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6/希德&克莱夫】Morning

【Note:原作向,剧情紧接游戏大结局之后,涉及结局剧透,谨慎观看,台词为英配版本,配合食用更佳,尽量贴合原作人物,如果OOC是我的问题,提前抱歉。】
眼睛合上,世界一片漆黑,实在太安静了,Clive听见了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每一次呼吸声,一次又一次,由沉重变得平缓,身体仿佛在不断下沉,陷入沙滩。
手心火焰的余温依然还在,但显然不死鸟的能力已经消逝,就如同留不住的Joshua一样。心口隐约传来阵阵刺痛,身体仿佛开出了一个巨洞,奥丁,巴哈姆特,希瓦···它们的魔法脉流正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随即湮灭,每次涌动自己的身体都像被抽空一般愈发虚弱几分,召唤兽的能力也在缓缓消失。
意识越发模糊,但是还能感知到一种沉重和麻木正随着每次心跳从左手逐渐蔓延爬上自己的手臂。
手臂水晶石化的感觉似曾相识。Clive曾多次目睹过石化的症状,但亲手触摸却只有一次,在他被世人称作“Cid The Outlaw”的那天晚上,在水晶矿洞的桥上,他紧紧抓住的那只手,隔着皮手套感到的僵硬与钝重。
但又不完全相同,这次没有了那个人手心传来的温暖。
【终于做到了,为他,为所有人,创造出了那个按照我们的意愿而活着的世界。】
一次长长的鼻息,Clive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刹那间,一股强势的力量从他的心口冲向手臂,浓烈的以太肆意奔流着,裹挟住整只手臂,雷电在轰隆作响。
而他已经没有了意识。
·······
仿佛仅仅过了几秒,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那样漫长,倏尔之间,一道震天动地的惊雷打破了沉寂与黑暗,划开了死亡与彼岸。
Clive被这雷声所震醒,意识逐渐回归,但头脑仍是一片空白,眼睛缓缓睁开,世界先是刺眼的白色,再然后被暖黄色所填满,然而一切依然还是模糊不清的。
“哟,醒了——”好像听见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Clive用手背揉揉眼睛,试图缓释灼目白光的刺痛并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
“睡得还香么”男人的声音低沉又磁性,一如曾经那般,他的声音是如此得轻,可又是那般的如雷贯耳。
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好像触了电,它突然开始剧烈地颤动着,以一种久违的,奇怪的感受诉说着诧然和惊喜,Clive把手移开,全然不知他的手指颤抖着。
像重获光明的盲者,急切激动又忐忑不安,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终于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终于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中年男人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低头认真地在案上写着些什么,蜡烛将他的脸染成暖黄,皮手套和笔尖触碰旧羊皮纸,发出沙沙的声音。
Clive坐起身,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方才躺在一张床上这个事实,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个自己对面的男人,大脑有些短路。
【怎么可能?】
沙沙声停了下来。
Clive呆滞的眼神死死地盯住男人的脸庞,那张已多年未见,怀念已久却又几乎快要忘却的脸,这是他第二次如此细致地观察这张脸,微蹙的眉头,挺立的鼻子,浓密的胡茬,他发现自己竟然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Cid脸上的皱纹和斑点好像比Clive记忆中的还少,起码比他第一次仔细观察时的更少。
至于第一次观察····Clive不想回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回忆那件事情。
毫无征兆,男人忽然抬起眼,撞进了Clive的眸中。
这瞬时眼神的交汇,仿佛时间定格,跨越生死的临界,离别的岁月,震颤灵魂。
Clive被这眼神的触碰一下撞回清醒,头脑的一切霎时都清晰了起来,他看到那双疲惫又清澈的绿眼睛里面似乎闪过了一丝喜悦的光亮,仿佛波澜不惊的一池湖水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阵涟漪,却又立刻被淹没在那深沉神秘的湖绿之中。
男人显然被突如此来的眼神相会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由得也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眼睛快速闪躲开这触及灵魂的意外交锋,
【该死,这看起来也太逊了。】
Clive察觉到男人布满浅浅皱纹的眼尾好像颤抖了一下,表情凝滞了片刻,然后又回归到了他那副酷酷的,处变不惊的老男人模样。
经典的Cid作风,总是用他那该死的坚硬外壳武装自己的内心,不让任何人突破。
沙沙声继续,男人再次低下头去看桌上的纸张,他看起来不为所动,然而他的嘴角却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不是他的错。
“这到底是····?”Clive还是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他们正在旧藏身地的Cid房间里。
Clive曾经在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来到过Cid的房间。
他们花了数天的时间才终于将藏身处的废墟挖掘清理出一个洞口以便进入,并将里面所有伙伴的尸体一具具安置妥当。
进入Cid的房间时,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切都破败不堪,房间的顶梁早已垮塌大半,满地残垣,但坚硬的地板勉强支撑住了整个房间,不至于全数塌陷至下层。Cid的办公桌被乱石砸成两截,所有的信件和书散落一地,被倒落的蜡烛烧毁大半,只有部分被掩埋于瓦砾之中逃过一劫,地上沾满了摔碎的酒瓶洒出来的红酒。
已经失踪数日,大家以为已经安全飞离的Cid的斯特拉斯也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尸体陈于一块碎石之下,已然变形,血肉模糊。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看到眼前景象时的反应。在失去Cid之后,那些一直强忍着的悲伤此刻却如洪水猛兽般突然袭来,将他过去几日勉强伪装出的坚强彻底冲垮,Clive终于意识到Cid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个打破他命运枷锁让他重获自由之身,教会他直面自己的内心与残酷的现实,把自己的力量,理想和未来的希望全部托付给他的男人,这个曾给他带来短暂归属感与温馨的家,那些曾经对他露出笑容的人们,一切都回不来了。而他甚至连尝试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瘫坐在自己身后幸免于难的沙发上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打湿两颊,肆意倾泄着内心的愧疚与痛苦。
最后是Otto来整理Cid遗物时,发现了已经面无表情的Clive,叫来了Gav,两个人合力才强行将Clive拽出Cid的房间。
之后Otto带人将房间简单地清扫了下,并将Cid的棺木运送到这里。
Cid会愿意这么做的,愿意和他的同胞们葬在一处。
随着墓穴的洞口再次用巨石封起,Clive也永远告别了这里。
又一个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如同罗莎莉亚一样,只能永远封存在记忆之中。
前十三年,他活在复仇怒火中,麻木着自己的神经,复仇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故乡,过往的一切,他都抛之脑后,不敢再回首。
