别人姑且不论，那个大学生莲子并非这个世界的住民，甚至来到此处的根本目的就是毁灭世界，这怎么看都已经动摇守夜人底线了吧。难道您完全没对她动过杀心吗。”
“杀她能阻止七罪毁灭世界？”林月反问。
“这……”千百合哑口无言。
“那不就是了。无论什么样的战场都从未退缩，无论哪个她都在奋力追求着结果。在皇陵四层面对冈崎梦美时，你不也被那由心而生的星海光芒触动了吗。”说着，精灵女子叹了口气，目光定格于手中茶杯静止的水面之上。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救赎了，这个世界也是，我们也是。”
“怎么刚才起你们就突然开始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我抗议！”
看到依神女苑气鼓鼓的模样，林月先是捂嘴一笑，然后二话不说便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枚硬币弹过，前者也凭借着混迹赌场的多年经验凌空接下：“这啥，工资吗？堂堂守夜人就拿个破钢镚儿付账？”
“是工资，也是赌局。”将茶杯放在桌上，林月起身弯下柳腰，清秀精致的俏脸就这么凑在了女苑鼻尖前，“正面坠落，反面奋起。她与世界的脚步居然要由一枚小小硬币判别正义，简直就和这腐朽剥落的倒逆现实一样可笑。”
“呜哇，别一下子靠这么近啊！”女苑被这一贴搞得有些手足无措，“您这话说的我都不敢打开了，要不还是数个三二一什么的，虽然我觉得这对莲子妹妹有点不公平……诶，等等，您打算去哪儿，赌局这不是还没开？”
“结果？已经有了啊。”
回过头，林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抛硬币只是个象征动作，内心深处的倾向早在抬手瞬间就暴露了不是吗？”
“是正是反毫无意义。事到如今，我可不想再屈从于这可笑的‘天命’。”
打了个响指解除隔音结界，无视背后二人的抗议独自离开。看似柔弱的少女双肩上扛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责任，守夜人的精灵参谋长迈步前行，湛蓝色眸中的坚定更甚以往。
反抗吧，即使前方的黑夜永无灯火。我必结束这荆棘遍布的荒诞梦境，将一切从无止境的战争与灾难中解放。
——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你们之前是何身份都请低头默哀。让我们一起为了黑桃四先生祈福，为本次战役中牺牲的一百四十四名士兵祈福。他们是为保护我们而死，绝不能辜负这份心意，不能辜负他们对明天的期待。”
“所以各位！夜晚即将结束，让我们做好准备重返家园，跨过悲伤迎接崭新的未来吧！”
已经是灾难爆发后的第六天了。
随着三条腐龙全部被击破，怪物们的暴动也终于有了衰退之势。军事基地的外围防御已被加固成了一片铁壁，内部难民们的生活资源因可活动区域拓展而逐渐丰富，一切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黎明不再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至少所有人都这么盼望，或者说祈祷着。
然而，
“海啸，吗。”
“是的，之前始终忙于应对怪物的攻击，等监测到的时候已经……”
“那天的地震原因也一样吧。地磁场因为七罪颠倒世界的举动发生变化，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各种次生灾害到来也是迟早的事。没想到并不处于板块边缘的珀斯都没能幸免。”
“预计十小时后浪峰就将抵达澳大利亚西部沿海，届时沿岸的一切，包括这里都将受到毁灭性打击。现今基地内收留的难民数量过多，陆路撤离怎么都来不及了，加之在沿途遭到怪物袭击的风险，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如何决断，‘裁决者’大人。作为这基地内的最高指挥，我们遵从您的一切命令。”
于是，
“一起出去走走吗，莲子。”
海风拂过，空气浸润着潮湿泥土的腥味。怪物带来的灾害摧毁了这座城市，而它们已基本销声匿迹的现今，一度血战的痕迹仍有留存。二人漫步被战争与灾厄摧毁的废墟中，所行之路的前方，几朵新生之花正在断壁残垣间向阳摇曳。
