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科幻：《坐观末日》

坐观末日

偏远的山区早已被夜色笼罩，寒冷的空气不断拍击在来往的车辆上，车窗内侧覆盖着一层明显的凝结水。隧道内拥堵的车流缓缓前行着，外界的环境静的出奇，只剩下汽车沉闷而不均匀的引擎声。偶尔传来的几声鸣笛显得额外明显。

远在数光年外的星星亦是如此。在永恒的夜色中，恒星早已成为白昼本身，但恒星也不知自己发出的光是否被环绕自己的行星上的生命体感受到——它们无法确定自己的行星是否存在生命，持续亿年的发光对那些恒星来说，似乎只是无谓的努力。

那些星星的光历经数光年的宇宙空间，终于有少量微弱的光量照射到地球上的这片山区，而反射进隧道内部的光变得异常微弱，似乎星光的有无与隧道内车上的人们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多少人在意那颗星星是否存在，但这些星光也许是那颗恒星最后的挣扎——早在几年前，那颗恒星消失了。

那颗恒星的最后一丝光传进了隧道内，伴随着无数次的漫反射，消散在茫茫的夜色中。

此时，隧道内一个不寻常的声音打破了这场宁静。

“我要下车看一下，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后方拥堵的车辆中已经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一辆油罐车因交通意外在隧道内起火燃烧。起初的火势危险性并不大，但随着大量的汽车拥堵在事故现场，竟有人不顾自己性命安危而下车对着事故用手机录像。这些人录像的过程中，脸上露出了过瘾的笑容，感觉上他们根本是在看热闹。油罐车的火势渐渐增大，但周围下车围观的群众却越来越多。

油罐车中油液汽化后的气体早已弥漫在空气中，在周围呼吸都能感觉空气中有股刺鼻的气味。此时的周力还在上初中，他乘坐的汽车也因拥堵而停在了路中央。周力发现了前面的异常，但前方拥堵的人群使周力看不清具体的情况。周力没有过多思考，便下车爬上了车顶。他站在车顶上踮着脚，看到几十米外正燃着熊熊大火。

“儿子，你干什么呢？快下来！”周力父亲的声音显得有些严厉。

“爸，我们得快逃，前面失火了！”

话音刚落，原本不大的火势突然蔓延起来。那些正在录像的人们在感到手上已经被火光照得有些冒汗时，似乎才有所察觉。父子俩一边奔跑，一边提醒着后面的人尽快逃脱，但就当父子俩逃出隧道口时，后方的闪光照亮了整个隧道。

油罐车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威力将更多的油与油上附带的火焰蔓延到隧道上停放的车辆。隧道内部的人惊慌逃命，但已经来不及了——火焰将周围的汽车点燃，汽车的油箱挨个因连锁反应爆炸起火。有几个当时看热闹和用手机录像的人早已被火焰吞噬。伴随着警笛声，大量的消防车与救援车辆疾驰而来，但此时隧道内早已呈现一片垃圾焚烧厂的模样。

隧道外的寒风，依旧是那么凌厉。

周力跟随父亲逃到了山区的安全地带。此处的风声变得微小，星光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依旧是那么微弱。在道路畅通之前，这片星空也许是陪伴周力唯一的寄托。眼睛尖锐的周力很快发现，那里本应存在的星星消失了。

壮丽的星河在周力眼中立刻变为枯燥的星图。周力拿起手机翻阅着资料，那颗名为巴纳德星的恒星在数天前仍有天文台观测到其发出的光，但周力发现这颗星星再也没出现在标准的星空坐标中。对于极度向往宇宙星河的周力来说，夜观天象早已是家常便饭。而如今星星的消失如同海洋彼岸陆地的沉没，家常便饭在失去调味料的同时混入了令人窒息的口味。

“那不像是自然现象。那到底是什么？”

在周力眼中，原本无比壮丽而幽静的星空顿时变得扭曲起来，安宁祥和的星空童话在残酷的宇宙面前变得不复存在。

周力关注着有关天文现象的新闻报导。经过十几天的等待，终于找到了和那颗消失的星星有关的文章。文章提出的多种可能性都令周力无法信服，因为周力隐隐感觉到，这片星空是人类最后能看到的星空。

“实验进展顺利。有文明成功逃离。”

