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战争-第六章

第六章
毁灭扩大
火瀑
发送这个词
战列舰钢铁之血号,天王星宙域
战火有如珠光宝气的神之手,自极乐之门一路蔓延至天王星的轨道之上。
哀怮之女号悬于星门上方,在这个星球的子嗣们之中宛若一轮丑陋的虚假之月。天王星的防御系统不间断地向它开火。爆炸从太空废船的表面上暴起。它的物质碎片如同被雨珠击飞的灰尘一般飞入虚空。虽然它自身没有任何武器可以向攻击它的人还击,但环绕它的船只却可以替它发起反击。导弹与宏炮炮弹呼啸从它们喷出。在它身后,凭借它巨大体积的保护,越来越多的舰船自现界的破洞降临。
从第一艘战舰突破极乐之门到现在已有三天,战火在整个天王星轨道上燃烧。星球的外环防御在战斗开始后十八个小时内沦陷了,之后的攻击被有效的迟滞了。从黑针般悬于星球低轨道之上的机械教哨站钛-16-1,到古老的在千百年间被撞击的坑坑洼洼的卡敦空间站战斗在数百个空间站、卫星和居民区上展开。这颗行星有七颗卫星,它们每一颗都有自己的一群空间站,不计其数的人类居住在这些分散的生态岛屿上。
突击队涉过火海,一路烧杀,进入空间站与居民区。鱼雷和炮弹从数小时之外的火力平台不断发射。目前为止,守军依旧占据着优势,而攻方的力量在日益增长。空间站或被夺取,或被摧毁,天王星球域中的战火不息。防御部队进行了反击,第一次战斗的烈焰尚未熄灭,防守方便夺回了部分空间站。在短短数天的时间,由青铜与塑钢铸造的巨型空间站辛德菲尔飞地控制权已易手三次。
战斗进行到第四天,天卫二跨过了天王星的日界线。陨石坑都撞上了穹甲,炮垒悬挂在无气的天空中。四艘突击运输舰脱离了悲伤之女号,带着装甲,虚空盾和舱里嘟嘟囔囔的部队,向慢慢显现的卫星进发。两艘战斗巡洋舰下降到运输舰两边,第四军团的打击巡洋舰埃斯库罗斯号则作为领舰加入。
六艘战舰拦在他们的航线上。它们的体积比叛军的巡洋舰和突击运输舰都小些。这些是军团的战舰,四艘来自帝国之拳,两艘来自圣血天使。尽管船上的星际战士都被征调到泰拉协助防御,他们的指挥官仍旧是帝国最优秀的太空战专家,而他们的船员也还是军团的标准操练出来的。
它们开始射击,在虚空中上下翻飞,逼近迎面而来的敌人。攻击方的船头射出鱼雷。防御方发射舰载机准备拦截鱼雷,进攻放的虚空盾不断被光矛命中。
六艘忠诚派船只加速前进,他们的炮火瞄准了一艘突击舰。这艘船很快便倾斜,一缕缕火焰在船体周围伴着消散成光的虚空盾燃起,腹舱瞬间被烈焰吞噬。来自卡尤亚斯星带灰色世界的十万士兵由此变成了灰烬,随着离子体从破裂的管道之中喷涌而出。
天卫二的防御炮塔瞄准来袭的鱼雷,炮火点亮了虚空,爆炸填满了卫星的天空。新星炮命中。一艘作战球域外的轰炸巡洋舰发射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炮弹所包含的干扰器以及成千上万的垃圾信号触发器,在天卫二的表面散布开来。云团般的扭曲能量和幽灵般的鸟卜信号在防御传感器锁定了来袭的鱼雷群时瘫痪了它们。不久之后,更多的重力武器以及干扰弹头击中了天卫二。破碎的重力场撕裂了地表居民区的外壳,将卫星的堡垒甩出射界。
这算不上致命一击,但在这一瞬间,天卫二的守军眨眼了,而这就足够了。狂风般的防空火力沉默了片刻,只半秒的停滞,趁着这个机会,突击运输舰就像成熟的玉米穗上的种子一般泼洒下登陆仓。它们的护卫舰转向去正面迎击六艘守军战舰。
炮艇穿过燃烧气体所形成的雷云。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卫星表层之上的炮台。那些成功命中的登陆仓则将大量的部队倾灌进行星要塞的内部。一时间走廊里枪声四起。一座要塞引爆了自己的弹药库,在星火四溅的夜空点缀出一颗短暂的新星。
佛里克斯多看了一整秒天卫二攻击的数据链,便让它重回到如瀑布般在他眼前倾泻而下的符号和数字的浪潮中。在整个战斗球域内,天卫二的战斗只不过是几十次进攻,几百次交战中的一场,每次战斗都会为双方带来数以千计的伤亡。作为钢铁战士的第一连长以及首席后勤官,他透过钢铁之血号的沉思者之内的模拟器见证了这场行动的每一秒。真相,即使是在符号和数字的冰冷流动中,也是令人惊叹。