失去Cid和藏身处,终于让Clive真真切切地第一次体会到了思乡的感受,这次他卸下心防,这次他照单全收,Cid让他重新真正地活着,随后又狠狠将他一脚踢到另一个地狱。
接受Cid的离去花费了Clive几个月的时间,又或许,Clive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失去Cid这件事情。
如今Clive身处的房间依然完好,一如从前,而Cid就活生生地在他眼前,这段他想要忘却的记忆似乎像是来自久远以前,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甚至有那么一刻让Clive怀疑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无名的苦涩随之而来,冲向喉咙。
如果这是一场梦,或是死亡的幻觉,那能够在死后看到自己久违的老朋友,倒也不错。
Clive这么对自己说着,但显然没有他所试图安慰自己那般平静,看到Cid给他带来的冲击远超出他的预期。在过去的5年里,Clive并没有日夜将这位逝去多年的故友挂在嘴边,但他不得不承认,藏身处的事务总是比较繁重,当他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时常会小酌一杯,看着月色,好奇着这位他冒名顶替的老朋友是否会对自己所努力的一切满意。
他向来不是领导的料,带领大家重建藏身处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心力,他不敢想如果没有大家的齐心协力,藏身处是否会需要花费比5年更长的时间去重建。四处奔波,砍杀,就是他最擅长,也是日常能为藏身处所做到的最大的事情了。
如果是Cid,一切都不会那么勉强,Cid总是知道该怎么做。Cid总是对世界有自己独特的看法,总能轻易看到万物背后的真相,永远运筹帷幄,洞察人心,靠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嘴和一个聪明过头的脑子,打点疏通好各路人脉。一切对他来说好像那么简单轻松,仿佛他生来便早已注定要成为一个领袖,带领着伙伴走向全新的未来。
真是遗憾,将自己的事业留给像他这样不称职的后辈。
“哈,所以用发呆来应对‘感人’的重逢么?我倒是也没什么意见。”
男人略带调笑的声音把Clive的思绪拉回,Clive把打量四周的目光移回到男人身上。
“Cid!”Clive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激动,身体向前移动了几步,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自己的声音压低,显得冷静一些,但是这个尝试并不算特别成功,他的身体依然紧绷着,太阳穴猛烈跳动着隐隐作痛“这是梦么?”
Clive不知道的是他强装镇定的模样让男人的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些。
样貌或许可以随着时间变化,但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过。
“或许吧,我也不知道。”
“这是死后的世界?不然我不可能看到你。”
被称作Cid的男人突然停下书写的动作,随手将羽毛笔扔在桌上,抬头看向Clive,头微微歪向一侧,他嘴角的浅笑和突然注视Clive的绿色眼睛让Clive愣了一愣。
如同琥珀一般,那双眼睛。
“你是在暗示我是一只该死的幽灵还是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Clive皱起眉,他不喜欢这样的表达,感觉像在质疑和攻击Cid一样。
Cid轻笑两声,挑了挑眉毛,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放松地向后倒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眯起,以一种戏谑的表情上下扫视着Clive。
Clive感觉像是被审视一般不自在,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开。
“放轻松,虽然我也不能告诉你我目前到底算是种什么状态,但我保证自己比Ultima那个恶心的变态玩意让你看到的我更加货真价实”
有过那么一刻,Clive确实怀疑过Cid是某种幻觉,某种Ultima玩弄人心的精神攻击,就像之前自己经历过的那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Cid给他的感觉和他当时在Ultima幻觉里看到的Cid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眼前的Cid有着那份独属于Cid的痞气和风趣,给他一种熟悉的温暖和安心,而幻觉里的Cid只让他觉得冰冷,遥远,陌生,只让他感受到发自心底的痛苦和愧疚。
眼前的Cid是如此真实,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幻影。
Clive撇撇嘴,Cid的保证显然没有彻底打消他的疑虑,但的确让他放下了一些警备。
“所以——”
“好久不见,小伙子”
Cid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Clive想说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轻微,甚至再小声一些Clive几乎就快听不见了,但是Clive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句‘好久不见’就足够了,别毁了这个时刻”Clive看向Cid。
老男人的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Clive从未见过Cid如此开心的表情,Cid眼角的笑纹随着他的微笑皱起,眉目间有种Clive似曾相识但并不常见的温柔,让他仿佛回到在玛莎旅社前的那个时刻,Cid告别他和Jill,临行前对他的叮嘱,对,Cid现在的眼神很像那个时候Clive看到的眼神。
但是这次Cid不说话,他只是直勾勾地一直笑看着Clive。
Cid从来没有这样过,这让Clive感觉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尝试说些什么回应,可嘴巴却不听使唤,支支吾吾着只吐出了一个“Cid”
“Clive”
对面立刻以自己的名字作答,但Clive分辨不出Cid声音里夹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听到Cid再次呼唤自己的姓名的确让Clive恍惚了两秒,距离他听到上次Cid呼唤他的姓名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距离那个夜晚也过去了很久很久。
Clive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试图将所有杂乱的思绪抛开,空气中的沉默持续了半分钟左右,他终于开口了。
“好久不见”Clive睁开眼睛,直视向Cid始终望着他的眼睛。
Cid轻轻点头回应,然后将嘴角的弧度恢复如初。
“愿意尝试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么?”Clive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镇定,至少在他自己听起来是这样的。
“我认为这和我把拉姆的力量给你有关”Cid低头思索着“在我死亡之时,我的一部分灵魂或者说意识可能随着拉姆的力量一并给予了你,而这残存在你的体内,让我得以与你交流”
Clive只听到了“拉姆的力量”“给予”“死亡”几个字,脑子就开始嗡鸣起来。
不,不要回到那个记忆中去,Clive对自己说,那个场景早已在Clive脑海中反复播放了无数回,每当午夜梦回,总会让他惊醒,一身冷汗,心悸无比。
沉浸在记忆中,Clive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Cid所说的话的意思,但Cid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我已经死了”可怜的老男人自嘲般的苦笑了下“能够与你交流也就意味着,小伙子,你现在的状态很令人担忧”Cid抬眼看向Clive,声音多了几分严肃。
Clive回过神,摇摇头,希望将这些记忆狠狠甩开,他选择忽略Cid后半句所说的令人担忧的那部分,继续追问“给予召唤兽力量也意味着给予灵魂?这怎么可能?”
