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短篇小说】荷鲁斯之乱 - 铁之训诫 A Lesson in Iron

2022-06-11 09:17 作者:門田英俊  | 我要投稿


大远征如日中天,钢铁之手军团的强大旗舰,钢铁之拳号,在追赶兽人舰船时进入了一处危险的亚空间裂隙。情况十分罕见,人们对裂隙也所知甚少。但是率领着这艘强大战舰的费鲁斯·马努斯即将在其间发现他意想不到的事。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艘似乎来自未来的钢铁之手战舰……

A Lesson in Iron 铁之训诫

作者 David Guymer

译者 nutellaisgood

兽人的舰船剧烈摇晃着,它加速驶向事件视界,其上摇摇欲坠的建筑结构大块地崩落。

这片异常的区域有一百万公里宽,其间的模糊扭曲的现实被不可理喻的内力压缩到了极限,鸟卜仪的高度和深度读数是不可思议的零。传感读数也毫不起效。宇宙在此地并不存在。在不断扩张的帝国境内,有几个已知的亚空间裂隙。在这有着数百亿星球的浩瀚宇宙中,它们比黑洞的数量少得多。领航员家族和泰拉的海军学院明令禁止人们接近,而除了几个来自行商浪人的可疑故事外,从未有人胆敢如此靠近它。

随着现实的扭曲开始伤及虚空盾,毒液级驱逐舰锶之波号立即停止了追击。

兽人舰船一头猛扎了进去,紧跟着两艘同样巨大的垃圾船,后者已然隐没在了异常点中心扭曲的现实中。它的烟囱高热滚烫,粗劣的护盾在诡异的攻势下抽搐闪烁着。

它们并不是在逃离锶之波号。

钢铁之拳号紧跟它们的船尾,使虚空都黯淡下来。她是一艘荣光女王级的战列舰。自纷争乱世以来,这是露娜所造的最为先进的舰船。戈尔贡的旗舰。

她的身旁只有一艘护卫舰,这并不反常,因为费鲁斯·马努斯对于战争及其工具的理解与鲁斯和荷鲁斯的狼崽子们截然不同。钢铁之拳号作为近来出征的第52舰队中独一无二的存在,由新发现的基因原体领导,有着单打独斗的火力。

这是对于资源的充分利用。

原体坐在由黑铁和卡拉许玄武岩铸成的王座上,看着主控台显示屏上的亮点闪烁,兽人舰船的金属残骸被导航护盾烧蚀殆尽,或是在点防御枪的集火下灰飞烟灭。他是一个粗犷而凶蛮的巨人,仿佛是由石头雕砌而成,身着黑色的陶钢盔甲,上面悬挂着沉重的锁链。他注视着烟火表演般的爆炸,双眼如同空荡的银器般闪烁。

“这已经足够了。”哈里克·摩恩说道,他是阿维尼氏族第一连的老兵士官。他打量着显示屏上的光斑,仿佛它让他浑身不自在。

“这些兽人似乎觉得它们能成功。”桑托说道,他站在费鲁斯的王座左侧,朝这名皮肤黝黑的泰拉人露齿而笑。费鲁斯的基因种子并未传承多少美丽,同样也未有分毫快活的天性可言,而军团中没有人比加百列·桑托士官更能诠释这些特性的缺失。他的微笑如同地壳板块间的裂缝。

费鲁斯从阿马德乌斯·杜凯恩处得来了一连长的位置,而风暴行者的时代也随着美杜莎人在军团中的扩张消逝了。摩恩或是桑托中的一人将会继承其衣钵。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费鲁斯并不急于作出决定。

他想要他们证明自己的价值,让他们知道倘若自己失败,另一人将会获得这个荣誉。

“兽人总是擅长思考,”摩恩冷冷地说道,双手在他装饰繁复的胸甲前交叠,“它们有缝就钻。您想要跟上它们吗……?”他伸头看向显示屏。

费鲁斯的子嗣都有着心魔:他们极有主见,容易冲动行事,被自身的感情与骄傲驱使。在桑托这样的美杜莎人身上,这样的瑕疵尤为明显,但是他们也同样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心火,有着在与费鲁斯相同的条件严苛的母星上学到的客观与逻辑。

