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树” 第四章 梦乡
四
梦乡
——然而只是路过罢了。虽然探索这颗星球上的生物种类是我的任务，但我总不能让这个向导再次迷路了吧。我是说，让他找到生活的目的——
我仍然记得，他的眼睛忽明忽暗。是一无所有的生活造就了他，还是说是那段单相思的痛楚？总之，我受到的教育告诉我，我应当帮助他。
“该出发了。”我对他说。他只是点点头，便收起了他的帽子里零零散散的纸币，随后又带上了它。在帽檐下，我看不见年轻的活力，虽然他告诉我，他今年满十九岁。
澜沧的历法是与新界相同的，恐怕是初来者中混入了新界人吧。光阴无情地流逝，跟着他，我再一次向黑夜奔去……
嗒，嗒，嗒。下雨了。
诗人的身体似乎已经对寒冷麻木，寒风引着冰冷的雨滴穿过衣服上的破洞，击打他瘦弱的身躯。
与他一起的生活如这阴沉的天气般压得我喘不过气。难以想象，一个月之前，我还在飞船上胡吃海喝——因为之前过于节省了，而返回的食物却也是没有动的——主打是一个由奢入俭难。
很难见地，我们走到了一栋别墅前。诗人告诉我，这一带的地价很贵，别墅区一般都在南方岛上。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内圆岛也算是一个别墅区吧……
那位猫少女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而她正准备打开这别墅的铁质大门。但见她在身上翻找了一番，又向四周望望，跑到了一处屋檐下，抱着腿坐下了，两只耳朵耷拉着，她的眼里似有一丝失落。
“我们回去那个地方，帮她找下钥匙吧。”诗人说，“看起来她是这屋子的主人。帮她找到了钥匙，我们今晚上的宿营地就不用担心了吧。”
于是，我们便回到了诗人表演的地方。雨越下越大了。不知道是否是灵感的乍现，诗人随着流水走到下水道的井口，却在井盖上发现了与盖子同色的铁钥匙。
“是的，今晚有着落了，真是应该记入史册。”诗人幽默地说，和我一起回到了别墅前。那位猫女孩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水灵灵的眼似乎将这场雨载入其中。
“最讨厌……下雨了。”当我们走过时，却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您好？这是您的钥匙吗？”诗人拿出钥匙，问道。
“喵！是主人的钥匙！还给我！”女孩一下扑上来，抢走了钥匙，对着我们鼓起了脸，随后又低下了头：“谢……谢谢。”
“请问您介意让我们这两个无处可归的流浪者住一宿吗？好心的女士？”诗人问。
“谢谢你们喵，主人不会介意好人的喵！”猫女孩说。
“那，请问我们应该如何称呼您呢？”诗人问。
“主人叫我妮亚喵。所以你们也应该叫我妮亚喵。”
“原谅我不合时宜地打断，你为什么，一直在提主人？”我问她。
“给我跪下，无知的仆从！”妮亚突然仰起了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不屑地命令我们。气氛是雷电的低鸣。
我不该问的。我对诗人耳语。
诗人赶紧害怕地说：“噢！噢！我无上的主，请您原谅我们的鲁莽……”
“哦？我亲爱的主人是这样的喵~”妮亚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快快跟我回家吧，外面好冷喵！”
于是乎，我与诗人跟着妮亚进入了这栋别墅。金碧辉煌，我应该这样形容它。不过诗人应该有不一样的见解。诗人对妮亚做了自我介绍，顺带也介绍了一下不知礼貌的我。趁着这个时候，我也终于能够观察一下这位猫女孩。
她有两只外黑内白的两只猫耳，左耳圈着两圈银制的耳环，而右耳则是一个，下唇的左侧上安上了两颗白色的唇钉。她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短裤，在左腿的大腿上系着一根黑色的小带子，脚上却是很普通的黑色运动鞋。
“‘水心’……？喵……落红先休息吧，猫猫要去做吃的喵。”妮亚走开了。
“啊……啊……啊……”诗人又在开嗓了。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没有好说的。只待倾雨落入夜色，新客坐入旧房。
晚上的饭菜是以鱼为主的。诗人和妮亚吃得很开心。不巧的是，我并不喜欢吃腥味重的食物，所以只是浅浅尝了几口，大部分时间都在喝汤。
“尊敬的妮亚，您有酒吗？只要一杯就好。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吃到这样好吃的饭菜啦！”诗人对妮亚毕恭毕敬地说，可是妮亚却露出了难色。
“喵呜~主人的酒是不能碰的喵。虽然喵……”
“请原谅我的冒犯。请问可以让我问问你的年龄吗？”虽然知道这样并不礼貌，但我觉得必须应该转移一下话题了。
“……妮亚……二十岁了喵……”
“一只二十岁的猫么？你的家人们呢？”我的语气尽量柔缓，可无奈练习拷打养成的习惯并无法一下改掉。
“妮亚……只有主人是家人喵……”妮亚的语气变得怯生生的，让诗人难以旁观了：“水心，这样不太好。”
我点头沉默，以示退步。
妮亚却开口了：“我……我是……实验的喵……是主人把我带出来的，已经十年了喵……”
竟然，不对我们抱有戒心吗？
“主人在五年前离开了家，说是要去里面那个岛，去找莫奈王喵……”妮亚说着，声音变得呜咽……
——“妮亚酱，我要走啦。”
“是什么事情喵？主人什么时候回来喵？”
“是……工作上的事情。可能……嗯，晚些就会回来啦。”
“主人喵……如果……晚上你没有回来……”
主人揉了揉妮亚的猫耳。
“妮亚酱，不会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呜呜……”
“妮亚乖，你是我的所有美好的想象，永远……”
“呜……可是主人喵，不是想象……‘力’，很差吗喵？”
“嗯……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
——“主人呜呜……”妮亚哭了，泪水勾勒脸颊，冰冷地，亲吻她的肉体。
一切的情绪都在灯光中燃烧着。
诗人走近我，悄悄说：“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吧。祝你好梦。”
趟在沙发上，我想，对于逝去的现实，无忧的梦乡，是它们永恒的归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