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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纳迦什不破】第十七章:长生廷

2020-08-10 14:27 作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 我要投稿

原文来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原文内容及图片版权全部归Game Workshop所有

个人翻译,仅供学习交流,未经允许请勿用于商业用途

部分个人添加图片来源于网络

译者:忠孝两全曼光头 校对:曼光头的表弟


埃及猛男登场

第十七章:长生廷

莱弥亚,希望之城——帝国历公元前1350年

 

       白天,涅芙瑞塔会睡去。但她不会做梦,而是被来自这座宏伟巨城里的声音所淹没。这让她的脑海中充斥着冰冷宫墙之外那些凡尘琐事的片段。

       水手们在码头上对街上的妓女们下流的自夸着,或者一边哼唱来自异域海岸的歌曲一边准备他们的船只以再次出海远航。仆人们在市场上闲聊,为甜瓜或谷物的价格讨价还价。乞丐们叫住过路人,乞求得到一块铜板或一块面包。一位客栈老板打开门,喃喃地祈祷着今天能客满如云。情侣们为一件臆想中的小事争吵。一个小偷在逃跑时嘲笑追他的警卫。一位年轻的母亲为她的孩子唱了一首催眠曲。一位老人轻声哭泣,悼念他一年前失去的妻子。

       日落时分,她在漆黑的卧室里醒来,双腿裹缠在丝质被单里。她的四肢僵硬冰冷。口渴使她喉咙发紧。不管前一天晚上她喝了多少,醒来时总会感到口渴。

       卧室门外传来一阵微小的动静。涅芙瑞塔迅速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她的仆人们冲进房间,助她迎接即将到来的漫漫长夜。

       当女官们迅速而精准地开展工作时,灯光充盈了整个房间。她们都是莱弥亚秘教(Lahmian Cult)中最高等级的女祭司:这些孤儿在女宫前院里长大,接受训练以侍奉阿萨芙的神圣血脉,女王本人就是这血脉的化身。只有秘教的内环成员知道她们所侍奉的活女神真身为何,但到那时她们的心和思想已只属于涅芙瑞塔一人。修士们穿着最纯净无瑕的锦袍,戴着仿照阿萨芙本尊制作、锤打出的精美黄金面具。

       她等着女祭司们把她的长袍铺展,拉起沉重的青铜百叶窗,这些将窗户完全遮蔽的百叶窗用于遮挡白天的阳光。海风吹动窗帘,抚摸着她冰冷的皮肤,她听到远处潺潺的海浪声。楼下城市里纷乱的喧闹逐渐变成了沉闷的咆哮,就像永不平静的浪潮。

       一名女祭司跪在床边,她蒙面的脸小心垂下。她戴的面具是仿照涅芙瑞塔的面孔所做,做工精细,她手里则捧着一只盛满鲜血的金酒杯。

       “为您,圣者,”她用空洞的声音吟诵着,“一份爱与永生的供养。”

       涅芙瑞塔从女祭司手中接过高脚杯,捧在胸前,细细体会着它的温暖。那种渴望突然变得尖锐而痛苦;她的手紧紧握住金属边缘,惊恐地意识到弯曲的尖牙已压在自己的下牙龈上。就像她每天晚上所做的那样,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直到野性的冲动消退。她慢慢地、从容不迫地把高脚杯举到嘴边,一口气喝干。一滴珍贵的血液也没剩下。

       喝完后,她把器皿还给了女祭司。这仪式会在每日午夜和黎明前重复。少量献血是莱弥亚秘教的中心信条;从最底层的侍僧到最高级的女祭司,每名神职人员每晚都要献出一些血液作为神圣仪式的一部分,目的是让他们的身心更靠近女神。