沉默着并肩而行，脚下是踏过瓦砾的沙沙声。始终以半个身位的距离跟在艾丽身后，终于，莲子还是没忍住开口道：“艾丽小姐，基地那边到底该怎么办？虽然您和大家说不必慌张继续日常，但我也没看到您拿出什么具体的解决办法……”
“你知道吗，莲子。”打断了黑发少女的话语，艾丽并没有回头，“珀斯是个相当多雨的地方。地处澳洲少有的地中海气候带，这儿的夏季降水量一向都很充足。结果这几天虽然飘着乌云，但我们完全没怎么碰上下雨呢。”
“同时，因为珀斯方圆一千三百英里内没有别的规模性城市，它也被称为世界最孤独的城市。这些都是黑桃四先生告诉我的。”
俯身托起废墟中的一朵残花，艾丽轻嗅着那缕仍未香消玉殒的芬芳，语调间尽是无可言喻的寂寥。莲子在身旁怔怔地看向她，犹豫着想说什么，千万心绪终归一声叹息。
“别担心，我并没有在悲伤。”察觉到了莲子想法似的，艾丽歪过头笑了笑，“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死者嘛，牺牲的大家也只是再次回归了死亡的怀抱，没有人比身为死神的我更加清楚。”
“即便如此，仍有不曾消失的东西在。他们没有辜负这奇迹般的第二次生命，用肉体守护心爱之物，开拓了未亡者们的未来。这股勇气无论如何都值得我钦佩。”
“活着，活在当下，不过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罢了。”
“艾丽小姐……”
“啊啦，突然说了不少奇怪的话呢，不好意思。”耸耸肩，瞬间恢复往日状态的死神一把牵过莲子的手，不紧不慢地在废墟上晃悠了起来。惊讶于艾丽的举动，但莲子很快也明白过来，也跟着边笑边打闹道：“讨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乱逛，而且这根本就是片废墟嘛。”
“废墟也有废墟的景致，瞧瞧你小小年纪脸都快皱成苦瓜了。”艾丽伸手捏了一把莲子的小脸，“保持精致可是女孩子的必修课。别看我成天拿着把大镰刀砍人，再怎么说也是连续三届的选美冠军，上过综合杂志封面的那种。有机会你可以和将军说一声，就说我把寄存在分部的杂志都送你了。”
“诶！所以您当时才会那么专注地看时装杂志！”尽管早有准备，听到本人亲口说出时莲子还是狠狠吃了一惊。
“那晚不是说过了，我参加协会的主要目的就是搞钱。机动队长是工作，盛装打扮是生活。”死神摸摸莲子的头，仅露出的双眸流淌着少有的温柔，“现实很辛苦，学会适当的忙里偷闲是项十分必要的技能，回到原世界后莲子也要把两者好好分开哦。”
“咦，照理来说艾丽小姐这样的绝世美人不应该很有人气吗，干守夜人来钱再怎么说都不比当明星快吧。”莲子说到半途，目光却被转角后的一处建筑吸引。毁灭的城市中心，无数残片堆砌的废墟之上，仍有印象留存的古董电话亭正如奇迹般矗立于此，“啊，之前念叨的电话亭居然就在这附近，还真挺有缘的呐。”
“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也是之前一度提到的，我和将军初次相遇的那天。正巧现在有空，我可以好好讲给……”
话到一半，看到把注意力全心投在眼前电话亭的莲子，艾丽识趣地闭上了嘴。夕阳璨光顺着建筑高层的碎玻璃洒下，黑发少女饶有兴致地围着亭子转了一圈，隔着层蛛网状碎裂的钢化玻璃，她清晰地看到了静静躺在那里的黑白电话机：“经历这样的灾难仍未倒塌，真是了不得。进一步异想天开的话，它说不定还能用？”
“怎么可能，磁场都倒转了，一般的通讯方式根本不可能接得通。”艾丽摆摆手一口否定。
“确实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它在呼唤着自己的奇妙感觉……”
打开门钻进电话亭中，莲子吸一口气伸出手，慢慢地拿起话筒放在了耳边：“喂喂，MAYDAY MAYDAY，听得见吗？啊，真的连上了，呢——”
“……梅莉？”
听到这两个字，本在门口等待的死神退后一步，接着转头默默走向了街道彼方。
“嗯，是我，莲子。”
“怎么会，这声音，真的是你！”得到了梦中之人的回应，莲子如发疯般握住听筒喊道，“你怎么连上这电话亭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会来到这里……不对，你现在在哪儿，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莲子，放手吧。”