这个来自宇宙的声音没有任何文明能够听到，如同上帝的自语。

时隔多年后，周力成长为一名计算物理学科研人员。他通过计算模拟出很多种那颗消失星星的奇怪可能。同时他关注着天文学新闻，发现那片星域的观测结果变得越来越离谱。直到这一天，科学家们开始慌了。

这是令全球天文学家匪夷所思的一天。宇宙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空洞内部看不到原本存在的恒星与恒星后方更远的恒星，就如同有人在宇宙中贴了一张黑色的圆形卡片，该卡片可以遮挡所有恒星的光，并且它的半径超过了2光年。众多科学家纷纷做出猜测，这些消失的恒星可能是被一个巨大的、在宇宙中飘荡的黑洞吞噬，同时经过黑洞附近的遥远恒星发出的光全都因引力透镜而飞向四周，最终到达地球的光少到连仪器都难以探测。射电望远镜没有观测到黑洞附近释放的高能宇宙射线与吸积盘，这可能表明该黑洞的大小与密度达到了少量恒星物质根本无法在事件视界之外形成吸积盘的数量级。众多天文学家纷纷开始计算黑洞运动的方向，同时祈祷着黑洞不会掠过太阳系。但可惜的是，当科学家们不情愿地按动计算程序运行按钮的那一刻，其计算结果令科学家们大为震惊：

黑洞，正朝着太阳系的球心直奔而来！

黑洞对地球的影响目前还非常微弱，但政府为了避免人民群众发生恐慌，在天文观测的新闻中并没有提及黑洞的运动，只提到了异常天文现象的发现。政府认为人民群众中有观测天文爱好的人占极少数，就算有天文工作者，但天文工作者大部分都来自政府建立的天文观测站或研究所，其中几乎所有人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因此，该事件对人民群众基本还不会被曝光。但没想到的是，这个“黑洞”的大小越来越大，且其圆心位置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就算黑洞是以惯性运动直扑地球而来，从视角上看其靠近的速度应该很慢，但黑洞明显是在做加速运动。起初人类推测黑洞的速度只有千分之一光速，但如今的观测却推测出其拥有大于百分之一的光速，并且黑洞还在不停地朝着每秒运动几十公里的太阳系直奔而来，就像一台设定了自动瞄准的火炮，无论目标如何移动，炮口永远冲着目标的方向。

但按常理来说，就算黑洞在宇宙中惯性滑行，也不可能加速得这么快，而且就观测结果来看，它已不可能是在直线飞行。于是有人提出猜想：黑洞的球心位置变化不大，它一定是在不断膨胀！它可能是将周围所有的暗物质与暗能量全部吸取为自己的物质，其质量与密度不断增大，用不到几年时间，太阳系将被黑洞吞噬！此时的地球科技连可控核聚变飞船引擎都尚在研究，就算建造出能搭载很多人的飞船，也难以在太阳进入黑洞引力范围前将一部分人类送离几个天文单位外的距离，最终飞船依然会被吸入黑洞。此时的所有逃跑行为都已是徒劳。

但人类还不是没有任何办法。有科学家提出：可向宇宙发射电磁波信号。如果宇宙中存在其余外星文明或在太阳系附近存在路过的外星飞船，他们收到我们的信号有可能赶来救援，前提是他们是好心人。就算他们看不懂我们的语言，但他们观测到太阳系周围有个正在迅速膨胀的巨型黑洞，也应该明白我们的求援含义吧！

可是在太阳系被黑洞吞噬之前，能联系到外星文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数年后，半人马座α星系被黑洞吞噬。人类的射电望远镜清晰地观测到半人马座α星系的三颗恒星并不是被直接吞噬，而是其光线逐渐变暗并消失，且每颗恒星变暗并消失的时间不超过1分钟。三颗恒星本应由于黑洞的潮汐力而被洛希极限撕碎，再被吸入黑洞。尽管被撕碎，但在进入事件视界之前，恒星发出的光应仍能被我们发现。就算是其内部的聚变反应因引力而受到影响，但其消失得也不至于这么快。此时媒体已经瞒不住人民群众了，因为这个巨大的空洞在地球上很多空旷地区都能看到，而且非常明显——那是在星空中的一个巨大的黑色圆盘，圆盘前方与圆盘范围内看不到任何星星。这个巨大的圆盘遮住了大半边天空，如同上帝用剪刀将宇宙空间减出的一个大洞，你越是凝视它，便越觉得令人胆寒。

