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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谐调》 第十六章 孤雏

2023-08-02 07:15 作者:最上启示  | 我要投稿

待光芒退散,贝鲁蒙卡与艾萝丝维娜也从实验台上坐了起来,贝鲁蒙卡的右腿和眼睛都回来了,艾萝丝维娜全身的胶状组织也变得像最初那样清亮,不再浑浊,可她们却格外严肃,在她们脸上不见有半分欢欣。 柯莉塔搀扶着福斯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所以说,你们已经恢复如初了?” “不,这意味着我们都已经被她变成了活死人,靠着死亡的驱力支撑着生命,随时都可能转化为她的使徒,但不包括……”贝鲁蒙卡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盯着自己的掌心,而后与搭档艾萝丝维娜默契地对视了片刻,将目光转向Anstoss,“现实把我们每个人推到了前台,而我们也这么做了。” “活死人……”沃尔蒂印堂发黑,主动站到了自己爸爸和弟弟的身旁,跟他们悄悄地说着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死了?” “但我们还能彼此交谈啊。” “难道是某种使命的降临吗?” 希露薇娅这会儿才注意到,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怎么回事?阿丽雅又失踪了?” Anstoss眼里的光环缩小了些,走到众人的中间,“就连我也不知道她的所在位置,现在只能相信阿丽雅酱的抉择了……留她一人独自行动,我们先原路返回。”在与阿丽雅分开之时,Anstoss感到一阵不安,感到一阵陌生。 福斯特继续打量着四周,忽然,他用手遮着嘴咳嗽了一声,额头上的皱纹一横一横加深,像是崎岖的沟壑,“等等,各位!你们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整个实验室内竟然只有寥寥几人,这说不定是敌人瓮中捉鳖的阴谋,我提议大家尽可能靠近Anstoss。” “不必。”话音方落,Anstoss的腰部两侧自上而下地开启了共四个半径约两厘米的圆形洞口,许多进攻型、防御型的浮游体依次从其中飞出。“防御型能提供与我的护盾强度相媲美的屏障,进攻型主要是发射切割激光,引爆型出于安全考虑暂且不启用。”这些浮游体自动一一配对飞行,发出蚊子似的微不可查的“嗡嗡”声,现在每人身边都跟随着进攻型和防御型的浮游体各一个了。 福斯特的皱纹条条舒展开来,“那我就放心了。” 唰地一下,防御型浮游体生成了墨绿色的防护罩包裹住众人。 在整栋实验楼出口处等着这一行人的,确实是数量庞大的围剿追兵,今夜注定是不眠了。由此,Anstoss等人即将摆脱实验室炫目的白色光晕,迈入万劫不复的夜里去,进入者必将抛开一切的“希望”——亦为虚妄。 在至深之暗夜中,天空和大地无以分明。所有人,他们看不见她的影子,感受不了她的呼吸,听不到她的声音。她的凝视,她的沉默,却遍及整个世界,横跨全部历史,贯穿每一瞬间的体验。不过,其实她自己最是耳聋、目盲——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也根本不知这个事实。 无论如何,事态总是要破壳而出的,正如——她的右脸已经破开了一条缝隙,透过这条缝隙,观察者的视野只能被纯粹的黑暗所霸占。阿丽雅要开始行动了。 她来到了另一半球的群山间的小村落中,此时已临近正午,村子零零散散地排布着几所简陋的砖房,这些房子的墙上大多乱七八糟地铺着青苔,屋檐下还结着蜘蛛网,颇为陈旧。只见一跛脚的老农头戴蓑笠帽,在自家屋前的一小片耕地里拿着一把生了锈的镰刀一茬茬地割着稀疏的旱稻,时不时地停歇一会儿给自己捶捶背,脊梁骨突出犹如一张弓。由于收成不佳,他割不了几茬就要一瘸一拐地换个地儿,酷热蒸得他全身发汗,浸湿了短袖青衫,如此在田间忙活。少有人知道他曾经有何故事,也少有人在乎他的故事,但想必会有很多人替他自己的嘴讲故事。 站在农田外的石地上,她用老农能听得懂的语言挥手向他老人家打招呼。就在那农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时,猝然一声,阿丽雅右手直直捅入自己的腹部,面无表情地从那漩涡中抓取出一团闪烁着的红光,高举过头顶,殷红的粒子仿佛雪花飘摇般围绕着那团光芒。