       创立邪教乃是沃索伦的精明计划,他认为宗教行为既能掩盖他们对鲜血的掠夺,也是让他们得以继续统治这座城市的避风港。在涅芙瑞塔的领导下,它还成了很有用的政治工具,赋予了莱弥亚王位一定程度上的神圣意味,这也是其它尼赫喀拉城邦目前所缺乏的。该教派拥有一座规模虽小但独立精致的神庙,在涅芙瑞塔正式统治的后期由女宫改建而成。神庙内殿是一处小建筑群,包括了她的私人住所和宫里的旧御花园,仍然保留着它从前的富丽堂皇。纳迦什的著作被保存在神庙的一间密室内,其房门被施加了物理和魔法多重封锁,只有涅芙瑞塔和沃索伦能打开。

       鲜活的力量流过涅芙瑞塔四肢,带给了她一点温暖。她从床上站起,张开双臂,让女祭司为她穿衣。她们给她穿上了女王礼服:以最上等的东方丝绸织袍,用红宝石和蓝宝石点缀,再辅以金银线和成百上千颗小珍珠勾画其上。她的腰间挂着一道精金腰带,上面镶嵌着黑色宝石。女祭司们灵巧的双手将华贵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又将一条沉甸甸的金项链系上她的脖子。

       在精心穿戴后,她们将她领到梳妆台边,请她坐下。她穿上嵌有宝石的拖鞋,眼周染起黑色眼影。在这段时间里,涅芙瑞塔一直盯着打开的窗户,听着大海的声音。那源自深渊的低语能使她的心平静下来,其它任何事物几乎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在女祭司们工作时,另一个苍白的身影悄悄溜进了房间,优雅地坐在涅芙瑞塔床边。她身材苗条,五官清秀,就像她祖国的瓷娃娃,也因此她更喜欢东方式样的丝绸长袍。她将乌黑的头发盘在脑后,用金簪和玉梳将其归拢,这样的发型很容易使人们注意到她修长的脖子,并强调了她身上巧妙而优雅的镇定感。

       她的一切都出自精心调教,从手放在膝盖上的精确角度,到如何将她的尖下巴略微倾斜以显得沉着。她曾是一位名媛,从小就接受贵族的教育和训练,以便将来成为亲王乃至皇帝的玩物。她存在的目的是缓和那些贵族们的低级趣味,用她优雅的举止提高他们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她曾是一种装饰品,就像一只戴着宝石的鸣禽,盘旋在那些王公贵族的肩膀上。在那些日子里,她甚至没有名字。对她的前主人夏亲王来说,她只被称为“白兰花”。而涅芙瑞塔称她为娜埃玛(Naaima),她对她一无所求。

       女祭司们完成了她们的工作,像来时一样默默地离去了。她们离开时,娜埃玛从床边站起,走到她的女主人那里。她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涅芙瑞塔的长发,巧妙地整理起她乱蓬蓬的头发,然后从桌上选了一把银背梳子。

       “您昨晚睡觉时似乎说了些什么。”娜埃玛用丝绸之国奇怪而轻快的语言轻声说道。她用梳子将涅芙瑞塔的头发梳得又直又顺。

       娜埃玛就睡在涅芙瑞塔卧室走廊对面的一间豪华卧房里。几个世纪以前,当涅芙瑞塔刚说服她饮下剧毒圣杯的时候,她曾尽可能地让娜埃玛靠近自己,常常在睡觉时从这位前妓女的拥抱中得到些许安慰。然而,这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时间流逝,涅芙瑞塔只感到娜埃玛的拥抱日渐冰冷,当她睡着时,身体就如死一般的寂静。而在死者的怀抱中,何来宽慰。

       “也许我在做梦,”涅芙瑞塔有些生气,冷冷地回应着。即使过了两百年,她还是说不惯东方人的语言。“你总在我睡觉的时候偷听吗?”

