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推理事件簿同人文 切间美星的初犯罪现场调查

笔者本人对切间美星这个角色偏爱有加,看完全系列后遗憾久久难消,便执笔写了这篇同人文。该文讲述了在第八部的故事后,青山误入一处杀人现场,被当作第一嫌疑人受到拘捕,切间美星参与事件调查并解开谜团的故事。整体上算是一篇正经的本格推理短篇小说,但还是略有些长度,希望各位看官耐心看完。

切间美星的初犯罪现场调查
(1)
透过这扇粘着污渍的防弹玻璃,我只能看见冰冷的铁牢与严阵以待的守卫。直至来到这里,我才发现自由原来是一种享受,当双手被束缚在活动空间仅有几厘米的镣铐中时,作为个人的自我已经完全消失了。嗅着充斥着铁锈味的空气,我感到自己的关节也有如生锈了般酸痛不已。自由与个体的剥离实在残酷,待宰的羔羊尚且知道自己即将步入死亡,而我却只能等待,将命运托付给一片黑暗的未来。面前的老式电话机是我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当然,也需要另一头有人向我传达。
望着这台年头久远,已然有些泛黄的电话机,人生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快速闪现。我自认为自己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经历过的事件要比大多数人都丰富,儿时在故乡的大河畔遇见了年长的初恋,她教会了我喝咖啡,从那之后咖啡便与我形影不离。我在追求理想中的咖啡的道路上不断摸索,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们,遭遇了诡谲稀奇的事件。我曾在通往金阁寺的高速道上与绑架犯飞车,也在暴风雨之夜救下过意欲轻生的女子,见过有人为一幅价值不菲的画作而伤害他人,也见过有人因为嫉妒而割舍多年友谊。
这些都发生在我走入那家藏在京都一角的咖啡馆之后——塔列兰咖啡馆,对我而言如同第二个家一般的地方,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印刻在我的脑海之中。穿过种着柠檬树的庭院,推开复古风的木门,随着一声清脆的风铃声,走入仅摆有几张桌子的房间中,会有如一股仿佛被松软绒毛包裹般的舒适感。这家咖啡馆的吧台之内,时常站着一位我朝思暮想,现在这一时刻更令我想念万分的人——咖啡师切间美星,我的挚爱。与她相识之后,我的人生霎时间充满了千万种永不褪色的光彩。她为我煮出了理想中的咖啡,令我品尝到了从苦涩之中浮现的恋爱般的甘甜,同时她凭借超脱常人的智慧,解决了无数事件,是我心目中独一无二的理想女性。
但,这次的事件她能够顺利解决吗?
正当我想到这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踏着地面传来的震动令我的身心为之一振,我打起万分精神死死盯着那受人严加看守的小门,倏然间两个人便出现在门前。切间美星仍然穿着塔列兰的工作服,白衬衫西装裤,连围裙也没来得及卸下,她停在小门前,那一头黑色的鲍勃头短发在奔跑中乱了形,躬下身子两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看见我之后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丝宽心的表情。身旁是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藻川又次,没想到他这么大把年纪竟也要跟着美星一路狂奔,不免令人有些感动。
美星在短暂的停歇后立马冲了上来,与我隔着玻璃相对而坐。这或许就是犯罪者的悲哀吧,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无法张开双手拥抱自己的爱人,两个人仿佛身处两个世界。我鼻子一酸,竭力控制着情绪,在美星拿起玻璃外的电话后,我也慢慢举起了这头的电话。
“大和,你没事吧!”听着美星如铃般的声音,泪水止不住落下。
“美星……”
“我也是急忙忙跑来的,怎么不唤唤我。”藻川老爷子凑上来说着。
“还有老爷爷。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我不争气地擦了擦眼眶的泪珠。
美星眼中也闪烁着热泪,关怀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被警察逮捕了?”
“难道是性骚扰被抓了吗?”
“爷爷你住嘴!”
看着二人在这种场合还能斗嘴,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身子逐渐舒缓起来。在美星热切的眼神中,回忆起了今天早上突如其来的一幕。
(2)
自第一届京都咖啡节在跌宕起伏中落下帷幕之后,除了我的工作暂且没有着落之外,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原样。我与美星在咖啡节的尾声时破镜重圆,向神明许下的愿望得到了回应。为了在重回塔列兰工作之前保障生活,我开始在相识的各家咖啡馆之间打打零工,一方面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另一方面也是保持煮制咖啡的手感。虽然每家咖啡馆的风味不尽相同,煮制的方法自然有所差异,但大体上是相通的。同时我也认为在其他咖啡馆学习到的技巧未来或许能应用到塔列兰的新品菜单开发中,从思想转变的深度来看,在一定程度上,我的人生已经与塔列兰,与切间美星绑定了,未来的一切决定都要在考量二者情况的基础上才能进行判断。
这一天,我仍然还没接到塔列兰的复职通知,正值休息日,我想着塔列兰里或许也会客满为患,美星腾不出手来招呼我,便打算在塔列兰歇业后再去找美星。向美星发信息传达这一意向后很快收到了同意的回复。正当我思考着白日里该如何打发时间时,一位朋友打电话来让我去店里帮忙,正愁无处消磨的我自然欣然接受,随意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朋友的店铺位在下京区东本愿寺附近,从西洞院通向北去即可到达。众所周知,京都是一座有着各种小道的城市,房屋与房屋,围墙与围墙之间夹出的小道宛如一张蜘蛛网一般覆盖了整个京都市。我便从该路一路前行,到某个路口左转后在各个民家间的小路上穿梭,终于抵达了一条通向目的地的公路。
虽说是铺了沥青的公路,但道路十分狭窄,仅有一车多的宽度,路上除了右侧中段位置上的一条巷道外再无别的通路。道路两侧不仅有自建的独栋住宅,还有不少高层公寓。路的一头似乎正在施工,后面放置着一台搅拌车,头戴黄帽的工人摆着手让一辆黑色的车向后退,黑车慢慢向后挪动着,我先行避开走到一侧,正在想这条路是否完全禁止通行时,发现在巷道前方放着的警示牌上只写明了车辆禁止通行,施工现场一旁用木板架出了一条小路,看来是可供行人通行。我松了一口气,去朋友的咖啡馆唯有这条路是最近的,如果转出去绕的话则要耗费更多时间。
在那辆黑车退到外面较为宽敞的路上调头扬长而去后,整条路更为荒寂,除了前方慢悠悠施工的几个工人,以及站在后面指手画脚加以监视的工头之外,便再无其他人了——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在我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车辆时,我发现我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
男人从面貌上看与我年龄相仿,大抵也是二十来岁,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留着草坪一般的寸头,似乎是不太认路,他一面看着手机,一面四处张望着,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谨慎。我与他相隔十米左右,虽然他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我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京都既是个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也是交通路况错综复杂的大型迷宫,若不是长久生活在此的人,出行依靠导航也不足为奇。
我靠着道路右边前行,原本只要走过前方用木板架设的小路便可安然无恙,可就当我正要走过右侧的那条小巷时,突然耳旁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不大,但嘶哑怪异,仿佛是谁被扼住了咽喉,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尖叫。又像是一个失语者在发泄愤怒,尝试向世界怒吼。当时无论是前方的施工人员还是后面的男子,都距离这个小巷有一段距离,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声尖叫,唯有我清楚,这是从身旁的小巷中传来的。
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向右转身,那条巷道即是两边的高楼之间夹出的缝隙,林立的高楼遮掩了太阳,巷道里终日不见天日,颇为昏暗。巷道内,似乎有个人在活动,那人身形佝偻,扶着墙,步履蹒跚地向前挪着步子,背对着我因而难以分辨出是男是女。我想那声惨叫可能就是这人发出的,本着一探究竟的精神跨入巷子里。在我逐渐靠近时,才发现是个穿着风衣的长发女子,但现在虽然称不上盛夏时节,颇有些入秋的味道,可京都的气温仍然高居不下,为何她会在这种季节穿一身风衣呢?
来不及思考,我已然离她仅有十步之遥,虽然二人距离的缩短,我才发现她的卡其色风衣上竟然参杂着一抹鲜艳的色彩。在她的背部,插着一把匕首,血液从伤口向下流淌,散发成数条支流,在风衣的下摆处聚合,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那一瞬间,我不禁呆愣在原地,一股寒意刺入骨髓,浑身的肌肤仿佛缩小了一圈般令我绷直了身子,血液滴落的声音放大了千万倍般涌入我的耳中,我的心脏迎合着血液滴落的频率开始剧烈的跳动。在我过去二十五年的生命中,我的经历应当比大多数人更为跌宕起伏,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看见这骇人一幕。
我的脚步仍然在不自觉地往前移动,在距离她仅有一两米时,她仿佛燃尽了生命一般,猛地倒了下去。那一刻我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冲上去,我本想扶她起来,可心里却在预料着最坏的结果,便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呼吸。人类的生与死,就在如此简单的试探动作中决定了,当皮肤感觉不到气息的流动时,在最基础的意义上,便可以宣告此人的死亡。这时我才知道,我目睹了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着她背上插着的匕首,我知道这是一件凶杀案,而且凶手很可能从面前的这条巷道中逃跑了。我镇定下来,拿出手机看见上面显示着10点40分,又偷偷地看了一眼女子,她里面穿着白色衣服,下身是藏青色牛仔裤,衣物都有些许脏。正打算报警时,外面已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警笛声,这昏暗的巷道一瞬间布满了鲜活的气息,警笛声在两侧的楼壁间互相碰撞愈传愈远,也在我的心里起起伏伏。
(3)
“这么说你是目击到凶案现场了,那也应该把你当证人才对,怎么会被关在这?”美星挺直娇小的身躯,不自觉地向我靠近,她两手禁握着电话话筒,看得出来她现在十分焦虑。
“别着急呀美星,先听这小子把话说完。”藻川老爷子这时表现得更为镇定。
“这也是我疑惑的点。”我很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但现在却无能为力,“本来我认为在那等待警察到来,再配合完成笔录就好,没想到……”
在我听到警笛之后,便退离了那女子身旁,虽然我试探了她的呼吸,但是否已经死亡我并不确定。不大会儿,便有一队警察从我过来的一头走入了巷子中,其中两个警员看见我在现场立马要冲上来,却被领头的一个警察拦住了。他留着半长的卷发,下巴蓄着胡渣,一身随意的便装,独自一人走上前来,从怀中递给我一张名片,开口说道:“我是京都市警察本部搜查一课搜查四系警部百木敬高,接到有人报案该地有犯罪事件发生,请问阁下是?”
我便向他自报家门,同时将方才目击的整个过程都复述了一遍。百木听完后点点头,继而问道:“是你报的警吗?”
我摇摇头:“正打算报警时你们就来了。”
他带上随队的法医走过我身旁,径直来到那女子旁,开始了初步检查,并拍照留存。或许是判定该女子已经死亡,他随即让其他人保护好现场后将尸体先行运走,之后转过身向我问道:“你认识她吗?”
