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的绝唱》章十 两次复仇
久违的阳光在街上流淌。
我们的心情却大不如进入诊所之前。
人们有些事情并不是不明白，而是心照不宣。
那些因为太过于沉重而不适合开诚布公地谈论。
所以，就像野餐时候的一场大雨。
能够洗涤尘埃。
也能够，
让人无所适从，在被浇湿之后相顾无言。
“所以……谁的电话响了？”
迹站在街边，对着还没有回过神的我和卢卡忽然发问。
在回头望向迹的时候，我感觉耳畔吹过海风，但四下张望时却发觉，连地上那些散落的传单都没有任何动静。
掏出手机，右上角的标识告诉我这里不太可能有人能够接到电话。
最多也只会是社交软件的消息。
“还是没有信号，怎么，你又幻听了？”
“不是没有信号，只是太弱了。”
迹摇了摇头。
“部分区域还是有的，可能是街上的……人？”
迹在吐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才发觉，我和卢卡都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盯着他。
他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一样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我们所处的地方不论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大概都是没有行人路过的。
“大概是我听错了，怪事。”
迹挠了挠脑袋，思索了一番，最后把身子又转回了面朝诊所的方向。
“咱想起来了，好像是诊所里面。”
“什——”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可能……总之，我觉得我们得再去看看。”
我打断了卢卡的进行到一半的发言。
“或许先偷听一下？”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吧。”
我慢慢靠近了诊所的门边，而迹依旧一马当先，贴在门上试图听见什么动静。
不过他很快就无奈地退到了旁边，留出空位。
他朝卢卡耸耸肩，示意这里没有任何谈判，可以直接攻坚了。
“医生不好意思啊，体检报告忘了还你了。”
卢卡一边用着一个蹩脚的借口一边迅速推开了门，不过屋内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三人一拥而入的时候，医生还像我们初次进入的时候一样，在他的躺椅上躺着，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多看我们一眼。
手机躺在地板，背面朝上，诊所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迹心感不妙，跑到医生身边探试他的鼻息。
没有任何气流，也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明显伤口。
“坏了，人没了。”
迹让我们意识到，刚才还具有生命的躯壳，现在已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他战战巍巍地站起来，往我和卢卡的位置看了看。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看见人的死亡，还是如此之快的转变。
他曾为医生的行为而愤怒，也为医生的命运而悲叹，更以一个见证者的身份愿他安息——他是否安息也无从得知了，现在只留下了安静闭上眼的躯体。
迹的大脑变得空白，思考逐渐凝滞，最后，截然而止。
他倒了下去。
“喂！你怎么了！”
卢卡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迹，把他靠在墙边。
我则是忍住一种诡秘的预感和对于神秘死亡的恐惧，来到医生身边再次查看了一番。
没有伤口，至少看起来是这样，也确实是尸体。
“这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
我努力保持住自己的冷静。
“卢卡，保护好迹和现场，我去找艾登。”
“注意安全，这地方邪门！”
“我会的，不要让镇子上的人先于我进来，把门守好，有危险直接撤离。”
我匆匆跑出门，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嘱咐了卢卡之后，那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保全自身。
已经有什么开始动手了。
“该死……怎么感觉这里什么都在针对我。”
留在诊所里的卢卡并不对这种诡异的场景感到恐惧，常年练就的临危不乱能力让他可以在冷静的状态里，继续搜集一些信息，比如此刻被扔在一旁的报废手机。
“妈的，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邪门 。”
他抽出手机的内存卡插到自己的设备上，但，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不，应该是什么都没有才对。
空空如也，用来形容此刻卢卡看见的情况是最为合适的。
他看了看屋内，把门关上之后再继续自己的调查活动。