将近四千艘主力战舰已经从天堂之门驶出,冲入大天王星宙域。他们有充足的战舰与火力,但仍旧为每一公里的前进付出了代价。舰队不断地向前推进,分散并推进。不是狂热者满怀狂暴的疯狂冲锋,而是缓慢地、无情地向前推进,就像寒冰侵蚀群山一般。而就像群山最后不可避免地化为尘土,这场胜利也是如此。而这也正是它的魅力之一。
弗里克斯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控制和集结仍在跃迁的部队。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尽管他们已经将极多兵力投入了战场,但仍有两倍多的船只在亚空间里等待着。正常情况下,他们中的许多人会在以太激流中被带走,或者已经被那些无生者所袭击。但即使当风暴搅动亚空间时,他们也没有触碰那些即将在太阳之光下作战的船只。诸神和隶属于祂们的恶魔——甚至佛里克斯也开始这么称呼他们了——对战帅的士兵抑制住了他们的饥渴与怨恨。
佛里克斯听到了低沉的气动咔嚓声,转头看向站在战略室中央的钢铁战士原体佩图拉博。活塞和一层层的装甲随着他转向一堆不同符文的映像的目光嗡嗡作响。
“进攻冥王星的情况更新已经迟了,”原体说道。
“从轨道上火光的分析表明,交战的规模比我们预计的要大。”佛里克斯回道。
“比阿西曼德预料的要多。”佩图拉博说。
“他仍有足够的主力可以部署,应该能在规定时间内实现计划。”佩图拉博没有回答,佛里克斯继续道:“有什么在困扰您吗,大人?”
原体将目光转向佛里克斯。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战略预测都是正确的。来自第二十军团的情报都是准确可信的,而在战术上略有不同的地方,则都是可以预见的——主力舰队从海王星转移到天王星,冥王星宙域火力凶猛。所有这一切都在可以预计的范围内。进展如我们所愿,敌人的部署也在意料之内。一切都如预料的那样。”
“你的意思是说一个顺利进行的策划有问题吗?”
佩图拉博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进攻太阳系的计划非常复杂,它是荷鲁斯和佩图拉博,以及半亡魂状态的马格努斯的杰作。这是一项非人才智之结晶,一项不仅存在于时间和空间的四维空间,而且还存在于亚空间领域的战斗计划。佩图拉博是其开场的建筑者。哪怕是在假设范围内讨论,调令如此大规模的力量也是对佛里克斯能力的严峻考验,而钢铁之主已将军队、时间和空间混合成一种可以在短短数天内攻陷冥王星和天堂之门的策略。它是如此直接、渐进、不可抗拒:战争是血腥的艺术。现在,看着现实与理论之间的平滑契合,佛里克斯发现了问题。
“计划不该这么顺利,”他说。“防守者们打得很努力,并让我们付出了代价,但他们却并没有做任何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的兄弟,”佩图拉博轻声说道,他的眼睛仍然盯着数据流“有很多面,而他的缺点总是被人们对他的赞扬所掩盖。说他坚定不移,那只是美化对他缺乏理性的愚钝。他的忠诚只是一种归属的需要。他的高贵是尊严的镀漆……”
佛里克斯稳然不动。多年来,佛里克斯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佩图拉博本人直接谈及罗格-多恩了。
“我的兄弟拥有诸多特征,愚蠢绝非其中之一。”
佩图拉博陷入了沉默。佛里克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战斗的数据在他黑色眼珠上跳动,钢铁之主依旧沉默。
“继续按照计划行事”他终于发话了, “带迷失的子嗣穿越星门。”
货运飞船安提乌斯号,天王星高层轨道
“再次发送讯号,”维克说道。“讲明这是给监察主官的。”
“没有回应,先生,”信号员回答道。女人抬头看了看维克,又低头看了看她的仪器。
“那就再试一次!”维克一瞬失控,然后控制住了自己,举起一只手以示安抚。“再试一次,”转过身去,用手盖住他的脸。他闭上眼睛,瞄见眼皮后面的转瞬而逝色彩。他的手在颤抖。他应该去睡觉,但是,看在他所珍爱的一切事物上,他怎么能……?