       “偶尔会。”娜埃玛忽略了涅芙瑞塔声音中隐藏的脆弱界限。她梳完头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抓起一根金簪子,将涅芙瑞塔的长发往后拉起,“听起来您好像是在呼唤一只鹰。”

       涅芙瑞塔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直到现在,她的心仍在为此而痛,宛如针扎。她明白了,岁月的流逝会首先消磨掉那些温柔的情感,而那些更坚强、更残酷的则会持续下去。

       “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对鹰一无所知。鹰猎从来没能引起过我的兴趣。”

       “当然。”娜埃玛平静地回答,不再追问。当她梳理完涅芙瑞塔的头发后,便走到房间一角一处高台上的木箱前。她打开箱子,拿出涅芙瑞塔的黄金面具。这副精致的金属面具冰冷的面孔上承载了几个世纪的重量。她端详了一会儿,微微皱眉,“您应该戴上王冠,那才是您应得的。”

       “王冠是献给莱弥亚女王的,我顶多只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她向娜埃玛招手,“把它给我吧。我有工作要做。”

       当娜埃玛将面具戴在她脸上时,涅芙瑞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每当她感到那金属触碰到脸颊,她就会想起自己的葬礼。现在它只会让她想到死亡和缺憾。戴好以后,她二话没说就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娜埃玛跟在她后面六步远的地方;这是她已保持了一生之久的习惯,几乎不可能被改变,只会在今后漫长的时光中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内殿走廊寂静得像葬礼一般。无论何时,留在这里的信徒和修士人数都不会超过三百名,他们仿佛是被这宏伟的神庙所吞噬。涅芙瑞塔默默走过灯光昏暗的走廊,然后穿过宽阔的御花园。这里的树木和高大的蕨类植物现在都已野化,无人照料,许多得不到园丁照看的稀有花卉早已枯萎死去。蝙蝠在月光下纷飞。她听着它们奇怪到几乎是有些哀怨的鸣叫,就像她自己每晚的哭声,也不知它们在呼唤谁,或者呼唤什么。

       她们穿过花园,然后走进远处另一组寂静到有回声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她们来到一对青铜大门前,后面已经跟了一群沉默的蒙面女祭司。乌拜德就在门旁边等着。尽管看起来还像刚刚喝下莱玛什扎的生命灵药那天一样年轻,但他的背已经驼了起来,双手颤抖得像个老人。他的眼睛又圆又亮,像抛光的玻璃。当涅芙瑞塔走近时,他笨拙地鞠了一躬。

       “朝臣们在等待,圣者。”他声音沙哑,这位大维齐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他的发声器官先是被压得粉碎,然后又被漫不经心地重组了一样。

       涅芙瑞塔没搭理他。女祭司们简短地点了点头,拉开大门。当她跨过门槛进入觐见厅时,温暖的黄色灯光倾泻在她身上。重修女宫时,虔诚静思之厅里的抛光砂岩和漆木屏风也随着内殿一并整修翻新,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再也无需回到王宫里去执掌那恢宏而空荡的王庭了。她那时以为熟悉的环境能在未来的岁月里成为一种慰藉。她那时知之甚少。

       她从后面登上王座台,绕过高高的木制宝座。这尊王座是她当初在放弃王位时对自我做出的一次让步,为此曾花费巨资雇了一支探险小队前往南部丛林,去搜寻当初打造原王座所用的木材,又花了更多的钱去寻找和收买一位手艺高超到可以仿造王座的木匠。整个仿制过程花去了几乎和改建神庙一样长的时间。涅芙瑞塔后来从没抽空问过乌索然领主那位工匠之后怎么样了。当然也没人找到过尸体。

       涅芙瑞塔优雅地坐在这张古老的椅子上,打量着觐见大厅。安卡特领主站在离高台最近的地方,身后跟着一对被心控的侍从,他们手里拿着一堆堆账簿和一捆捆卷轴。乌索然领主小心地站在离安卡特很远的地方,静静地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冷淡。今晚难得沃索伦也在场,陪同他的是一名被心控的年轻抄写员,他正忙着抄写他主人的喃喃低语。和往常一样,祖拉斯勋爵一直在离宝座最远的地方徘徊,双臂紧紧地交叉在胸前,脸上的表情清楚地表明他宁愿待在某个肮脏的骰子屋里赌掉自己的财富。