“Mythos和Ultima也只是早已失落的传说,我们对此几乎一无所知,而像你一样能够吸取召唤兽能力的人,我不认为百年来整个瓦利斯泽亚有过这样的先例,所以我们并不知道吸取召唤兽能力到底会是什么效果,无论是对于你来说,还是对于被你吸取的显化者来说。而且,显化者之间本来就可以相互感知到对方,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现象的原因,更不知道你吸取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吸取能力之后加强了你和被吸取的显化者之间的联系?要我说,十分合理。”
“但我不只吸取了你的能力,在你之前我还吸取了迦楼罗的能力,Benedikta她被我杀死了,但是我从来——”Clive注意到了Cid的面色一瞬变得有些凝重,意识到了自己不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Cid哼了一声,摆摆手让他打住“没事,我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玩意,没那么脆弱”
Clive点了下头,停了停,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止吸取了你一个人的能力,我还吸取了迦楼罗,泰坦,巴哈姆特它们的能力,如果我真的吸取了部分显化者的灵魂,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感觉过他们的存在?”
“让我猜猜,泰坦,巴哈姆特它们的能力也都是被动地被你吸取而不是免费送给你的吧?以防万一你没有注意到,Clive,被吸取和主动给予是两码事”
“不,奥丁的能力是Barnabas强行主动给予给我的”
“但‘尊敬的国王陛下’早就抛弃了人类之躯,沦为了Ultima的傀儡。我很久之前就知道Barnabas是阿卡夏体了,只不过Ultima一直让他保持着理智和意识,如果你要问我的话,这也是我当年离开沃鲁德的众多原因之一,你总不能为一个甚至都不再是人,一个不死不灭的家伙卖命打造他嘴里的美好世界,对吧?不管怎样,客观上来说,灵魂之类的这种玩意儿,对于那个忠心的奴仆来说早就已经全部出卖掉了。”
“那Jill和Joshua呢?他们也是主动给予我的,如果真如你所说,他们和我的某种联系会因为这种主动给予而加强,为什么我此刻见到的是你而不是他们呢?”
“或许是因为此刻你心里更想的是我?”Cid挑挑眉,冲着Clive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不知为何Clive觉得自己的脸颊瞬间有些发热,但他努力压住了这种感觉。
“或许是因为我死了而他们没有”
“但Joshua他已经——”
“或许他没死呢?”Cid顿了顿,“或许他死过,但是又活了”
Clive怔了下才明白过来Cid话语所暗示的意思,“不可能,不死鸟的能力只能治愈,无法复活”他的喉咙哽了一下,“不然当时在奥利弗列姆,Joshua就能把你带回我们身边。”
Cid察觉到对方的停顿,对此回以短暂的沉默,然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仅仅只是不死鸟的能力可能无法做到复活一个人,但你还吸取了Ultima的能力,不管我怎么称呼Ultima是个他妈的变态疯子,也无法否认他是最接近我们所认知的神明概念的存在,瑰丽戈尔在上,我只知道你几乎成为了一个神,Clive”
Cid看着一脸不解的Clive,明白自己所说的一切对他来说有多么难以置信。
“拥有Ultima的能力,你甚至拥有创世的魔法和改写世间法则的能力,Clive,复活一具凡人之躯,好吧,他甚至还是不死鸟的显化者,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Clive不敢相信这个假设,他做不到让自己抱有期待之后再落空了,那种失望的感觉很容易就变成绝望,尤其是当他们所谈论的对象是Joshua时。
因此即便Clive内心深处无比想要认可Cid的想法,但嘴巴也只是近乎本能般地反驳着“我不知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会喜欢这么多没明确结论的猜想”Cid听出Clive的声音充满着不满甚至一丝愤怒。
“Clive,我的孩子”老男人开怀大笑起来“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不是么?虽然有经过研究,但摧毁母水晶归根结底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想而已,但你还是信了不是么?”Cid停了停,Clive好像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下。
“况且当一个人已经死了时,你就不能再指望他能够靠他生前的智慧得到所有的答案了,即便那智慧可能是无穷无尽的。命运给你什么你就得接受什么,即便那听起来有多么不合理,你也只能放下自诩洞悉真理的自以为是。一点点谦虚的心态,一点点开放的胸怀,我猜这是死亡教会我的。”
歪着头,Cid朝Clive眨了下眼。
“你说是那就是吧”Clive没好气地回着,把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暼开。
又是一阵莫名的沉默。
Clive决定先放下大脑对于Joshua生死的思考以不折磨自己已经足够混乱的大脑,而是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眼前。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他想念这个。
想念他和Cid,他们拌嘴的样子。
他用余光偷看了一眼Cid,发现对方正眉头微蹙低头仿佛在想些什么。Clive不禁在想Cid沉默的原因会是什么。
他生气了么?还是说他和自己一样也对他们这样的互动感到怀念?