我下意识摇摇头,其实那时我并未仔细看过女子的脸,只是感觉自己应该不认识她。
百木环顾了一圈小巷内,往里走了一段距离,赫然发现在小巷尽头的转角处有一枚摄像头,角度正好能够拍到整个转角,如果有人往里逃跑的话一定会被拍下来。百木显得很高兴,过来告诉我从我的证言来看,凶手不可能从外面的路逃跑,那么只能逃向小巷深处,从那枚摄像头就能锁定凶手。
这与我的想法一致,我来到小巷时女子尚未死亡,虽然生命将近尽头,却还仍有余力走动,说明是刚遇刺不久,而我来到外面的道路上时,除了前方施工的人与后面的男子之外,再无别人,这两者离小巷也较远,不可能会在杀完人后从我的视线中来到当前的位置,我也没见到有人从小巷中出来。即使凶手可能在我来到外面道路上时便已经离开了,那么外面的施工工人也一定会看见,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只要凶手从外面离开就会被目击,从里面逃跑则会被拍下,锁定凶手身份是迟早的事。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根据程序,我需要去一趟警局做笔录。在警车上我打电话告诉朋友今天有突发事件没法过去帮忙了,他虽然嘴上说好但能听出仍有几分不乐意,可人世无常,这种情况下我也束手无策。在我来到警局后,正常同一个警员复述着方才目击到的一切,但还未说完,百木敬高突然面色凝重地来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将我带到了审讯室中。
正当我摸不着头脑时,百木用平板电脑给我播放了一段视频,从画面来看是那个巷道内部转角的监控拍下的,右上角有年月日时分秒,确认是今天的监控,并且从时间的流动上来看视频没有经过剪辑。
监控画面从上午10点28分开始,是我到达巷道前不久。在30秒之后,一个身着卡其色风衣的长发女子从画面的一头出现,她低着头匆匆跑过转角,进入到了巷道里。这就是那女子进入巷道的时间吧,我继续等待着,可画面里再没有出现过一个人,右上角的时间也逐渐来到了10点40分。
我理解了警方为何把我带到审讯室,在女子进入巷道后和我来到现场这段时间里,从巷道内部的转角处监控竟没再拍到任何一个人出现,这意味着凶手没有从里面逃走,而是从外面离开的。
“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了吧。”百木平静地看着我。
“凶手没有从巷道里面逃走,那肯定是从外面离开的,那个时间点我可能没有看见,但施工的那些工人应该看见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问过了施工的工人们。”百木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他们说整个上午没有几个人来过那条公路,所以记得还算清楚。没人从那条巷道里出来,倒是有一个人进去了。”
我不禁愕然,呆呆问道:“难道是说我?”
百木笑着回道:“你很清楚嘛。”
“这不可能,我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刺了,凶手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逃跑了!对了,可以攀爬两侧的墙壁,到楼顶之后再从楼梯下去,这样就可以离开现场了。”我争辩着,想要排除自己的嫌疑。
“这些我们当然想过,可两侧是八层高达二十米以上的公寓楼,墙面近乎垂直于地面,就算有绳索的辅助,要攀爬上去也颇费功夫。而且我们已经询问过管理人员,当日案发时间前后并未发现可疑人物进出公寓,公寓内也有监控,随后我们会调查。”
“凶手或许就住在公寓里呢?”
“两栋楼的住户并不多,我们可以挨个排查。但现阶段,还请你先呆在这里配合我们调查。”
我沉默了,我很清楚自己提出的假说其实根本站不住脚。那垂直于地面的墙面就算有工具辅助也很难攀爬,20多米的高度势必需要一些时间,但是我来到巷道里时,女子刚遇刺不久,凶手真的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爬上高墙吗?就算可以,那么被害的女子应当是知道的,为什么她没有朝墙上看一眼,而是耗尽最后的力气向巷道深处走去?那模样就像是在追赶凶手一般,可凶手却没有从监控下走过……
美星认真听着我的讲述,她漆黑的双眼一直望着我,使我感到了难以言表的哀伤。在我沉默之后,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对我道歉。
“对不起,大和。都是因为我让你遇到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呀美星,这件事情跟美星没关系呀。”
美星垂下眼眸,双眼噙满泪珠。
“大和自从与我相遇之后,因为我碰见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不仅是两年前的咖啡师大赛,前不久的咖啡节上也被误认为犯人。这次的事情也是,如果我没把大和从塔列兰辞退,今天就不会去朋友的咖啡馆帮忙,也不会遇见这种事了。”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反过来安慰她道:“别这么说呀,从原来的咖啡馆辞职来到塔列兰是我单方面的决定,跟美星没有关系。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切间美星,更大的幸运是和切间美星结为情侣。而且我在这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有你在,我相信美星你一定能帮我洗脱冤屈。”
美星点点头,眼神中重新焕发了坚定不移的风采,她咬着字回道:“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把大和带出来的!”
“就拜托你了,亲爱的美星。出去之后,我想先到塔列兰喝一杯摩卡咖啡。”
“没问题。”美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张笑容。
探视的时间已到,一旁的警员带着我起身离开,美星的双眼一直注视着我,那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漂浮着无尽的悲痛。
(4)
切间美星从椅子上起身,在男友离开后,她感到了巨大的失落。与从前碰到的任何一个谜题不同,这次是她首次接触杀人案件,在信息不足又缺乏调查手段的现在,她实在无从下手,脑子里混沌一片。正当她茫然无措时,一个男人不羁的声音传来。
“小姑娘,那个男的是你亲戚吗?”
百木敬高悠悠走了过来。
“您好,青山先生是我的男友。”美星微微一鞠躬。
“青山?他不是叫青野大和吗?”
“不好意思,我叫习惯了。青野大和先生是我的男友,请问您是警部百木敬高先生吗?”
“你从他那都听到了吧。”
“大致情况已经掌握了。”
“那你应该知道他现在是重大嫌疑人,在我们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放他离开。”百木敬高说着话细细打量了一圈美星,饶有趣味地说道:“话说回来,感觉你很眼熟呢。你这身打扮,是开什么饮食店的吗?”
“我是咖啡师切间美星,和我的爷爷一起经营了一家小店。”美星拉上身旁的藻川又次,老爷子也像模像样地问了声好。
“我想起来了,前阵子的京都咖啡节你是不是有出摊?我记得我买了你们家的咖啡。”
“是的,谢谢您照顾生意,当日实在繁忙,没能照顾周全还请见谅。”
“不不不,我其实是看难得有个年轻可爱的咖啡师才去买来尝尝。不过味道确实很棒,我之后还给你们店投了一票呢。真不愧是中田学姐,竟然能找到这么优秀的咖啡店。”
“谢谢您的支持,您方才说中田学姐,是中田朝子小姐吗?”
“是的,她是我大学的前辈,一直以来受到她不少照顾,咖啡节也是她邀请我来的。虽然我平时也喝咖啡,但都是些速溶咖啡,寡淡无味,全为提神。难得能在咖啡节上喝到你们煮的咖啡,正经的咖啡确实美味,也让我对咖啡有了些兴趣呢。”百木顿了顿,“对了,给我一个你们家店的地址吧,下次我想去店里尝尝。”
美星慌忙从围裙袋里拿出一张塔列兰的名片递给了百木,百木收下后仔细看了看正反面,而后收入口袋中,继续说道:“好了,就先这样吧,我也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们今天应该也见不着他了,快回去吧。”
在百木即将离开时,美星开口叫住了他:“百木先生,请留步!”
“怎么?”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让我参与案件调查?”
百木转过身来,抓了抓头发,笑着说道:“小姑娘,我很理解你想为男友做点什么的心情,但一个外行还是别参与进来了。你放心,我们查清楚他如果确实没有问题的话,很快就会放他回去。”
“我们家咖啡师可是很聪明的,有她帮忙这种案子马上就能水落石出啦。”藻川又次不悦地说道。
百木瞥了老爷子一眼,又看着二人,叹口气回道:“恕我冒昧,一个咖啡师再聪明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在开发新品方面能够先人一步吧,犯罪调查和煮咖啡可不一样。在其位司其职,不要自以为是地掺和进来,影响专业人员工作。就这样,失陪了。”
看着百木离去的背影,藻川又次做了个鬼脸,愤愤唾骂了一句。美星沉默良久,对老爷子说道:“爷爷,我们回塔列兰吧。”
“真要放弃回去吗?”
“先回去吧。”
乘上停在门口的红色雷克萨斯,藻川又次从正面的反光镜中看见了美星满是愁绪的面容,他想起过去藻川夫人在世时,总是不会隐瞒自己悲伤的情绪,一切的难过哀愁只要尽情宣泄便能烟消云散,自己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一直充当着聆听者的身份,但这时能够聆听美星悲伤的人却正是她悲伤的源泉。
藻川又次唯一能做的便是平稳驾车,一路安全回到塔列兰。二人下车后穿过院子,回到店中,美星首先将身上的围裙解下,揉成一团随意丢在桌上,而后急忙跑进把台中,从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名片。是先前中田朝子来邀请塔列兰参加咖啡节时送上的,美星没有迟疑,拨通了电话,在向中田说明情况后,对方表示立马过来。在等待的过程中,查尔斯似乎也觉察到了气氛的异样,它跳上吧台,主动凑在美星手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中田朝子很快来到了塔列兰,她同上次一样穿着干练的西装,美星向她说明了事情的情况后,主动深鞠一躬,请求道:“朝子小姐,我想请求您让百木警官同意我参与本次的案件调查。”
中田连忙扶起美星,微笑着向她说道:“美星小姐,你有信心解决这个案子吗?”
“就算没有也必须有。”
“我明白了,我马上和百木联系。在咖啡节时你帮助我找到了扰乱活动的人,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现在正是我报恩之时。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百木的。”中田拿出手机,“稍等我一会儿,我向公司请个假。”
(5)
当百木敬高看到切间美星与中田朝子一同站在他眼前时,他不禁将两条粗眉毛挤到一块,抓了抓一头乱发,开口说道:“小姑娘,你还真有本事,中田学姐你也能请到。学姐,你不用工作了吗?”
“为了美星小姐的事情,我已经请了不定时假,事情办完我才会回去。百木,你应该知道我们来找你的目的了,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请你同意让美星小姐参与调查。”
“怎么学姐也这么说,这小姑娘到底有什么本事?”
“美星小姐曾经帮助过我,我十分清楚她的能力,所以才会果断和她一起来找你。百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求过你,但这个忙求你务必要帮。”
中田说完便重重弯下了腰,美星也做着同样的动作。
百木背过身去,像是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只恶犬般,他对着空气狠狠踹了几脚,抽了支烟叼在嘴里,转回身来,妥协般说道:“让无关人员参与案件调查是违反程序的,但是学姐的面子我不能不给。这样吧,我会将案件的情报和调查进展都透露给你,你也可以以警方的身份去询问事件相关人员,直到你满意为止可以吗?”