这个极端异常的天文现象被一些非官方媒体大肆宣传。当这个现象被登入入头条时，全球的群众开始陷入恐慌，认为这是什么恐怖的天文灾难。人们开始呼吁科研高层加紧时间研制宇宙方舟带领人类逃离。见到政府与科学家们无动于衷后，世界各国有大量的人民群体开始发生游行与暴动。他们不顾警力与军队的阻止，甚至不惧怕来自警力与军队的武力威慑，用肉体挡着子弹，强行闯进科研基地与政府内部，用抢来的武器要挟他们建造宇宙方舟。政府在无奈的情况下只得向公众宣布：一切的逃跑行为均为徒劳，我们已向外太空发射了求救信号，现在只能等待来自外星文明的救援。

人类群体根本不再顾及政府官员与科学家们的性命，甚至有大量的人冲向了火箭发射中心，要挟内部科研人员发射火箭运送人们逃入太空。内部人员还来不及解释，就有数十人挤进火箭内部的载人舱室，并有人占领控制室强行发动火箭。内部人员被逼无奈，按动了发射按钮。但在发射过程中，有很多人根本没有绑系安全带或抓住扶手，火箭刚加速到每秒一千米时，整个太空舱就乱作一团——有人开始呕吐，甚至有人开始吐血，载人舱室的人们在一片混乱中到处乱撞，有人穿戴不规范的太空服头盔被直接撞碎。碎片与血液在舱室中不断地飞溅，舱内的数据显示屏被一团团血液泼溅。火箭还未离开大气层时，其运载的载人飞船早已成为一艘没有生命的幽灵船。

明知无法逃离，但在恐怖的灾难面前，逃离早已成为动物的本能。

可是那些游行与暴乱的人群中，有不少人昨天还在想着怎么在工作上偷工减料、下班后怎么耍。那时的他们哪知道末日将临，依旧享受着地球天然的舒适环境。平时最懒的人，在灾难面前跑得却最快。倘若从人类进入21世纪起，人类总体中那些躺平的人再努力一些，人类的星际航行时代也许会提早20年到来。到这时，至少能将地球上绝大部分人送上飞船进行逃离。而人们此时仅仅是末日临近时的抢夺飞船行为。当末日远在天边时，即使知道灾难将要到来，又有多少人会抓紧筹划逃离计划呢。

各国政府很快分崩离析，城市中的暴乱与游行仍在继续。许多国家到处都是枪炮的声音。此时的周力没有动摇，他待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冥想着。他想尽办法让自己感觉这是一场梦，但窗外的防空警报惊醒了他。这是不知哪个国家飞来的核导弹，即将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爆炸。那是其余国家的自保方式。他们害怕暴动的人群会引发世界大战，因此想要用核弹铲除对自己可能有威胁的国家，再来收拾自己国家的烂摊子。

核导弹在八万米高空爆炸了，但爆炸的威力却非常小。周力望向窗外，看到像激光一样的东西闪了几下。

暴动的人开始安静下来，正在发生战争的国家纷纷停火。

有数百艘庞然大物在海拔二十公里处缓慢环绕着地球。庞然大物派出的小型战机将正在飞行的核导弹全部拦截。人们看得很清楚，那是一艘艘巨型宇宙战舰。

地球上绝大多数人全都愣住了。想不到发射的电磁波求救信号竟真有外星文明接收到。但愣住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的恐惧——一旦宇宙战舰对地球开火，人类将在天文灾难来临前便被外星舰队全部消灭。

此时此刻，地球的上空出现了用十种地球人语言写出的全息投影文字。

“我们将拯救你们，请你们停止混乱，留在原地。”

外星舰队用大脑神经元扫描装置很快锁定了准备拯救的人。外星文明对即将被拯救的人们表示，他们不准备拯救地球上的躺平者、犯罪者与拥有各种不良行为习惯的人。经过神经元筛选后，这些人的占比竟高达87%。

“面对末日，你们自己也看到了地球人类的一些表现。我们担心这些人会在逃亡的过程中因为自己的私欲，占用逃亡的公用能源与物资。一旦有这些想法的人达到一定数量，将发展为人与人之间的资源抢夺战。”外星文明对人类回应道。

“请让我来管理他们吧。我认为这些人并不是无可救药的。”