       死亡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以独特的方式留下了印记。如果非要说安卡特领主跟以前比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的高贵气质更胜以往,他如今的神态威仪几乎可以和女王相媲美。另一方面,乌索然则正好相反,他似乎比以前更善变、更令人捉摸不定了,涅芙瑞塔有时甚至确信自己看到乌索然的五官在不同时刻看上去竟有微妙的变化。不幸的是,祖拉斯勋爵的容貌凝固在了过去。涅芙瑞塔不禁猜想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变得越来越胆小,样子也越来越像老鼠。

       之后是沃索伦。这位老学者是第一位受涅芙瑞塔邀请喝下毒酒的人,自打从灵床上站起来以后,他就日渐变得比以前更加憔悴且骨瘦如柴。几个世纪后的今天,他已完全成为一只丑陋的怪物,更像一具僵尸而不是一个人。她一见到他心里就充满恐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曾担心是否当初在仪式操作上有一些失误才导致了他转变成这样,而他是否也因此暗地里记恨她。但乌索然领主坚称沃索伦对自己的变化感到很满意。

       在她落座后,娜埃玛无声地绕过高台,站到了涅芙瑞塔右侧,然后低下头,双手相叠置于腰间。过了一会儿,乌拜德慢吞吞地走到涅芙瑞塔左边,清了清他沙哑的喉咙。

       “向莱弥亚的王位致敬,”大维齐尔吟诵着,他的声音在几乎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回荡,“永恒的涅芙瑞塔登朝议政。愿众人见证她的荣耀。”

       “最后的年贡已到,”安卡特一边说一边扫了一眼手里的分账,“赞迪里又欠钱了。”

       涅芙瑞塔叹了口气。“这次的借口?”

       安卡特耸耸肩。“当然又是海盗。据他们所说,奴隶贸易的利润因此减少了近三分之一。”

       她眯起眼睛。“他们说的是事实吗,乌索然?”

       假面之王摇了摇头。他的间谍网络现在已覆盖整个尼赫喀拉。莱弥亚如今是文明世界的中心,比其它大城邦加起来还要富裕。而每年其它城邦都要向他们进贡以偿还债务的利息。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对这一既成事实深恶痛绝。“赞迪里海军和以往一样强大。一个多世纪以来,它的海域内从未有过海盗出没。”

       “努玛斯支持赞迪里如此胆大妄为?”

       安卡特哼了一声。“在考虑过我们每年付他们多少钱购买粮食之后?我希望没有。”努玛斯位于富饶的广阔平原上,长期以来一直是尼赫喀拉的主要粮食产地。现在,有消息称大明河两岸肥沃的耕地正在萎缩,每一年,沙漠都在加速侵蚀其它城市,这让努玛斯的实力和影响力增长了十倍不止。就连莱弥亚也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那座遥远的城邦,因为城市周边愈发猖獗的强盗团伙正把农户们赶出黄金平原。

       乌索然表示同意,“努玛斯方面没有对赞迪里表示支持的迹象。过去两百年来西方发生了巨大变化,那两座城市间唯一真正的共同点也只有曾对纳迦什短暂效忠过。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我怀疑正是努玛斯的地位提升才让赞迪里敢于对我们的要求采取越来越大胆的回应。”

       “努玛斯会对我们构成威胁吗?”涅芙瑞塔问到。娜埃玛为此经常责备她,说在她眼里到处都是潜在威胁。但当一个人统治一座帝国时,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乌索然又耸了耸肩。“现在?没门儿。一百年以后?也许。”

       涅芙瑞塔叹了口气。“他们似乎很健忘,”她提高嗓门,“三百年的和平与繁荣显然腐蚀了他们。也许应该对赞迪里进行一次惩罚性的远征。”

       乌索然瞥了一眼安卡特,安卡特不安地晃了晃。

       “既然如此,那......我们需要一支军队。”

       涅芙瑞塔坐直了身子。“我们的军队怎么了吗?”