或许Clive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沉默已经过久,如果依然没有人打破,很快这份安静就会变成令人窒息的尴尬,而老男人依然没有任何要开口的迹象,所以Clive决定由他来拯救这个局面。
“所以你看到了?我和Ultima的对峙,这一切?你一直都看着我们么?”
年长男子没有说话,依然一副沉思的模样,只是双手开始在身上摸着什么,Clive看到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了一根雪茄,把烟盒扔在桌上,将雪茄凑到嘴边。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Clive的手臂径直跨过将他和Cid隔开的桌子上方,把自己的右手伸到男人叼着雪茄的末端,试图点燃它,但Clive没有想到的是男人也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在了雪茄底部。
一瞬间,黄色的火焰和紫色的电火花在空气中碰撞开来,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惊得双方都往后退了退。
Cid猛地抬起头看向Clive仍悬在半空的手,神色带着一缕惊诧,转而向Clive的脸望去,眼神闪烁了下,嘴里还叼着那根差点从他嘴中掉落,开始缓缓燃烧,正冒着雾气的雪茄。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做了”Clive收回自己的右手,低眸打量着自己的掌心,暗暗调整着呼吸——刚才的意外引得他的心跳有些乱了节奏。
空气中仍残留着雷电与火焰交缠过后的烧焦味道还有烟草的香气,熟悉又令人安心,Clive必须承认他怀念这个味道,Cid的香烟,他身上的味道。
Cid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仰头缓缓吐出一缕烟雾,“不必,感谢你的慷慨”
他睁开眼睛,从Clive的表情中看出了Clive的欲言又止,“这里不是现实世界,在这里我们不受肉体的拘束,无论是所处的场景,还是能够使用魔法,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认知和意念运作。”
这很有趣,考虑到Clive的下意识回到了这里,Cid的房间。或许这里给予Clive的安全感,甚至超出了他自己所意识到的。
“回答你的问题”Cid将雪茄夹于指间,调整姿势,再次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不,我没有目睹所有的一切,实际上,我的意识直至最近才在你体内醒来,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这个断言让Clive困惑无比,直至一个念头冲进他的脑子。
坎韦尔。
是坎韦尔造船厂。
在那之前,Clive时常做梦梦到Cid,但梦的内容要不就是Cid垂死之际的场景,要不就是他们过去的冒险旅途,Cid和他的互动,Cid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而这些都是过去的记忆,Clive从来没有梦到过一次Cid在他的梦里出现,和他有直接交流的幻觉。
直到那次,在他被Barnabas切断经脉重伤之后在坎韦尔造船厂里昏迷不醒时,他第一次在梦里看到了不是记忆中的Cid。
梦境里一片刺眼的白光背景,他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远处Cid的背影,他呼喊着Cid的名字,但Cid没有回头,只是一直向前走着,Clive试图追上去,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跟上Cid,耳边只回响着那低沉磁性的声音如同絮语一般缠绕着自己的意识。
“继续,小伙子”
然后他就醒转过来了,恍惚间听到Mid,那个男人的女儿带着哭声的质问,他的心像被揪紧了一样,暗自下定了一定要替Mid完成她与Cid的约定,让企业号遨游大海的决心。
“我想做的只是帮助,这个世界不会自己拯救自己。”他的手握紧了Mid的手臂,仿佛就像抓紧了他和Cid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一般。
Clive将自己从远去的思绪拉回到此刻,然后他看到了对面的男人嘴角的笑意。
“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沉睡,但我猜拉姆舍不得你,所以就把我唤醒了。你真是被那个疯子收拾得不轻啊小伙子,差一点就要提前和我打招呼了”
所以这就是契机,在自己生命垂危之际,召唤兽的能力在他的体内翻涌着,这唤醒了拉姆,也让Cid的意识得以清醒。
“前排是吧?”Cid又抽了口雪茄,“他妈的你没说错,Rosfield阁下,我绝对不会错过的,亲眼目睹你把Ultima那家伙艹翻看起来可真够带感的”老男人顿了顿,“当然,可能我看到的也比我想象中要多,其中绝对有一些画面是相当不合适围观的。”Cid坏笑着打趣。
Clive一明白过来Cid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耳朵唰的一下就红了。
Cid注意到了这一点,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
Cid对自己的自控能力一直抱有相当高的评价,这或许是年龄带来的少数几个好处之一。当然,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控制住自己对眼前这位年轻人产生的一些不健康的冲动和想法,如果有人能看看那个该死的年轻人穿着那身衣服的样子,他们一定不会怪罪他是个淫荡的老头的。
总之,言归正传。
“谢谢你,Clive,照顾藏身处的大家,照顾Mid,帮她实现了她的梦想”
“你们的梦想”Clive补充道“企业号是你和Mid的约定,还有不用谢我,船是Mid造的,秘银引擎是你的杰作,我所做的只是跑跑腿,找找材料而已”
Cid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他叹口气,声调也随之浮夸起来,“噢——我亲爱的Clive,还是这样热心又谦虚,没了善良好心的Rosfield大人我们可该如何是好——”
“热心是和你学习的”
“但显然谦虚不是”
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我认真的,Clive,”老男人收起轻佻的笑容,凝视着Clive的眼睛,用Clive既熟悉又陌生的正经语气说着“如果没有你,藏身处的大家和这个世界无法迎接新的未来。我为你而骄傲,Clive”眼眸一压,男人的目光划至Clive脸上的疤痕。
Clive注意到Cid的眉心动了动,睫毛微颤,眸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黯然。
他永远读不透Cid的眼神,从前是,现在也是,但是内心里的某块地方好像一下子被触碰,被抚平,当他听到Cid为自己而骄傲,好像有什么一直压在肩上的重量忽然消失了,这种他所不习惯的轻松和释然很快又转变成了一种空虚和低落,好像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支撑着自己的重量。
喉咙吞吐变得有些困难,但Clive还是努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我是为了你,为了大家,也为了我与你曾许下的约定。”
“我做出了一个承诺,而我打算坚守它。”他捕捉到Cid眼角的上挑,“你曾这样说过对吧?”
