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坠天使（前传）
雾白的天没有让空气变得干燥一些，两侧的枯树败叶直直地把干枯的根伸出来，张牙舞爪的，像是想要抓捕路过的船。
维克多点了一支烟，这样阴沉的天气里他还保持着极度的兴奋。就在刚刚，科学家们观测了半年的陨石雨终于砸进科隆群岛附近的太平洋里。作为一位快要退役的老海军，维克多明白这个观测任务有多么重要——这可能是他一生职业最后的高光点。
科隆群岛是厄瓜多尔的领土，来自秘鲁的维克多只能在外圈打转转。四周会渐渐赶来其他国家的记者和探测人员。维克多看了看着急的女记者，恶狠狠地掐灭了烟 ：“安 静点， 我就不信这石头那么高砸下来能一点也不掉出去。“正转着，忽然发现前方黄烟慢慢涌起，无论是探测器还是无人机只要深入黄烟内部就会遭到巨大的破坏。
“维克多上 校……”一 个小兵拿着报废的探测器来报告维克多。
茫茫的黄烟慢慢向船只接近，维克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他国家的船舶从后方赶来，一艘一艘超过了他们。但船上的人都安静地看着维克多。
“ 撤！” 一声令下，大家都忙碌起来。
不过在旁边的其他船看来，黄烟刚摸了摸船的边边这只懦夫就忙跑了。他们夸张地开始嘲笑。
黄烟现在离他们很远了，但维克多却依然愣愣的站在船尾。一个报废的探测器被失望的 小 兵丢在夹板上，维克多将它踢进了大海。慢慢的，海里漫上来一丝丝黄色......
全世界都发出了红色警报！ 证实黄烟由陨石上的不知名物质扩散形成，会令生物体快速变异，哥瓜多尔，秘鲁，哥伦比亚等国家十分危险，而多数国家已采取封闭管理措施。维克多一船的人是仅存的未变异的接触者，但不幸的是，他们也受到了辐射影响。维克多是活得最久的人，也只撑了2个星期。
天气冷飕飕，从深绿的树枝上伸下来的冰锥，从天上落下的雪花好像都泛出黄色。
阿勃拉沙·彼得洛维奇·罗果夫 拍掉母亲肩上的雪，将伞拿到手里，帮她撑着。
“我还没有那么没用。” 玛丽娅 ·安德烈耶夫娜·罗果娃 愤愤地说。
“已经到了,您进去吧。”阿勃拉沙转移了话题,“我就在这里等。”
玛丽娅恶狠狠地看了阿勃拉沙一眼,转头走了进去。
黄烟里已经检测到了许多有毒物质 ,变异的人像是完全没有理智,现在全世界都陷入了恐慌。现在能够有个信仰也许是个好事。
阿勃拉沙望着满教堂的信徒,心里泛着苦涩。一阵冷风过来,吹得他连忙用围巾护住口鼻。
“咳咳 ......咳咳 。”
闻声看去,阿勃拉沙突然发现总统正躲在拐角处。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奥涅金,他还在猛烈地咳嗽。
被口水呛到的样子实在太狼狈,阿勃拉沙等到总统大人整理好形象后才打招呼 :“奥涅金总统,您好。我是阿勃拉沙·彼得洛维奇罗果夫。”
弗拉基米尔也露出笑容,向他伸出手:“很高兴遇见你,罗果夫议员。”
“总统先生怎么会来到这里呢?难道对信教有什么想法?“ 阿勃拉沙和他握了手。
弗拉基米尔笑得十分灿烂:“我也希望能有幸成为东正教徒。”
阿勃拉沙注意到玛丽娅出来了:“如果没事的话,总统先生,我就先告辞了。”
“下次再见。”
阿勃拉沙飞快地把伞排开 ,遮到了玛丽娅的头上 ,再回头弗拉基米尔已经离开了。
”阿勃拉什卡,雪撒进我的脖子里了!”
“抱歉妈妈。”
玛丽迎奇怪地看了看阿勃拉沙:“你刚刚怎么走神了,想什么呢?”
阿勃拉沙摇摇头 :“ 没什么。妈 ,你下次祷告就别拉我来了。”
“你今天不是休息嘛,又不耽误工作。”
“我需要休息啊妈妈。”
阿勃拉沙其实早就注意到弗拉基米尔手里拿着什么,但那是总统先生,不能太明目张胆,他只看 到了半个标志。阿勒拉沙把标志画下来,然后在电脑里找到了完整版……那是税务部的印章。
总统帮税务部干活! 还亲自来!
阿勃拉沙知道弗拉基米尔才不会管他有没有看到,一定会让他滚蛋。果不其然,没多久 ,阿勃拉沙 就站在了弗拉基米尔的办公室。
亲自面谈?真给面。
“我打算把你下方到地方历练，你觉得怎么样?”弗拉基米尔还是灿烂的笑容。
“我随时服从调派。“
“祖国母亲不会忘记你的奉献的。”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从地方上来的。”
弗拉基米尔点点头:“那么,有缘再见。“
我去你妈的有缘再见！
”再见。”
阿勃拉沙后来收到了很大的压制 ,他一边骂着弗拉基米尔,一边竟然又爬了回来,爬着爬着,爬上了总理的位子。
总理?!