说话的人正是教育家于庚庆。

“于老师，是您！”此时的周力看着外星文明在大气层上空给人类的全息投影视频。视频中的教育家于庚庆依旧身体健硕，展现着中年人少见的青春活力。

这支外星舰队也是一支逃亡舰队。他们在自己母行星的全部个体逃亡过程中，不忍心在路过一些恒星系时看到该恒星系的文明被宇宙灾难吞噬，于是他们在中途搭救了不少文明。但该外星文明对生命体是否值得拯救是有选择的，每当他们遇到那些躺平的、在灾难面前不愿付出行动的文明，这支外星舰队直接置之不理。对地球人类来说，13%值得被外星文明拯救的地球人类搭上了舰队的救援舱。对于另外87%的人，经外星文明与于庚庆等教育家和人类代表的商议，决定将这些人单独放置在几艘运输舰上跟随舰队逃离。这些人由人类代表负责管理。

周力与人群一同进入战舰内部。战舰内部舱室在纳米机器人的运行下很快变成适合地球人居住的结构。这里面无需穿戴太空服即可正常生活，有无数的纳米机器人会根据地球人的生物结构为地球人提供化学合成食品等基本的生活保障。当然，大部分符合条件的生命体将在大部分时间被关入由纳米机器人自动拼装而成的冬眠仓。

地球人类进入各自房间后，每人都收到了一份U盘形状的文件。该文件的内容十分庞大，里面记载了外星文明数十年总结的宇宙航行注意事项，以及该文明大量的科学知识。周力从这些资料库中了解到，该文明曾使用探测器探测那个恐怖的天文灾难的真相。他们的探测器发现这场天文灾难绝不是黑洞，因为当探测器靠近时，所探测到的引力场没有任何变化。但探测器发射的小型探测子弹靠近这片区域时，却瞬间消失了踪影。这些子弹内部装载了发信装置，且在碰到任何物体撞击时会发生爆炸，但在接触这片区域的一瞬间，发信装置的信号直接消失，观测摄像机也未探测到任何爆炸现象。外星文明带着疑惑在半人马座α星系留下了三颗环绕南门二A的卫星，通过卫星探测，外星文明发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恒星在被吞噬的过程中，好像有一张巨大的平面与恒星球体相交。被该平面扫过的物质全部消失，恒星上留下的仅仅是一处巨大的截平面，该切口犹如镜面般平整。短短几分钟内，恒星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一般，完全消失了。

外星文明对这场宇宙灾难做出了一个特别的解释：这是一个半径以恒定速率膨胀的球体，球体表面极端光滑，球面扫过的地方，所有的原子形态物质都会消失。因为通过探测器的观测发现，探测器向球面发射的处于纠缠态的光子在进入球面后依旧与球面外的光子保持着纠缠态。也就是说，如果将自身改造成原子以下结构的生命肉体，球面波将对自身不会产生任何破坏。但这种改造技术的实现不知还要研究几百几千年，而且与其纠结这场宇宙灾难的科学解释，不如先想出能够持续逃亡并能持续生存的方法。于是，外星文明不断调整航向，使己方舰队的航向所在直线尽可能经过该巨大球体的球心，这样便能以最高效率逃亡。

数百艘宇宙战舰组成逃亡阵列，开启了漫长的远征。巨型球体仍以10%光速不断膨胀着，舰队虽然拥有20%光速的极限速度，但随时会遇到星际尘埃的阻力，整个舰队的引擎一刻也不敢停息。由于大部分能源与物资用于引擎燃料与引擎维修方面，在这场远征中，运输舰上的87%的地球人因食物与资源的不足而发生抢夺，在400余天后减少为只剩0.4%。

几千光年外，时空波文明：

“我们的实验将在600年后停止。时空波球面扫过的地方，所有的原子形态物质均已被摧毁。在这场巨型时空波扫过之前，已有许多文明成功逃离。但未成功逃离的文明占多数，其中还有很多文明其实来得及发展出逃离技术，但他们并没有静心发展。在灾难来临前，仍有大量的生命体选择躺平。”