听得此言，如被一泼冷水从头浇下的莲子顿时清醒了一半：“你说什么。”
“我们的目的是回收神器，从最开始就是。这个世界不过是天丛云坠落产生的虚像，活在这世上的所有人也不过都是无意义的错乱倒影。‘死生倒逆的未来世纪’，明白隐藏真相，已经闯过平安时代的你理应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投入再多感情也无济于事，我们的存在即是全盘否定，产生一切留恋最后都会变成束缚己身的枷锁。所以只要毁灭就好，遵从我们的使命，为这个不应存在的世界带来命中注定的结局。一切早在开始前就已尘埃落定，而这也是你我，以及七宗罪她们的共同心愿。”
“毁灭吧，降下平等的终结，为一切活在痛苦中的生灵祭以永恒解脱……”
“说完了吗？”
“……”
“好不容易重逢，我还以为能有些更动听的话语，结果你就为了这个专门打电话过来啊。”
抬手压下帽檐挡住表情，莲子攥着听筒，阴影沉落覆盖了少女的容颜，大张着的嘴却将心声毫无保留地吐露而出：
“你这混账，没听清我再重复一遍。玛艾露贝莉·赫恩，你是个该死的混蛋。”
沉默，再无活人的茫茫废墟，静谧在冲动的回响下行渐崩坏。
“我不知道是不是七罪洗脑让你变成这样，又或者你本来就是那个出身显赫的赫恩大小姐。高高在上说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你摸摸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真的有东西吗……”
“你真的有心吗，玛艾露贝莉·赫恩！”
“亚洲、欧洲、北美、南美，再到皇陵，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战斗，共同见证了那么多的牺牲与悲哀，结果到头来你一点都没看在眼里？”
“事实的真相如你所说，我承认。所以我思考过，我迷茫过。但来到了珀斯，暂时从七罪战争中脱身，站在最前线与大家共同抵抗灾厄后，我由衷地为自己过去的犹豫感到惭愧。才不是什么冰冷的‘已死之人’，压根没有什么‘不应存在的世界’。生命不是他们的罪孽，他们活在这里，活在当下，对他们这世界就是全部，是坚信并热爱着的明天！”
“没错，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人们不过都是本应死去的亡灵。但那真挚的感情，那发自内心的守护意志也是虚假的吗？他们和我们一样会欢笑，会落泪，会因现实迷茫而痛苦，也会为了深爱的一切挺身而出。事到如今你居然要否定这份心意，这与否定我们这趟旅途的根本意义又有什么区别！”
“给我听好了，玛艾露贝莉·赫恩。我是宇佐见莲子，是守夜人协会的特批执行者。践行守夜人的信条，亦为了坚持秘封俱乐部的活动准则！我要打倒你和所有的七罪，还这未来世纪个应有的结局！”
放声喊出这番话，苍白充斥胸中，脑海里的嘈杂回音几乎压得少女喘不过气来。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世界彼端之人毫无波动的回应。
“……还是那么固执呢，莲子。”
“不过也好，这才是我认识的你，那个永远不会回头的宇佐见。言语注定无法解决我们间的争执，那就来找到我，阻止七罪们的行动吧。我会等待，直至你亲身步入‘虚无’的那个瞬间。”
话语变为电话忙音，再到彻底沉寂。黑发少女放下话筒，慢慢地，一点点地靠着玻璃滑坐在了地上。咬着嘴唇仰头，她稍抬起了帽檐。隔着玻璃与灰蒙蒙的尘埃望向天边残昼，洒落的半缕夕阳被黄昏晕染。
“这是，快要下雨了吗……”
远远传来了海浪翻滚的声音。
海面泛白，一道长长的明亮墙体横隔水天之间，粼粼波光映照着行渐沉下的夕阳。灿烂金发晕染些微橙红，她站在崖边撩开耳旁零乱的发丝，出神目光眺望着汪洋彼端那片仿若烧尽的苍穹。一阵风拂过，波澜不惊的心灵永世宁静。
海啸要来了。
“所以说，到头来你才是那个选择逃避的人。”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线，女子的瞳孔中霎时流转一抹神采，但随即又被起伏的心绪压下。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天灾所成的毁灭就在眼前。结果指挥官不仅没下达任何避难命令，还和莲子一起偷偷溜出基地跑没影了。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吧。”上前一步，雾雨魔理沙扯下手臂上的绷带甩在地上，“还以为你有所长进，结果她没有在你身边，也就是说……”