随着领头的兽人舰船隐没在裂隙中,显示屏上亮起两道炫目的光芒。身为凡人的船员们难受地呻吟起来,掉转头去,避开事件视界散发出的彩虹耀光。就连桑托也撇了撇嘴。

这道光芒在费鲁斯的眼中一闪而过,它们如同镜面般无法穿透。

“警报。”赞瑟斯提醒道。这位第52舰队的机械教代表身材佝偻,穿着一件破旧的红色长袍。他站在一处被特殊改装过的操作台上,拄着一根镶铜的金属杖,一只覆着金属的手紧握着中心鸟卜显示屏。数条操纵臂从他长袍的缝隙间伸出来,不停地操作着触控系统,就连他转向费鲁斯和他的军士们时也是如此。“我并没有数据可以预测在亚空间异常中会发生什么。”

“那我们就来做第一个。”费鲁斯说道。

“大人们!”

这艘战舰的凡人指挥官莱瑞克是个粗壮的男人,而立之年却已在秃头的边缘。他头上的汗珠被显示屏上的扭曲色彩染成紫色和绿色,好似原油。他的手紧握住主控台的安全栏杆,上面有着五个大小不一的身影。他的眼中满是恐惧。

但是费鲁斯从来不知恐惧。他也并不惧怕死亡和失败。

他只怕被比下去。

“毁灭铁锈帝国是我们的责任。就算塞拉菲娜攻势是在我领导军团之前发生的事,我也不会让这支军团最为辉煌的胜利因为尚有幸存者存在而黯然失色。跟上它们,舰长。全速前进。”

 


在钢铁之拳号的船头,一束束能量燃烧扭曲着,粉色和蓝色的弧光点燃了她的导航护盾,仿佛她一头扎进了某个未知世界的大气层。诡异的谐波在内部通讯网中回荡,船载鸟卜仪发出杂乱而扭曲的声音,仿佛是求饶,是痛苦的哭喊,是熟悉之人乞求的低语。这是来自虚空的共振,是某种形式的攻击。但是费鲁斯早已习惯了身处危险之地,他在自己对旗舰的设计中倾注了这些本能般的理解。

他本想告诉莱瑞克和其他船员这些声音的本源,但是最终决定不这么做。

在美杜莎上,他曾与那些居于山峦中的元素巨兽搏斗,曾在岩浆喷发和地动山摇间与古老的灵魂对话,曾帮助一位钢铁圣父为一台狂暴的机械驱魔,而他也知道帝国真理是一个有效的谎言。

就让这些凡人为之恐惧吧。

让他们直面自己的梦魇,经历千难万险后变得更加强大,或是在落败后,通过他们的消亡使集体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因为费鲁斯的军团中没有弱者的容身之处。

“用鸟卜扫描内部,”费鲁斯说道,“我现在就要读数。”

“是,大人。”莱瑞克说道,抓紧咯咯作响的扶手,朝低级军官喊叫着发号施令。

“信号极度失真,”过了一会儿,赞瑟斯平静地说道,他直接与这艘战舰粗犷的机魂相连,“错误读数。传感回声。这种效应随着离钢铁之拳号越远就越发严重,完全不符合任何运算结果。有趣。”

莱瑞克依旧用双手紧握扶手,拿过次官的报告,将它们送到原体面前。“我们最多只能有半径几百米以内的精确鸟卜读数。”

“它们就在这里的某处。”桑托低吼道。

“或许我们应该透过窗户看看?”摩恩提议道。

“你或许可以看看。”

“我正在将鸟卜仪设定为搜寻兽人的粒子轨迹……”机械教的神甫迟疑了片刻,他的思考过程伴随着发条的滴答作响,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用词,“……引擎。我们进入的航向与它们相同。它们的引擎排放应该能被追踪到。”

“所以呢?”费鲁斯说道。

“正在测绘。”

费鲁斯哼了一声。“至少武器还在正常运作吧?”