540年后，已远航多光年的外星舰队探测到巨型球体的膨胀开始减速。地球文明早已与舰队中的其余外星文明建立起牢固的合作关系。此时的周力正在舰队的科研仓内参与研究膨胀球体的物理学原理。当他们观测到球体减速时，便修正了他们建立的许多个可能的数学模型。他们甚至在宇宙空间自行建造了一个小型的膨胀球体，想验证模型的正确性。经过数据观测与推演后发现，该球体会自行吸收周围暗能量并不断膨胀，球面扫过的地方会将指定物体及其所在的时空完全扭曲为不可见，被扭曲后的空间内部物体将处于几乎绝对的静止状态。舰队向巨型膨胀球体发射过无数个不同功能的探测器，这些探测器在球体外围无法检测到球体内部的原子态物质的存在，但能获得少量的原子层面以下的微观物质结构的活动迹象。经过数据整理与多次的模拟实验，他们得到了重大发现：倘若将该球体逆行，使其不断缩小，其扫过的空间有可能复原！

“此时膨胀球体已开始减速，表明该球体最终有回缩的可能性。”一位研究员说道。

不知过了多少年，膨胀球体停止了膨胀，静止在整个宇宙空间。舰队在距离地球二十多光年处的Gliese667恒星系建立了新的家园。曾一度紧张的生命肉体改造工程在几乎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得以停止。尽管这个膨胀球体吞噬了不知多少生灵，但只有那些在灾难与末日面前敢于决策并大胆奔向宇宙的文明没有被吞入球体内部无尽的深渊，那些躺平的文明与生命体几乎被吞噬殆尽。此时的球体覆盖了半径数十光年的星空，犹如从汪洋中升起的一座巨岛。周围的文明无一不对这座巨岛感到惊叹不已，此时的它没有再膨胀，也没有收缩，似乎将永恒耸立在茫茫宇宙中。所有受到这场宇宙灾难的文明都相信，这是某个科技极端发达的外星文明的旷世神作。球体覆盖了大片的星空，周围未被遮挡的星星显得无比渺小。每当有文明凝视这片被改造的星空奇景时，一切似乎都归于静止。逃脱宇宙灾难的文明在这绝美的夜景下变得更加努力，虽然出身平凡，但文明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清楚：奔向星空意味着无穷的风险与不测，但唯有星空，吸引着宇宙中每一个平凡文明迈向这震撼而绝美的童话世界。

沉睡的生灵开始苏醒，被尘封的星光重见天日。

巨大的球体迅速回缩，无数支舰队向着球心进发。曾被球面扫过的空间全部复原，曾被巨型球体覆盖的生命浑然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只知道眼前曾即将扫到自己的巨大平面突然消失了。恒星依旧闪烁起猛烈而又微不足道的光芒，行星上的大地在日光的照耀下依旧是那么的磅礴沧桑。那些躺平者看似懒惰而无知，但历经数百年发展的文明舰队回归母星时，这些躺平者将得到他们的拯救。

周力跟随着舰队回到了地球家园。地球上未被暴动波及的城市依旧是那么繁华，微弱的星光历经遥远的太空，将城市的夜色笼罩起一层朦胧的雾。周力漫步在林立的高楼间，楼房的底层已布满青苔，漆黑的墙壁与地面在星光的点缀下呈现出暗银色，周围的物体全都散发着暗淡的光，光线微妙地变化着，如同整座城市轻盈的呼吸声。周力身处这片夜景，感觉自己仿佛漂浮于梦境中。尽管城市失去了灯火的点缀，但失去灯光的地球无论在其上的任何城市都能看到漫天的星空夜景。若不是那场末日灾难，没有人会相信这漫天的星海不是童话。但周力感受到更多的不是星空的美丽，而是比星空深得多的深渊中仿佛伸出了无数双贪婪的巨手，似乎要将整个宇宙收入囊中。

无论宇宙的真相有多令人失望，曾被末日扫荡的文明们，如今在末日面前早已拥有了反抗的勇气与实力。

此时的时空波文明已扩张到更加遥远的室女座星系团。在超距通信与星际跳跃技术的推动下，整个文明的足迹即将遍布整个可观测宇宙。

“大量实验表明，时空波对我方文明的所有设施均无影响。该时空波仍遵循可逆性原则，且覆盖面积将比之前大得多。”

时空波文明的一支舰队跃迁到银河系与仙女座星系之间空旷的太空。他们那拥有表面波段透射技术的战舰在星空中几乎是透明的。而就在他们启动程序的同时，舰队那本就难以发现的轮廓瞬间消失——舰队从零直接加速到超光速，迅速离开了实验的启动地点，如同任意穿梭在宇宙中的幽灵。

“第二次实验已启动。”

幽静的星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以超光速不断膨胀的球体，星光在经过球体时再次被遮挡。该球体，将摧毁其球面扫过的空间中的所有基本粒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