霎时间,被握紧的光芒拉伸得细长,一端弯曲,随之一杆巨镰显示其长达三米的威武体魄—— 红与黑作为其主基调色,主刃的反面还有三挺尖刺,镰刃大体由三部分组成:首先是一大一小两个骷髅头,较大者为主脑,较小者为副脑,二者用自己阴森晦暗的眼眶注视着各自的前方;主、副脑中间部分是它们那翻折到超乎常理乃至挤作一团的颈椎骨,混合着血与腐肉,粗实的骨锥将它们的后脑勺牢牢卡在一起,然后在接合处探出一根长而尖锐的骨刺;主脑上依然覆盖着些许神经、肌肉组织等,这使得它从大体上看是猩红和苍白的交融,并且呈现出坑坑洼洼的样子,到处都长满了木星表面般的斑痕和涡洞,而它的鼻子延展极长,横向极薄,纵向极宽,成为镰刃的内层主干,镰刃外层嵌套着的是类似于淡红色透明水晶的锋利的外壳,甚至可以通过它看见主脑镰刀状的鼻子上探出一丝丝或粗或细的血管,就像叶子的叶脉一样渗进了结构的各处;主脑的上下颌分得很开,里外四排牙齿皆为半截小拇指长的尖刺状,仿佛在咆哮不止,是为了撕咬敌人,吞噬被收割的灵魂;说到副脑,它大约只有主脑的一半大小,经由颈部连接,就如同主脑的孪生兄弟那样,只是它就是单纯的一个骷髅头,只沾丝毫血肉。它的鼻子和主脑不同,为略带弧度、长度较短的鸟喙状,酷似中世纪的鸟嘴医生,三枚可变形的骨钉分别从它的喉咙里和两眼中钻出,指向后方,于是它的表情相对于主脑的愤怒更像是凄惨的哀嚎,同时它的七窍之中均爆发着炽热的鬼火,永不会熄灭;主、副脑的颈椎骨于后脑下方交汇,陡然一转为略带弧度的灰白色脊柱的模样,这就是镰杆,附有已经干涸的血迹,每两节脊椎骨之间都夹着一层阴暗带,它们有时会闪烁着红光或恢复原状,因为它们实际上是一个个被压扁的眼球;脊柱延伸到末端便是尾椎骨,即是一柄利刃,刀背向上钩起作为刀刃的倒刺。恐怖和畸形构成了【审判之月】的全貌。 “哐!”镰刃重重砸向这片钢铁与岩石的贫瘠荒山地,同尘土之下的世界零距离接触。“老伯,这镰刀就送给你们了,至于它将去往何方,由你们自己决定。”说完,阿丽雅就消失了。 接下来她瞬移至一家工厂的流水线车间,她的脖子一侧也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纹。 工人们机械地重复着手头上的任务,电焊、装配、测试……在这个没有安装空调的闷热厂房里,汗如雨下。作为大工业生产体系的环节,物和流水无异,人也和流水无异,物和物的区别不复存在,人和人的区别不复存在,物和人的区别也不复存在,只有抽象的“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然而,恰恰是这种普遍抽象的东西塑造着每一个具体独特的人。 阿丽雅内心念头一闪,名为【苍流星】的巨锤便萦绕着蔚蓝色的气焰赫然在她身旁显现。锤身的两段镂空将其分为了三个悬浮着彼此锚定的部分,锤头一侧呈钻头般螺旋的圆锥形态,另一侧的结构与火箭推进器相近;锤头中段是纺锤状的核心,依靠湛蓝的能量球链接另外两段,嗞嗞地迸发着电流;锤柄由银白发亮的蛇鳞组成,坚不可摧。 “这对你们而言会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么?也许我应该到建筑工地上的,当然你们也可以与建筑工们共享它……”她所做的,只是尽量避免打扰他们的工作,直接对着他们的心灵传输自己那乏味的只言片语,再遁走于无形之中。 又一次,纸巾一般薄的小残片从她的背后脱落,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她此行的终点站是贫民窟,一个消失了的地方,一个不存在的地方。这里唯一的风景就是堆积如山的各类废品,充斥着鼻腔的恶臭气味,再加上由砖石块、木板搭成的破烂的临时住所。 她随机找上了当地的一名黑人妇女,并在那女子面前摊开双手召唤出了什么:【叹息】,双持长剑,每一把的长度约一点五米,以混沌般的黑覆盖整体,剑身为十字架状;银色龙形纹路巡游于两侧剑锷,并在剑锋交汇;剑脊上排列着十余个与黑色几乎难以分辨开的深紫色光点,偶尔会发亮;剑格正反面各刻有一个菱形的金黄色眼睛象形符号,朝四方散射着光辉。 抓住剑柄后,她在一瞬间就凭空挥动了上百次剑,这婀娜共舞着的光与影如同织成了一张让人眼花缭乱的网,接着她最后一次比划着手指旋转剑身,反手握着将它们插入脚边的垃圾堆中。 “这两把剑,或许能帮到你们。” 单方面跟原住民妇女道别过后,她像云雾一样消散了。 【审判之月】、【苍流星】和【叹息】,三者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这种共鸣会影响其使用者——它们迫切地渴望联结更多同伴,最后汇合。而阿丽雅的右腿则再度崩落一块皮肤的碎片,更多的内核裸露出来,表象的稳固愈发难以支撑,压抑之下尽是忧心忡忡的波澜——旧世界的灾难之序曲正式奏响了?不,危机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只是过于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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