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宅文】庭前柳20【蓝湛纳妾、忘机送礼、他的命还有扭转机遇么】


庭前柳20
风动水纹若轮,偶尔会有几尾青鱼跳出水面。
香沉和魏婴在湖边将早就散着的渔网合力收拢,挑拣了留下两条大鱼,其他都放回水里。
‘ 今儿的鱼肥,若是有籽,正好还能给先生做个拌菜。’
魏婴笑着端了鱼篓,看着香沉边往里面装鱼边说的起劲儿。
‘ 我看那边地头野茉莉开的好,咱们抓一把到前面望山亭的泉池洗洗手吧。’
‘ 也好,湖里鱼,皮肉上味儿是重,呵呵。’
两人说笑了便走。
‘ 云深里好山好水,主子们也都是不打不骂的。在这家做仆人只要不掺和杂事,都还是不错。哎,那连翘啊...瞎折腾,看,到了自己一身不是。’
没接香沉话茬,感觉到篓子里鱼跳了下,魏婴将提绳抓紧。
‘ 她如今关在家狱,你说等新夫人入门,会放么?’
魏婴换手提着鱼篓:
‘ 大鱼进了篓子,你会放么?’
香沉若有所思,砸吧下嘴。
‘ 昨儿夜里撂你桌上的信都没拆封,明公子有心,你就真瞧不上?’
见魏婴垂了头不吱声,香沉又压低嗓门赶上几句:
‘ 既然不乐意给大公子做妾,就该为你自己划好出路。明家算是条好道,否则...哎,我知道,你心大也重,若像旁的配个府内管事小厮,断然是不合你心气儿的。可...大公子是宗主,他动了心念,也绝不会容下你去配地位低的......’
‘ 水泉到了,去洗手吧。’
看着魏婴跨步走前明显是不愿再提这个话题模样,香沉暗暗为朋友叹息。
多好的人物,偏就生了与咱们一样身家。但凡是生在个主人家,哪怕小门小户,也该是百数万数宠爱加持的。
野茉莉的花穗飘洒,香气借着水流,停在人的手上。
‘ 明日过节,厨房里忙活的很,先生知道你爱甜,让我吩咐了厨娘,你喜欢吃的五仁里要仔细做。’
‘ 嗯,先生有心,不也一样惦记你吃月桂,遇上这样主子,咱们有福。’
‘ 就是呢。’
两人说话间,手也冲的白净。
略作甩干,才要走,忽听人喊。
‘ 二位慢走,宗主有请。’
刑天乍然从一人高的灌木后露面,看他来处,便知是从望山亭出来。
魏婴心里开始懊悔,不该洗什么手。
香沉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才用衣袖轻轻撞了下,提示魏婴不要走神。
抬了头,与刑天礼貌笑笑,魏婴两人只能随了往前。
浅蓝华服的蓝湛的倚着栏杆向水中投食,对于进入亭中二人一副并不在意模样,眼皮都没斜过半分。
‘ 你们过的巧,我这有个串子散了,刑天手笨,搞不定,本宗正愁呢。’
垂眼望去,亭中桌上,棋盘里散着的玉石圆珠,还有几根黄绳。
这哪里是巧,分明就是憋着逮人。
香沉看看不做声的魏婴,犹豫着慢悠悠开口:
‘ 奴婢手也算太灵,但可勉力一试。’
‘ 既然不灵,就不要勉力,留着叫灵的做。否则,串的本宗不满意,是要挨板子的。’
鱼群没脑子,吃的撑了也无感,还在水面纠集,仿佛水里闹灾似的。
魏婴知道是祸躲不过,自然不该再搭上个香沉。
‘ 我串吧,香沉,你将鱼快些拎回去,记得用清水先养了。串珠不会太久,误不了我给先生做鱼片。’
‘ 你......’