“非常感谢您!”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现场,路上告诉你们现在掌握的情况。”
美星与中田随着百木一起乘上一辆警车,百木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给美星递来了一面平板电脑,上面正是巷道的监控录像,美星一面看着一面听百木介绍关于死者的各项情况。
死者名为川空奈由子,是本地知名企业川空公司经理川空布武的妻子,今年26岁,身高163厘米,体重45千克。死因为刀具从背部插入体内,造成多脏器受损,失血过多而亡。凶器是一把常见的水果刀,难以排查来源。死亡时间在10点28分至10点40分之间。死者发现时身着一件卡其色风衣,内穿着白色T恤,下身藏青色牛仔裤,穿了袜子但没有穿鞋。死者身上未发现随身物品。除了刀伤外,尸体身上还发现在嘴部有一圈胶迹,双手和脚腕部都有绳索捆绑留下的伤痕,再加上法医表示她肚中没有食物残留,初步判断曾经被监禁过。根据辖区内派出所的报案记录,川空布武在昨日下午4点20分时有过一次报案,说奈由子从早上开始就不知所踪,但由于失踪时长不足未得到重视。警方认为,奈由子基于某些原因受到监禁,在今天早上时得以逃脱,于10点28分跑入巷道中,后被绑架者发现,杀害于巷道内。
监控画面与青山描述的并无二致,自10点28分被害人的身影奔跑着闪过监控后到10点40分为止都再未拍到过任何人影。除监控画面外另有几张受害人的局部照片,卡其色风衣长度达到膝盖处,背面的下摆处血迹混合着泥点形成斑驳的图案,下身的藏青色牛仔裤应是穿了一段时间,有些点点灰尘,脚上的袜子沾满了泥水,一片乌黑。被害人左手指尖沾着些许泥点,右手手掌沾满灰尘。
“川空布武先生有收到绑匪打来的电话吗?”美星将平板交还回去的同时询问道。
“并没有,或许是因为撕票了所以放弃打电话了吧。”
“那就很奇怪了,绑架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赎金。既然是公司经理,想必家庭条件很不错,假设昨天早上奈由子就被绑走了,按理说绑匪应该会即可打电话来索要赎金。可绑匪不仅过了一整天没打,甚至还将人质杀害了,这不是等同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吗?若说拿到赎金后再撕票还能理解,可什么也没捞着就选择撕票就太奇怪了。”
“会不会奈由子被杀是一场意外呢?她的出逃是绑匪没料到的,等到在小巷截住奈由子时,由于对方反抗太过激烈,绑匪便用刀威胁奈由子,奈由子转身逃跑却被刺入背上,之后绑匪以为杀了人便慌不择路地逃跑了。”中田分析道。
“以奈由子当时的状态恐怕很难反抗,她首先是个弱女子,其次受到一天的监禁,也没有进食,体力必然流失许多,绑匪应该能够很轻易地抓走她,犯不上动刀子吧。”
“还有一种可能。”百木在副驾侧过脸,“绑匪并未发现她逃跑了,奈由子一路逃到巷道,自以为逃出生天时,却不想碰到了曾经的仇敌,仇敌也没想到见到了她,一时愤从心起,拔刀冲向奈由子,奈由子转身逃跑却被刺中了。”
“您是在说青山,不,青野大和是奈由子的仇敌吗?”
“我只是提出一种假设而已,而且这假设听起来要比你们刚才说的靠谱一些。并且,我们调查了一下奈由子和青野大和的生平,川空奈由子,娘家姓河津,而青野大和的初中同学里,就有一名叫河津奈由子的女生。她们是否是同一人还在核对,但你们应该也不相信有这种巧合吧?”
“青野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刀具?”
“可以有种种说法,他说是去朋友店里帮忙的,可能朋友说店里缺刀具,他随手买了把水果刀。或者他自己家里缺,给自己买的也说不定。总之,那不是一把多么特别的刀具,任何一个超市都能买到类似的。”
“刀上面有他的指纹吗?”
“指纹我们还没有详细验,初步检测了一下大概是没有。不过很巧的是,青野大和身上带着餐巾纸,不管是用餐巾纸包裹刀柄还是事后擦拭,都可以消除指纹。”
“请不要将别人的习惯与案件牵连上,我不相信大和会是杀人凶手。”
一群乌鸦从急速行驶的车窗外一闪而过,伴随着嘲哳的嘶鸣飞向天际。
“人总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两侧的墙面没有攀爬的可能吗?”中田问道。
“有绳索的话当然可以,但我们并没有在墙面上发现足迹,房顶上也没有搬过绳索的痕迹。”
“楼顶上有放置过工具的痕迹吗?放置铁架加上定滑轮的话,人是可以将自己拉上去的。”
“很遗憾,也没有。要能承受住人身体重量的铁架需要一定大小,我们目前还没发现有谁家存在这种铁架或者有人说见过类似的。”
警车很快开到了目的地,在小路路口迎面立着一块车辆禁止通行的警示牌,警车由是停在了较为宽敞的路上。几人下车步行来到巷道前,百木用手指着巷道入口处说道:“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奈由子的手机。”
“手机被丢在这吗?”
“看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猜测是凶手杀害被害人后,抢走了她的手机,逃跑中途不慎丢落的。”
“那这与大和是凶手的说法就矛盾了,大和并没有逃离现场。”
“可能原本计划杀完人带走手机,伪装成强盗杀人,但没想到还没出巷道便听到了警笛声,情急之下扔下手机折返回去,假装目击了现场。”
“请不要无端做有罪推定,为什么被绑架的人手机会在身上呢,既然在身上可以随时报警才对。”
“或许手机是在逃脱之后才拿到的,一直没找到安全的地点报警吧。”
“报警说这地方有案件的人是谁呢,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案件发生?”
“公用电话报的警,不过这一片区的确时常发生一些抢劫事件,毕竟巷道杂乱,早上我们到来时在离这不远处的另一条巷道里发现了青少年在殴打流浪老人,报警人或许是看见了别的事情,误打误撞罢了。”
“请问那部手机有损坏吗?”
“没有,还是完好无缺的。”
几人走进巷道中,远远便能看见几个警察在忙东忙西,在靠墙侧地上有一圈描绘尸体形态的白线。
“这是被害人陈尸的位置,如我先前说的一样,她朝向巷道里面,正面倒地。”百木向前一指,巷道并不长,不远处突现一个拐角,“前面那就是摄像头的位置,拍到了整个拐角,只要有人从拐角走过就一定能被拍到,你们可以去看看,但不要乱动东西。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先失陪了。”
百木说罢便退出到一旁去了,他朝着原本大道上一头的施工区域走去,那正有几个施工人员不耐烦地说明着情况。美星与中田环顾了一圈巷道内,受两侧高楼的影响,这里暗无天日,前几日下过的雨仍残留着痕迹,处处坑坑洼洼蓄着不少污水,但大部分的地面仍是干燥的,尸体也处在一片干燥的区域上。在尸体陈尸位置后方,有着一大滩发黑干涸的血迹,向尸体方向血迹呈滴落状连成一线,在白线内部又有一滩干涸的血迹。
二人看过现场后一路前行来至拐角处的摄像头下,摄像头挂在两人高的位置,从监控画面来看,能够从斜向下的角度拍到走过拐角,进入巷道的人的上半身。向前走出拐角会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巷道,宛如陷入了迷宫中一般。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摄像头?”中田看了看四周,这里鲜有人烟,安装监控的意义似乎不大。
“可能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如百木所说,在这种阴暗的角落里很容易发生一些恶性事件,如果过去这里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那安装监控以防万一也可以理解。”美星抬着头看向摄像头,撅起嘴,“要是研磨机在手边就好了。”
“美星你想到什么了吗?”
“有一点我感到很奇怪。”
中田侧着头表示不理解。
“在这个天气,为什么会穿着风衣呢?虽然前不久下过雨,但气温并没有因此下降。”
“只是个人习惯吧,有些人天生怕冷呢。”
“另外我在探视青山先生的时候,他向我描述他所看见的场景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女子,她里面穿着白色衣服。
“我们刚刚看照片或许观察不到全貌,但可以看出被害人的风衣是敞开的,从外就可以看见她里面穿着什么衣服。青山先生作为第一发现人,能看到被害人的白色衣服,说明从一开始被害人的风衣就是敞开的。但是——”美星看向那白线划出的陈尸痕迹,“在监控中,她却是扣上风衣的。”
“这个很重要吗?会不会她嫌热自己敞开的,毕竟这天气还是挺热的。”中田望向万里无云的晴空。
“那就与她怕冷的假设矛盾了,按照时间来看,既然外面的施工人员没有看到有人出去,那么被害人在来到这个巷道之后应该就遇见了凶手,为什么来到这之后才解开了扣子呢。”
“可能她怕冷,但是一直在奔跑,这过程中身子热起来了,可是一直不敢停下,在碰到凶手和他对话的时候才有时间解开扣子吧。”
“那凶手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巷道的呢?”美星垂下眼,捏住下巴,“假设青山先生是犯人,他为了家庭使用随便买了一把水果刀,在去朋友咖啡馆帮忙的路上,意外在这个巷道外看见了奔跑而来的被害人。他们曾经水火不容,有着天大的仇恨,青山先生走入巷道中与被害人对话,这期间被害人解开风衣的扣子,二人交谈间出现了什么问题,惹恼了青山先生,他随即拔刀冲向被害人,被害人转身逃跑,被刺中背部。之后青山先生假装刚发现凶案现场,等待警方到来。”
“这么一想很合理呢。”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美星果断否定了这点,“先不说他们是否有这么大的仇恨,既然被害人能有时间解开扣子,说明她当时应该是自由的,在发现青山先生涌现杀意的时候,完全可以大声呼喊。当时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只要大声呼救的话一定能被听见。当然,青山先生可以率先控制住她,一手蒙住她的嘴,一手用刀刺入背部。但这样他的衣服一定会沾染血迹,可显然青山先生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否则他的嫌疑就没有洗清的空间了。”
“是呢,既没有听到被害人的呼救声,青山身上也没有血迹,虽然他带有纸,但现场似乎没有发现擦拭血迹的物品呢。”中田思考了一会儿,“会不会是这样,既然不是被害人解开的,那么只能是凶手。被害人没有发出呼救声,是因为来不及呼救就被凶手捅了刀子,之后凶手解开被害人的衣物,企图寻找一些财物什么的。百木也说,被害人身上没有发现随身物品,说不定就是被凶手拿走了。”
“可是青山先生说,他到达的时候被害人还尚存一息呢,并且凶手如果拿走了所有东西,为何会单单将手机遗漏呢?”
“会不会凶手在刺伤被害人之后,被害人便倒下了,凶手认为被害人已死,便搜了东西离开,手机可能涉及到一些定位之类有暴露的风险,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丢掉手机。”
“时间太短了,被害人不应该会在短短12分钟内昏倒又苏醒。并且如果这么考虑,那么凶手仍然是从巷道外离开的,可这又与现实条件不符合。”
“这么说来,青山是凶手的可能性很小呢,但是除了他之外,又再没有别的人了……”中田突然灵机一动,瞪大的双眼,“这么说来!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被害人其实是自杀!”
