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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到了该选拔新晋意识体的时候了。”
金碧辉煌的神殿里,身着华服的意识体毕恭毕敬向身坐高位之神行礼,大厅里的所有意识体、魂体无不同祂一样,在神明面前低头,小心忠诚地说话、做事。
“今天是**年*月*日,根据《异色意识选拔管理条例》第三条第二十六款、第八条第六款及相关规定,将于今后的一周内选拔新任意识体,测试期为两周。”这声音音色其实不错,但听起来机械、冰冷、没有一点感情,
这就是「神」,异色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无人能压制,无人能抗衡,
事实上,为了彰显自己比愚蠢人类高等的地方,祂制定了许多条条框框的法令,并宣称祂自己也会永远遵守所制定的规则,也坚信所有规则都是正确的,因此世界上其他人、魂魄、意识体也必须遵守。言语措辞间充满了傲慢与自负。
和往年的很多次一样,祂娴熟打开大厅屏幕,以选拔下属之名义,窥视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
毫不忌讳地。
彼时,屏幕停留在了地标天津上。
“让你偷我钱!让你偷我钱去买东西!你个赔钱货!看老子不打死你!”
昏暗的房间里,满地都是散落的啤酒瓶,一些已经被摔碎,一些留下的已经被挥发只留下脏兮兮的酒渍在地上。不过没有大人会去清理的,这点暮烟一直都知道。
一个肚皮肥大的男人半骑跪在地上,手中皮带一下一下挥落,惨叫声混杂着怒骂声不绝于耳。
“爸…爸!求您别再打了!我…我把钱都给您!求您别打妹妹了!求您了!爸…”
那个跪在男人腿边,试图拉开父亲的女孩叫王暮烟,她今年刚刚成年,那个被压在地下抽打的是她妹妹,不过十一二岁。
暮烟本来还有个大哥,但哥哥九岁的时候父亲因为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让邻居动手把他给溺死了。她那个混账妈倒是什么都不管,只顾自己卖淫嫖娼找野男人快活,也不顾两个小女儿的死活。
没办法,暮烟只能和妹妹一起在很小的年纪,就挣扎着撑起这个破烂的小家。为了让妹妹过得没那么苦,她初中毕业就辍了学去打工挣钱给妹妹读书用。每天父亲都嗜洒如命,一旦不顺心就打她们两个出气。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忍了十几年了。
男人殴打玩,一把夺过暮烟手中几张皱巴巴面额不大的毛票,飞奔出家门,八成又去买酒了,反正他也不管两个女孩的死活,走之前还不忘把家门“砰”地一下关上。
明知道是为了妹妹,但这样窒息的家庭让暮烟身心俱疲,安顿好雪寒睡下后,暮烟一个人走出家门,孤独落日挂在天边,让暮烟想起以前的某一天晚上,听妹妹讲书上的一篇课文,讲才子王勃。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但现在没有孤鹜,没有秋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暮烟和孤日。
“这个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心中的恶念随时会爆发,她叫什么名字?”“王暮烟”
事发的第二天,「神」就去见了王暮烟,祂用机械的声音告诉暮烟自己能让她摆脱现在的生活,祂会赋予暮烟特殊的异能和地位。作为交换,暮烟要杀掉自己所有的家人。
“你的那个妹妹也不能留,有她在会拖累你的,我知道你很希望能离开这个家对吧?那就不能留恋那里的任何人任何事情,杀几个人没什么问题的,就是需要一点勇气而已,真出了什么事我会帮你撇干净责任的。怎么样?是笔很划算的交易,对吧?"「神」的语气毋庸置疑,祂很肯定地认为暮烟面对这样的诱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的,因为这就是人的天性。而且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骗人,祂事先就给了暮烟用布娃娃吸收魂魄的技能。