他的手移向挂在他脖子上的小吊坠,他已经佩戴数年了。他的手停了下来,然后垂在身侧。吊坠不在那里。可能在离开科德里亚时的大混乱中它落到地面摔碎了。这是什么?这是他在这么多天里第十次伸向那只小小的金色天鹰像。他发现自己在努力回忆妻子教他的祈祷词。她是他保留这缀饰的原因,就像她是他信仰圣言录(Lectitio Divinitatus)的原因一样。她是他做很多事情的缘由。
“正在用所有可用的频率发送讯息,”信号官说。维克点点头,但没有环顾四周。他应该去睡觉……已经多久了?一天?两天?亦或是更多?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天王星的轨道上驶向到它向阳的一面。战斗在他们身后无声的展开,科伦带着他们在一条跌跌撞撞的小路上舞动。毁灭还没有到达星球的这个半球轨道。但在战斗开始之前,混乱就已经开始了。船只挤向了每一个行星和居民区,叫嚷着寻求庇护,寻求帮助——寻求任何他们认为可以保护他们免受伤害的东西。
安提乌斯号朝着欧博龙(Oberon)及其周围的炼油厂和矿石加工厂逃跑。逃到这里的船只少之又少;相较于天王星的城市和防御带,这里更加偏僻,它的管道和工业平台提供的庇护也没那么可靠。但仍就挤满了试图接近、停靠、引起卫星统治者注意的飞船。安提乌斯号不得不每时每刻调整航向,以免与其他飞船相撞。维克在欧博龙上有自己的熟人,在过去危机之时仍旧靠得住的熟人。现在看来,当天空一片火红的时候,那些过去的联盟已显得无足轻重。
“还是没有回应,先生,”信号员说。“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
信号员突然停了下来。她的控制台上的灯亮了起来,羊皮纸开始从一个数据抄写器上卷下来。
“这是什么?”维克问道。
“值班官!””她叫道。科伦留下的替补大副开始走上前来,但维克又厉声问了一遍。
“这是什么?”
船员眨巴着眼睛环顾他四周。她半睁半闭的眼睛里有一团雾。泰拉在上,她是真的筋疲力尽了,维克注意到。
“我们被致意了,维克大人。”她的手在颤抖,眼睛盯着眼前闪烁的绿色屏幕。
“是欧博龙的管理者?”维克问道。
“不,这是军用信号,从军舰上传来的……”她的声音慢慢变小。
维克停了下来。
“他们是——”他开始说。
“他们要求证实我们的报告,即我们找到了一名在虚空中漂流的囚犯,他们希望我们确认她还活着。
“那军舰在哪?”值班船员还没来得及说话,维克就问道。
“我不知道。很近,我猜。这样才能将我们分辨出来。”
维克用手抹了抹前额。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他们需要在欧博龙港靠岸,卸下他们船舱里的数百人。也许他甚至可以用这个来换取他和孩子们去土星或内星系的交通工具。
“确认并答复,我们将在欧博龙港口上移交犯人。叫他们跟着我们进去。”
信号员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朝值班员眨了眨眼睛。值班员似乎因为除了他以外的人做了选择而松了一口气。信号员开始按控制键。
“停!”唤声从通向桥的门那边传来。当阿克辛雅跳上楼梯,登上舵机平台时,维克转过身来。他的命守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要发送!”
“什么——”维克疑惑的开口。
“不要发送那个信号。”阿克辛雅向前大步走去,但信号官的注意力早已被疲惫消失殆尽。阿克辛雅向信号官扑去,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多了一点点,以致于信号官的手在被阿克辛雅拉回来之前的一刹那拉动了传动杆。信号官疼得叫出声来。阿克辛雅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喘着粗气,然后转向维克,抓住他的手臂。“先生,你现在得跟我走。”她的声音低得只有他听得见。桥上的工作人员四处张望,他们脸上疑惑与疲惫交融。
“为什么?”他说,当阿克辛雅把他推向舰桥的主要出口时,他试图挣脱她的手臂。
“他们为什么要确认囚犯是否还活着?既然这一切已经发生了,为何他们还要找我们来确定?”
