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前记事p2

  那双稚嫩圆润的双眼轻巧地掠过他，仿佛想起了什么。

  “啊，你是……请等着，我回去把您的雨伞取来。”

  “不用了，不用了。”斑斑摆着手说。他展示出指尖捻着的那块铭牌，问道：“你知道这东西该还给谁吗？”

  绾绾一下子睁大了眼，惊讶地看着斑斑手中的铜牌。

  “这是，我的铭牌。”她缓缓地回答，伸手接过那块冰凉的铜制品。

  “噢，那可真巧啊。这牌子是做什么用的？”斑斑好奇地问。   

  “这上面写着我的真名呢。”她回答道，不断摩挲着手中的铜牌，似乎有些失神。

  她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说：“真是太感谢您了。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东西丢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有大麻烦了。”  

  斑斑的确听说过。青雀楼里地位低下的仆人都会被剥夺真名，并刻在铜牌上，宣示此人归属青雀楼所有。从此这人再也听不见、看不见自己的真名，别人也无法告诉他。等到自由的一天，她才能取回自己的名字。 

  看着眼前刻着的数字，一阵颤意涌上斑斑的心头。他没有多说。

  她胸前别着一个简陋的木牌，上面刻着“绾绾”二字，这就是她作为女仆被给予的新名字。

  “请您再等等，我去把雨伞取来。”她转身想要离开，一个纤长的手臂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一个梳着鸦髻的纹身女人正站在另一侧的楼梯，手臂上环绕着墨黑的云纹，宽敞的袖子沿着木栏杆垂落。她探下身来，用干练的语气吩咐道：“绾绾，快去做事了。云中阁的菜好了。”  

  “是。”绾绾点头应了一声。

  她回过头不安地看了看斑斑，那双眼睛里满是抱歉的字句。

  “啊，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下次来取就好。”斑斑爽快地一笑。

  她也回以一笑，便快速地踱步跑开了。突然，她又毫无预兆地停下，低下头解开发卡，盘结的花环辫倏地垂下，汇入瀑布般的长发。她急匆匆地回来，把手中的发卡递给斑斑。

  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请带着这个来找我。”她迅速地抬头看了斑斑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那个高挑的纹身女人没有说话，厚重涂抹的蚕眉下半睁的眼沉默地注视着他。

  今天的巧合所引发的震颤此时才降临到斑斑身上，惊讶与意外之喜，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又隐隐觉察到命运的痕迹。

  ……

  斑斑拾级而下，沿途看见的仆人身上，无一例外地别着一块木牌，刻着他们如今的名字。他想起来纹身女人的胸前没有东西，但在裸露的左肩上纹有一个“针”字。  

  他不知道，绾绾会作何感想，当她知道自己没有真名。  

  本应刻着名字的铜牌上，只有一串代表着她的存在的数字，昭示着她的母亲与男人相欢后被抛弃，独自在青雀楼将她生下。她多半是因疲劳与虚弱而死去，遗留下的婴孩作为女仆被抚养长大。 

  “……这类人的铭牌上往往刻着数字，代表她们出生的日期，而非真正的名字……这样的婴孩在被抚养长大后，受到妖界环境的影响，对过去的记忆异常模糊，甚至不会记得负责抚育自己的人。她们将如同其他人一样确立对自我的认知，等待着自由的一天。但这类人几乎不会有自由的机会，因为她们的契约期限往往是百年。”——《妖界杂谈》

  斑斑想起他读过的这段字句，陷入芜杂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