“你还是没有把我们当成伙伴，对么。”
没有开口，女子握着镰刀，双脚如慢动作般一点点迈开。
“艾丽，你难道真的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死神吗？”
“如果你还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那就给我说话啊！”
“既然您已经做好了觉悟。”
又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魔理沙惊讶地转过头，满是不解的目光对上了正靠在断墙根莲子的双眸：“等一下，等一下。为什么你也？”
“因为除了艾丽小姐之外没有人能做到，无力亦无立场的我们根本没有资格阻止。”
“怎么能不经尝试就放弃，不说别的，单论火力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魔理沙一把摘下了挂在腰间的八卦炉，“加上你的计算，还有整座基地的重火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总能找到突破的方法，为什么要在没开始前就选择结束……”
“而且为什么连你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难道你真的不在意吗，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再一次！”
“轰”。潮水巨响盖过了少女们的争执，这是海啸临近的先兆。
已经，连犹豫的时间都不剩下了。
五指一点点收拢，冰冷的金属触感自掌心而来，颤栗感通过神经传导流遍全身上下每个角落。于是，无视背后二人投来的各异目光，女子举起了手中的镰刀。
“艾丽小姐！”
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仿佛自知失言般地，黑发少女别过了头：“对不起……”
并未对莲子的话语做出反应，曾为死神之人如祈祷般捧起镰刀，随即用尽全力向天一划而过。霎时间幽邃气息炸裂，伴随着无法想象的空明磅礴之声，庄严厚重的往生殿门于地平线彼侧顷刻洞开。
通达天地，容纳万千沉寂生灵的地府正门轰然矗立海面。迎着海潮升起的黑暗遮蔽天日，隔断生死。冥冥缥缈的灯火如旧，将旅人引向归途，为旅人指明方向。
从天散落的水花似雨似云烟，远隔那道晕染紫黑色的初生霞光，女子眼前景象莫名恍惚。
想起来了，那天，好像也下着雨吧。
“哐当”。
折成两段的镰刀坠落地面，完全败北的女子低头跪坐暴雨中，脸色如内心般万念俱灰。
但，出乎她意料地，本已指在眉心前的戟锋缓缓收回。蓝色头发的少女轻点脚尖扭转过身，渐行渐远的龙尾在水洼中拖开一道长痕。
“你，不打算杀我吗。”
“当然。即使手握镰刀，可你全身上下几乎没有杀气，出现在此一定有着难以言表的隐情。若只为挥动武器而战斗，那镰刀已被折断的现今，你也算失去了继续的理由。大可速速离去，切莫回头，否则天雷仍会落下。”
“但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嗯？”扛着戟的龙少女停下了脚步。
“说到底，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撑在地面的双手成拳，女子说着，失落言语被天穹降下的雨点冲散，“并非携带使命而来，回过神时我就已经站在这片街道上。目无前路，亦无归途，这样的我，已经连存在的意义都不剩下了……”
“所以拜托了，素不相识的你，请杀了我吧。”
“只是迷路于此，吗，这下有点麻烦了。”闻言，瞬间失却严肃神情的龙少女皱眉思索，“唔……要不你试试看跟我一起回协会？虽然手续上可能有些麻烦，不过收留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嗯。”
“协会？”女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
“对的，守夜人协会，有听过？”龙少女把月牙戟扛在肩上，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个守护夜晚秩序，保障普通人安宁的组织。虽然里面可能有着很多稀奇古怪的家伙，但大家总的来说还是无一例外以此为目标而战斗着，就像我一样。”