魏婴轻轻的点头动作,止住香沉未能出口的话。
‘ 嗯,我知道啦。’
应了声,又对蓝湛背影俯身做礼,香沉步出亭子,拎起放在泉边鱼篓,向着碧园加快。
刑天则立在亭外灌木尽头,像个把风的。
魏婴屁股挨上石椅功夫,蓝湛终于回身。
眉目含笑将人端详,如同看着掉了陷阱中猎物的猎手。
‘ 昨日春萼院中,你支应的非常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魏婴感觉到身边有个阴影将自己拢住。
‘ 奴才昏聩,她的主子也不见的清明。来日,那个小女子...阿羡要对付,不会太难。赞只给她留着宗妇撑场,我的心...都是你的..’
感觉到似藤蔓般爬行双臂的触感,魏婴并没反抗,只是更加快串珠子。
‘ 新夫人来自高门显户,聂氏族大叶茂,宗主还是应与夫人恩爱,不该...分心。’
‘ 呵呵,分心....’
不知为何,蓝湛忽然笑起来,猛地将魏婴圈禁,狠狠在他脸蛋上扣了下。
此举惊的魏婴手抖,盘中珠子也随了叮当。
不过,好在,很快蓝湛就将人放开,侧身坐在旁边椅上,盯紧了脸蛋如同火燎的人。
‘ 我这一家子,分心可是祖传,不独本宗一个,哈哈。’
魏婴愣怔,不由带着好奇匆匆看眼蓝湛,但在对方回望时又迅速收回。
‘ 觉得奇怪,是么?’
蓝湛的手抚摸在魏婴发辫上,沿着又落到细溜的后颈。
‘ 我母出身大族,她就是父亲娶回门面。你道他为何许多在外闯荡,除恶惩凶的事迹。即便娶妻生子,仍要出山门外做英雄。皆是因有位能与他并肩做大事的......同伴。’
听到此,虽然蓝湛没明说,但魏婴也明白同伴的含义。
原来,前宗主少归家,是为了与知己多相处。
‘ 只可惜,那位同伴虽为美人,却也是乾身。父亲不能将他纳娶,毕竟,蓝氏家声,条条族规,天下人言,都容不得他们名正言顺。’
魏婴心里被蓝湛的话说的开始打晃,虽然本来也没踏实,可这种主家私密揭露在他耳里,还是叫人不禁心惊。
这种秘密通常称为死密,也就是说知道的除非主家自己人,其他便是死人。
魏婴明白,蓝湛自然没想他死。可这番肺腑背后的意念,才是叫魏婴如同求死。
一手珠串完成大概,就剩了绕出结子。
蓝湛在脖颈上的手温度升高,魏婴心里想的都是快些串完快些逃。
‘ 阿羡,幸好.... 你是坤身。’
我是坤身如何,你又非知己。
‘ 宗主,串好...唔’
珠串叮当落在盘里,串珠的人被拉扯住。
‘ 先生还等着我做鱼,不...不好耽搁的。’
魏婴不敢说拒绝,动作却是抗拒的。双腿在两人揪扯间给蓝湛掰开,如同抱娃娃似的面对面坐在蓝湛腿上。
侧过头,既是不敢看人,也不愿让人看己。
紧紧将那副窄腰卡紧,蓝湛如同逗小孩似的,随着魏婴扭动也跟了摇晃看人。
‘ 前几日绸缎庄供了些好料,今年暮雪纱是稀罕的,我给你留了,已经吩咐按你尺寸裁衣裳,等送来了我让人叫你,过我那里穿了看看。’
他的话语说的轻松,仿若跟魏婴从无强迫,倒是两人有情一般。
‘ 魏婴身份低微,又无功劳,不敢领宗主赏赐。’
‘ 傻孩子,什么赏赐,这是本宗...怜你呢...’
感觉到话音末尾,一只手竟随着摸到腿下。魏婴下巴惊的收紧,腿想收却因为尴尬的姿势而有心无力。
‘ 别,宗主...’
天地君亲,天王老子,天神祖宗,甭管哪个,能救自己当下苦难呢。
‘ 阿羡,我...’
‘ 咦,刑堂主,你怎么在这儿?莫非,宗主在此,太好了,我正有事...’