       “三百年的和平与繁荣啊陛下,”安卡特回答,“战争一结束,莱玛什扎就开始裁军,军力从那时起就开始衰弱了。毕竟在贸易政策如此有效的情况下,也没必要花那么多钱维持一支大军,而且,龙粉也不太可能在储存了这么长时间后仍然保持着威力。”

       涅芙瑞塔在面具后怒目而视。今后再也没机会购买那种奇异的粉末了。东方帝国仍然像以前一样神秘孤立,但乌索然留在他们贸易城市里的间谍报信说帝国内部正经历一场巨大的动荡。皇嗣夏海丰在喝下涅芙瑞塔之血以后,两年之内便开始公然违抗皇帝的命令,有效地帮助莱弥亚解决了帝国债务问题。

       当他威严的父皇最终决定召回他时,夏亲王带着两瓶女王宝血——以及将来会有更多的血的承诺——返回了丝绸之国。但在回归后不久,外界与帝国的所有联络便突然中断,外国人被禁止进入其贸易城市,违者杀无赦。一个多世纪后,帝国才与外界才恢复了联系。据了解,是先帝意外身亡,继承权问题演变成了武装冲突。夏亲王消失在了随后的内战中,没人知道他的命运。而现任皇帝对尼赫喀拉的看法则是善意的漠不关心。

       “我们把本该留给军队的钱都花在哪儿了?”

       “其中一些拨了海军,”安卡特回答,“大部分资金都花在了扩大城市卫队的规模,以及在穿越黄金平原的贸易路线上增加巡逻次数。”

       “这对我们倒是很有好处。也难怪赞迪里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拒绝进贡。”她指着安卡特,“不过现在政策要变了。组建一支新军并加以训练需要多长时间?”

       安卡特眨了眨眼睛。“我不确定,我记得您父亲好像花了几十年——”

       “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和该死的东方人谈判。”涅芙瑞塔说完赶紧内疚地看了娜埃玛一眼。

       “艾博拉什应该能说出个一二,”安卡特岔开话题,“当然,如果他在这儿的话。”

       涅芙瑞塔瞥了一眼乌索然。“艾博拉什怎么样?”她问,“有什么消息吗?”

       假面之王再次耸了耸肩。“有传言说他去年出现在了阿斯崔,但我手上能确定的消息截止在二十年前,他当时正试图进入丛林。现在可能已经死在里面了。”

       艾博拉什是最后一位接受剧毒圣杯的;甚至比娜埃玛还晚了十多年。在目睹了其他人的自愿转变后,他一点也不想接受这种会让他在战场上不那么光明磊落的东西。他同时也相信,一百五十多年来自己对王位的忠诚效力足以证明他永远不会背叛阴谋集团,但涅芙瑞塔并不这么想。最后,她失去了耐心。当他最后一次来到王宫从女王手中接过生命灵药时,她递给他的却是剧毒圣杯。

       等到艾博拉什作为一名不朽之人醒来时,他勃然大怒,拒绝接受现实。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一连好几个晚上拒绝饮血,仿佛这只是一种可以克服的疾病,直到涅芙瑞塔也不禁猜测这位强大的勇士可能真的会因此日渐衰弱。但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艾博拉什屈服了。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城中已经有十二个人——男人,女人,甚至包括一个小孩——被杀。第二天晚上,安卡特和乌索然在全城范围内搜寻艾博拉什,但却找不到冠军勇士。他逃离了这座城市,从那以后,莱弥亚内再也没人见过他。

       “艾博拉什没有死。南方丛林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东西能杀死他。等他自己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时,希望我们到时候还能再见到他。”她瞥了一眼安卡特,“与此同时,我的大人,我们需要一支军队。”