“这么一来所有的疑点都能解释了,被害人跑入巷道之后,自己解开了风衣的扣子,基于某些原因,她拿出了水果刀,固定在地上,向后一倒,让刀子刺入后背。而后挣扎着起身,往巷道里走了几步,正好被青山看见,就是这么一个过程。”
美星点点头:“在排除前几种可能性之后,我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马上就发现了两个问题。”她伸出一个指头,“第一,从照片中可以看出来,被害人并没有戴手套,理应会在刀柄上留下指纹。但百木警官说过对刀具进行了初步的检验,上面没有发现指纹。”美星向陈尸的地方靠近了几步,伸出第二个指头,“第二,从地上的血迹形态可以看出来,一连串的滴落状,这是被害人中刀后继续步行,血迹顺着衣物滴落形成的。那么后面这大滩血迹就是被害人最先中刀的地方,被害人中刀后在这个位置停留了一段时间,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血迹才起身往前行走,最后倒在几步远的位置。但是这个位置没有可以固定刀具的东西不是吗,要想让刀结结实实地刺入人体,那么一定需要足够坚实的固定物,假设有这样的一个东西,现在去哪了呢?是被害人处理掉了吗?可被害人在中刀之后真的还有能力处理吗?”
“会不会是用冰块冰住水果刀呢?之后冰块融化就不见了。”
“不可能是冰块,被害人的风衣上并没有大片的水渍。”
“果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得出结论啊。”中田有些泄气。
“但是青山先生的嫌疑减轻了,还是要非常感谢朝子小姐。”美星极为娴熟地向中田微微欠身,“我们出去看看百木警官那边吧。”
(6)
在外部道路的一头,百木与几名警察在对道路施工人员进行例行盘问,他们似乎被问了无数遍,有些不耐烦,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话语,让警察快些解决让他们重新开始施工。美星与中田凑上去,听见了站在搅拌车前的领头的工头描述这天早上案发前后发生的事情。
“我们从早上九点开始施工,原定计划干到十二点半。这是个小道,很少有人来,所以早上来了几个人我倒是记得清楚的,我确定只有一个人进了那个巷道里,就是你们警察抓走的那个。在他之前我没见到有人出来,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这一带时常有乌鸦到处飞,我这个人讨厌乌鸦,哇哇乱叫,乌鸦要是出现在工地附近,这一天肯定都不顺畅。我在这盯着乌鸦,一来我就去赶。今天早上也是,我看见了乌鸦的身影,于是时常注意着外边,虽然主要是盯着他们干活,但外面的情况我也一清二楚。我可以打包票,今天早上十点多那会儿,巷道里没人出来,就一个人进去,还有另一个年轻男人,他没去巷道里,在路上不知道转悠什么,听见警笛声就走了,除他俩之外也没别的人了。”
美星微微踮起脚越过横幅看向后面的施工现场,一大片水泥沙土几乎盘踞了整个路面,一旁一块长木板架在尚且完好的两端道路上,似乎可供行人通行,又发现一旁立着车辆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请问这块路面出现什么问题了要施工呢?”美星发问道。
工头楞了一下,露出困惑的神情,偷偷瞄了眼默许一切的百木,回答道:“地震导致路面塌陷,我们这几天在紧急施工,修复还得一阵子。”
“这条路经常有车辆行驶吗?那里立着车辆禁止通行的警示牌呢。”美星回过头,眺望远处的警示牌。
“是的,这条路车辆可能比行人还多些,从这开出去过个坡道就能到公路上,要去繁华区的话可以说非常近。”
“今天有车辆开过来吗?”
“有啊,都是些不认字的。”工头愤愤不平,“这么大个警示牌立在这里,跟瞎了一样看不到。”
“都大概是什么时间来的呢?”
“刚开工就来了两辆,我指着牌子给骂走了,非常影响我们施工。到十点来钟吧,又来了一辆,开到警示牌前,我挥手示意往回开,那司机还打开车门下车问我怎么了,害得我还得浪费时间跟他解释。”
“是一辆黑色轿车吗?”
“对,我也不太懂什么牌子,车是黑色的。”
“司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司机倒是挺奇怪,戴着墨镜口罩,不过想想现在还是有人防范病毒,随时戴口罩,也见怪不怪了。”
“他当时的状态是怎样的?”
“车门打开,站在车门后面,就这样跟我说了几句话。”
“没有别的动作吗?”
“没有了。”
“感谢您的配合。”美星深鞠一躬。
“你还有别的要问吗?”百木瞥了美星一眼。
“没有了,谢谢警官。”
百木并未回话,他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向工头询问着。
美星与中田从施工现场离开,美星放慢脚步,不停地抬头看着四面的建筑,看着美星的行为,中田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美星,在找什么呢?有什么发现吗?”
“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在听过施工人员的描述后感觉更不正常了。”
“什么事?”
“关于现场另一个人的行为。”美星与中田对上眼神,“青山先生也说过,当时在他走到这条小路上时,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四处张望着。刚才工人们也说,确实有这么一个年轻男子,在路上转悠什么。”
“这有什么问题吗?虽然这条路不常有人走,但偶尔还是会有像青山那样的人路过吧。”
“青山先生也这么想,他认为是不熟悉地况的人,所以才边看手机边四处张望。但是——”美星看了一圈四周的建筑,“如果不认路,一边走一边看手机导航是正常的,普通人也是这么做的。可一边看手机一边四处张望则非常不对劲,一般来说,只需要看一眼导航,对比一下脚下的路就好了,是直行是转向,看一眼路的方向就知道了。但这个人却是一边看手机四处张望,这感觉就像——”美星顿了顿,“有人给你发了一栋楼或者某个地标建筑的照片,让你去找这个建筑,因为并不清楚建筑的地点以及未能短时间内把握建筑的全貌,或者附近的建筑都较为相似,不容易判断,所以只能一边看手机照片一边四处张望对比。”
“啊,我懂了。所以这个人并不是不认路,而是可能在找什么建筑物?”
“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和这个案件会有什么关联吗?”
“现在还不清楚,但他是唯二来过现场附近的人,保险起见,我认为应该向他询问一些事情。”
“警方知道这个人吗?”
“刚才工人们也说有另外一个年轻人,想必警方会去找一找吧。”
美星看了一眼太阳,此时的阳光已逐渐温和,在与双眼的交涉中显露了仁慈的一面。日渐西去,秋意在慢慢扩大的余晖中浮现,微寒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来,透过地面钻入鞋子中,一股凉意直达心底,美星不禁打了个寒颤。
(7)
在川空公司本部外,百木敬高来回踱步,看着这栋直冲云霄的大型建筑,他急躁地抓了抓一头乱发,又朝空气踢了两脚,最后从怀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并不点上,确认没人出来迎接后,他领路在前当即要跨入这间宏伟的建筑。
在现场调查结束后,百木立即与川空布武取得了联系,对方表示正在公司处理业务,百木则直截了当地提出要亲自去公司找他。川空公司是一家包揽设计、生产、售卖全过程的日用品公司,因其产品物美价廉畅销全国,最近几年更与其他品牌合作联名推出了一系列平价电子产品,生意愈发红火。
在他们几人走入公司大门之时,迎面传出了一个空灵的女声。
“各位好,请问是百木敬高警官吗?”
一个高挑年轻的女子在门前等候着,一眼便捕捉到了几人。
百木习惯性打量了女子,清了清嗓子,郑重回答道:“我是我是京都市警察本部搜查一课搜查四系警部百木敬高,现在就川空奈由子身亡一事想询问川空布武先生,此前我们已同川空先生取得了联系。”
“好的,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正要出门迎接呢。”女子微微一鞠躬,“你们好,我是川空布武先生的秘书,月里和爱。川空先生得知奈由子小姐出事后非常悲伤,一直一个人呆在办公室中,我现在带你们去见他吧。”月里和爱长发过肩,身着一件连衣裙,举行优雅,脸上露出极为娴熟的微笑,双手交叉在腿前,向各位来客致以表面的客套,“请跟我来。”
百木皱着眉头,在短暂的迟疑后迎着月里欢迎的手势走过公司的大厅,与人来人往的洪流在电梯前分别,他们没有同其他人一起挤入一部电梯,而是继续向前坐上了一部公司领导的专用电梯。电梯直达经理办公室,月里试探性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川空先生,准备好了吗?警察到了。”
在等待片刻后,月里转开了办公室的门,川空布武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听见声音后他将文件放在桌上,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色西装,他留着碎发,下巴的胡渣没有修剪,带着满脸愁绪来到众人面前微微欠身问了声好。他的面容比登在川空公司网页上的照片要成熟一些,从名字便可知道,这是家家族企业,他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也不知是能力出众还是背景雄厚,但至少在他任职后的时间里,川空公司经营倒是顺风顺水,没有何等重大变故。
川空与百木互相寒暄了几句,他领着几人来到会客的沙发上就坐,月里站在川空的沙发背后,保持着标致的微笑。
依旧是百木率先向川空说道:“川空先生,关于尊夫人一事,请节哀顺变。我们本次过来需要做一些例行询问,还请配合我们。”
川空点点头,握紧了双手,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钻戒。
“听说你们已经抓到嫌疑人了是吗?是不是马上就能结案了?”
“的确是在现场发现了一名嫌疑人,但还不能确定是凶手。”
“明白了,有什么就问吧,我一一回答。”
“关于尊夫人昨天失踪的情况可否详细一说呢?”
川空向后靠在沙发上,舔了下嘴唇回道:“奈由子她是家庭主妇,一般每天在家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早晨会出去买菜,但买完菜没其他事就会回来。下午有时间的话偶尔会和几个朋友出去逛街,这些朋友我都有联系方式,要不然她就会去上插花课或者围棋课。基本上去向我打几个电话都是能知道的,下午四点以前肯定会回家,我一般下午五点左右回家,她会提前做好饭等我回来。但昨天我下午提前四点回家,却发现她不在家,便打了几个电话,给她朋友、插画课老师、围棋老师都打了,都说没见到过。然后我又发现她今天没有买菜,便有些害怕,怀疑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马上就去报警了。但没能引起警方重视,他们跟我说没到24小时不能立案。”
“很抱歉,最后一次看见尊夫人是什么时间呢?”
“前天晚上睡觉前。”
“那时她有什么异常吗?”
川空瞥了一眼一旁的月里,后者依旧保持着一副假面般的微笑。
“异常一直都有吧,这段时间她一直抱着手机聊天,也不知道跟谁在聊,连我这个丈夫都不顾了。”说着话川空低下头看着左手上的戒指,饶有兴趣的用两根指头捏着转动了一下。
“尊夫人会是在和谁聊天呢?”
“谁知道呢。”
正说到这时,一阵大门开关的声音传来,办公室里一下弥漫了沉默的气息。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看去,一个身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留着寸头的年轻男子出现在视野中,看着办公室里出现的陌生人,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走向川空。
美星注意到川空与月里在看到男子的瞬间猛然对视了一眼,二者眼神中爆发出了惊恐的神色,在欲言又止的慌张中川空恢复了平静的神态。
“经理,这是本月的报表。”男子将手中怀抱的文件放在桌上。
“行,我知道了。”川空只是匆匆看过一眼文件,发现男子并未离开,转而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男子欲言又止,但看着其他人,他摇摇头:“不,没什么,打饶了。”说罢便转身要离开,百木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请留步,请问你是?”