“哇哦,我不得不承认,你做得很好”男人的声音难掩赞许和几分惊讶。
“你指哪个?模仿你还是惊艳你?”Clive扬扬嘴角。
“哦Clive,”Cid眉眼带笑,“二者皆是,二者皆是。”
“Cid,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关于我接替你的姓名这件事”
“怎么想?我很高兴也很荣幸你选择接过我的姓名和事业,坦白来讲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碰到过最暖心的几件事之一了,考虑到我的违法行径和我的臭名远扬,我遭受到更差的对待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小伙子,你的确让我吃了一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喜欢’我。”Cid对着Clive眨眨眼,无耻地笑着。当然,厚脸皮也是年龄带来的好处之一。
Clive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是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染上一丝红晕,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Cid没有听清楚,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老男人狠狠抽了两口雪茄,“所以,‘Cid the outlaw’,全瓦利斯泽亚最恶贯满盈的大罪人,你做到了,Clive,不过我这个名号赢得还真是轻松,或许这是我所开启的道路,但你才是那个走下去的人。”
“你真的那么在乎能否声称‘荣誉’么?我是以你的名义,以我们的名义,Cid,没有你,我不可能成为今天的我。”Clive冲着桌子的方向抬抬下巴,Cid顺着Clive的眼神看去,发现Clive方才示意的是桌角上不知何时摆放好的,他们二人的盟誓之证,那个插上了二把匕首的水晶,他们的约定。
Cid对着盟誓之证笑了笑,将视线转回Clive。
“行了,这话题开始变得越来越肉麻起来了,我想说的是,我原以为我们所投身的事业是一个漫长的斗争,我从来没想过能够真的见证这个世界迎来新生的那一天,你让我刮目相看,Clive,但这一路走来,一定让你累得屁股都不怎么沾地吧。”
“和你当年一样,甚至比不上你为这一切奠定基础所做的那么久的努力,我不会抱怨什么,毕竟我继承了你的姓名和意志,为你,也为我们所有人践行你的理想,这是我的义务和使命。”
“关于这个,那你呢?Clive?关于你的需求你的渴望呢?”Cid用雪茄向Clive的方向斜了斜。
“我没听懂你什么意思。”Clive的身体有些僵硬,微微侧身不去面朝Cid,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而是沉浸在对于Cid的问题的思考之中。
“你是不死鸟之盾,是飞龙,是大罪人Cid,但Clive Rosfield呢?你自己想要什么,Clive?”Cid向前坐直身子,将雪茄的烟灰抖落,“所以,大罪人Cid最后成为了击败神,开辟人类新纪元的英雄,那Clive Rosfield呢?他完成了使命所以可以去死了,安息——你不想活着么Clive?Jill怎么办?藏身处的大家怎么办?你不想和大家一起创造新世界,见证新世界么?”
Clive立刻拧起眉头,抱起双臂摆出防御的架势,身体往后远离了Cid的办公桌。
“这是我的选择,你——”
“你和Jill的约定呢?”Cid插嘴道,“当你选择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燃尽自己摧毁魔法的时候,你最好别告诉我你他妈就打算这么躺在沙滩上一睡不起。”
Clive眼神一黯,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还记得么?我们不应该是为了死得其所而努力,而应该是为了生得自由而努力。”
Cid说起了他临别前的话语,但这不知为何狠狠地刺痛了Clive,让他心痛甚至燃起了一股无名火。
“你凭什么这么说?在你近乎自杀似地去扮演一个殉道者,将我们所有人抛下之后?”