‘ 李堂主,少待,我去传话。’
外面人声叫停亭中动作。刑天进来时,蓝湛还坐在原处,魏婴则已经到了桌子另一头。
‘ 宗主,月峰堂主李峋求见。’
‘ 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蓝湛嘀咕着,转头看看魏婴,仍是带着笑模样道:
‘ 你先去吧,记得我说的,等做好了,着人叫你。’
魏婴不敢接话,只是躬身施礼,匆匆往外走。
两边交臂而过时,彼此略略点头,魏婴走的着急,也没注意李峋看自己是诧异还是多心又或有无猜疑。
总之,他就一个念头,快快逃。
无端的,地上风起。
走过花廊最窄门洞,魏婴衣摆都随着飞起。
出了廊道,就是石桥。
可本快步上桥的人,却定在了正中。
桥为月拱,风随着魏婴冲上桥,又冲下桥。三两伴着桥头的长势正好的枣树下,白衣人影静静立着。
没来由的鼻子发酸,魏婴攥拳后松开,随之将眼底的烫也咽回去。
‘ 二公子。’
‘ 嗯,你回碧园么?’
‘ 是。’
‘ 正好,一路走,我也去。’
风走远了,周围变的安静。
出去三五步,蓝忘机默默伸手,递给魏婴三颗青红相间的枣子。
‘ 刚刚在树下时摘的,尝尝。’
魏婴拇指在枣皮上摩挲,喉头伴着哽,不太好吃咽。
蓝忘机看他,只道担忧枣子不干净:
‘ 我擦过的,放心吃。’
点点头,魏婴将一粒囫囵了放进嘴里。
蓝忘机看他,不由淡淡笑了下。
‘ 这几株枣树向来生的果子甜,不仅人晓得大名,虫子也知道的多。你这样吃,就不怕里头夹了肉芯。’
像是被这话吓到,魏婴眼睛睁的圆,下意识捂住嘴。
哪知蓝忘机反而笑的更弄些:
‘ 逗你的,刚刚我查看了,没有虫眼。’
地面上,两个人影子贴在一起。魏婴偷望了眼彼此手臂间缝隙,嘴里满满的甜,心里不知何故又发苦。
影子都是会骗人的,就像...梦。
‘ 我记得,你阿姐还在云深时,做的枣糕热腾腾出锅,极好吃的。如今又到枣子熟季,回头啊,叫厨下点心娘也蒸一锅,我还真是...有点想那个味儿了。’
魏婴垂着头,手心里两枚枣被攥的发热。
‘ 阿姐的方子教过我,二公子若想吃,回头...’
‘ 那就明日吧。’
魏婴略诧异,不懂蓝忘机为何突然的这样想吃。
‘ 明日是团圆节,要吃月饼的。’
‘ 呵,阿羡呢,还要吃五仁?’
魏婴随着蓝忘机的步子停下,含了枣核的半边腮帮鼓着,看向眼前人带了不解。
云深中无人不知他魏婴喜欢吃五仁馅料,二公子却问句还要,难道......
‘ 少少吃上一块,应个景就是。夜里在碧园赏月散了,到归舟阁去,那里有小厨房。我让思追景仪提前备好料,你现做糕,咱们... 叫我师母也尝尝。她老人家牙口不好,爱吃软糯甘甜的。’
魏婴恍然状:
‘ 对,先生说闻夫人今日到,莫非...’