“您好,我是川空公司产品研发部部长松户白止。”
“松户。”百木似乎在咂摸着这名字,思想了一会儿,“你认识川空奈由子女士吗?”
松户迅速对上了川空的眼神,充满困惑的回道:“奈由子小姐是川空经理的夫人,整个公司都认识,我与奈由子小姐只是交谈过几句而已。”
“行,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会再来找你的。”
松户疑惑地点点头,但并未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在松户走后,百木继续与川空就奈由子生前的事情进行询问。美星听着二人的交谈,自顾自思考着,她同中田小声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表示自己要打个电话,百木没有阻拦,任她出门去了。
在办公室门外,美星看见了松户行将离去的背影,她赶忙三步并两步跑上去,叫住了松户。对方回过头来,礼貌性问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有一件事想问松户先生。”美星平复呼吸,“请问松户先生今天早上去过西洞院通附近吗?不是西洞院通大路,而是附近的一条小道。”
松户瞪大了双眼,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当时那条路上还有另一个人,他告诉了我那个人的穿衣打扮,我看到您和他描述的一致就在想是否是同一个人,果然猜对了。”
“我早上是去过那附近,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到那里去。”
“警察连别人的隐私也要过问吗?”
“这关系到川空奈由子小姐。”
闻听此言,松户楞了几秒,他转过身去,又转回来,郑重其事地回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千万不能和川空先生说,我很担心他误会。”
“难道说和奈由子小姐……”
“不不不,你也误会了。”松户连忙否认,“我与奈由子是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直到前不久我才在公司里见到她,知道了她是经理的夫人,当时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偶尔会互相说几句话。”
“最近经常和她聊天吗?”
“最近我们在商讨同学聚会的事,可能说得多了些。”
“你们二人真的没什么吗?”
“绝对清白!”松户竟有些激动,“我过去的确爱慕过奈由子,但我知道她是绝不会有越界行为的,她就是一朵纯白的花,宁愿被狂风卷碎,也不会被尘埃玷污。”
“你对她的评价真高啊。”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到西洞院通附近呢?”
“这是……”松户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展示出两张照片,“我收到了这两张照片。”
那是用署名为奈由子的电话发来两张彩信照片,一张照片大半部分是一栋高层公寓的侧影,另一部分则露出了一条道路,路上空无一人。另一张则拍摄了这条路的整个模样,狭长的道路向前延伸,在尽头的工地断开。两张照片显然都是在夜晚拍摄,并开启了闪光灯,照片中央区域蒙上了一层白茫茫漶漫的光圈。美星立刻认出这栋公寓正是案发现场附近的一栋楼,那么这条路正是案发现场外的那条小道。
美星看到了发送时间,在今天九点,她喃喃自语道:“今早九点,奈由子当时仍是失踪状态,为什么会发送这样的照片给你。”
“奈由子失踪了?”
“奈由子于昨天早上失踪,今天发现已经遇害,死亡现场就在这条路上。”美星指着第二张照片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杀的她?”松户难掩惊讶,抓着美星的肩膀质问着。
“先冷静一下松户先生,我们现在也在调查,需要您的协助。”美星尽力挣脱开松户,“松户先生,这两张照片确定是奈由子发来的吗?”
“我也不确定,收到照片的时候我也很奇怪,发了消息问她,但并没有回复我,于是我便想着试试看,在网上搜了那张公寓的图片,得到了大致的地点,今天早上过去转了一圈。”
“最后没找到吗?”
“我找到了,但是就在我犹豫时,听到警车来了。我想里面可能出了什么事,要是我在附近的话可能警方会找我问话,容易耽误我工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先离开了。”
“奈由子除了这两张照片外,再没有任何消息吗?”
“是的,我看到消息之后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但都没有回复我。”
美星思考着,松户反问道:“难道说警察来找川空先生是因为奈由子的事吗?”
“嗯,来询问昨天奈由子失踪的情况,松户先生有什么头绪吗?”
松户摇摇头:“昨天我没有见过奈由子,她也没给我发过消息。”
“我明白了。”
正当二人交谈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川空与月里领着百木出来,看见美星后百木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川空宅邸一趟,调查一下奈由子是否在家失踪的,小姑娘要一起来吗?还是说准备放弃回去煮咖啡呢?”
(8)
川空家是一栋二层的独立式建筑,正门的围墙前挂着“川空”的名牌,川空布武在前领路,用指纹打开正门后,跨过铺在院中的石板路,继续输入密码打开了家门。家中似乎并无一人,冷清的气息铺面而来。
百木不失时地问道:“川空先生,这么大的屋子没请个保姆吗?”
“平常是奈由子操持家务,屋子说大也大,但她总能打扫得很干净,不需要请保姆。”川空侧身让过一条路,“请进吧,寒舍狭小,请多担待。”
“你们家还说小的话,我们岂不是住在厕所里。”
百木说着话来到入门的玄关处,可见屋内装饰华丽,铺着古朴的木质地板,墙上挂着各类画作,走廊尽头露出的客厅一角染着温暖的光辉。
月里打开玄关的鞋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的鞋子,其中有几款女士靴子应是属于奈由子的,或许是长久未穿,上面沾着点点泥渍。她从鞋柜下面一格先拿出一双拖鞋摆在面前,脱下原本的靴子穿着袜子踩上拖鞋,又依次拿出几双拖鞋供众人换上,而后关上鞋柜,先一步跨入走廊里。
“我和奈由子的房间在二楼,请随我来吧。”川空在前带路,走上家中的螺旋楼梯,美星跟在最后面,在众人都进入房间后,她悄悄地离队,折返下了楼梯,回到了玄关的鞋柜处。
她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在咖啡馆用的手套,戴上后打开鞋柜,拿出月里的靴子细细查看着,靴子黑面光洁,没有一丝灰尘,应是每天都有擦涂鞋油,隐隐甚至能看见人的倒影。她放回靴子,又从深处拿出其它靴子,其中一双鞋面上有着一抹污渍,在鞋舌下面粘着几点绒毛。她来回翻看着鞋柜里的鞋子,停留了一会儿,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呼唤。
“你在干什么呢?”
美星猝不及防地转头看去,脸颊爬上一阵羞红,悄然间中田走到了身旁正弯着腰看着自己。
“朝子小姐……”
“在偷偷找线索吗?”
美星点点头,关上鞋柜,取下手套。
“怎么样,有收获吗?”
“朝子小姐,能和我去外面走一走吗?”
“不找线索了吗?”
“还差最后一环。”
在中田的惊讶中,二人打开房门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此时已是日暮之际,太阳在遥远的天边只留下一圈朦胧的光芒,将万物的影子拖得又尖又长,几只乌鸦从横渡高空的电线上飞过,鸣叫交杂着树叶婆娑的声音在这条街道愈传愈远。美星与中田迎着一日最后的光明,缓步走到了一棵树下的长椅上,二人一落座,阳光便倏然消散了。
“朝子小姐,其实我没有信心。”
“是这次的事件吗?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就算出错也在所难免啊。”
美星摇摇头:“我没有信心面对自己的结论,即使我在青山先生面前夸下海口,但实际去做之后发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朝子默默聆听着。
“过去在经营塔列兰的时候,客人们会时不时说一些在生活中遇到的谜团,像是同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两个地方,比赛抽签上莫名出现同样的签之类,这时我便会很有兴趣的去听客人们的对话,而后尝试去解开谜团。这种解谜一度成为我的爱好,帮助他人解开苦恼的同时,也能达成自我满足,普天之下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我想受过你帮助的人都会很感谢你吧,至少我是这样的。”
“我没有想过让别人对我怀有感激之情,很多时候我是擅自去偷听别人对话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要是问题能够解决还好,要是解决不了的话。”美星低下了头。
“但你每次都能完美解决不是吗?不仅是在塔列兰遇见的事情,在咖啡师大赛上和这次咖啡节上发生的事件也都完全仰仗你的能力才得以解决,正因如此我才相信你跟百木求情让你参与调查的呀,你得有信心。”
“当事件关乎到别人的生死存亡时,性质就不一样了。”美星沮丧地说着,“过去我解决了很多事件,但仔细想想,其实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解决与否并不重要,当事人在事件以后仍然能在时间的流逝中找到真相,恢复以往的生活,我只是将这个时间点提前了一些而已。”
“这次的事件不同吗?”
“嗯。”美星点点头,“我背负着拯救青山先生的使命,可如果我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遭人耻笑并不算什么,救不出青山先生才是追悔莫及。现在青山先生是最大的嫌疑人,百木先生明显有倾向认定青山先生是凶手,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没能洗脱他的嫌疑,找到真凶,青山先生恐怕就会被当作凶手结案了吧。”
“你担心自己的结论被推翻,没能救出青山先生吗?”
“嗯,我有些害怕。”美星低着头看着塔列兰的黑西裤,“我从来没有这么胆怯于说出自己的推理。”
“美星,”中田侧过身看向美星,“我们每个见识过你能力的人都万分相信你,我也是,我想青山先生也是。他应该比我更甚,我只是在咖啡节上见过你的推理,便决定帮你,青山与你交往这么多年,想必对你的信赖更深,所以才会将一切托付给你。切间美星在他心目中一定是不可代替的,他坚信你能解决,我也相信。”
中田将手搭在美星肩膀上,微笑着继续说道:“即便你的推理出错了,又有谁会怪罪你呢,你已经在尝试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青山,帮助解决这个案子了。如果我们无能为力的话,接下来就交给百木吧,别看他说话不好听,其实他绝不会带着先入为主的观念做事的,他一定会找到所有证据之后再下定论。我相信青山肯定是无辜的,百木不会冤枉他。”
“朝子小姐……”美星站起身来,走到朝子面前深鞠一躬,脸上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谢谢您,现在我要去集齐最后一环线索。请您回到川空宅邸通知百木警官等我回来,另外让松户白止先生一同到场,届时我将揭开本案的真相。”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百木。”
在昏暗的街道上,二人背道而行,互相走向前方的黑暗。
(9)
夜已渐深,百木敬高坐靠在川空家松软的沙发上,仰头闭眼放空着大脑,顶部落下的暖色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有如铺了一层黄沙般。他从怀中掏出根烟,保持着姿势咬在嘴里,月里见状正要阻止,却见他并没有点火,默默作罢了。
“别担心,我一天只抽一根烟,今天抽过了,晚上12点前都不会再抽了,叼根烟过过瘾而已。”百木闭着双眼说道。
“川空先生不喜欢烟味,在家里最好还是不要抽……”月里小心翼翼解释道。
“没关系,现在特殊时期,大家精神都很紧张,抽根烟没什么。”川空垂头做着,玩弄着手指上的戒指缓缓说道。
“让我抽也不能抽啊,自己立下的规矩怎么能打破呢。”百木坐直了身子,转向一旁的中田,“学姐,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切间美星,什么时候来啊,我可没功夫陪她等这么久,还没吃饭呢。”
“应该马上就到了吧。”中田看着手表不确定的回道。
“那个短发女生叫切间美星吗?”被叫来的松户白止坐在角落突然问道。
“是,是个手艺不错的咖啡师。”
“咖啡师……她不是警察吗?”