Clive的声音颤抖着,怒气冲冲地质问对面的男人,语气却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委屈。
年长男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突然的发作,愣了愣,最后只是眯起眸子,将雪茄举到嘴边,狠狠地抽了几口。
于是Clive眼睁睁地看着那根雪茄烧至Cid的手指略下方,然后被Cid按到烟灰缸中熄灭——烟已经抽完了。这是Clive第一次看到Cid完整地抽完了一整支烟。
“看来我立个了坏榜样”Cid沉吟道,然后站起身,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两个酒杯,转过桌角,掠过Clive的身旁,径直走向沙发,然后坐下。
Clive转过身去,看着老男人往他那个已经泛绿的旧酒杯里倒酒,然后又将另一只手里的新酒杯递给Clive。
就像他们第一次达成约定那般。Clive想着,接过Cid给自己的酒杯,目光却落在Cid手里的旧酒杯,它曾被Otto托付给他,被Clive摆放在自己的房间,如今却物归原主,回到Cid手中,还原着他们的初遇。
这一切真是恍如隔世。
Cid不动声色,开始往Clive的酒杯里添酒,液体流动的声音让Clive转而看向自己的酒杯,然后他瞥到了Cid伸出的手臂,从他的衣袖里漏出来的,隐隐可以看到的石化痕迹。
几乎是一瞬间,Clive立刻就对自己方才的发怒产生了一丝后悔。
Cid收回了酒瓶,Clive也收回了酒杯,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映照出他的脸,已然不是当年脸上还刻着烙印的青年,而被一个更加沧桑成熟,有着疤痕的男子所取代,但莫名地,Clive觉得那两张脸好像重叠了起来,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青年,青涩易怒却如此真实,充满活力,仿佛在Cid面前,他还是那个他,一如从前,从未改变。
Clive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干燥到刺痛,于是他抬头饮了一口红酒,虽然味道一般,却足够醇厚,但喝下去之后,Clive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更痛了。
Cid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喝着红酒。
Clive又喝了两口红酒,然后酒精开始作用,Clive感到他的心脏一阵绞痛,有些话他已经憋了很久,他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的,如果要说,现在或许是最佳的时机,所以他开口了,为了不留下任何可能的遗憾。
“还痛么?”
Cid眉头蹙了蹙,有些不解,然后他看到对方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臂,明白了意思。
“已经不会了,我猜死亡帮了我个忙。”
Clive瞳孔猛地一沉,深吸口气,然后望向Cid的胸膛下方。
现在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飘回到他第一次仔细观察Cid的时刻了。
在他们将Cid的尸体放进棺木之前。
藏身处遇袭之后,重新聚首的他们暂居在玛莎旅社,Tarja单独要了一个房间作为医务室,在将Cid安葬之前,Tarja打算清理一下他的身体,Jill则将Cid的衣服拿去清洗。
知道Clive会有多崩溃,Tarja执意让Gav拦住Clive不要进去医务室,但是当Tarja清理完毕从医务室中出来时,无论是满脸泪痕的Tarja还是担忧地关心着Tarja的Gav,他们都没有拉住冲进去的Clive。
然后Clive看到了Cid安详的睡容,那是他第一次仔细地端详Cid的脸。
那张脸已经失了血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发色比印象中要更灰白,原本梳起的刘海自然地垂下,蓬松的碎发遮掩住他的额头,比他平常的发型少了些帅气,多了几分温顺,原本自然皱起的眉头舒缓了开来,看起来比他活着时要放松多了,眼睫毛长长的,可惜的是再也看不到那双望向自己的绿琥珀色的眼睛了,皮肤上因为岁月留下的淡淡斑点和眼角的皱纹此刻如此显眼,嘴角好像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他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看。
Clive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无法再多看一眼男人的脸庞,所以他向下看去,然后看到了与男人沉睡面容不相符的骇人身躯。Cid的整只左臂已经几乎全部石化,只剩下左手尚还没有波及,石化已经从左臂蔓延至左边胸膛心脏附近,只差一点就要爬上他的脖子,被子下露出的双腿双脚只需再多使用几次能力就会完全被石化覆盖,丧失行动能力。
胸膛下方一寸,是已经被Tarja缝合好的一道巨大伤口,半个腹部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缝补痕迹,在Cid原本健硕的腹肌上看起来丑陋无比,触目惊心。
Clive已经忘记了那天他是怎么离开医务室的,说实话,他一直到Cid下葬那天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了,日夜的更替对他来说丧失了意义,他可能一直没有入睡,也可能一直在睡觉。
他只记得下一刻,大家就聚在了藏身处Cid的房间,围着他的棺木,一一和Cid告别着。他能做的只是失神地注视着这个男人的脸,想要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此后一别,便是永远。
棺木盖上了盖子,砰得一声,将Clive震回此刻,他猛地抬起头,发现发呆过久,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于是闭上眼睛。
然后睁开,他看到的是Cid神色担忧的脸庞。
“你没事吧?Clive?”
Cid显然被Clive的反常有些吓到,他不是瞎子,看得出Clive此刻脸上流露出的痛苦,而他猜测这反常或许与自己有关。
“我想你。”
所以,他终于做回了那个男孩,那个在Cid面前可以真实地展露自己的男孩。
所以,男孩一直压在心底的话终于破门而出。
Cid看到男孩的眼眶泛红了,用一种令人心碎的表情死死地盯着他。
他应该为这句话而感到开心,但是他立刻产生的是给自己一个耳光的冲动,为自己轻易带起那个沉重的话题引起男孩的悲伤而后悔,他的死亡对男孩的打击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许多,而Cid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自己在Clive心中的份量或许远远超过他所以为的大小,而这是一种既暖心又悲伤的认知,考虑到他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不知道要对男孩的心理产生多大的伤害。
“我也很想你,Clive”Cid微笑着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向Clive走了两步,然后停在了和他一步远的距离。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什么是合适的。这样破碎的Clive他曾见过一次,那时他回应给男孩的是一记重拳和严厉的教导,而他知道他之后心里有多愧疚和后悔。那次的男孩,充满的是愤怒,绝望和自我毁灭的冲动,而这次,他感觉到的却是绝对的悲伤,所以显然他不可能再给一些“严厉的爱”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再往男孩身上加一根稻草,男孩立刻就会彻底崩溃。
男孩盯着他,用一种失落又茫然的表情。
“告诉我,”他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小的几乎快要听不见,“你后悔么?”
Cid没有听懂,轻声回应着“你什么意思,孩子?”