维克感觉到他四肢里的血液结成了冰。
他可以透过舷窗的凹玻璃看到另一艘货轮的庞大身躯,它离的是那么地近,你简直可以这里跳过去。
他张开嘴。
巨大的炮弹击中了观察孔外的货船,把它撕成金属碎片和零星的火焰。
“听我说!“梅赛蒂在门口喊道。“我需要和你的主人谈谈。他需要和我谈谈!”可门依旧紧闭。
“他们不会听的。“尼禄斯说“想想。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他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和一个逃犯谈话可能是个非常糟糕的主意。”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门。尼禄斯挪了挪身子,从角落里移开,他戳了戳守卫端来的一碗肉汤。
“一定有办法能让他们听到我的话的。”
“听什么?”尼禄斯从碗里抬起头问道。“你打算告诉他们什么?你甚至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找罗格-多恩,我们之间有共同的痛苦经历作为纽带,甚至共享现在这个相当不够格的牢房。”
她瞥了一眼导航员,但他已经继续疑神疑鬼地搅拌着肉汤。她醒来发现尼禄斯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这不是一个真正的禁闭室,只是一个小的存储空间。货轮上的船员们撤掉了内部的锁紧装置,把他们和一碗肉汤和一瓶闻起来像是金属和灰尘的水关在了一起。她禁不住睡着了,疲惫压倒了恐惧和犹豫。谢天谢地的是她没做梦。这是她和尼禄斯到达安提乌斯号后的第一次互相交谈。一想到他们一波三折,惊险刺激的逃离监狱之旅,这也是,她意识到,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交谈。
“没关系,”他说。“你可以保守你的秘密。我相信你有很多。’他停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她,目光锐利而警惕。“你曾是记叙者,是不是?”
梅赛蒂身体绷紧,变得谨慎起来。
“我曾一个记叙者,”过了一会儿,她回答说,然后把盘腿坐在地板上。“曾经有很多记叙者。”
“但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很有名,或者说大名鼎鼎?你和…她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摄影师。”
“琪乐,”她说,感觉这个名字在嘴里沉重无比。“幼发拉底-琪乐。”
“就是她。你们俩都很有名,对吧?”
“那是我们的工作,”她说着耸了耸肩。“为了那些永远看不到的人能见证大远征。
他笑了,嘴角弧度极大。
“但是,我记得他们说——你曾离他很近。非常近。实际上离战帅只有一步之遥。”
她眨了眨眼睛,……
一扇门砰的一声开了,接着是金属撞击钢铁的沉重脚步声。甚至在巨大的阴影笼罩她之前,梅赛蒂就知道这是一名星际战士。她转过身来,看见身后阴郁的人形,披着一套镶着海绿色纹边的白色外袍。战帅本人的侍从,马罗古斯特,被称为“扭曲者”,这因为他有着迷宫般的思维,和毁坏他身体造成畸形的可怕伤痕。
“洛肯,”他说,“这些是平民。”
“我可以为他们担保,”洛肯说。
马罗古斯特把目光转向她……
她哆嗦了一下。尼禄斯正盯着她,在他狡黠微笑之上他缺少眼白的油黑眼睛闪烁着。
“你为什么在那个无名堡垒里?”梅赛蒂问他。
“他们是这么叫它的吗?”他哼了一声。“迫害的方式变得多么容易预测。“他摇摇头,又勺了一勺肉汤。“它在哪里?”
“我想是泰坦吧。”
“但我们现在是在天王星附近的某个地方,期望着这锈迹斑斑的铁桶在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空战中不会被打到。”
“他们是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梅赛蒂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决定把我们撤走。当入侵开始的时候,他们一定已经决定——”
“杀死我们所有人,而不是让这群危险的囚犯重新落入敌人手中。”他笑了。“他们对我们的评价很高。”
他摇了摇头,用勺子戳了戳灰色肉汤的表面。
“你为什么是个囚犯,尼禄斯?”过了一会儿,梅赛蒂又问。
“为什么我们任何一人是囚犯呢?为什么我们活着,就在此时此地?在这错误的地点,在这错误的时间。”他又笑了,声音空洞而高昂。“你真的想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
“我是一艘军舰上的导航员,”他说着耸了耸肩。“甚至不是主要的导航员,但那艘船叫——阿贡蒂亚号,它曾是——”
“第六十三远征舰队的一部分,”她接道。
他点了点头。
“确实。一艘被战帅授予荣誉的帝国战舰,可以随他征战沙场……当它的船员或导航员落入帝皇忠诚的仆人手中时,这一荣誉可不会给他们带来仁慈。‘’他恨恨道。
“你……你的飞船逃到太阳系去了?”