‘ 李峋就是去向兄长禀报的,师母船舶下午就入姑苏。’
圆鼓肚皮的眯缝落在重瓣的月季花上,花影后是两个望着对方没了言语的人。
了然于心,就是当下。
魏婴明白,自己那刻急恼告神的仙灵,原来是二公子。
日头映在面前人身上,冰肌雪样的君子,反衬的魏婴感觉自己似在不断缩小。
他帮了你,他是好人,他有好心。
可魏婴的心还是冷下去。
因为,他呀...什么都知道。
日朗风清,多好的天气,多好的人。
心海中无风起浪,脚尖儿忽地拧动,魏婴转身:
‘ 点心娘做的多,经验好。我会将方子给她,想必做出来必定更能令闻夫人满意。’
‘ 阿羡。’
蓝忘机伸了手,两人好一番扭捏挣扎,最终以魏婴不敌罢了。
低眉看着紧在自己腕上的手,魏婴原本早压下去的烫眼又难以自控的泛滥。
‘ 二公子这是作何,难道,您也如...宗主一样。只是这里没有椅子,我不好坐你腿上。那边有块石头看着干净,要不要过去呢。’
眉心倏然蹙紧,蓝忘机虽知魏婴遭了责难,但具体细节真被他自己亲口张扬出来,只让人听的,看的都是疼。
叫魏婴没想到,蓝忘机还真的将他拉到了那处石头,按着人坐下。
而蓝忘机自己则坐在旁边,紧挨着魏婴。
他从怀里掏出帕子放在魏婴嘴边:
‘ 吃了许久,也该干净,枣核扎嘴肉,吐了吧。’
令蓝忘机没想到,这小孩儿竟少见犯劲儿,脑瓜一瞥,咕咚,喉头大动。
‘ 咽了,不噎么!’
‘ 才不,咳咳...’
带着苦涩些的笑,蓝忘机帮魏婴抚顺后背。
‘ 你呀,来年肚皮被枣树撑破了,可没人救得了。’
魏婴那里卡嗓子的顺下去,脸上憋的红也下退。蓝忘机则将他一只手拽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打开。
两粒还没吃的枣子给没收回去,主要担心他再吞核。
‘ 你幼时过的苦,入了蓝氏,看似是个金贵窟,这家里实际...不过是埋人的冢。’
蓝忘机忽然的言深,让魏婴不禁转回头。
月季丛上蜜蜂还在忙碌,蓝忘机看着的不知是花儿还是虫。
‘ 母亲生了我便不好,我们母子没什么缘分,是母亲身边嬷嬷养了我几年。她在云深过的日子,也是从嬷嬷口中听了些许。’
魏婴下巴垂下去,看着自己被蓝忘机握住的手,指尖逐渐因为勒紧而红起来。
‘ 你生在困苦里,长在恶苦中。这个家里,看似有叔父依赖,实则全靠你自己出尽心思,抵御风霜。阿羡啊,你才多大,却要惯了事事违心,处处着意。连吃块月饼,都要瞒了人喜欢。’
远来的落叶飘下,刚刚好横在魏婴额发。
蓝忘机探手,帮呆若木鸡的人取下。
‘ 公道人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会饶。我母亲出身名门,过的却是富贵冢中向死日。若非所爱,何必困人。’
‘ 我...不能让你困死在这冢里。阿羡,我...有真心。’
蓝忘机眉目青白如玉,魏婴看着却只想来次嚎啕。
可他又存了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
强忍下去反惹了胃气。
大抵原本吞下枣核,胃口就有些闹脾气。如今又因为不断压下来的哽,更是激的反复。以至于,好死不死,此时此刻魏婴居然打起嗝来。
嗝....嗝嗝......
蓝忘机看他也是先有点愣,一片深情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沉吟半晌才勾出笑来。
‘ 就说不能吞枣核吧,瞧瞧,究竟是要叫哥哥,还是叫吃虫呢!’
魏婴脸上的红蹿到脑门,嗝在接力,也没了功夫接二公子的玩笑。
‘ 回去了我跟叔父要粒黄连丸子,你吃了就好。医馆新送的,这么大一颗呢,肯定好得快。’
听见黄连,又看蓝忘机手里比划尺寸,魏婴给吓的顿时嗝也停住。
‘ 我不吃。’
‘ 不吃不会好。’
‘ 我...好了!’
‘ 那也得吃,万一下回再犯呢。’
‘ 我下次吃枣肯定吐核。’
‘ 那明天要去归舟阁做枣糕,不然...还的吃药。’
用力咽下口水,魏婴服软模样:
‘ 嗯,我去的。’
‘ 呵,那就摆上些...双黄月饼,流糖心的。’
‘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