“光矛充填完毕,大人。”莱瑞克看着一块发光的屏幕念道,“宏炮也已装填完毕。瞄准矩阵……嗯,它们也在线,大人。到时候就能知道它们是不是在正常运作了。”

费鲁斯几乎笑了起来。他喜欢莱瑞克的坦诚。

“至少我们知道护盾还在正常运作。”摩恩补充道。又有一道反馈声从通讯频道中传来,他皱起了眉头。

“接敌!”

一个女声在扫描站响起——这里没有什么正式的指挥链,而费鲁斯也不想有。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不去管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若是换作荷鲁斯或是鲁斯,他们一定会一拳捶在扶手上。但是他遏止了自己这么做的冲动,向他的战士们展现钢铁般的意志。

“我要看到目标的实时状态。”

“是,大人。正在读取。”

“大量信号,”女人继续说道,声音盖过了其他的军官,来自鸟卜仪的冗长报告被传输到了她的显示屏上。“距离船头左舷有两千公里。我认为是这样。这个距离在……不断波动。质量约等于四艘异形主舰。”

“四艘?”费鲁斯朝她皱眉,“我们追赶的只有三艘。”女人在他的直视下变得脸色苍白。“或许这里原本就有一艘?”

“它们并没有逃窜。”摩恩说道。他的目光从费鲁斯转向桑托,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看向莱瑞克和他的凡人船员们。“它们在引诱我们跳入陷阱。”

“钢铁之拳号可以打败四艘兽人战舰。”桑托说道。

莱瑞克点了点头,却将明显的怀疑留在了自己心里。

“要是在探测范围之外还有更多舰船怎么办?我们离旧时的弯爪帝国只有十几光年远。如果它们的残部已经开始在这里重建——”

“不太可能。”赞瑟斯打断了他。

“如果它们已经开始在这里重建,”摩恩重复道,这一次加重了语气,“而且已经适应了亚空间的影响。”

费鲁斯举起一根冰冷的金属手指,止住了泰拉人的劝谏。他欢迎直言进谏,但若是他已作出决定,那便不容更改。“质量读数也可能在‘波动’。”

桑托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目标画面传输完成。”赞瑟斯宣布道,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了显示屏。

巨大的椭圆形屏幕上满是静态而无法解释的能量特征图像,它们有了具体的形状,如同云雾中的图像。影影绰绰地,似乎能看到扭曲的脸庞与张开的手掌。在赞瑟斯和船员的努力下,大部分的音讯都被调试完毕,只有偶尔的静电爆响。目标画面停在了四艘大型舰船上,它们被困在了色彩斑斓的风暴中……残骸散落于几千公里的扭曲空间。

“我说过什么?”摩恩嘟囔道,“一个坑。它们跳了进去。”

“发生什么了?”费鲁斯朝舰桥上的船员问道。

“正在分析。”赞瑟斯说道。

莱瑞克倚在扶手上,弯曲的铁栏抵在他的腹部剧烈摇晃着,蛮力正不断地撼动着船体。主甲板上,一群挂着勋章的副官正抬头朝他焦急地低语着。费鲁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听到莱瑞克愤怒地把他们赶走了,甚至伸手打了一名年轻的中尉,因为他没能以最快速度赶回自己的位置。

“有问题吗,舰长?”费鲁斯问道。

“没什么,大人。又是探测器的幽灵读数。”

“让我看看。”

莱瑞克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明显很后悔自己飞快地赶走了副官。“我的船员们确信这些是我们驱赶进亚空间的舰船,但是热衰变和材料分析显示它们是许多年前被摧毁的。几十年前。”