“不,”他说。军官们在伊斯特凡后叛变了。船上一半的军事指挥官和部队都是死忠的荷鲁斯派。可是船长和另外一半人却不想跟这个有任何关系。他们找到我们,找到导航员,说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才能逃出去,我们同意了。我的家族不喜欢这场战争,不喜欢它的任何一部分,也不喜欢它的任何一方。所以,当我们可以远离它时,我们就这么做了。”
他停顿了一下,打了个寒颤。梅赛蒂发现自己在想,是什么能让一个注视着亚空间的生物感到害怕。
“当下一次进入亚空间时,我们让船偏离了航线,”尼禄斯最终开口。“然后是处理顽固分子,但…他们没有辜负他们的称号。船内变成了一个战场。接着风暴袭来,还有…其他东西。 在那个时候,我们已被风暴裹挟卷入了亚空间潮流中。所以,我们…我…把我们带回到了现实。我们就在这里,与泰拉上的光芒触手可及。我想,他们,那些找到我们的人,杀死了其余的船员。干净利落、火焰还有尖叫……”
“但是他们让你活了下来,”梅赛蒂说道。
“是的,”他说,用夜色般的眼睛看着她。“别问我为什么。“他的嘴角扭成一个微笑。这个表情不知怎么地使她感到更冷了。
“你呢,梅赛蒂-奥列顿,荷鲁斯之子的记叙者和朋友,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认为你需要和泰拉的禁卫官谈谈?”
她哆嗦了一下。在她脑内,她看见一只狼在镰刀般的月光下从黑色的潭水中升起。
“我——”她开口了。
“你对这艘船的主人说,你需要到达泰拉。原谅我好奇你为什么要和罗格说话——”
尼禄斯突然打住话头,脑袋猛地转了一下,目光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间来回扫视。当他站起来时,肉汤滚到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他呼吸急促。“是——”
当世界开始摇晃时,灯光熄灭了。
维克睁开了眼睛。光和声音充满了整座舰桥。爆炸点燃了视窗之外的景象。第一艘船向外爆炸的金属碎片击中了另一艘刚好路过的船的发动机罩。他们像被爆炸冲击的羊皮纸一样被撕裂。船开始在虚空中滑动。安提乌斯号震动起来。当一波残骸撞在观察视窗上时,裂缝在视窗上砰砰作响地延伸。
“船体受损!”有人喊道。
“在哪里?”维克大声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也许是舱口……”
“那就去找。”
维克开始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甲板倾斜摇晃,他砰地一声摔倒在金属上。他能尝到他嘴里的血味。一只瘦削的手像机器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他抬头看着阿克辛雅。
“先生,你得跟我走。”
“发生了什么?“科伦一边喊着,一边爬上楼梯,来到舵台上。名誉舰长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近乎惊慌失措。
“我……”值班员结结巴巴地开口。在视窗之外,那艘引擎破碎的飞船撞上了一艘行驶着的较小飞船。一道新的亮光照亮了黑夜。
“全速后退!“科伦喊道。“向下倾斜三十度!现在快做。”
安提乌斯号的引擎和推进器把它带离纷争之地,远离不断膨胀的毁灭之云。
维克摇了摇头。他思绪急速转动着,把一开始没有看到的东西拼凑在一起。“他们向我们开火了,是不是?”那些炮弹是为我们准备的。”
“他们没打中。”阿克辛雅说,试图把他拉开。“但开火的军舰仍在那里,它再犯同样错误的几率很低。”
“那个囚犯……他们在开枪之前检查了囚犯是否还活着……”
他挣脱了阿克辛雅的控制。
他说道,‘’让儿童上穿梭机。如果我们被击中,那就准备好发射它。‘’
“先生,你需要——”
“我现在就要和她谈谈。如果我们要被自己人杀死的话,我想知道为什么。”
梅赛蒂又在砰砰地敲牢门。她的指关节上血迹淋淋。
“听我说!”她喊道。“你需要听我说!”