“警方招人也是有身高要求的,她算是协助调查吧。”
“是她让我们在这等的吗?”川空转向百木。
“没错。”
“荒谬。”川空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她都不是警察为什么要听她的?白浪费我在这坐这么久。”
正此时,屋内响起了铃声,月里连忙跑到玄关处,不一会儿带着美星回到了客厅中。
中田站起来迎到美星身旁,美星投回一个自信的笑容。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美星微微一鞠躬。
“确实久等了,让我们聚在这打算干什么呢?”
“接下来我将揭开本次事件的真相,找到真凶。”
众人一片愕然,川空率先开口问道:“嫌疑人不是已经抓住了吗?现在收集证据定他的罪就好了,难不成你要推翻警方的结论?”
百木应和着说道:“你说青野大和不是犯人,可现场就他一个人在,监控你看过,证人你问过,你要怎么推翻这个结论?”
“疑点在于奈由子当时的状态。”美星走到离众人更近一些的地方,“从监控来看,奈由子当时身穿风衣跑入巷道中,在巷道中遇见了凶手,背后被刺一刀,踉跄往巷道深处走了几步之后再倒地身亡,无论是从青野大和的描述还是从地上的血迹形态来看,我们可以断言案发现场的确如此。”
百木点了点头。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从监控来看,奈由子当时穿着的风衣是扣上的,但是被发现时风衣却是解开的。如果说奈由子天生畏寒,在这个天气穿风衣尚可理解的话,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还有时间解开风衣呢?就当时的状态而言,奈由子的风衣被解开只能有两种解释,第一是她自己解开的,第二是凶手解开的。监控中奈由子双手没有被束缚,而且跑得很快,完全有能力自己解开风衣,从她双手自由并且保存有一定的体力来看,奈由子即使被绑架时嘴被胶带绑着,在逃跑途中也肯定卸下来了,所以势必有一定的呼救能力,在青野大和拿着刀暴露出杀意时,为何她没有呼救呢?要知道即便奈由子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在遇到危险时呼救是人之常情,可无论是施工的工人,还是跟在青野大和身后不远处的松户白止先生都没有听到呼救声,对吗?”
看着美星投来的目光,松户点了点头,百木奇异地撇过头看了一眼松户,但并未发言,只是示意美星继续。
“奈由子没有呼救,可以想到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捂着奈由子嘴的同时刺下了刀子,让奈由子一瞬间失去了呼救的体力。但这又会有一个问题,要做到这样的动作势必要保持极近的距离,凶手不可避免地一定会沾上奈由子的血液,但青野大和身上没有。即使青野大和可以用随身携带的餐巾纸擦拭凶器上的指纹,但身上的血迹是擦不去的,就算擦去了,也没有找到擦血的纸,青野大和本人没有离开过现场,如果有擦血的纸那么一定能找到,没有则说明原本就不存在。”
“这是青野大和作为凶手的疑点之一。”美星比出了一根指头,又缓缓竖起了第二根,“疑点之二仍然是奈由子的风衣,如果不是奈由子解开的风衣,那么只能是凶手。为何凶手要解开风衣呢?可以想象到凶手可能是强盗杀人或是伪装成强盗杀人,解开风衣拿走奈由子的随身物品,这就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作为奈由子随身物品之一的手机,丢在了巷道外,凶手会拿走所有的随身物品而单单遗落手机吗?有可能,可能凶手有自己的担忧,在离开时选择丢掉手机,但这样反而说明了凶手在行凶后是从巷道外离开的。可现实结果是,并没有人从巷道外离开,作为最大嫌疑人的青野大和留在了巷道中,同时他身上没有任何一件奈由子的随身物品,在巷道里也没有发现奈由子的随身物品。那么只能得到这样一种场景,青野大和在杀害奈由子之后,为了伪装成强盗杀人,解开了奈由子的风衣,拿走了手机,又将手机丢在巷道外,自己留在了巷道里,以此伪装凶手是从巷道里离开的。”
美星停下了话语,环顾了沉默的众人,“请大家自己代入凶手的身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吗?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做,这无异于自掘坟墓。从外面小路上走过来的青野大和,比谁都清楚外面有施工员,也就有可能存在目击证人,用一部丢在巷道外面的手机来伪装有凶手逃离是不现实的,倒不如将手机丢在巷道深处,伪装有人从里面逃走更为合理。所以从这两个疑点可以看出,青野大和并非杀害奈由子的凶手,他确实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众人一言不发,只是互相有着些许眼神交换,百木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可以认同你说的青野大和作为凶手的嫌疑很小,但你毕竟只有理论依据,他可能就是有些奇奇怪怪不可解释的行为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出现。凶案现场只有他一人,如果你没能提出其他可能性,那他的嫌疑仍然是最大的。”
“我说过我将揭开真相找出真凶。”美星的眼神愈发坚定,“通过刚才的推论,奈由子的风衣无论是自己解开的还是青野大和解开的都站不住脚,因此结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真凶解开了奈由子的风衣。可凶手为什么要解开奈由子的风衣呢?答案就在巷道的环境、监控视频以及奈由子的衣物上。”
百木闻言立马拿出平板观看着,但并未立即有任何发现,他静待着美星的解释。
“大家都知道前不久京都下了雨,这几天太阳很大,已经将地面烘干不留一丝痕迹了。但案发现场的巷道不同,那里不见天日,地面又有些凹凸不平,所以仍然留下了一些水洼。在监控中我们可以看见,奈由子奔跑着通过了巷道深处的拐角,导致她的风衣上留下了泥点,这一点可以从现场拍摄的照片中看到。”
百木翻看现场拍摄的奈由子的照片,同意了美星的说法。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出现了,因为奈由子的奔跑导致风衣沾上了泥点,这很自然,但为何奈由子的牛仔裤上没有泥点呢?”
百木摆弄平板的手操控着画面不断放大,的确奈由子生前所穿的牛仔裤上只有些许灰尘而没有泥点,他抬头看向美星,颤抖着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两种。第一,奈由子在碰到凶手之后,凶手看见奈由子沾满泥点的牛仔裤,出于好心给她换了条新的。但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凶手没有理由给奈由子换裤子,并且作为最大嫌疑人的青野大和也没有带着牛仔裤,这一点可以直接排除。第二——”美星缓缓吐出一口气。
“监控画面中的人根本就不是奈由子小姐。”
又是一阵沉默,川空死死捏着沙发的扶手,咬着牙瞪着美星,月里站在他的身后,两手扶在靠背上。百木噌一下站起身来,一字一句回道:“这太离谱了,你是说我们看了这么久的监控,以为的奈由子其实另有其人?我很难接受。”
“这种荒唐话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我们等这么久可不是在这听你瞎扯的。”川空在沙发上止不住的颤抖,皮制的扶手被他抓出了一条条抓痕,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也是能解释所有疑点的可能性。”美星不顾众人的异议,继续说道,“为什么监控中的奈由子风衣是扣上的,在被发现时却是解开的,因为这个人担心穿在里面的衣服会暴露,即便穿上和奈由子本人很像的衣服,但仍然有被发现有所不同的风险。于是选择扣上风衣隐藏穿在里面的衣服,而奈由子身上的风衣没被扣上,或许是没注意到也可能是来不及。为什么风衣上沾有泥点而裤子上却没有,因为这个人只让奈由子穿上了风衣,而没有更换全身的衣物,沾上泥点的裤子在凶手身上。这是唯一能解释所有的结论,从巷道深处跑过监控下的人,根本就不是奈由子。”
“你在——”
“请继续。”百木打断了川空的话,认真地注视着美星,“如果这个人不是奈由子,那奈由子是什么时候进入巷道的呢?”
“这一点要请松户先生来解答。”美星抬起手比向松户,他一脸茫然地回应着,“松户先生在今天早晨九点收到了来自奈由子的两张照片。”
百木闻言立马起身,冲到松户身旁,勒令他拿出照片。松户慌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翻出了那两张照片,百木来回看了几遍,望着美星回问道:“这是?”
“如您所见,这是案发现场外那条小路的照片。”
“奈由子为何会拍这种照片?”
“这样的想法是莫大的错误。”美星平静地说着,“照片根本就不是奈由子发出去的,处在失踪状态,很可能被绑架的奈由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手机呢?如果有手机她为什么不报案,而是发了两张照片给松户先生呢?这完全说不通,唯一的可能是,照片并非奈由子发出去的,而是凶手发出去的。虽然松户先生是在早上九点收到的照片,但请看照片拍摄的街道,很明显周围是昏暗的,拍摄时还打开了闪光灯,这说明是在夜晚拍摄的。凶手不会无缘无故单纯到这里只为拍两张照片,在夜晚时,施工队已经停止了施工,巷道的入口处也就失去了目击者,凶手就是趁这一时间将奈由子带到了巷道中,将其手脚捆绑束缚在了巷道内一晚上,待到第二天再杀害。”
百木倒吸一口凉气,口中低声说道:“难怪奈由子腹中没有食物残留,敢情一晚上都在巷子里呆着……为什么凶手要在夜晚拍这种照片还发给松户呢?”
“凶手只能选择在夜晚将奈由子带到巷道中,因为白天一直有人施工,是不可能在工人们面前带着一个大活人明目张胆进入巷道里的。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凶手必须伪装成奈由子从巷道另一头的摄像头下跑过,奈由子也必须在巷道中,因此只能在前一天晚上将奈由子带到巷道中,让她在那呆一晚上。”美星看向松户,“至于将照片发给松户先生的原因,我想是为了嫁祸给松户先生吧。”
“什么?”松户突然站起身,“嫁祸给我?”
“是的,就如同现在被当作嫌疑人的青野大和一样,如果松户先生被引诱到巷道中,并且警方赶到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最大的嫌疑人。为此凶手不仅拍了照片让松户先生先找到现场附近,还设置了一个诱饵,保证松户先生一定能来到巷道中。”
“诱饵?”
“是的,就是奈由子的手机。”美星垂下头,回忆式说道,“前面已经说过,奈由子持有手机这点是不合理的,手机一定在凶手身上,并且凶手早已拿到了手机。所以凶手是在杀害奈由子之后,拿走了她的手机然后丢在巷道这一推论就完全错误了。在最初听到百木警官告诉我奈由子的手机没有损坏时我便感到了奇怪,现在的大屏手机是很脆弱的,如果说是在逃跑途中从身上掉落,屏幕怎么样都会有些许损伤,完好无缺的呈现更像是刻意放在那一样。凶手既然不是意外丢掉了奈由子的手机,就只能是故意的,再结合凶手拍摄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发给了松户先生,并且松户先生确实到达了现场这两点,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切都是凶手设计好的,将手机丢在巷道口前,等待松户先生发现手机的同时发现巷道内有疑似奈由子的人而后走入巷道中,再通知警方到达现场,到时候松户先生就是百口莫辩了。”
“那些施工的工人不会注意到巷道里有人吗?”