“后悔遇见我”男孩的头连带着声音一起低了下去。
Cid觉得他一定听错了,或者男孩现在一定非常难过,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他没有吭声,而是选择让男孩继续。
“刚失去你的那会,我总是忍不住在想,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会怎样,如果在尼萨峡谷那时我就死了,会不会因为我之后没有杀害Benedikta激怒Hugo,藏身处的大家就不会死去。如果我没有加入你,你的计划无法执行,你是不是就不会踏上那趟自杀的旅途。”Cid能感觉到男孩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或许你没有救下我而是让我死去,失去Mythos,Ultima的计划也就无法得逞,而你则可以好好地活着,带领着藏身处的大家和这个世界走向新的未来。”
“你值得更好的结局,Cid。”
“难道你就不值得么,小伙子?”
男孩的头抬了起来,眼神有些困惑。
“即便我没有遇见你,我也依然会前往失落之翼寻找火之显化者,这也意味着我必然会和Benedikta重逢,我依然会潜入诺旺堡救助禀赋者和找寻Joshua,而这次没有你在身边,我可能会直接被Benedikta杀死或是俘虏回灰烬大陆继续为他妈的沃鲁德疯王效忠,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结局么?是的,泰坦或许不会因此发怒屠杀藏身处,但是藏身处依然存在着安全隐患,我作为藏身处的领袖没能保护好大家,这是我的失职,况且即便这次躲过了泰坦,之后也总是会有别的麻烦惹上我们,只要我还活着,不可能不惹人注意。没错,没有你和Jill的加入,我或许不会那么轻易就展开我的计划,但我只会延后,不会不行动,因为我绝对不可能坐视黑死地带持续蔓延侵蚀人们的生存空间而毫无作为的,而这次,没有了你和Jill的帮助,猜猜我有几条命够我砍完所有5颗母水晶?更别提对抗Ultima了,我的结局可能和现在一样,直接倒在了源龙之首的Ultima手里,只是这次可能还要多个Gav陪我一起上路。”
“我——”Clive试图插嘴,但Cid没有给他机会,“没错,你死了的确会让Ultima的计划落空,但首先我们先来讨论一下它是否真的会让你死吧,你怎么确定如果我没有来救你,他不会强行让你显化成为伊芙利特焚尽一切呢?就算你真的死了,Ultima有的是时间等待,而这世界还会出现几个‘Cid’足够强大到能够对抗他呢?更别提他还有Barnabas这个不老不死的忠实仆从,尽管很不爽,我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召唤兽威力全大陆无人匹敌,因为他使用能力不会消耗肉身。带领世界走向新未来?我怀疑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Cid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了,小伙子,尽管我如何否认这个事实,都无法让自己的手脚恢复到巅峰状态了,在我因为过度战斗而完全石化或是把自己置身于某种他妈的死亡困境之前找到一个合适靠谱的继承人,这就是我最好的退场方式了,你无需为我感到遗憾。”
Clive再次把头低下去,一言不发,直到他看到一个拳头抵在他的胸口。
Cid又做起了那个Clive所熟悉的动作,那个他父亲曾经对他做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Cid总是喜欢用拳头轻锤他的胸口,仿佛是要把他说的话深深地锤进Clive的心里一样。
“Clive,你值得活出自己的人生,不是作为不死鸟之盾,不是作为飞龙,不是作为我,不是作为任何人的影子,任何人的名号,而是简简单单地作为Clive Rosfield,在这个世间自由地活着,享受每一分每一秒。”
Clive听进去了,就像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听进去了每一句Cid说过的话一样,他把它好好地安放在了自己心脏的某个角落里,像珍藏曾经Cid分享过的那些话一样。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开始有液体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划落自己的脸颊,下一秒他就落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他顿时呆住了。
“噢Clive”Cid轻声唤着,Clive从来没听过Cid如此温柔的声音,Cid的手掌在他的后背轻抚着,皮手套摩挲着布料,产生一种奇怪的触感。
然后Clive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或许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第一次,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拥抱是在Cid离去之后,Clive拥住他的身体,那时Cid的身体尚还温热着,但是已经再也无法回应了。
这次不一样,Cid的拥抱是有力的,隔着他的皮衣,他的体温依然滚烫,他的气息随着每次呼吸吹进Clive的耳朵和衣领里,Clive感觉自己的耳根发烫,脖子瘙痒。Clive喜欢Cid的拥抱,所以他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环住了Cid的腰。
眼泪依然没有停止,Clive的哭声像小狗的呜咽,Cid没有说话,只是将Clive抱得更紧了些。
Cidolfus Telamon,大陆外来流浪者,拉姆显化者,沃鲁德前指挥官,藏身处领袖,法外之徒,世人口中的大罪人,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此刻拥抱着一个继承了他的姓名和事业的男人,一个以他的姓名缅怀他,用他的姓名活着,让他的姓名在全瓦利斯泽亚大陆流传着的年轻人,一个仰慕着他,敬佩着他,追随着他的男孩。
他这一生见过许多人,但从未见过这样一个无比复杂又让他难以自拔的人。
越过怀里眼前这个成熟男子的样貌,他仿佛跨越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个一丝不挂,一无所有的破碎男孩,他漂亮的蓝眼睛和他声嘶力竭的咆哮,他是如此的美丽,令人心碎又令人心动,让Cid无数次痛恨自己只能扯出一个弥天大谎来掩饰自己的心跳,不然下一秒他不堪的想法就会蹦出来,毁掉男孩,毁掉自己。
Cid自认自己是一个贪心的男人,但是对于一个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他已经明白自己是无法得到所有美好的事物的,所以他告诫自己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抓得太紧。而且坦白说,Cid不是一个害怕死亡的人,在他选择走上这条道路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和准备,如果有一天他为了理想而死,他只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这也是他反抗和斗争的目的:争一个死得其所,人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作为一个人有尊严地死去的世界。
但那个男孩像一团野火一样冲进他的世界里,穿着那身要命的紧身衣,在他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和他说着“为什么不是一个人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着的世界”,这在Cid的世界里绝对是世界毁灭级别的灾难。