她怒吼着;现在,她心中燃起了一团怒火。她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看到了她在第十六军团中度过的岁月所带来的后果,她无力反驳帝国的判决。这是为了弄清荷鲁斯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所有事情的真相的代价。只是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像多年前她和爱森斯坦号的其他幸存者给多恩带来了战帅叛变的消息一样。这感觉是一样的。但这一次,她是唯一的信使。
“那是冲击波的振动,”尼禄斯说。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双腿笔直。他抬起头来,视线在四周的墙壁上随着不停变换方位的声音跳动着。他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像这样的船只没有虚空盾。如果有人想在上面打个洞,那我们撑不了多久。”
梅赛蒂又举起手去敲门。
锁砰的一声打开,然后门被向外打开了。那个皮肤光滑、额头上有蛋白石斑点的胖男人站在远处。一个护卫和他站在一起,双手紧握着激光枪。
“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那人说。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声音里却充满了愤怒。一阵轰隆的震动波穿过了金属墙壁和地板。护卫抖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梅赛蒂问道。
“有人想通过杀了我们来灭掉你。”
梅赛蒂盯着他。
“我曾是个囚犯,”她开始说。
“人们绝不会为了处决一个囚犯而火炮攻击舰船,”他咆哮着,吞咬掉接下来的几个字。“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她试图继续回答,然后停了下来,平静代替了困惑。她平视他。“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我是谁,我认识谁。”
“你的名字……”他后退了一步,眼里闪动着已然醒悟的光芒。“奥列顿。在大远征时,在开战之前,我听过你的名字。从前线的报告里。你……曾是个记叙者。”
“荷鲁斯之子的记叙者,”她言简意赅地说道。“隶属于荷鲁斯军队的记叙者。”
“王座在上……”那人发出嘶声,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得大大的。又是一阵隆隆声震动了船体。“他们不只是想杀你。他们现在想杀了我们。他们要杀我们,因为我们已经和你谈过话。”
一直在听他说话的护卫举起了枪,手指摸索着扣动扳机。就在护卫开枪之前,那个大个子男人猛地枪压下来。护卫挣扎着,但那个大个子男人从他手中拔出枪,把护卫往后推。
“她是死亡,”护卫喘着气说。“她已经让我们没有活路了。”
“我能帮上忙,”随着男人重新转身看向她,梅赛蒂说道。“我想我能救你。能救我们所有人。但我得离开这里。我需要——”
“找到禁卫官。”那人说。“你要从哪里为这个找到理由?”
“因为我需要告诉他一些事情,一些也许能拯救他正为之奋斗的一切的事情。”
那人看着她;护卫已经站了起来。
他没有任何理由相信我,她想着,然后他说的一句话在她脑海里清晰而明亮地浮现出来。王座在上……
“你怎么——”
“因为我带着一位圣人的口信,”她说。“从一个朋友。来自一个叫幼发拉底-琪乐的人。”
那人看着她,嘴巴半张着,眼睛直勾勾的。
“而你能帮忙?”他说,她看到恐惧的背后燃起了希望。“你能保护我们吗?”
“也许,”她说。“但如果我们现在死了,就不会了。”
一艘船爆炸了,碎片弹射出来成为弹片,在虚空诞子(void-born)的枯燥诗歌中,这样的灾难被称为火瀑。碎片击中了另一艘离得很近的船,接着又爆炸了,接着后者的碎片又摧毁了另一艘船,接着又摧毁了另一艘船,灾难从一名受害者,扩散到许多人身上,再到无数的人。因为宇宙航行之间的巨大距离,这是一个罕见的事件。但是,在天王星卫星欧博龙周围的航道上航行的船只彼此非常接近。近到无法避免灾难的距离了。当第一艘船爆炸时,火瀑很快就接踵而来。
舰船的残骸在无声的燃烧气体震动波中四处纷飞。坦克大小的金属碎片击中了未加防护的船体并将其击穿。燃油管破裂。钷素遇到等离子体轰鸣而出,撕扯并燃烧着。
上千人死了——他们或是在睡梦中喘息着被汹涌大火偷走的空气,或是站立着,或蜷缩在他们所爱的人的怀中,在炽热的地狱里被烧成了灰烬,跌入进真空中。火瀑不停地流动着,被一个又一个的爆炸播种。
上千人死了——被断裂的金属所砍开,被百米宽的炮弹爆炸波推动的金属碎片穿过船体,将他们撕裂。
成千上万人死了——在他们破碎的船身内一遍遍地旋转着。