“这不可能。”赞瑟斯说道。

“大人。”桑托指向显示屏逐渐清晰的视野上一片黑暗的区域。

一艘舰船。

它攻城槌一般的船艏被火烧得弯曲起来,龙骨散乱地断成两截。它的外装甲无比坚厚,却如同陨石表面般坑坑洼洼。在难以被攻击到的地方残存着几抹黑漆——装甲之间,宏炮的炮塔下方。在它船头的龙骨板上,隐约可见饱经风霜的帝国天鹰徽记。

一艘阿斯塔特军团的打击巡洋舰。

“这是一艘我的船。”费鲁斯吸了一口气。

“这不可能。”赞瑟斯重复道。

“绝对不可能,大人,”莱瑞克说道,似乎看见来自帝国的遗骸比在亚空间中穿行带给他的震撼更大,“我知道第52远征舰队的每一艘舰船。”

“我还有其他的子嗣。有些人依旧在第一远征舰队,在帝皇麾下。还有那些在第18和第33舰队的人?”

“不,大人!”莱瑞克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又停住了;他随后会后悔这么做。他摸着后脑。“我认不出这是什么级别的舰船。”

费鲁斯将他银色的目光转回显示屏,随着钢铁之拳号与它的相对距离的缩短,这片遗迹看上去更为巨大。他们近到可以看见兽人舰船的残骸与它破损的装甲无声地碰撞,可以看见不自然的火舌跳跃舞蹈着,尽管在亚空间的虚空中也依然熊熊燃烧。

“准备登船,把我的炮艇也准备好。桑托,摩恩,赞瑟斯,你们跟我来。”

这是一个谜团。一个挑战。

而费鲁斯从不拒绝挑战。

 


阿克尔·梅特利西安碰了碰他的头盔一侧,那里有一块方形的焊接塑钢和微型齿轮装置,是他盔甲的对讲天线。真是可悲。他在非洲、艾欧纳斯和铁锈星的战场都拼杀过,那时候并没有MK II型盔甲。而如今他却飞快地对它产生了依赖。

真是可悲。

“还是联系不到博洛斯中士吗?”

鲁戈尔瘦削的脸庞被梅特利西安的灯照得惨白。他眯起黑色的眼睛,口鼻处罩着塑料呼吸面罩。他打开了头盔,那是一块光滑的黑色甲胄,不过上面配备有追踪系统和短距离对讲装置。那些曾经身穿MK I型动力甲战斗、却经历过通讯中断的军士一定会嫉妒他。

“别急着担心,小子。在乌兰尼亚暴乱期间,我和我的小队整整三天都没有通讯交流。”

鲁戈尔皱起眉头,并没有因为听到太阳系统一战争的轶事而好受些。他转过身去,从被炸毁的通道口进入了没有灯的走廊。

受到重压的金属咯吱作响;先遣队的步伐、兽人舰船残骸的冲击,甚至是钢铁之拳号在风暴中努力下锚时产生的微弱引力变化都让它摇摇欲坠。它不断地发出呻吟。

梅特利西安想了想,觉得十分奇怪。这艘毫无生气的废舰竟不需要像原体的旗舰那样拼尽全力才能保持稳定。

先遣队的其他人手持着霰弹炮和自动枪,上面的灯射出光柱,照在舱壁上。裸露在外的金属在黑暗中闪烁着银光,梅特利西安压抑住自己的颤抖。

这艘舰船虽然暴露在虚空之中,但是却由迷宫般的走廊与通道保护着不受亚空间裂隙的大部分侵害,船上的一切都和它起初迷失时完全相同。舱门上还挂着外部检修工具。哥特语写就的危险标识依旧可见。凡人穿的气压服依旧挂在有着玻璃门的柜子里。有一个是开着的。当梅特利西安头盔上的光掠过它时,黑色的织物反射着光。

一切都令他感到十分熟悉,但是又有所……不同。

从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金属物体落在甲板上的回声,六道光柱从走廊的另一端向其交汇。它们不断地摇晃着。小队的通讯频道中不断传来粗喘声。