       安卡特鞠了一躬。“我马上就把您的新政策知会下去。”

       一群女祭司走进房间,端着高脚杯来为众人解渴。时值午夜。他们已经讨论了将近六个小时的国家大事。这个想法使她感到既惊讶又沮丧。

       涅芙瑞塔接过第一只酒杯,把里面的东西喝了下去,然后看着其他人。她知道转变对他们每个人的影响不尽相同,而他们都有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渴血问题,这也反映在他们的用餐方式上。安卡特拿起递来的杯子,端详了一下它的深度,然后才慢慢地喝起来,就像在喝葡萄酒。乌索然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接过酒杯,他正在沉思,被脑海中的各种阴谋诡计分散了注意力。他大口大口地喝着血;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养料,仅此而已。祖拉斯先是惊恐地望着他的酒杯,然后做了个鬼脸接了过去,一口气喝下。娜埃玛——就像对待她所做的其它一切事情一样——泰然自若,毫无兴趣也毫无感情地喝了下去。

       沃索伦生硬地摇了摇头,像往常一样拒绝了。涅芙瑞塔一直纳闷儿他的口味如何,以及他是如何满足这欲望的。

       女祭司们一走,涅芙瑞塔又叹了口气。“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

       安卡特和乌索然翻了翻他们的笔记。“努玛斯那边有越来越多的报告称东部山区之外出现了奇怪的云层。”乌索然说道,“阿默斯(Ahmose)国王正在考虑派遣一支探险队去寻找它的源头。”

       “希望那对他能有帮助。还有别的事吗?”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沃索伦开口了,“我有个请求。”他大声说道。

       “继续。”

       老学者抬起下巴,几乎是以一种挑战的姿态。“我想再看看纳迦什的书,打开一项新的研究领域。”

       “什么领域?”涅芙瑞塔嘴上虽这么问,但在心里她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了。

       “死灵术的一项内容。”

       “我们之前已经讨论过这个了问题。”涅芙瑞塔低吼着,“很多次——”

       “不是让死人复活,”沃索伦打断了她,“不。我的兴趣在于唤回灵魂,与他们交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纳迦什在他其中一本书里写过一些关于召唤法阵的笔记。”

       涅芙瑞塔想了想。“你希望从中得到什么?”

       沃索伦耸耸肩,“当然是知识,还能有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她知道沃索伦定会追问她拒绝的理由,而她没有。“好吧,但我希望能随时知晓你的进度。”

       “那是自然,”沃索伦说着便向她微微鞠了一躬,以表感谢。

       “喀穆里那边也有些问题,”安卡特补充到,“城市的重建工程就快完工了,市民们都在要求立一个新王。您同意吗?”

       这一消息让涅芙瑞塔很吃惊,尽管她此前一直在自责自己已经有数个世纪没有兑现过帮助已故的谢普瑞特国王重建此城的承诺了。

       “我看没什么不可以的,”她想了想才说道,“这都快过去四百年了。纳迦什如今不过是一段可怕的回忆。喀穆里的新王越早上台,我们也就能越早停止发放城建补贴。

       乌索然略有些挖苦地说:“也许最好还是先等等,看这位未来的国王是否能活着继承王位吧。”

       涅芙瑞塔转向间谍头子。“什么意思?”

       “阿斯崔王后怀孕了,但她向来体弱多病。怀孕本身已经非常困难。据我所知,这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

       安卡特点点头。“其实她现在就在这里,正在神庙里祈祷。”

       “什么?”涅芙瑞塔在王座上坐的笔直。

       “她在女神面前守夜,为孩子的生命祈祷。”乌索然解释着,“可惜这并不会为她带来什么好处。”

       涅芙瑞塔起初没有回应。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乌索然开始觉得有些不适。

       “怎么了吗,陛下?”