事实上,祂只预料对了一半。那个破烂的屋子里,鲜血四起。
暮烟写了封信把父母都骗到了家,用家里的菜刀杀害了他们。但她没有对妹妹下手,她告诉玲子自己要带她去一个新地方,那儿的生活会比现在好,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还活着。小玲还很懵懂不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答应了。
于是,暮烟用自己的能力把她的灵魂转移到了妹妹的兔子娃娃里带走了,内心祈祷着「神」不会发现这一点。
很庆幸的是,对方只是把这个当做是她需要随身携带一个防身武器而已。「神」命人给她安排了在神殿的住处,和那个破败的小屋相比,确实好了不知几倍,
暮烟不知道为什么「神」要抽走她的肉体和情感,不过作为这样的状态好像也能自由行动,她也就没想那么多了。
她不知道的是,神在她的灵体上下了蛊虫,这样就方便控制、禁锢她的行为和思想也能让她完全的臣服于自己。
这就是征忠蛊,「神」用来掌控下属的方法。不同于一般下蛊,这种蛊虫出了加害者主动解除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带有半强制征服的意味,中了蛊的人会无条件听命于加害者,并且对祂永远忠诚。
“他违反了我制定的法律,抹杀他。”“遵命,大人。”
“延源国的意识体有违抗命令的迹象,24小时监视祂,如有任何反常,立刻向我报告。得到允许你可随意惩罚祂。’“明白,大人。”
“…知道了,大人。”
“收到”
类似这样的词眼还有很多很多,暮烟一次次遵守、执行「神」所下达的命令,每天除了休息,不是在做任务,就是在做任务的路上。长期下来,祂已经习惯了听命于「神」,而对方也对暮烟的态度很满意,起码在基本的吃穿用度上没亏待祂。但是暮烟没有意识到,祂所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已经被「神」夺走了。
这天,在奉命斩杀了第五个国家意识体之后,暮烟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面无表情地回到神殿大厅向「神」汇报自己完成了任务,大殿主座的角色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暮烟,你做的很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你是我见过最有能力也最忠诚的部下。"“这样吧,是时候给你一些奖励了!”
「神,挥了挥手,金光四显,大片大片的回忆涌入暮烟的脑海,
大殿中心燃烧的烈焰祂一直觉得有些烫的人难以忍受,走进就会有心脏发胀的感觉。记忆涌入脑海的感觉和它一样,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祂又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祂看到了自己糟糕的家庭、争吵的父母、死去的哥哥,让后就是自己手刃了父母,和「神」做了交易,从此双手沾满鲜血。祂自己是如此不堪,但祂还有个妹妹,被封在娃娃里,一直在自己的住处。祂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带妹妹出去过了,多久没说过一句话。灰色的瞳孔微微颤了一下,久久没有回神。
“你先前的情感和记忆我都还给你,同时,我需要你成为一个新的国家意识体来代替那些曾经妄图背叛我的混账。”「神」的脸上挂着笑,但却很不真实。
“从今天开始,我最忠诚的部下,你就是暮烟国的领导人和掌管者了。”“大人,我有一个请求。”“什么?”
“在上任之前,我能不能…带我的玩偶去凡间游玩几天?”暮烟本来如死水一般的眼神里此刻有了波动,散发出了几丝鲜活气,不过「神!并没有在平这细微的转变“当然可以,好好放松,在上任仪式之前赶回来就好。’
暮烟按耐住自己躁动的内心,强装镇定走回自己的房间,近两年来第一次,祂捧起了摆在床边的兔子玩偶:
“玲儿,姐姐回来了,姐姐带你去玩!”
