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之歌：（一百五十四）萱德道长与斗篷歌者
“呼，还好赶上了。”诗岸此时疲惫得眼皮直打架，但她还不可以休息。她软软地靠在海伊身上，勉力指挥着簪花，让她帮忙营救难民。
“那黑鬼是走了是吧？确认走了是吧！”海伊也重重呼出一口气，那种血腥的压迫感，她隔着老远都感受得清清楚楚，那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的恐怖。
还好现在有支援了，不然今晚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挺过去。
“夏姐夏姐——”海伊一手搂住诗岸，边从避难所上方的洞口出探出小脑袋，和夏语遥打招呼。但海伊还没来得及和夏语遥撒娇几句，再汇报下当前河洛区的战况，夏语遥便急不可耐地一个闪身跳跃到了她身边，按住了她的肩膀，从两片嘴唇中喷出不可怠慢的命令：“酒！”
诗岸被忽然如此失态的夏语遥吓了一跳，抱着海伊的胳膊，缩了缩身子。
“……啊，我马上。”海伊稍微愣了一下，边急忙掏出绮凝盏，施展梦幻之酒，边仔细看了看夏语遥。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夏语遥吗？衣裳破烂，容颜苍老，满脸皱纹，全然不见“风之女神”的光彩。曾经纤细白皙的玉手，是现在搭在她肩上的这截长满老人斑的手吗……
海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容貌的歌者。因为歌者的寿命很长，肉体也会在很长的时间内保持年轻不衰老。如果哪一天他们自觉身体将要变老了，他们往往都会寻一处清静地方，退隐江湖，所以想要见到容颜苍老成这般模样的歌者，实数不易。
才分别了几个小时不到啊，怎会如此……海伊心疼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哒”，大滴的泪珠落在地上破碎，而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七彩水泡，也被幽怜辞的刀光一斩而碎。
“谢了。”夏语遥在说这句话时，已经从海伊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夏姐……”海伊呜咽着，巨大的悲伤在她的心底炸开。不同于之前曾泽帆和卢杰生命垂危时的那种手足无措的惶恐和心痛，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永别”这个词的具体意味。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永别，但夏语遥那样子……
“山山……”海伊嘴唇颤抖着，没有再往下说。
诗岸同样沉默着，抱紧了海伊。冥冥中，她也感受到了夏语遥的命运。夏语遥刚刚那个样子，明明就是将在完成某件事之后，便了无心愿地死去的，飞蛾扑火之相……
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诗岸闭上眼，泪水从疲惫的眼睑中挤出，她的思绪也坠入了黑暗的混沌之中……
“李鸽，醒醒！”曾泽帆狠掐李鸽的人中，把他从黑暗的混沌之中给掐醒了过来。
李鸽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嘶，还是好痛……他半眯着眼，说：“你现在可以这么薄情地狠掐我人中，想必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是吧？”
“是的，阴阳司的援军到了。”曾泽帆点了点头，说，“同时来增援的还有一名奇怪的歌者……总之外边的情况稳定了。”
“是啊，但还不可以掉以轻心，外面的情况还比较混乱。”卢杰背着从难民中找到的、还在昏迷中的张风雷，走了过来，“是海伊，说对这边很不放心，硬拉着我们几个过来这边看看。”
“嗤，她的直觉一直可以。”李鸽摊开四肢，呼出一口气，“我也要晕过去了呦，你们一人背一个呗。”
“少来。”曾泽帆一把把李鸽拉了起来，“自己走，都说外面情况还很混乱了，能自己走就自己走。”
“赤羽姐还在昏迷中，而柳菲还在协助阴阳司捕获异兽，她的武技比较合适。”曾泽帆将肩膀借给李鸽依着，边说道。
“哦……夏姐呢？”
“夏姐刚刚还在这啊。”
“我就说嘛，刚刚隐隐听见她的声音了。”
“氧化钙，我摇你半天没个反应，夏姐的声音倒是可以贯穿黑暗被你听到啊。”
“那必须。”李鸽强打精神振臂一挥，“老子休息一下，接着干！不能让阴阳司那些牛鼻子比下去，要让夏姐看看我的风采啊！”
“……这就是，阴阳司的作战能力吗？”而此时上河城的中心区域，龙焕杰惊叹道。
“雷鞭”！一记长鞭打在一只灰蓑身上，炸开雷光万钧，没有取其性命，却完全剥夺了它的行动能力。它重重摔落在地上，几名阴阳司弟子一拥而上，用墨线和黄色的符纸将那灰蓑打包好，扔到了那手持长鞭的女道长脚边。而她的脚边，此时已经堆积了近百只种类繁杂的异兽。
她是阴阳司的萱德道长，她站立在上河城的中心巍然不动，她所站立之处便是禁止异兽飞行的绝对结界，起码目前，并没有异兽可以从她的视线范围内逃离。
“啧。”柳菲轻轻跺了跺脚，同样是使鞭子，怎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说是要她辅助捕获异兽，她还以为是要进行精妙的作战呢，想着能者多劳，顺便学习一下阴阳司的团队作战指挥……结果她也就只是拿着分发的符纸和墨线，帮忙捆绑打包被击落的异兽嘛……
早知道还不如跟着海伊他们一起行动……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柳菲脚下的阴影忽然鼓起一个人形，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就抽出鞭子了。但定睛一看，却又松了口气。
“……”来者是个穿着斗篷，带着眼罩的怪人。全身上下包裹得十分严实，完全看不出这人的身份。但她身上那阴冷的威压，无需多言，便已经可以证实她宫阶歌者的恐怖实力。
似乎是感受到柳菲打量的眼光，这斗篷歌者将脸一偏，对着柳菲。虽然隔着眼罩，但柳菲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却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人……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呢？
斗篷歌者将斗篷的帽檐又拉低了一点，转过身去，对着龙焕杰以及萱德道长，说：“东边，解决。”
萱德道长点了点头，没做什么反应。她的身份和实力，都支持她和宫阶歌者平起平坐。龙焕杰倒是谢天谢地，向斗篷歌者说了很多感谢的话。
“不知，尊者如何称呼？”龙焕杰问道，“日后若有机会，定到府上答谢！”
“……”良久的沉默，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然后，少女轻声说：“减减。”
要不要写夏语遥苍老的模样，我是纠结了好久的……因为毕竟是小说，就算透支生命，也完全可以让她美美地迎来结局……
但想了想，她都已经豁出去一切地在“拼命”了，我却还在纠结她的容颜是否靓丽年轻，这是否对她的努力不够尊重呢？于是，她理所应当地变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