“现在的你需要活下去的理由吧，那么，要不要试着将这当成动力呢？即便死神也是为了裁决正义而挥舞镰刀，拥有心愿的你，想必也能慢慢理解到‘活着’的意义吧。”
“……呵。”
“咦，刚才的话有哪里很好笑吗。”
“没，只不过是我听到了和自己无缘的词汇，下意识发笑了而已。”
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与污泥，女子半仰起头，橙红色无光瞳孔折射夜幕的空寂：“我对刚才那些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是打败了我的你的提议，想必一定有着该当应允的价值。”
“我接受。”
“我名龙昕，是代号‘方块K’的守夜人执行者，请多指教。”
“艾丽。”
如散华般目眩神迷的暴雨中，雷霆般耀眼的女孩向我伸出了手。那是一份无法拒绝的邀约，至少当时的我这么认为。
然后，我在那个人担保下成为了她的副手，自此踏入了永恒的夜色中。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
“为什么？”她有些好奇地问道。
“总觉得，这现世弥漫着一股腐败与死亡的臭味，唯独这个无论如何都没法习惯。”
“是吗，怪不得你大多数时间都带着这个口罩。我倒无所谓，但你可别在小姐她们面前这样说啊。”她用戟柄轻轻敲了一下我的头，“无论这世界多么不堪，它都是容纳我们，让众多生灵得以栖息的地方，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家园。对于真心爱着这里的大家而言，你刚才的话实在有些失礼了哦。”
“既然您这么认为，请允许我为自己的言行道歉。”
“道啥歉啊，其实就是没有爱又谈何守护，对吧？虽然我也不是出生在这篇土地的人，说这话多少有点没资格就是了。”
“嗯？方块K大人也是吗？”
“是啊，我是追随着那个人脚步而来的。不瞒你说，现在咱虽然是个光杆司令，再怎么说以前也是一度指挥过军队的大将来着。”
“这样，那以后我就以将军来称呼您吧？”
“果然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有点羞耻……”
“啊，有任务来了，将军，咱们走吧。”
“都说了别这么叫嘛！”
本来只希望与您并肩而行，结果回过神来，旁边已经站满了奇奇怪怪的同伴。
“‘死神’？听着就不吉利，居然还想加入协会，要不趁龙昕没注意偷偷给她宰了算了。”
“灵儿你迟早因为这张嘴吃亏！啊哈哈，别理她，这孩子打小就这样。我叫吴云，美女你远道而来辛苦了，晚上有空吗，要不一起吃个饭？”
“方块9林月，守夜人参谋长，你就是龙昕提到过的死神啊。那，加入机动部队，从今往后以‘裁决者’来代称怎么样？”
“哟？新来的支援部队队长？看着就很会杀人啊。”
“梦月！不好意思这家伙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我叫幻月，她是我妹妹梦月。我和她分别担任第一和第七小队的队长，作为同僚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你好，‘裁决者’小姐。我是驻守大洋洲的执行者黑桃四，很高兴认识你。”
“您就是机动队长吗，咱是雾雨魔理沙，作为编外加入第四小队！请多指教，队长！”
真是滑稽，应允着那个人愿望留下的我，如今居然也恋恋不舍了起来。
“‘时间旅人’，宇佐见莲子？”
“嗯，是个很外向积极的小姑娘。似乎是穿越世界线而来，嚷嚷着这里有什么神器坠落产生的扭曲，想和守夜人一起对抗新出现的自称‘七宗罪’的家伙们。听着是不是很莫名其妙。”
“……”
“怎么了？想到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将军。”
“嘛，反正照着她满世界乱跑的行动轨迹，有朝一日你们也会碰面的吧。虽然印象里你并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类型的人，但她某种意义上也是后辈，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相见那天你可不要又对人家摆出一张苦瓜脸哦。”