“一般来说那种巷道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所以就连凶手也将手机丢在巷道前以引诱松户先生看向巷道里,况且那些工人们是坐着车过去的,我还记得他们的施工现场那有搅拌车,在车上就更不容易发现了。”
“如果说松户他没有理奈由子发来的照片,直接忽略不去现场该怎么办呢?”
“我想凶手是一直在监视他的,在松户先生到达了现场附近时才报了警,这是计算好了松户先生到达巷道附近的时间,可是松户先生因为担心是非在听到警笛后离开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果说松户先生没有立刻回应奈由子的消息,那么凶手可能会将杀人的时间往后推延,直到松户先生前来寻找奈由子,凶手相信松户先生一定会来。”
松户沉默了,他重重坐回沙发上,两手放在腿上,盯着地板上的一点。百木瞥了松户一眼,继续问道:“让奈由子提前一天在巷道中,凶手再伪装成奈由子走过摄像头进入巷道,这样一来的确巷道内就同时存在凶手和被害者的角色了,但凶手究竟是怎么离开巷道的呢?”
“这也是我来晚的原因,为了确定一件事请我再次申请与青野大和交谈了一番。”
“确定什么?”
“就是施工现场的小路上警示牌的摆放位置。”
“这很重要吗?”
美星点点头:“我们一起到达现场时,警示牌是放在路口处的,距离施工现场以及案发的巷道都有段距离。但是在工头的讲述中,早上曾有几辆车开到了警示牌附近,然后被工头打发走了。按理说,警示牌距离工地有相当一段距离,工头没有理由跑这么远就为了打发这些车离开,这些车辆在路口处看到了警示牌也应该会调头离去,但现实情况却完全不同。于是我想到了青野大和在向我讲述早上遭遇时,看到的一幕。”
——头戴黄帽的工人摆着手让一辆黑色的车向后退,黑车慢慢向后挪动着,我先行避开走到一侧,正在想这条路是否完全禁止通行时,发现在巷道前方放着的警示牌上只写明了车辆禁止通行。
百木听着美星的复述,察觉到了异样,他咂摸着说道:“听他的话,这辆黑车是开到了路里的啊?”
“是的,如果警示牌一直立在路口的话,车辆没有理由会开到路上,而青野大和也很明确地说了警示牌在他到来时是放在巷道前方的。”美星微微晃动了一下,让两腿紧绷的肌肉放松些许,“为此我再次找到青野大和,确认了这一事项。在他到达现场时,警示牌的确是放在巷道前方的,那么凶手离开巷道的诡计便一目了然了。”
百木静待着美星的解释。
“凶手还存在一个帮手,在凶手行凶完毕之后,帮手开车来到巷道前方,打开前方车门——因为日本的驾驶位都在右侧,打开右侧车门正好能够挡住视线,帮手打开车门后就站在车门后面,与工头说话吸引注意力,这时凶手在借助车门的隐蔽偷偷爬上车,之后帮手再正常开车离去就好。整个过程作为目击证人的工人们是很难发现巷道中有一个人偷偷爬上了车的,而另一侧的青野大和由于为了避开车辆来到了另一侧,在车身遮挡下也没有发现这一情况,凶手由是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巷道。”
“那警示牌的转移是?”
“也许是工人们自发的,也可能是那名帮手在交谈时提议的。总之警示牌的位置最后在哪其实并不重要,对凶手而言最大的目标是将松户先生引入巷道中,警示牌最后会放在路口处可以说是意料之外。”
百木消化着美星的解释,在场的众人一言不发,在沉默良久后,百木正要开口时,松户站起来抢先说道:“美星小姐,告诉我凶手是谁吧,我已经忍不了了。”
美星环顾众人,她望向中田的双眼,读出了对方眼神中的含义,微微颔首回应后,张开嗓子说道:“从刚才的推论中,已经得到了一个非常显然的结论,那就是从监控下跑过去的,伪装成奈由子的人即是凶手。我们为何会误认为那人是奈由子呢?只因她与奈由子外型太过相近,同样的身材高挑,同样的长发,以及同样是女性。这导致我们在缺少面部识别信息的监控中不假思索地认为她就是奈由子,而在本次事件中,最接近事件中心又符合这些特征的只有一人——”
“月里和爱小姐,你就是杀害川空奈由子小姐的凶手!”
“胡说八道!”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川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暴跳如雷地指着美星怒骂。受到指责的美星并没有理会川空,继续着自己的说明。
“当然,月里小姐还有一名开车的帮手,我想应该就是川空先生吧。”
川空听言怒气冲冲地走向美星,百木一只手遏止住川空,将其生生拉回了一旁的沙发上后,继而问道:“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说的话吗?”
“当然。”美星看向月里和爱,后者一直站在原地,低着头躲避一切视线,“证据现在就在这间房子里。”
“从奈由子遗体的照片中可以看到,奈由子的左手指尖沾着些许泥点,但右手却满是灰尘。左右手的差异是不符合常理的,奈由子死亡的位置是一片干燥的区域,因此她右手的灰尘是倒地之后手掌触地沾上的,但左手指尖的泥点从何而来?奈由子身上唯一沾上了泥点的地方是她身上穿着的风衣,但风衣又来自于凶手,且风衣上没有被手指涂抹的痕迹。于是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奈由子左手手指上的泥点是死前摸擦过凶手身上某个部位导致的。而凶手身上最大可能沾到泥点的地方有三处,第一是风衣,第二是裤子,第三则是鞋子。在排除风衣之后,我便去寻找了另外两种可能性,该说是运气好呢,我在鞋柜之中找到了那双凶手曾经穿过,沾着泥点的靴子。”
“就在这栋屋子的鞋柜里吗?”
美星点点头:“原本我就猜测,凶手始施这项杀人计划,事后要处理的东西非常多。像是曾经捆绑过奈由子的绳索和封嘴的胶带,但警方来得又很突然,很多东西不可能快速处理干净,因此凶手很大可能将一些不易引起注意的物品放归原位。也许是太心急了没注意到吧,我刚才就在鞋柜中发现了鞋面上有着泥点和擦痕,以及鞋舌部分沾有绒毛的靴子,我想那应该是从月里小姐袜子上脱落的吧,只要检验一下应该能在鞋面上发现奈由子的指纹。”
“月里和爱女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百木走到月里身旁,她缓缓摇了摇低垂的头。
“那我现在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请你回警察本部接受调查。”说罢百木从怀中取出一副手铐,正要请月里配合时,川空突然喊道:
“等一下!这一切都是我让她做的,先带走我吧!”
“川空先生,为什么要杀害奈由子小姐?你们明明如此相爱。”松户站起来,握紧双拳不解地问道。
“还不都是因为你!”川空恶狠狠地瞪着松户,“你为什么要拐走奈由子?自从奈由子见过你之后,每天魂不守舍,你给奈由子下了什么迷药?如果我不先下手杀了奈由子,那死的就是我,你们两个奸夫淫妇能有什么好心思?”
“你在说什么?我和奈由子小姐清清白白,绝没有任何下流之事。”
“谁做了坏事还能光明正大说呢?”川空冷冷笑着,“没把你卷进来算你运气好,走吧警官。”
“等一下,川空先生。”美星开口叫住了川空,“您认为奈由子小姐和松户先生有染,所以才和月里小姐设计杀害了奈由子小姐是吗?”
“那又怎样?”
“我认为奈由子小姐从来没有变过心,直到死前最后一刻,依然想念着您。”
“可笑。”
“松户先生,您对青野大和这个名字不感到耳熟吗?”
“普普通通的名字,我一天能听到几百个。”
“但他却清楚地记着你们。”美星望着川空,眼里浮现了悲伤,“我向青野大和确认了在中学时代是否认识一名叫河津奈由子的女生,他给了我肯定的答复,并向我讲述了一个关于她在中学时代炽热纯情的故事。”
——河津奈由子是学校里万众倾慕的对象,她不仅外貌出众,性格更是温柔如水,以真心对待每一个人,但从未有过越界的行为,就像美星你一样。当时我们许多男生虽然都爱慕着她,去也知道这只是单纯的善意,在表露心意被拒绝后只能灰溜溜离开,知道了她温柔的态度下有着自己冷若冰霜的坚守。但过度的温柔却易于让人心生误解,将平等对待每个人的柔情自以为是地扭曲为对自己的特殊。当时有校内有个不良少年就是如此,他将奈由子的温柔视为一种别样的爱情,一种以微笑为媒介的暧昧,于是他由心底认定奈由子对自己充满爱意,不过碍于自己不良少年的身份不好表露。他由是丢掉奇装异服,以一副好好学生的面貌找到了奈由子,率先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不出所料,奈由子当场拒绝了他,他感到不可置信,不断向奈由子发问,质问她为什么对自己的爱消失了。奈由子感到莫名其妙,没再理他。男生着魔了般打那之后开始跟踪奈由子,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对待每个人都如同对待自己一般,但他并没有想通,他认定这是一种背叛,一种将专属于自己的爱平等地分给了他人的背叛,他由爱生恨,决定要教训一下奈由子。某一天,趁着奈由子放学回家之际,他纠集了一伙社会闲散人员,找到奈由子,要将曾经满腹的爱意尽数变为满腔怒火之时,有一个男生挺身而出,掩护奈由子逃跑之后,自己却被打成重伤。奈由子的爱因男生勇敢的举动爆发了,她将男生送到了医院,依依不舍地看着男生被送入手术室,此后每天都守在男生身旁,一直到男生康复回到学校。二人由此拉开了校园时代最质朴的爱情,每一个来骚扰奈由子的人都会被这个男生以暴力手段中断念想,虽然期间男生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被他人当作不求上进的恶徒,被学校视为破坏团结稳定的害虫,但奈由子从未听信流言蜚语,从未离开过他,二人面对彼此的美好卷走了人性一切黑暗面,留下的只有坦诚与信任。那个男生的名字是——
“荻原布武。”美星望着川空,“就像百木警官说的一样,我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川空奈由子即是河津奈由子,也是青野大和的同学,你川空布武我想也就是荻原布武,是当时那个为了奈由子奋不顾身的人吧。”
“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有什么好说的?”
“果然你是荻原啊,我一直觉得很像,但姓氏不同还是不敢乱认。”松户由上至下打量了一番川空。
“川空先生,本案中有一个疑点我一直没有相通,直到青野大和对我讲述了你们的故事我才明白过来。”
川空没有回话,默默回望着美星,脸上丝毫没有情绪的起伏。
“为什么奈由子会拼命向巷道深处走去呢?”