真是十分可悲。

“那应该是雷吉萨尔,”他嘟囔道,“他在两层以下。”

先遣队员们放松了下来。他们握枪的手松开了一些,将枪托放回自己胸前。光柱分散开来,似乎在寻找掩护。

最年轻的新兵与最年长的老兵:原体总是最先派出他们。为了锻炼前者,淘汰后者。梅特利西安并无怨言。换作是他也可能会这么做。

“这里还会有活着的兽人吗?”鲁戈尔悄声说道。

“不可能。”他说道,随即又在他MK II型动力甲与外界隔绝的隐私空间中说了一句,“回答我,博洛斯。帝皇在上,回答我。”

 


沙里克·伯根在赫姆塔尔把门撞开的一刹那冲进了泵送室。他的削短型战斗霰弹枪首当其冲,灯光照射在钢铁隔热罩和排气罩上。所有的装置都被上过油,闪闪发亮,似乎每天都有人定时维护。环绕着墙壁的巨型活塞本应用来循环甲板上的空气,但是现在它们一片死寂。巨大的风箱空空如也。

“中士?”他喊道,往铁窟的深处走去。

他之前听到的枪声一定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但它却空无一人。并没有先遣队中士的影子。也没有兽人的影子。沙里克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他手动拨打了他头盔上对讲装置的通讯频段。除了静电的微弱沙沙声外,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朝小队的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开。

“博洛斯中士?”

一声金属的爆响让他猛地回头,将霰弹枪举到面前,左侧舱壁传来一阵扭曲的波动。赫姆塔尔警告地叫喊着什么。钢铁先是弯折,然后四分五裂。沙里克叫出声来,躲在活塞隔热罩旁充当不完全的掩护。爆弹射向坍陷的区域。一发弹头正中他的臂甲,给他的肱二头肌留下了淤青。另一发射向了他没有设防的咽喉。

他含混不清地咕噜着,用手捂着伤口,鲜血从他的指间飞溅而出,他脑中的一个声音让他把弹头抠出来。他找到了它,却使不上力,手指在鲜血、金属和肌肉组织间来回滑动着。不过他仍有呼吸。他依旧在呼吸。他是铁之十军团的星际战士;这样的伤势还不足以让他倒下。

那里有着某种存在。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像是金属中蛰伏着的什么生命体。

他试图开口说话,脖颈上的伤口往外冒着血泡。“纷争乱世。在上。什么。东西?”

房间入口传来的一声叫喊吸引了他的注意。赫姆塔尔。他听到一声枪响,然后是自动开火的砰砰声,还有泽格尔火焰喷射器的呼呼作响。

沙里克趔趄着转了半圈,看到有什么东西把杰里克从左肩到右腿撕成了两半。他的身体内部变得空空如也,被基因改造过的超人内脏砸落在甲板上,仿佛有人倒空了一只泔水桶。然后,他没有任何理由地燃烧起来。这名被掏空了内脏的先遣队员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焰,一阵油腻的烟雾腾空而起,熏得沙里克胸短气闷,尽管他戴着呼吸面罩。他的喉间蹿起一阵剧痛。

泽格尔再次开启了火焰喷射器,大声嚎叫着,将燃烧的钷素洒满整个房间,点燃了墙壁和活塞隔热罩。

这让那个生物——那个东西——感到不适,但也仅如此了。它超声波般的尖叫透着纯粹的狂怒,将舱壁震得不断颤抖,精密的风箱系统被声波撕得粉碎。但这个空隙也足以让萨勒姆·赫克图尔中士把泽格尔拽回走廊里,将自己的爆弹枪塞进这个生物的“嘴”里。

这名身形高大的泰拉老兵身着动力铠甲,战功卓著,令人敬畏。

他的爆弹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只野兽有着梦魇般令人难以分辨的模糊外形,仿佛来自神话般拥有千变万化的能力,却没能选定自己的形态。但是沙里克觉得自己瞥见了它的核心。那是纯粹的情感,而不是什么实体,但它给他的印象却有着细长的肢体,弯曲的长角,还有粗壮的手爪——尽管那样的比例完全不像是自然的生物,甚至也不像它本身。

无数的爆弹穿透了它,仿佛根本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然后在其后方的墙上爆开。

但是它却能触碰到他们。它能举起一名星际战士,也能将他杀死。

这是哪种异形?