       涅芙瑞塔依旧沉默。当她终于开口说话时,他们都微微吓了一跳。

       “纳迦什如今只是一段可怕的记忆,”她重复道,“一个传说,年复一年,模糊消去。”

       安卡特皱起了眉头,“至少我们希望如此。”他谨慎地说。

       涅芙瑞塔点点头——她起初还是若有所思,然后变得果断,“这孩子会活下来的。”

       乌索然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您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要去救他。”她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打磨着这个想法。“在怀孕期间,王后将作为我们的客人留在莱弥亚,我会给她喝掺有我血液的生命灵药。”

       这想法震惊了阴谋集团。安卡特和乌索然看上去明显受到了惊吓,“您凭什么认为她会同意?”安卡特说道。

       “她怀着身孕跋涉数周,只为有机会为她孩子的生命祈祷。那女人为了拯救她的孩子会愿意做任何事情。”

       乌索然也皱起眉头,“可目的是什么呢?”

       “孩子出生后将被留在这里,直到长大成人。是时候让各大城邦的继承人都到莱弥亚来接受教育了。”

       间谍之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人质,您是要把他们当人质。”

       “完全不是,我是要塑造全尼赫喀拉的未来。想想看:如果一百年后,我们统治着一个从这里到赞迪里的帝国,而且是公开统治,那会如何?”

       “其他城邦永远也不会接受那种情况!”安卡特大声说。

       “但如果他们的国王支持我们,那他们会接受的,而且会很快。我们在纳迦什的阴影下生活了太久。我厌倦了躲藏。在我做了、牺牲了这一切之后,不过是用一座监狱换来了另一座监狱。”她攥紧拳头,“到此为止。你们听明白了吗?到此为止。”

       涅芙瑞塔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去指导女王起草一封传唤消息发给其他城邦,我也会跟阿斯崔王后私下里谈谈。我希望明年就能接到第一批孩子。若是有必要的话,可为此适当减免各邦贡金。”

       “如果他们拒绝呢?“乌索然反驳到。

       “他们不会,至少是在听说莱弥亚的神庙是如何拯救了未来的喀穆里国王之后。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纳迦什的继任者,我们完全不同。假以时日,他们甚至会把我们当作神来崇拜。”

       她在震惊和沉默中离开了大厅,脑海里充满各种可能性。娜埃玛跟在她身后,这一次她不再镇定自若,追上了她的女主人。

       “您可把他们吓坏了。”当她们走近黑暗的内殿大厅时,她在涅芙瑞塔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畏首畏尾太久了。我是认真的。我厌倦了在这里躲躲闪闪,而世界却在没有我的时候照常运转。也许艾博拉什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逃离了莱弥亚,去别处寻找自己的命运。”

       “这与命运无关,也与情感无关,”娜埃玛声音有些紧绷。“这是关于卡莉达——”

       涅芙瑞塔的手如同一道模糊的白光划破空气,扼住了娜埃玛的喉咙。方才她们一起还在神庙内殿里疾走,下一秒娜埃玛就悬在了走廊中央涅芙瑞塔铁爪般的手里。

       “不许再提那个名字,”她的尖牙在微弱的光线下闪闪发光,“永远。你听明白了吗?”

       娜埃玛费了好大劲才气喘吁吁地回答,“我……我明白。”

       涅芙瑞塔就这样把她举在那里,脸上只剩下疯狂和愤怒。又过了痛苦地几秒钟,慢慢地,随着心跳般的节奏,她脸上的怒意渐渐消退,直到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女王瞬间松开手,娜埃玛重重摔在地板上,瘫倒在地,紧紧握住自己的喉咙。

       “请原谅我,”涅芙瑞塔声音轻柔,“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娜埃玛摇摇头,内心的痛苦使她上气不接下气。

       “你无法将她带回,”娜埃玛气喘吁吁,“你做什么都不能让卡莉达起死回生。你怎么就不明白?”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涅芙瑞塔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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