但，效果约等于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柜台周围的区域都仿佛被清扫过，原本应该存在灰尘的地方，如今摸上去还留有水迹，而电子设备……卢卡不需要尝试就知道打不开了：台式机的机箱就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而他清楚地记得医生关上电脑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该死……真该死。”
他最后选择了医生之前拿东西的杂物间。
各种各样的药品，各种各样的工具，还有说不上名字的杂物……不过最为显眼的还是杂物堆里面的一个盒子。
对卢卡而言显眼。
一封信件躺在盒子里。
落款名字是卢卡不认识的，但开头的单词他不陌生。
“遗书”
卢卡打了个冷颤，把信纸塞入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回到迹的身边。
他不打算在同伴都准备好之前打开这个东西。
“艾登！艾登！”
一路狂奔到了警局门口，我没有在意路上是否有人注意我的行为，因为那些都无关紧要。
我只是喊着那个警官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跑进警局的门。
但，一切似乎都没能如我的愿。
柜台那里应该正在办公的警官，此刻也倒在了桌上，一阵风夹杂着水汽从我身边涌动而过，令人毛骨悚然。
警局原本干净的环境不知道为何变得潮湿，肉眼可见的水渍，还有潮湿的痕迹。
我能够闻到海水的腥咸味。
现在去思考环境的变化是没有用的，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查看那位警官的状况。
“艾……登？”
他确实停止了呼吸，也差不多停止了一切生命活动，我也清楚地，近距离地看见了他的面容。
那并非艾登。
他的穿着和艾登一模一样，标准的警员打扮，体型相似，但似乎更为健硕一些。
那人也有一张，符合我对于这个镇子警察猜测的，海边中年汉子的脸。
经历了海风吹拂和太阳暴晒的，沧桑的面容。
刚刚见到医生尸体的我自然没有再次慌乱，一连串事件的发生反而让我的思维更加敏锐。
“Shit.”
我的危机预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过。
而在我转过头打算离开的时候。
我看见了靠在门口的。
“艾登”。
“说说吧，你为什么现在急急忙忙地赶来。”
他笑了笑，单手将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被扯开，而另一只背在我看不见的一侧。
“不用解释那具尸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我觉得还是你先解释一下比较好，‘艾登’先生。”
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方便随时翻身入掩体，同时自然地把手搭在被外套遮住的刀柄位置。
“从一开始就是你？”
他就像是听见了趣事一样，露出了一个玩味的表情，和他之前的严肃形象完全相反。
“放心，小姐。”
他说。
“我对你们始终没有恶意。”
“但我似乎没有承认过……”
“我就是‘艾登’。”
果然是这样。
我没有放松自己的警惕，而是继续和他在安全距离上对话。
“所以，这并不能成为打消我戒心的理由”
我依旧盯着他
“你的目的和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的角色，我都不清楚。”
“哈哈……警惕的小姐。”
“既然你叫我艾登，那你就把我当成艾登吧，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刚从医生那里回来？”
“某种意义上，我也是受害者呢”
他指了指那具尸体，随即又指了指自己。
“你知道医生的死？”
“不知道，猜到了。”
‘艾登’换了一个站姿，走进了大厅里，耸了耸肩。
而我的思维却好像受了迹的影响似的，跳脱开来。
但却能够在“神秘”的话题上说得通。
“那么就好办了，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自我身份认同，是否属于狭义上的人类？”
“当然，无论广义上还是狭义上，我都是无可置疑的人类。”
不知为何，我看到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状态的他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来你猜到了什么？”
“这并不难，艾……我不清楚的是你引导我们的目的。”
“那些当代科学不能解释的，不代表我不能接受。”
听完我的发言，他颇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我。
“那么，我们来说点科学可以解释的？”
“进来坐吧，会议室一直空着。”
‘艾登’的手举了起来，指向我熟悉的通道，另一只原本藏在身后的则是带着一样武器一起出现，不过举向身侧。
一把手枪——没有对准我。
“前提是你下一步行动不会危及什么。”
“艾登”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略放松了警惕。
“我需要先通知我的同伴。”
“你的自由。”
他把枪支收回自己的腰侧。
我立马掏出手机给卢卡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情况有些棘手。
“如果迹醒来之后我还没有回到诊所，立即撤离小镇。”
我给他发送了这样的信息，随后抬起头，对上“艾登”的视线。
“走吧。”
异口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