赫克图尔中士将这个问题坚决地搁置一边,手上的链锯剑全速旋转起来,发出恐怖的尖叫。

老兵剑刃上旋转的精金齿啃啮着周围的金属,他朝这个奇形怪状的幽灵挥砍而去。它以某种形式回击了他,仿佛受到这名钢铁之手激情的滋养,凭空生出了手爪,抓向中士的铠甲,将其上的荣誉桂冠与誓言经文撕得粉碎,似乎尤为高兴。破损的密封阀中喷出气体,液体密封剂从破损的陶钢中溢了出来。

沙里克发出一声怒吼,将霰弹枪对准那个怪物。他的枪上沾着血,滑到拿不稳,他的前臂上也满是鲜血。他咆哮了一声,只得相信赫克图尔的动力甲可以承受霰弹的攻击,因为他们早已练习过这样的近战战术,然后开了火。

霰弹呼啸着穿过了这只虚无缥缈的野兽,仿佛在浓雾中挥动的手。他继续上膛,弹壳从后膛落下,举起枪来,再次开火。那东西发出一声尖叫,声音贯通了他们心脏与内脏,而不是经由耳朵听到,再被大脑处理。沙里克再一次给枪上膛,但是这个异形已经开始消散,只留下一丝残存的怒意,还有赫克图尔手中链锯剑那杀尽一切的尖叫。

这可不是兽人。

为什么所有这些阿斯塔特的武器和身体改造都没法让他们对付这个碰不到的异形?

“在你后面。”

博洛斯中士的声音让他愣在原地。

他转过身去,立即惊喘了一下,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了他的胸甲,刺进他的胸膛,穿过他的第一和第二心脏,破开他的背甲伸了出来。他低头看去,感到头晕目眩,看见自己被一根裹挟着能量的骨刺穿透了。他感觉浑身发冷,仿佛被扔进了虚空之中。

他依旧能听见赫克图尔链锯剑的怒吼,不过那声音正在慢慢低暗下去,不断变化,变为了其他某种生物的怒吼。

 


在连接着主舰桥的前厅里,他们第一次发现了船员的踪迹。

一名机仆被供奉在一个碳钢制成的中心网络中,头戴一顶线圈围成的光环,挡住了通往主桥的那一扇扇大门。费鲁斯熟知这个控制系统,但是却从未见过它以如此夸张而诡异的形式出现。就算是在美杜莎最人迹罕至的地方依旧留存的那些神秘的科技神庙中,他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东西。哈里克·摩恩将机仆干瘪的脑袋摆正。它已被真空除湿,双眼空洞无神地望向天花板,眼窝里结着白内障般的霜。泰拉人检查着它是否还有生命体征——或者死亡原因——桑托和老兵小队的其他人继续前进,准备破开大门。

费鲁斯看着他们,七名身着动力甲的军士测试着门锁的牢固程度,沉重的大门发出闷响。他听着头盔对讲系统中不时传来的战斗报告。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什么异常情况,但是心中异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他仿佛是被有意带到了这里。他被耍了。

他的金属双手加热着碎炉者的锤柄,那是由他兄弟打造的强大战锤。锤柄变得通红,在他的手中嘶嘶作响,如同一支热熔火炬。

“我原本以为这是一艘弃船,船员被擒获或是杀掉了,”他说道,“所有人都听说过亚空间里飘荡着的幽灵船。”

“我们还没有见到真正的船员。”摩恩说道。

“但是这东西却在这里。”费鲁斯示意那个已死的机仆。

摩恩耸了耸肩。“一艘船不可能只由一名机仆打理。或者一群机仆。”