“不是为了逃跑吗?”百木答道。
美星摇摇头:“凶手在行刺完毕后立刻离开了,如果奈由子想要求救应该会往巷道外走,虽然凶手也是这么离开的,但很显然走到外面的路上更容易得救,往巷道深处去碰到人的概率更小。对这点我一直没能得到一个好的解答,直到我知道了川空先生与奈由子的往事。”
“什么意思?”
“川空先生,你与月里小姐一起到过巷道深处的转角吧?你藏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看着月里小姐进入巷道后便离开去开车了。”
川空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他握紧拳头,脸的两侧出现分明的骨印,浑身发抖着,但仍然没有回话,双眼直勾勾盯着美星。
美星的双眼中浮现悲痛的神情,一字一句继续说道:“奈由子在巷道中看见了你,知道你在巷道深处,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想拼尽全力奔向你,她相信你会像当初一样奋不顾身地出来保护她。”
“够了!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荻原布武!”松户突然指着川空喊道,“你和奈由子在一起这么多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可别忘了,当年不是你一个人救的奈由子,奈由子最后选择了你,我们可是抱着祝福的态度退出的,而今你居然辜负了奈由子还杀了她,你是个人吗?”
“看吧,果然他一直对奈由子念念不忘。”
“川空布武!”美星忽然拔高了音量,“就算奈由子曾有过越界的行为,难道就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案,只能痛下杀手吗?你不仅在未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对自己的妻子疑神疑鬼,还教唆月里小姐替你实施杀人计划,你真的对奈由子有过绝不动摇的爱意吗?”
川空没有回答,他转向百木,伸出双手说道:“把我带走吧,没什么可纠缠的了。”百木为他带上手铐后,一直沉默的月里和爱开口了。
“是我。”月里的脸上滚落颗颗泪珠,“计划是我布置的,川空先生只是跟我提了一句,我便想出了整个计划,川空先生一开始是反对这个计划的,但招架不住我的劝诱,他是爱着奈由子的,只是被我带入了深渊。”
百木听完从怀中掏出根烟,咬在嘴里,点燃后吸了一大口,朝空中吐出一团云雾,缓缓说道:“如果真的爱着奈由子,怎么可能会让她在那阴暗潮湿的巷道里呆一晚上?”
夜愈发深了,窗外的夜色笼罩了整片大地,世间的一切只剩下朦胧的轮廓,稀稀落落的几点灯火是一户户温馨的人家久久不愿散场的眷恋,川空家亮起的橙黄色的灯光,像是万家灯火中最明亮的一盏,又像是行将熄灭,要融入黑暗中一般。
(10)
在经历屋外的炎炎夏日后来到塔列兰的店内,一阵恰到好处的寒意爬上了每一寸肌肤,令人倍感愉悦。塔列兰的店内总是充满着一股舒适的氛围,悦耳的爵士乐流淌在耳边,混杂着铁器和瓷器互相碰撞的叮叮声以及咖啡豆的研磨声,一瞬间身心便平静到了极点。
我坐在吧台外的位置上,身旁是第一届京都咖啡节的主办者中田朝子,她正在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美星断案的过程,讲到不太确定的地方她便喝上一口面前的摩卡咖啡,向吧台内正在默默忙碌的美星确认,美星则害羞地做出一些补充,我在这一唱一和中大致了解了整个事件。
“果然美星了不得呢,短短一天时间就破了案,这下百木的脸可挂不住咯。”中田笑着,顺手摸了摸趴在吧台上的查尔斯。
“我就说了只要我家咖啡师出手,马上就能解决了啦。”听到中田说话的藻川老爷子自豪地笑着,手中端了两盘苹果派,分别放在了我和中田的面前,“来尝尝老夫做的苹果派,没老夫的手艺这家店可开不下去。”
“那是当然,毕竟爷爷才是老板,没有老板哪有店。”美星打趣道。
“没有藻川老爷子的苹果派塔列兰确实要少很多客人呢。”我与中田一起尝了口面前的苹果派,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赏的声音,藻川老爷子听到后满意地离开了。
“话说美星一直在忙啥呢?”中田微微从椅子上抬起身子,越过吧台看着美星的动作。
在美星面前摆着一个大圆盘,里面堆满了沙砾,她手持一把长柄的铜壶,在沙砾里缓缓滑动,不一会儿壶中便冒出了熔浆般有浓厚的褐色气泡滚滚而出,在漫出来之前美星眼疾手快地抬起铜壶,轻巧地倒入杯中,呈到了中田面前。
“这是土耳其咖啡吧。”我看着中田拿起咖啡,轻轻的啜饮一口,脸上浮现了惊喜的神情。
“居然有一股甜味,很醇厚的味道。”中田惊讶地说道。
“喝你一杯土耳其咖啡,记你友谊四十年。据说在土耳其,为客人煮一杯传统的土耳其咖啡是无比崇高的事情,在滚烫的热沙中沸腾的咖啡,蕴含着中东地区最为古朴的味道。”我端起面前的摩卡咖啡,含了一口在嘴中,先前在审讯室时就和美星说过出来想喝一杯摩卡咖啡,如今品味在口,那股微微的甜味竟愈发浓烈了。
叮——店门的风铃清脆地响了,美星习惯性地向门口道声欢迎,一个留着半长卷发,穿着便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立起鼻子四处嗅了嗅,感叹道:“咖啡店里都这么香吗?学姐也在啊,喝什么呢?给我来一杯。”
说罢百木敬高来到吧台前,一屁股坐在中田身旁,隔着中田面带微笑的看着我说道:“之前不好意思了,办案嘛,多多体谅,总有搞错的时候。”
“不不不,没什么,配合警方是我们的义务。”我赶忙摆摆手。
“你怎么来这了?”中田问道。
“之前跟咖啡师要了张名片,今天没事就过来了,咖啡节上我喝过她家的咖啡,怪好喝的,还给她家投票了呢,她家不是冠军吗?”
“咖啡节上也发生了一些事,塔列兰虽然不是冠军,但美星可是帮了我大忙呢。”
“原来如此,难怪学姐会替她说话。”
美星烫好一杯土耳其咖啡后送到了百木面前,他端起来喝了一口,颇为赞赏地评价道:“不赖,和上次喝得完全不一样。”他喝了几口放下咖啡杯,郑重其事地看着美星,带着歉意说道:“这次来也是道个歉,为我之前的不敬向你道歉,美星咖啡师,你不仅咖啡煮得一绝,头脑也是一等一的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抱歉了!”
“没关系啦。”美星双手搭在身前,浮现爽朗的微笑,“如果百木先生突然跟我说要来塔列兰煮咖啡我也不会信任的,毕竟各行有各行的专业嘛。”
“咖啡师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啊,煮的咖啡也好喝。”百木端起咖啡又品味了一口,张开嘴吐出满足的气息,“对了,下次如果有案子的话还可以请你协助调查吗?”
中田用手肘戳了下百木的肋骨,责怪般说道:“过分了,美星也有自己的工作,这次出场别人是有自己心思的。”
美星脸上顿时红了一片,偷偷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回道:“我只是一个咖啡师,真的可以协助调查吗?”
“有困难的话希望能借助你的智慧,当然,相应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的话也尽管说。”
“好诶,这下塔列兰有警察当保镖了。”藻川老爷子从角落里发出一声赞叹。
“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非常乐意效劳。”美星微微欠身,从她落下的眼眸中我看到了欣喜的神情。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中田拿起吧台上的皮包站起身来,“事情结束我也该回去上班了。”
“这就要走了吗,我还没喝够呢。”
“你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不要打扰别人。”说罢中田将百木一把薅起来,在百木的疑惑中二人往店门走去,离开前中田补充了一句:“对了美星,第二届咖啡节的提案正在推进中,我也不知道能否顺利举办,也可能会改成其他活动,比如咖啡推理什么的,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能请塔列兰再参加吗?”
“当然可以,请务必让塔列兰再参加。”
“那就先这么约好了。”
在中田带着扭扭捏捏的百木离开后,店内又恢复了平静祥和,我坐在原位看着手中只剩半杯的摩卡咖啡,又看着心情愉悦,嘴里哼着小曲收拾着杯具的美星可爱的侧脸,不由得轻声呼唤道:“美星。”
“怎么啦,大和。”
“没什么……”我顿了顿,旋即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关于这个案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听你们的讲述好像没有提及。”
“什么呢。”
“我在跟你回忆的时候说过,我会看向那条巷道,是因为我听到了很奇怪的一声叫喊吧。”
——当我正要走过右侧的那条小巷时,突然耳旁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的。”
“但是你完全没有提及这点呢。”
“嗯——”美星侧着头想了想,“我想当时的奈由子小姐应该没力气再发出这样的嘶吼了,而川空和月里他们设下的陷阱是手机,也和这样的声音无关,我便推测这并非是已定的计划之一,而是某种意外,也就没再细说。”
“那声音会是什么呢?”
“有可能真的是奈由子在临死前的呼喊吧,但我想——”美星的如明珠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或许是乌鸦的叫声吧。”
“乌鸦?”
“是的,川空先生的无名指上一直佩戴着一枚钻戒,也许只是他为了迷惑警方戴上的吧,但说明了他们夫妻是有一对钻戒的。奈由子小姐如此深爱着川空先生,她没有理由会解下她的戒指,可发现尸体的时候她手上并没有戒指,月里小姐也没有带走戒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奈由子被绑走期间里丢在了什么地方。我想就丢在了巷道里吧,然后被天性喜爱闪亮之物的乌鸦发现,叼起飞走了。大和你看到巷道时,或许正有一只乌鸦因为捡到了闪亮璀璨的钻戒而发出了喜悦的声音。”
“可乌鸦的声音我听过,和当时听到的感觉不一样呢。”
“毕竟在巷道里,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碰撞自然会发生一些变化。”
“原来如此。”
美星的神情没有变化,凝重的云雾在她脸上扩散。
“怎么了美星。”我站起来看着她。
美星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想到乌鸦捡起闪亮的物品是为了装饰巢穴,吸引异性,以此开始爱情。但代表人类爱情结晶的戒指却在涌现的杀意中变得一文不值,乌鸦拾走钻戒时欣喜无比,可一旁钻戒的原主人却在无尽的悲痛中迎接了死亡。”
我从一旁走入吧台,将美星轻轻揽入怀中,感受着这娇小身躯发出的温热,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道:“好啦,事件已经结束了,他们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相信奈由子上天有灵会看见的。”
美星伸出手搂住我的腰,头靠在我的肩部,在我耳边柔声柔气地说道:“大和,你绝对不能抛弃我。”
“怎么会呢。”我将美星拉到面前,抱着她的腰一下将她举了起来,在吧台小小的空间内,美星吓得花容失色,又不敢有更大的动作。
“危险啊,先放我下来——啊,要碰到碗柜了!”
“咳咳!”藻川老爷子在一旁郑重咳嗽了几声,我方才将美星放下来,双手摸了摸她的脸,俯下身轻轻地在她唇上种下一吻,在她面如烧红的炭火般呆愣之时,重又紧紧抱入怀中,她的心跳透过我的皮肉与我的心跳应和着,两颗剧烈跳动的心仿佛要一同奔向天际。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