玩偶的表情没有改变,但拍了拍手,暮烟相信是妹妹在回应祂。
暮烟做了伪装,带妹妹在人间胡吃海喝玩了几天,她们一起去看了海,去爬了雪山.去森林里追逐小动物,在纸醉金迷的城市夜晚享受星星的宁静
而在暮烟上任国家意识体之后,这样的事情也常有发生。甚至在没人的地方,暮烟会帮妹妹把风,让她暂时脱离玩偶的束缚,在荒野上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属于暮烟的土地上。
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暮烟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同时也在忠诚执行
「神!的命令,祂明白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神!赋予祂的,祂要珍惜,就必须绝对服从「神」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妹妹被「神」发现了。
暮烟赶回大殿汇报任务的时候,发现「神」的手里紧紧攥着自己办公室里的兔子布偶。
是妹妹
暮烟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暮烟啊,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了。”「神」没心没肺地晃了晃手里的布偶。“没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的~”
“看在你跟了我那么久的份上,只要你杀了你的妹妹,我可以不收回你的权利。"“不,大人,请你放开她。"
「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部下,敢这么直接回绝祂的要求。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可想清楚了,违抗我的后果。”语气里带上了愠怒,「神」没等暮烟回答,就下达了剥夺她权利,关押到监狱的命令。
监狱是令所有人恐惧的地方,哪怕是最厉害的国家意识体。实际上,这里关押的人并不算太多,因为「神」过于残暴,许多反抗者当场就被杀掉了。现在关在这里的,也都和暮烟一样,是还算有些利用价值的意识体。
几个星期之后,祂没有屈服的意思,反而在心里盘算着一个大胆的计划。
一切都似曾相识。
血流成河的场景在重演,一切都如百年前,那个小木屋里的场景,神殿里的所有内侍都被歼灭,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而现在在和「神」对峙的,是曾经祂亲手推上高位的国家意识体,暮烟。最忠诚,多讽刺。
也不得不说暮烟的能力是真的强,凭借着自己这几年治国的经验,自己成功拉拢了监狱里所有的关押犯,并从一个意识体口中得知,曾经也有一个人和暮烟一样,试图刺杀「神」来换取这个世界真正的太平,但因为没刺伤要害,所以被「神」反杀了。吸取了这一点教训,在叛乱行动之前,暮烟做足了准备,祂让其他意识体趁着探监的功夫向外界的人传达消息,逐渐的,她们积蓄到了足够的力量,终于在今天,暮烟发动异能炸死了监狱看守,叛乱开始,
奔向金色的大堂,迎接祂们的将是自由光明的未来。
所以当看到被刀抵着脖子的「神」脸上的恼怒以及一丝慌乱,暮烟知道自己势在必得了。
没有丝毫犹豫,祂一下冲过去,推着「神」就撞下了神殿。
神殿的正下方,就是暮烟国最北方的边界,暮烟发动政变的时候正是冬季,所以那里
动异能炸死了监狱看守,叛乱开始,
奔向金色的大堂,迎接祂们的将是自由光明的未来
所以当看到被刀抵着脖子的「神」脸上的恼怒以及一丝慌乱,暮烟知道自己势在必得了。
没有丝毫犹豫,祂一下冲过去,推着「神」就撞下了神殿。
神殿的正下方,就是暮烟国最北方的边界,暮烟发动政变的时候正是冬季,所以那里风雪交加。
「神」根本没料到这一点,祂环顾了下四周,气笑了:
“暮烟啊暮烟,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在那种地方,你都能积蓄实力出来反抗我。”
“你怎么敢的?”
“那你又有什么脸面,汲取我妹妹作为你的养料?"
祂的眼里满是仇恨,没有多余的废话,一刀刺入对方的要害。「神」倒在地上,没再动弹。
暮烟喘了几口粗气,保险起见还往尸体上补了一刀。鲜血溅到脸上带来的是复仇成功的快感。
一切都结束了。
“对没错,是结束了。”
「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回轮到暮烟愣住了,自己明明已经成功弑神,还补刀了?怎么可能?
“你以为杀掉祂就能杀死我了?真可笑,你只不过是杀死了一个和你一样试图杀死神明的愚蠢的肉体罢了。”
“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不过我也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这么多年了,我也希望能换个躯体继续生活呢!”
肉体被啃咬的痛从原来心脏的位置传来,灵体上突然冒出千万条蛊虫,嘴巴一张一合,啃咬着灵魂。
到最后,美丽的躯壳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便再次站了起来。只是这次祂的举止,变得和死去的「神」一模一样。
「神」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何所有被祂推上高位的意识体,最后都会因为一些原因背叛自己,哪怕知道这样风险很大,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被惩罚,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拿着刀,刺向每一个空洞的躯壳。
或许,在暮烟拿着刀对着祂的时候,祂可以问问暮烟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完成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来刺杀自己。不过祂不屑于问这些,反正那些比自己低等的灵魂最终都要臣服于自己。
没错。这就是祂与生俱来的天赋,堂控世界,但祂无法理解的,便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就算祂屈尊想知道,祂也没机会问了。因为王暮烟已经死了,死在暮烟国最冷的冬天,死在寒风溯雪中。
那个隐藏在心里的原因,源自于「神」的眼睛里永远无法看到的风景。
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