“你……分析完了吗,摩恩士官?”赞瑟斯神甫看上去和他在钢铁之拳号上如出一辙,不过从他的斗篷暗处伸出来了一条塑料软管,环绕他的肩膀一圈,又隐入了他的长袍褶皱中。“如果这的确是一艘来自第十军团的舰船,我应该能否决这个机仆的密锁代码,把舰桥的门打开。”

“那就快做。”费鲁斯说道。

一团机械突触从这名机械教贤者胸前的破旧长袍中冒了出来,随着一道清晰可闻的抽吸声,它们连上了机仆躯壳上的交互端口。机仆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摩恩骂了一句,急忙端起了爆弹枪。

“这是自主反应,”赞瑟斯说道,“对代码输入的信号回馈。别紧张。”

“你怎么不早点说。”摩恩喃喃道。

泰拉人举着爆弹枪,加入了门边的桑托和其他阿维尼氏族的兄弟们。他们躬起身子,随时准备开火,或是紧握着动力武器。

费鲁斯强迫自己稍稍松开了手,它们也逐渐冷却下来。

“怎么还没好?”

“代码或许与标准协议稍微有些不同,要不然就是这个机仆的指令算法因为时间太长而老化了。可能需要——不用了。指令输入成功。门马上打开。”门锁从下至上逐一解除,巨大的门缓缓打开。

头盔、肩甲和爆弹枪管上的灯一齐照亮了阴暗的舰桥。金属甲胄和混乱的天花板管道反射着光芒,还能隐约看见一个巨大的机械教标志。有那么一瞬间,就连费鲁斯也屏住了呼吸,不过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丝微弱的、像是被阳极化处理过的钢铁的气息。尽管他的铠甲完全气密,这里也是彻底的真空,他却依旧能闻得到。

桑托和摩恩是首先进去的,他们一个最为年轻,一个最为年长,各自带着两名战士,分别走上了环绕着主控台的两座舷梯。费鲁斯跟着队末的两名阿维尼氏族老兵,赞瑟斯也一路小跑跟了上来,直接奔向了中央控制器。

“更多的机仆,”桑托在对讲频道中低吼道,“您说得没错,大人。根本没有船员。也没有其他东西。”

“我这里也是,”摩恩说道,“但是这些舱壁上的符文镌刻——它们不是哥特语,也不是我见过的任何美杜莎语。”

“是科技之声。”赞瑟斯平静地说道。

“这不是机械教的战舰。”费鲁斯说道。

“的确不是。”

他们在控制平台上找到了答案,可随之而来的却有更多的疑问。

这无疑是一名钢铁之手的军士,他铠甲上有着洛坎氏族和军团的徽记——但是他却被残杀了,身体被肢解,又被拼了回来,手段之残酷难以想象。他虽然依旧保持着人形,帝皇在设计星际战士时倾注其间的完美却荡然无存。这是他子嗣的血肉。这让费鲁斯想起绿皮的手笔:强大,有效,丑陋。这台失控的身体重组手术没能留下太多主人的甲胄,但依旧存在的那部分却非同寻常地奢靡浮夸,上面镌刻着未知的符号和图腾,它们不属于任何一支阿斯塔特军团。

“如果要我大胆猜测的话,”赞瑟斯喃喃道,“亚空间能够扭曲空间,甚至是时间。照此情形,是否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一艘第十军团的舰船被这条亚空间的裂隙吞噬,然后——非要用天文学的术语解释的话——出现在了当下?”