冲击波使正在试着冲向不断扩散的死亡之云边缘的安提乌斯号旋转。它的引擎点火,船只驶离,然后向前撞去,一块泰坦大小的船体碎片冲入了它刚刚离开的空间。
声音着穿过安提乌斯号的舰桥此起彼伏。机组人员大喊大叫,一些人在请求指令,另一些则只是在尖叫。船体呻吟着。机械警报的响声在甲板下的空间里轰鸣。每台机器上都闪烁着一组组深红色和琥珀色的灯光。
维克抓住了舵台楼梯的边缘爬了起来。梅赛蒂则是在他前面。不知怎的,她很冷静,几乎是沉静,仿佛她以前见过这种时刻,并且带着熟悉的感觉看着它。他们到达顶部时,维克转过身来。科伦看见了梅赛蒂,向放在舵机操纵台侧面的手枪扑了过去。
“不!‘’维克厉声说,走到了科伦和梅赛蒂之间。
“我们应该射杀她,然后把她扔到虚空里去,”科伦咆哮着。眼睛充血,枪管在她的手里摇晃着。
梅赛蒂停了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注视着窗外摇曳的火光。
“她能帮助我们活下去。”另一朵火焰在近处的虚空中绽放。
“可这局面她造成的!“科伦吼道。
“如果她能帮我们活下来,那我就会抓住这个机会。‘’
“他们想让她死,所以我们给他们想要的东西。”
“可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杀了我们。”
“我是这艘船的船长。我不会-
“这是我的船,”维克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具有威胁性。他看见科伦的眼睛看向护卫手中的枪。“这是我的船,“他重复道。她手中的手枪抖得更厉害了。他能看到在她表面之下涌动的愤怒和恐惧。他这时意识到桥上的嘈杂声已经减弱了,大多数船员都在看着正在发生的事情。
科伦放下了枪。
“不管你能做什么,现在就做吧,”他对梅赛蒂说道。
她摇摇头。
“我无法阻止这个,”她开口了,仍然盯着窗外。“我们必须逃离。把我们带出这里并进到内太阳系宙域去。”
“你说了你能帮上忙。”维克的声音近乎怒吼。
“你认为他们会停止吗?”梅赛蒂望着他如此说道,她声音里的某种东西使他哑口无言。“如果我们能摆脱这一切的话,他们仍会紧随我们之后,随你之后。他们刚刚才向一群民用船只开火来试图杀死我们。即使是在战争之中,他们也会继续猎杀我们的。”
“这真是疯了。”
“在那些囚禁我的人的心里,他们是不会这样想的。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战斗,而他们必须坚持到底。对于他们来说,无辜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么我们死定了,”维克喘息道。
“不,”梅赛蒂说。“这还不一定。”
维克看向她,眨了眨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艘木头做的旧船在密布的乌云和交叉的闪电之下于高高的海面上颠簸着。这是他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书里的插图——一本真正的纸书,散发着尘世的气味,对于一个出生在天王星太空居住区的男孩来说它是进入异世界的大门。它与他的母亲来自同一个遥远的世界,而书里的插图展示着他到现在也认为比目睹的其他地方的照片和影像更加真实的景象:带着橙色叶子的森林,从被雪覆盖的山峰之后升起的太阳,还有在风暴之中航行于海上的船……
他一遍又一遍地盯着那艘船的照片,直到最后他问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
“那就是我们,”他母亲开口。“我们的生活和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像这艘船,而大海就是宇宙。有时它是平静的,似是我们的朋友,给予我们快乐或安慰。但有时……有时它是一场风暴,可以掀翻承载我们生命的小船,击垮我们,吞噬我们。这意味着,有时我们是渺小的,潮汐不会顾及我们的感受。有时我们只能坚持下去,希望暴风雨是仁慈的。”
“你需要什么?”他问梅赛蒂。
“我需要发出一个信号,”她说。“你说你以前在军用频道上发过关于我的信号?”
“是的,”维克皱着眉头说。
“现在再发一个信号。用你上次发的那个频道发。”
船在他们脚下颠簸着,引擎顶着被火浸透的虚空前行。一块碎片击中了他们的龙骨,甲板倾斜了。
“这个信号要说什么?”维克挣扎着站了起来,问道。
“只有我的名字,还有一个词。”
“什么?”维克问,他瞥了一眼船头的观察窗,这时船又潜入了一片被更多爆炸火焰点燃的气体云中。
“洛肯,”梅赛蒂回答道。“只说‘洛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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