所以他又开始痴心妄想了,他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他想要活得更久,想要继续听听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看看这个年轻人能把他们带向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去。
所以当Cid望着那双充满悲痛,流着眼泪的美丽蓝眼睛时,他又开始贪心了,他想拭去年轻人的眼泪,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但是他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所以他花费了所有的力气,努力让自己放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潇洒,努力留下一句很酷的话。
他相信Clive,也明白自己是死得其所,他不后悔,但是他仍有那么一丝不甘,仍有那么一丝不舍。
但是一切都恰到好处,一切都命中注定,这便是最好的结果,遗憾是他们之间故事最佳的落笔方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算称心如意。
但这里,他们至少还能拥有一个机会,留下些最后的回忆。
于是此刻,他们忘情地拥抱着,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两个人的空间里,世界之外,仿佛时间静止,仿佛一瞬永恒。
所以,臭名昭著的两代Cid紧紧拥抱着,仿佛一种奇怪的仪式一般,无声地庆祝着他们共同谱写的传奇故事终于迎来了一个完满的句号。
他们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直到一个巨大的惊雷声在他们身边响起。
“我猜是时候了”
Clive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了,他张张嘴,但是却无法发出声音。
“我不后悔遇见你,Clive Rosfield”男人的低语在Clive耳边响起。
“如果一切重来一次,当年在尼萨峡谷,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下你”Cid慢慢松开了拥抱。
“因为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情。”老男人的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他的眼睛闪烁着,眼角是浅浅的笑纹,他的身体缓缓地抽离开了Clive的拥抱。
“我是来告别的,这个梦。”
Clive用力挣扎着,但是只有脸上已经干了的泪痕继续被湿润,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Cid。
“臭小子,不许忘了我。”Cid笑着低喃。
Cid的轮廓开始模糊起来,声音也渐渐飘远了,随着又一声雷霆的轰鸣声,整个世界又充斥着白色的光芒,Cid的身影被白光吞噬,然后消失了,Clive也随即失去了意识。
·········
再次睁开眼时,Clive看到的不是星空和月色,而是一个屋顶,他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脖子虽然酸痛,但是勉强还能转动,Clive环顾了下左右,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小木屋中,床边靠着一个小窗,可以从里面看向外面,外面目前仍是黑夜,木屋旁边紧靠着一条溪流,景色看起来很宜人。
Clive努力撑起身子,却发现左臂沉重无比,望向那里时因看到的景象而惊诧。
他的整个左臂几乎都被石化的晶体覆盖,但是石化的痕迹延展至腋窝之处便不再继续,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已经被烧成焦黑色的皮肤,仿佛一堵墙,隔绝了石化的蔓延,而从他仍能感觉到的闪电残留的麻痹感,他明白了原因为何,Clive试着催动了体内的力量,却发现拉姆已经走了,原本留给他的位置,如今只是一片空洞。
他用右手轻轻抚摸左臂被电焦的黑圈,触摸到的时候隐约能够感到电流在指间的游走,如此轻微,但是无法忽视。
地板传来脚步声,Clive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看起来十分面熟的黑发少女抱着一个箱子向他的床边走来,少女的眼神一瞥,撞上了Clive探询的目光,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大哥哥你醒啦!”
等到少女走近时,Clive才想起他好像和Jill曾在达尔梅奇亚的难民街遇见过这位卖药的小姑娘。
少女的眼神里难掩关心,她一边把药箱放在Clive床边一边问着“大哥哥,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Clive摇摇头,“我没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和Terrence哥哥今天晚上采药回家的时候经过一个沙滩,在那里看到了大哥哥你一个人躺在沙滩上昏迷不醒,于是Terrence哥哥就把你背回我们家里了,但是刚才快到家的时候,我们遇见了村民说是在附近的沙滩上又发现两个失去意识的男子,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像Dion王子,所以Terrence哥哥把你背回家里之后又赶忙去找那两个哥哥了。”
Clive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女孩所说的那两个男人正是Joshua和Dion,看来他们也随着始源的坠落一起落到了这附近。
Clive此刻仍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可能会再一次目睹的Joshua冰冷的身体,但他选择暂时放下这些担忧和思索,而是等待Terrence来直接宣判他的刑罚,而现在,他的心仍萦绕着另一个人的离去。
少女示意给他的伤口处理治疗,Clive谢过少女,安静地坐在床头。
远处,黎明的破晓悄然到来,温暖的日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Clive从窗户望出去,一缕阳光正好穿过窗户射进他的眼中,晃得他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他揉揉眼睛,一切又都模糊起来。
恍惚间,Clive好像又看见了Cid,看到他站在远方的地平线处,走向大海,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棕灰色的头发在光芒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走到了大海的中央,停住身,回过头,浅浅地朝着Clive笑着,然后扭过脸,继续朝远处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走,
走进了海的深处,走进了刺眼的日光中,走进了下一个,永恒的黎明。
“Morning.”
【写在后面:其实这篇文写起来比较痛苦,因为死亡之后的梦境场景原因,全文局限在了Cid的的房间里,导致很多动态的剧情都无法通过场景的更换而展开,只能通过回忆的形式来讲述,两个人之间的互动也损失了一些感觉,但是在游玩过游戏结局之后,我不禁想,如果让Cid和Clive再见上一面呢?他们会说些什么?这些想法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所以写这篇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为了弥补我的遗憾和意难平,尽管表达效果可能不尽人意,但是我希望能够给他们一个告别的机会,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总之,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