费鲁斯俯视着那具饱受折磨的尸体。

真是丑陋的未来。

“只要我还活着,这就不会发生。”

通讯频道中传来一声叫喊,费鲁斯转过身去,看到加百列·桑托的头顶生出一只巨大的异形生物。桑托的左臂已经不见了,他尖叫着,从肩膀的陶钢甲中喷出鲜血,上面的咬痕清晰可见。这个生物咆哮了一声,整艘舰船似乎都随之颤抖,仿佛它不过是某个生物的对讲装置,而那个生物隐没在亚空间中,更为庞大。

电流烧焦的恶臭几乎能在舌间被尝到。

军团的通讯频道中突然响起数声叫喊,仿佛在回应他。废弃的舰桥上,雨点般的爆弹闪耀着。

在枪口不断亮起的火光中,费鲁斯看到了更多异形的到来。它们从舱壁中爬了出来,互相纠缠着,周身缠绕着粉色的火焰,仿佛是从船外现身,每一只都发出怪叫,手舞足蹈。

摩恩用爆弹枪正中其中一只。它摇晃了几下,发出咯咯的叫声。仿佛射入了一团火焰之中。费鲁斯从中央高台迈出两大步,随着碎炉者一道炸雷般的轰砸,它灰飞烟灭,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下方一平米的甲板。它没有机会发出嘲笑声了。“荒谬的生物。”他听到赞瑟斯低声说道。两名负责护卫他们的老兵摆好防御的姿势,开始尝试用爆弹将舰桥炸断。

在平台的另一侧,费鲁斯的左边,桑托被拽翻在地,他身旁的军士朝着那只夺走士官手臂的巨兽不停地开火。桑托喝停了援手,解除了自己短剑的磁鞘,咆哮着扑向那个野兽。

那个生物在剑下连连退缩,被锋利的剑刃划伤,尽管同时射向它的爆弹却穿过了它的身躯。

但是费鲁斯却隐约感觉到,造成伤害的并不是剑刃,而是人本身。或许是由于亚空间中的异常情况,就算距离桑托很远,费鲁斯也能感觉到桑托的滔天怒火。它好似美杜莎的风霜,而它无情而冰冷的鞭笞正在缓慢地撕扯开这个亵渎的存在。

摩恩却深陷泥潭。这个泰拉人的枪口发着光,而那些生物像被魔咒控制了般纷纷冲向他。

费鲁斯又猛锤向一只凌空的生物。它爆裂开来,发光的腐蚀性粘稠汁液淋在他的身上,点燃了他的铠甲,嘶嘶作响。他用双手紧握住战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他是战争之神,为战争而生,为胜利而活,而他超人身体中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竭尽全力这么做。但他又是为何而战?桑托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这便是铁之训诫。

流淌着戈尔贡血脉的人们都以自己的激情作为武器,但只有凭借着逻辑与理性,它才能成为工具。

“我是费鲁斯·马努斯,”他说道,打开了通讯频段,每一名登上这艘被诅咒的弃船的军士,以及在钢铁之拳号上的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战斗撤退。回到炮艇上去。”

“不!”摩恩气喘吁吁地喊道,用爆弹枪和动力斧回击着饥渴的异形们。“这是一艘……属于军团的……舰船。我不会……把它……交给这些……东西。”

“这艘船已经是残骸了,”费鲁斯答道,依旧保持在宽频,以便让所有人听到,“它玷污了军团的荣誉。”

赞瑟斯抬起头来,他勉强有费鲁斯巨大身形的三分之二那么高。神甫向后仰头的动作让他的兜帽滑了下来,一时间露出了匿于其间的金属片和虬结盘绕的内部结构。“不要考虑荣誉了,吾主。请好好想想。想想一艘来自两千、三千、四千年后的舰船可以带给我们多少先进的科技。想想我们若是有先见之明,可以规避多少灾难。”

两名老兵护送着神甫和原体回到防爆门边,安全距离正在不断缩短。桑托冲到了摩恩身边,把他拖走,他们的兄弟们依旧在不停开火。如果说费鲁斯能让自己的子嗣学到什么,那便是只要能够吸取教训,就没有失败可言。

除此之外,他今天也决定了新一连长的人选。

他向控制平台上钢铁之手的悲惨尸体看了最后一眼。

“不管未来会变成什么样,贤者,与我都没有关系。”


【完】

【短篇小说】荷鲁斯之乱 - 铁之训诫 A Lesson in Iron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