弗拉基米尔竟然任命阿勃拉沙为政府主席(也就是总理),阿勃拉沙又是统一俄罗斯党的人,所以很快也得到了国家杜马的认可。
天暗了,光从窗户外面射进来,斜照在阿勃拉沙的脸上。
弗拉基米尔一回头就看到阿勃拉沙金色的睫毛和灿白的脸,要不是穿着正装,就像是教堂墙上的天使一样。
”总统先生，需要提前向民众发表声明吗?”阿勃拉沙抬起头,问道。
“不……不必了。”弗拉基米尔摸了摸脖子,心里有点意外,自己竟然在工作的时候走神了。
”总统先生,我还是觉得不稳妥。美国怎么可能会同意?“
“它只能同意。如今亚洲和欧洲国家都已经开始修筑'天网’,如果美国不尽快想清楚,它就只能灭亡。”
“但美国还拥有核武器,我们不能排除让我们一起陪葬的可能。”
弗拉基米尔皱了皱眉:“ 我会尽快与美国总统会晤。“
“现在出国很危险，我还是建议您线上进行。”
弗拉基米尔突然笑起来：“没事的，这不是还有你嘛。”
“总统先生,请不要开这种玩笑。”阿勃拉沙一脸无语。
距陨石到达太平洋已经一年,世界各国终于达成共识——“天网计划”。
以阿萨克斯坦的阿克套为圆心,从都柏林到平壤为直径建造球形遮蔽罩 ,把干净的海洋空气和土地罩住,建立一个大型的生态球( 这个大小是全世界资源的极限)。而没有在球内的国家则统一迁往球内,联合国把球内的土地按各国家人口数量划分好,只等入住。
想法是美好的,群众是快乐的,阿勃拉沙是崩溃的。
这么点土地怎么够分!
他把资料塞进包里,赶快去找了弗拉基米尔。然后弗拉基米尔微笑着对他说:“以后这些事 你自 己解决吧 ,我不干了。“
什么 ?！
弗拉基米尔还年轻的很(但也已经43了)，老婆也还没找。搞定了“天网计划”国民支持率一路飙升，连任那不是百分百吗喂！
阿勃拉沙不可置信地看着弗拉基米尔，但显然，总统先生非常淡定。
他伸手摸了摸撒在桌上的阳光笑着说:“我志不在此。”
12月,弗拉基米尔辞去俄罗斯联邦总统一职,次年3月,阿勃拉沙当选俄罗斯联邦总统。9月 ,弗拉基米尔建立DEV组织,攻击马里 ,毛里塔尼亚 ，尼日尔，乍得，苏丹，埃塞俄比亚，索马里，斯里兰卡，缅甸，老挝，越南，菲律宾……
他在天网外侧形成了一圈武装势力，阻止天网外的国家进入，但北美的国家却没有并受到限制。俄罗斯，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成为了南非国家谴责的对象 。
阿勃拉沙在镜头中表示俄罗斯与弗拉基米尔的行为没有任何关系，一定会派遣军队维护被困国家的权益。回到屋里，他把领带解下摔到了地上。
最晚从被他撞见拿着税务部材料开始，这家伙就在准备这一切了。但再怎么着 ，他也阻挡不了美国，加拿大那边，所以就挑软布子捏吗 ！
阿勃拉沙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他也不知道弗拉基米尔的那个组织有多少人,还能撑多久。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群人绝对没有想过活命。
”操,这沙子烫的跟锅炉一样。“一个亚洲汉子冲着地面端了一脚 ,沙子乱飞,溅到了弗拉基米尔的身上。
弗拉基米尔抖了抖袍子,用流利的蒙古语命令:“安静点,浪费体力。”
“老大,咱们都是在冷天里打仗的,这破地方热死人了。抱怨一 声也不行啊。”
“ 抱怨 ?你这叫做动摇军心,滚蛋。”弗拉基米尔翻了个身,从口袋里掏出只通讯器:“哎,蛮子!整理军队。有人过来了。”
汉子也跟着爬过来 :“老大 ,这都是些老弱病残。”
“ 嗯,是附近的 村民。正面摆几架机关枪，其他人随时保持警戒。“
“老大……”
”尽量一击毙命。“
“是。”
弗拉基米尔坐在士兵身边，他们的面前正在进行屠杀，好几个人都别过了头。弗拉基米尔强迫自己看着那些村民，他一个一个记下倒下的人的样子，他要永远记住自己的罪孽。
天网内部的资源有多少他早就算过了很多很多遍 ，但其实不用算也知道，远远不够养活全世界的人。全世界一起死，还是杀了小部分多余的人。弗拉基米尔愿意去做这个坏人，跟随着他的这些人都愿意去做这个坏人，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能够活下去，他们也知道自己已 经没有资格去爱了。
烈日炎炎，各国的军队都有序来到了阿尔及利亚的天网边境。但他们都没有再前进一步，各国默契地停下来观望。弗拉基米尔喜欢阳光，哪怕他已经被晒伤了很多次。他知道各国都来全了以后,还非要前去看一看。
弗拉基米尔并不害怕,因为有的时候,国家级别的行为也会变得很好猜。
莫斯科下雪了,但下的很小。天网已经基本建起来了,雪花也已经能看出明显的黄。
玛丽娅把伞收起来 ,向着阿勃拉沙挤挤眉:“这么点的雪,根本用不看打伞。”
“好吧,您自己去要小心。”
“你又不陪我,就不要假惺惺地关心。”
“妈,我要去工作。”
“好吧 好吧,当了总统了不起。住得那大房子!”
