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83岁的老头,余生只想做一件事

如何拥有并不平庸的退休生活?
70岁的时候,苏州大爷卢承德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相机,从此开始了在苏州老巷的“街拍”生涯。
不知不觉,照片就攒了十几万张。今年,83岁的他获得了阮义忠摄影人文奖。
在这个到处喊着赶不及的世界,我们往往羡慕年轻,害怕衰老。就像城市里崭新的楼宇,似乎只有更快更高才能许诺美好未来。
不过从老卢的影像中,我们会发现,最能抵抗时代焦虑的,也许是那些像溪流一样的生命力量,安静平实,缓慢悠长。

老卢有了个新爱好
我叫老卢,是一个爱拍照的”80后”,今年83岁。
退休前我基本没有摸过相机,主要是因为当时经济条件不允许。退休若干年后,子女担心我得老年痴呆症,就给我买了相机,要我多出去走走。
从此,我走上了摄影之路。70岁到现在,我拍了400多户苏州老宅人家和无数的苏州小巷。





我没有系统学过摄影,当时一位会拍照的朋友问我:“你要拍拿奖的照片,还是拍自己想要的照片?”
我很肯定地告诉他,拍自己想拍的,然后他给了我100多张他没发表过的原始照片。我按照场景和参数,一张一张地去模仿拍摄,就这样打下了拍照的基础。
我喜欢拍身边熟悉的人、事、物,经常拍些和我自己一样的小人物。因为小人物拍小人物没有拘束,就好像是拍自已一样。开始我拍得比较杂乱,影友笑称我是"拾垃圾"的,我也不以为然。





以前我是一个人去拍照片的。自从两年来摔了两跤后,老伴就陪我一起去拍照片了。
刚开始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老伴一心一意当好我的助手,又能和居民闲聊、沟通。影友们都羡慕我说:这就是老俩口的老来伴。

老阿姨说,我这是高尚的娱乐
最吸引我的是住在老城区里的新、老苏州人,他们保持了那种慢节奏的生活方式,有一种质朴的生活气息。
凭我这张老脸,以及我对人的尊重,大家都挺接受让我拍摄的。
记得一次去老宅拍照,屋主人在打麻将,我说明来意后,她非常支持我拍摄,说你快拍吧!再不拍连老房子都不存在了,还说我记录老传统,是一种“高尚的娱乐”。
印象最深的是老宅里一位103岁的老知识分子。老人的青春全部奉献给了国家三线工程建设,夫妻聚少离多。退休回苏州时,夫人已去世了。
我拜望老人家时,他总是在独自喝酒,卧室里挂满了妻子年轻时的照片。











我跟新邻居也聊上了
近些年来,老民居中迎来了从四面八方来苏打工的新居民,他们背井离乡来苏州求生存、求发展,生活也相当艰辛。
我看到当下的新苏州人,不禁回想起自己的父辈当年到上海打拼求生存的情景。于是我总是抱着尊重、理解的态度,走进他们的居室,和他们攀谈。
一次在老城巷子里,一对抱着小孩的年轻夫妇看到手举相机的我,满脸警惕怀疑。聊天后,我得知他们刚刚迁居到苏州,对未来不确定的生活还有些许不安,甚至恐慌。
随着交谈深入,他们非常乐意接受我为他们拍全家福。







我想记录下老巷的故事
七十年代初期我从上海调回苏州,分配在房管局工作,成天与老房子打交道。
当时我们住在调丰巷的老宅里,邻里之间你来我往,就像一家人。因为我们都是双职工,儿女都由邻里照顾长大,这种家一般的温情,给我带来了最深刻的记忆。
我在苏州老巷住了近40年,直到前些年拆迁才搬进新公房。现在,老宅早已成为商业街区了。



人世的变迁让我在拍摄中留有遗憾。比如我替居民拍的留念照片送过去的时候,有的老人不在世了,有的新苏州人搬家了,有的老房子也已拆掉了。
有一次,我拍摄了一名患脑瘫的老太太,饮食起居全靠老伴照料。20年如一日,翻身擦背,治理褥疮。后来再去拍摄时,没想到老太太已经过世。老先生对我讲了一句话,说自己对得起妻子了。
好在,老巷依然保持着许多动人的生活细节。老邻居还是会在井边聊天,邻里们也会处处为他人着想。有位住二楼的老人,每次在窗口晾完衣服都要向下张望,确保滴水不会淋到行人。
不过几年来,我在拍摄过程中了解到,仍然居住在老房子里的老居民,内心其实是非常矛盾的。他们既留恋传统生活,又对现实生活有抱怨,所以有时能捕捉到他们有点惘然 、有些烦恼、又很无奈的状态。我想,某种程度上这才是老房子里居民生活的本质吧。





对传统的生活方式我有着太多留恋,面对变化我有着更多惋惜和无奈。城市如今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发展,苏州的老民居也经历着同样的变迁。
这种变迁,不仅仅是古建筑的消失,而且使得留守的老人们过去那种优雅、精致、淡定、崇文的传统生活方式也随之流失。
我是一个老头,退休后也花不了多少钱,我想用我仅有的一点点积蓄和时间,记录下老巷的故事。
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我都知足了。
图文 卢承德 | 编辑 贾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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