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罗奔尼撒战争 唐纳德·卡根（二）

（新鲜的自译小文章；书接上回）

章六（二）

【斯巴达入侵阿提卡】

攻击普拉提亚公然破坏了和平，于是斯巴达下令他们的盟友，将三分之二的作战部队集中在科林斯地峡，准备入侵阿提卡。剩下的三分之一用于留守，防备雅典人登陆。阿基达马斯王指挥这支庞大的军队，心中充满爱国热情和荣誉之感，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即便到了行军的时候，阿基达马斯王的举措也显示他仍在寻求避免冲突的希望。他派出大使询问雅典人，既然看见伯罗奔尼撒的大军前往阿提卡，他们是否愿意放弃对抗？

但伯利克里先前通过一个法令，只要伯罗奔尼撒军队在阿提卡境内，就禁止接待任何伯罗奔尼撒来的传令官或大使。于是雅典人连入境也不许，就把斯巴达使节打发走了。这位使节穿过边境时颇有戏剧性地说，“今天是大灾难降临希腊的日子。”

阿基达马斯现在别无选择，只好继续前进。从地峡到雅典郊野最快的路线是沿麦加里德海岸到厄琉西斯，翻过埃迦列斯山。但阿基达马斯没有走这条路，而是在地峡逗留，进军缓慢。

他穿过麦加拉后也没有转向南方的雅典，反而北上围攻奥涅昂的市镇，这是雅典在贝奥提亚边境的一座据点。奥涅昂规模不大，有石头城墙保护，墙上还筑有塔楼。但它对规模庞大的伯罗奔尼撒军队构不成威胁，也不可能干涉到他们的计划。况且，拿下奥涅昂绝非易事，需要长时间的围攻才能办到。这还意味着放弃远征的主要目标——破坏阿提卡。

进攻奥涅昂在战略上毫无意义。阿基达马斯的动机来自政治方面，他仍然希望阻止战争。早在一年前他就说过，斯巴达应该对摧毁阿提卡的土地慎之又慎：“你们应把他们的土地视作质物，土地越是耕作良好，则价值越大”。斯巴达人却怀疑他改变目标的真实动机，开始责怪他拖延不前，让雅典人有时间准备应对这次入侵，得以把牲畜和财物也转移到了安全地方。

最终，阿基达马斯被迫放弃围攻奥涅昂，转回摧毁阿提卡的目标上来。底比斯袭击普拉提亚八天后，到了三月尾声，阿提卡的作物进入收获期。伯罗奔尼撒的大军向南移动，在厄琉西斯和瑟拉西亚平原进行破坏，抢割谷物，毁掉葡萄和橄榄树。

阿基达马斯接着东进阿卡奈，避开了雅典的肥沃平原和富人的土地。在这些地方能给雅典造成最大的破坏。若是把军队开进这些直面雅典城的地方，也将成为最具挑衅意味的战术行动，给伯利克里的避战政策施加最沉重的压力。阿基达马斯仍旧希望雅典人能明白他的用意。他没有割走阿提卡最好土地的谷物，意图把它“视作质物”，越久越好。

在此期间，按照伯利克里的计划，雅典人撤出他们眷恋的乡村。妇女和儿童迁入城内，牛羊尽皆安置到优卑亚岛上。公元前480年，薛西斯对阿提卡的土地大肆破坏，见识过这一场面的雅典人如今所剩无几，大多数人都对迁居心怀不满。

人们起初都挤在雅典本城，占满了每一片空地，甚至包括神庙圣域。卫城脚下有一片叫皮拉斯基的地方，尽管此地受皮提亚的阿波罗诅咒，也不能幸免。信徒当然为此愤愤不平。随后迁来的雅典人都被分散到庇里犹斯和长城周围，但迁延日久，民众的不安也达到了顶点。

阿卡奈 Acharnae

雅典  Athens

阿提卡  Attica

贝奥提亚/彼奥夏  Boetia

科林斯 Corinth

厄琉西斯 Eleusis

麦加拉  Megara

麦加里德 Megarid

埃迦列斯山

奥涅昂/伊诺 Oeneo

伯罗奔尼撒  Peloponnesus

普拉提亚 Plataea

皮拉斯基 Pelargikon

斯巴达  Sparta

底比斯/忒拜  Thebes 

后记：

伯利克里在应对这次危机的过程中始终坚持据守不出的策略，避免与伯罗奔尼撒陆军交手。这是基于他在开战以前对伯罗奔尼撒和雅典的战略分析，并一以贯之的政策。他认为伯罗奔尼撒的军队规模远远胜过雅典（重装步兵比例约3:1），但缺乏军饷（原话“只花费食物的开销”），无法作持久的战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固守不出，待其粮草耗尽，自然退去。

阿基达马斯与前者的看法不谋而合。他在同盟大会的讲话指出，“当我们和伯罗奔尼撒人或邻人作战时，双方的军队是同一类型的，我们能够迅速地攻击我们所希望攻击的地方。和雅典作战则不同……”斯巴达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军队只能发起迅速但不持久的打击，所以必须尽快寻求决战。进军阿卡奈，除了暂时回避雅典农业重地，还有一层考虑就是激怒阿卡奈人。修昔底德说明，阿卡奈人为雅典提供数千名步兵，所以他们的意见有相当分量。阿基达马斯希望，如果他们出于保护家园的激情迫使雅典陆军出战，就能快速在一次决战中彻底击垮雅典。

（阿基达马斯在同盟大会上讲话关于双方实力分析的内容，详见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第一章第六节。翻我前面的专栏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