“不是您自己不去嘛......路上小心。”
阿勃拉沙看着玛丽娅晃晃悠悠地走了，然后回屋穿上大衣，围上了围巾。
阿勃拉沙应该坐着专车前往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但因为这位同志想要单独去看母亲(坐专车那位又会叨叨半天)，所以他少有得步行在大街上。路过一个教堂，挺大的，但莫名感觉有点败落，有点好奇，阿勃拉沙鬼使神差地就进去了。
里面已经荒废了，这里原来是玛丽娅最喜欢的教堂了(怪不得最近脾气那么差)。
阿勃拉沙推开里面的门，看到了弗拉基米尔。他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军装,棕色的发已经到耳朵附近,原本瓷白的脸被晒得黄里透红。
阿勃拉沙立马把枪掏出来，慢慢地靠近他。弗拉基米尔坐在第一排，像是在认真地祈祷,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也没回头。
阿勃拉沙在他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奥涅金先生?”
听到他的声音,弗拉基米尔快速地回过头来:“阿勃拉什卡 ! 竟然是你。”
阿勃拉沙把枪对准了弗拉基米尔的头:“你叫我什么?”
“非常抱歉。罗果夫先生。”弗拉基米尔灿烂地笑起来,“竟然能够在这时候见面,真有缘分。”
阿勃拉沙皱起了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 ?”
“我最近太累了,我有点担心自己做不下去…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罗果夫先生,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阿勃拉沙见弗拉基米尔起身:“你要离开了。”
“是的。别担心,总统先生,我们会再见的。” 弗拉基米尔走向门口 ,阿勃拉沙的枪口一直指着他。
“你就真的不能放弃吗?”
“我已经是路西法了。”
阿勃拉沙就这样看着弗拉基米尔走出了教堂，在他刚刚的座位上，留下了一张便条。
联合国紧急召开安全会议。天网已经建成,在毒气的快速扩散下开启天网刻不容缓。但难以令人相信的是,弗拉基米尔竟然撑到了现在,在他盯死的那块地方,竟然到现在都没人逃过来。
南非代表乔纳·福尔肯向职合国求助(这些兄弟已经求助很多次了)，五大常任理事国以及其他安全了的国家领导人都来到了现场。
“各位，我现在就在苏丹的战场。我实话实说。那些疯子对人民和军队无差别射杀。距他们来到这里进行屠杀已经将近2年，而代表和平的联合国和各个国家却无动于衷。我们不得不怀疑各位的立场。”
“稍安勿躁，福尔肯先生。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您也应该理解，我们应该顾全大局 ，维护真正的和平。“联合国秘书长威廉.爱特纳和气的回答着。
”你是说这些无辜的人们不配拥有和平吗?”乔纳很生气,“他们就该去死?”
“哟,真热闹 。”
阿勃拉沙听到声音，心脏漏了一拍 ,却没转头去看。
弗拉基米尔脸上还是熟悉的笑容:“各位好啊。”
”你来这儿干什么?”阿勃拉沙站起来,质问道。
“ 我打算投降 ,毕竟天网已经建成了，我也不想变成变异的怪物……”弗拉基米尔说着，突然冲向指挥台。
“警卫！警卫呢?”威廉赶快吼道。
但已经晚了,弗拉基米尔已经打开了了天网启动的最高级别开关。早就温入天网操作机构的DEV组织成员也立刻开始各系统的开启 。
乔纳在镜头里看到这一幕,发疯似的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伪君子,你们有脸活下去吗?”
乔纳丢下摄像设备向北跑去,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威廉着了一眼阿勃拉沙,伸手关掉了通讯,然后让姗姗来迟的警卫带走弗拉基米尔 。
阿勃拉沙慢慢地坐下 ,看向窗外缓缓变蓝的天空,慢慢地笑起来。远处的大楼上,一架装载好的M110狙击步枪射出一颗子弹,打死了阿勃拉沙。又一颗,打死了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嘴里溢着血 ,挣扎着去 看阿勃拉沙 ,但当他看到阿勒拉沙的笑容后，他也笑了。
狙击手逃走了，阿勃拉沙安排好了一切。他帮助弗拉基米尔进到这里，他是同盟者了。
在天网彻底关闭的那一瞬间，DEV组织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家乡，冲着自己开了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