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鹅公路——青山的内心世界

2019-05-21 19:49 作者:屋顶现视研 0人读过 | 我要投稿

《企鹅公路》的主人公是热爱科学和探索的青山同学，他有个要好的牙医大姐姐，因为迷恋其胸部而发誓要娶她。一日小镇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企鹅，在探索的过程中他发现了制造出企鹅的正是姐姐。直到这里，笔者都认为这只是一个十分有森见登美彦风格的夏日狂欢式的作品，然而之后出现的大水球“海”，吞食企鹅的怪兽，小镇面临的危机，都把这部作品导向了与预期不同的方向；如果不注意到其中的象征和隐喻，就会被各种幻想搞的摸不着头脑。本文是对此作出拉康式解读的一种尝试。

要看懂《企鹅公路》，姐姐这个角色是关键。首先，请先在脑子里回想一下姐姐这个形象，可能会有牙科医生，教主角下棋，几天不吃东西，扔出去的东西会变企鹅等等，然而这些都十分虚无缥缈，不足以使我们产生对这个角色的基本印象，她甚至都没有一个名字，因此着重点就落到了下图中的风景上，这于菲勒斯尚小的主角青山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它是他性幻想的对象，他甚至因此决定要娶这位大姐姐。她是一个谜，如她自己所说，无法被符号化，体现着主角的诸多欲望，是主角身上所有征兆的合成。因此，我们可以说，不是下图中的风景出现在了她身上，而是她出现在了下图中的风景上，她是被幻想出来的。

实际上，正如爸爸对青山所作出的那个钱包的比喻一样，世界的外侧与袋子的内侧翻转，现实潜入了想象，整个世界其实都是青山无意识想象的产物。而在这个世界中，有个幻想的主体被赋予了特殊的地位，她有着完整的心理结构，而当这层结构开始展现在青山面前时，姐姐作为幻想的本质就会被暴露出来，世界的异变就开始了。

最开始被揭露就是企鹅出现的时候，当一个只在南极和周边的小岛上生存的动物（实际上南美南非也都有）开始大量出现在日本一个平常的小镇里，这幻想的生活就开始被搅乱了。之后滨本同学带他找到了漂浮在森林中的一片草地上的巨大水球（滨本将之命名为“海”），以及后来专门吞食企鹅的怪兽出现，这个心理结构才完整显现出来。

世界的初步崩坏开始于企鹅与“海”，这两个看似无关的异常元素的接触。当时，姐姐为了不让从“海”里蹦出的水球碰到其他人，用企鹅解围，神奇的是，水球在被企鹅碰到后竟自我分解了，仿佛是被其克制一样。之后我们会看到，无论是企鹅还是姐姐，在远离“海”之后，都会变得异常虚弱，仿佛这“海”是其能量来源一样。而他们推测的没错，这“海”的确是姐姐精神能量运作的中心，是一片匮乏的实在界（之后也揭示出“海”没有实体，只是世界中的一个空洞），这个“我”是为自我所陌生的，所以姐姐看到了也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然而姐姐和“海”的相遇却使心理结构的运作展现出来，企鹅破坏着“海”，我们可以理解成死亡本能（死亡驱力）对生命能量的破坏，使得姐姐几天都不想吃东西。为了活下去，另一种怪兽——生之本能——被制造出来，作为抑制死亡本能之物，开始捕食企鹅。当这一过程被展现出来时，世界的秩序就被扰乱了。

同时在研究企鹅和研究水球之间有个很明显的断裂，青山在开始研究水球后，就仿佛失去了和姐姐见面的需要。其实“海”就是姐姐的原质，他在科学语言的掩护下，无意识地对自己的欲望进行探索，所以就不需要姐姐的出现了。转折点发生在他们的秘密被铃木发现之时，在困境中使青山产生了阉割焦虑，最终重新唤出作为幻像的姐姐。在之前，青山被欺负时，姐姐说自己决不会插手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但在此时，这个原则却被轻易打破，姐姐用企鹅为青山他们解了围，之前除了青山之外一直没有与他人所染的姐姐开始干预现实，这是青山神经症的外显，也是世界崩坏的征兆——一场精神危机亟待解决。

不得不说“海”这个名字起的十分到位，绝不是巧合。姐姐说自己来自海边的小镇，却来到见不到海的地方，“恰恰”青山也没有见过海，两人便约定等青山解开了企鹅的谜团，姐姐就带他去看海。然而结果我们也看到了，姐姐想在自己变成研究对象之前完成青山看海的愿望，却在半路因为过于远离“海”而支撑不住，还没到就下了车。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竟然无法回到自己出生的故乡（当然这也是对姐姐不是人类的解释，如果她是活生生的人还这样的话就太奇怪了），这时就不得不开始怀疑故乡的象征——海的内在含义。

只有致力于使实在界符号化，直至这一努力遭到失败，我们才能“触摸实在界”。在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中，唯一能够证明在现象之外存在着原质的证据就是逻辑错误、矛盾。在那里一旦把范畴的应用延伸到经验范围之外，理性就会举步维艰；与此同时，在拉康那里，“快感之实在界”“只能借助于在对其实在化所遭遇的僵局来辨识”（ne saurait s’inscrire que d’une impasse de la formalisation）。——《实在界的面庞》

当青山和姐姐想把那无形的“海”符号化为海的时候，却遭遇了僵局，只能放弃。

海是永远无法到达的，但在梦里，青山却几次见到姐姐坐在海边的样子，这使我们得以看到“海”（那个球）的真面目：“海”就是姐姐的实在界，是原初的匮乏。而因为姐姐乃是青山幻想的人物，所以“海”（那个球）其实是青山内心欲望对象的隐喻，其真面目就是他想要的、对他而言是一个迷的双峰，所以之前我们说其实是姐姐长在了如图一的风景上。再回想一下影片开头，姐姐拔下了青山的牙齿，那个缺口不是匮乏的象征还能是什么？主体永远无法到达自己的对象a（objet petit a），两者的关系是不可能的，主体向着对象a的运动只能是像芝诺的飞矢一样，看似运动其实静止，那中间不可能的关系由幻象填满。此时“海”也盈满了青山的快感，任何对其直接的探测都是徒劳（被吞没的企鹅号），他们努力阻止大人看到“海”也就有了更深层的含义：谁会对大他者直接暴露自己的欲望呢。

而结尾，创作者们也满足了我们一探究竟的好奇心，让主角和姐姐坐着代表死亡本能的企鹅，在一阵狂欢中冲进了大水球。其实，实在界的确是不可能直接展示的，所以内部的景象用了类似梦的结构，这也是实在界表达自身的方法。在里面类似“世界的尽头”的地方，他们直接遭遇到了不可能到达之海，这海的景象也被加工得十分梦幻，而镜头一转到海上的那双峰岛时相信大家都能会心一笑了，这正是实在界委婉表达出的欲望。

随着企鹅戳破一个个水球，姐姐的存在也在逐渐消失。他们坐在平时一直下棋的咖啡馆进行告别，此时笔者突然发觉，咖啡馆的名字正是“海边的咖啡”！两人正是在这里进行着脱离着所指的能指的游戏（棋子在棋盘上的滑动），海同时也是漂浮的能指，在象征界的庇护下，远离着来自实在界的入侵。而最后姐姐消失时，选择走出这象征界的屋檐，笑对青山消失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