身为死神，这还真是个，不会二度重现的奇迹啊……
摘下口罩，轻嗅空中萦绕的海风气息，那是生命的味道，也是我站在这里的理由。
这世界，也没和预想的那样满是朽味嘛。
将逐渐化为光点的手背在身后，金发女子转回身，天仙般美丽雍雅的容颜令身后二人下意识噤了声：“结束了。”
“我走后，第四小队队长一职由‘浪人’雾雨魔理沙继任。亲眼见证那场战斗的我能够认可，现在的你无疑担当得起这份责任。”
“做到这份上，我也终于能放下心了。”
“队长……”
“哭什么，莲子你也是，作为守夜人这像话吗？赶紧给我憋回去，离别的时候就应该笑着。”
“我知道……可是，可是……”
见此，有些恼了的女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俩身前：“这是命令，抬起头来！”
“是，艾丽队长！”
猛地昂起了头，但，眼眶滚落的泪珠无法抑制。朦胧夕阳下，面前之人渐淡的容颜亦真亦幻：“对嘛，抬头挺胸，这才是守夜人应有的模样。”
“无论如何都觉得心中有愧的话，要不，咱们拉钩吧。”
不由分说牵起二人的手，女子将自己的小拇指放在中间，接着歪头一笑：“约好了，我将未来托付给你们，不要舍弃这份心愿，带着属于守夜人的骄傲走到最后。”
“替我见证结局吧，顺便和将军问个好~”
“嗯……嗯！”
三根手指紧紧攀附在一起，正如三颗零距离依偎着的内心。目送着眼前之人的身躯慢慢融化，最后还是没忍住的少女们放声大哭。
“与你们共度的这段时光很愉快。再见了，我骄傲的友人和后辈。”
“至今为止的一切真的非常感谢，再见了，艾丽队长！”
终于，那缕残存的芳香化为微风消散在夕阳之下，一如远方海面泛起的泡沫般再无踪影。涛声依旧，潮水平静冲刷着万年不变的海岸沙滩，这片亘古不变的土地依然沉寂。
就在这时，二人胳膊上的手环同时亮起。紧接着的，便是那位精灵女子斩钉截铁的话语声：
“各位好，我是守夜人协会的总参谋长，执行者方块9。如今代行最高执行官一职，向守夜人全体成员发出通告。”
“现颁布守夜人最后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拯救这个世界。重复。现颁布守夜人最后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拯救这个世界。”
“七宗罪老巢的坐标已经确认，是位于南极圈内的永久冻土之地。协会的所有成员可以自由选择留在现地，继续对抗不知名怪物保护民众；或者登上通往南极的飞机，参与讨伐七罪的最后战争！我林月，会在南极考察站‘长城站’等着你们！”
已经不记得是如何回到基地的了。
走进门口，支援部队的大家正整理行装准备前往南极，原澳大利亚军队的各位在筹备着下一阶段的对怪物作战。除开极少数核心成员外，没有人知道这座避难所，这座城市曾面临一场毁灭的危机；也不知道有一位死神为对抗天灾选择了献祭自己的生命。
所谓守夜人，就是为拯救甘愿献出一切之人。她走了，但，仍有一些不曾消失的东西留下。
“莲子姐姐。”
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黑发少女回过头，是曾经收留过自己的那位女孩，以及基地内的孩子们。一度历经灾难的她们也在未曾注意的间隙成长了许多。
“听支援部队的叔叔们说，你们要去南极了吗，艾丽姐姐呢。”
脚下一顿，宇佐见莲子轻轻蹲下身，带着微笑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顶：“是啊，我们要和叔叔们一起出发，为了你们的明天继续战斗下去。艾丽姐姐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临走前，她还特地托我和你们告别呢。”
“那，这个送给你们。”
将小小的花环塞进莲子手里，女孩看看面前勉强笑着的莲子与别过头去的魔理沙，捧起双手笑着开口道：“是黑桃四叔叔教给我们的。他说这个可以给别人带来好运，所以我们就一起把它做了出来，祝愿你们的旅途一路平安！”
“再见了，大姐姐们！我们会在珀斯为你祈祷，这也是黑桃四叔叔教的哦！”
头顶传来了空爆声，仰头，无数飞机排成行列呼啸着掠过穹顶。夕阳之下的海面倒映着他们的影子，苍色残响毫不动摇地回荡在云层间，轨迹无限拉长终于抵达了黄昏的天空彼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