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全集(二)：拉凯斯篇

柏拉图全集(二)

[古希腊]柏拉图

王晓朝 译

 

拉凯斯篇

       提要

       本篇是柏拉图的早期作品，以谈话人之一拉凯斯的名字命名。参与谈话的人物较多，均为希腊历史上的真实人物。拉凯斯是一位杰出的雅典将军，参加过伯罗奔尼撒战争。尼昔亚斯也是优秀的雅典将军，参加过多次战争，公元前413年被俘和被处死。历史学家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记载了他的事迹。谈话人吕西玛库的父亲是雅典政治家阿里斯底德，谈话人美勒西亚的父亲是雅典政治家修昔底德。与他们的父亲相比，这两位谈话人没有什么重要的业绩和崇高的名声，因而关心他们儿子的教育和成长。文中说，他们的儿子也在场聆听整个谈话。苏格拉底主导了这场谈话。依据导言，谈话时间约为公元前424年以后。

       公元1世纪的塞拉绪罗在编定柏拉图作品篇目时，将本篇列为第五组四联剧的第三篇，称其性质是探询性的，称其主题是论勇敢。[1]勇敢的希腊文是ἁνδρεία，拉丁文一般译为virtue fortitudo，英文一般译为courage manliness manly spirit，意思是男子气，雄伟、坚定、刚毅、镇定、大胆，尤指军事上的勇敢。谈话人对勇敢作了较为详尽的探讨，试图界定这个概念。对话篇幅较短，译成中文约2万字。

       谈话的导言部分(178a-181d)相当详细。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邀请了两名雅典老将军一同观看武士斯特西劳的武装格斗表演，然后聚在一起交谈。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学习这门技艺，以便日后创造祖先般的辉煌业绩，而拉凯斯建议吕西玛库向在场的苏格拉底请教如何训导和教育年轻人。

       第一部分(181e-189d)，讨论学习武装格斗。尼昔亚斯认为，学习这种技艺对年轻人的各个方面都有益，应当接受这种训导。首先，可以使年轻人把闲暇时间用于学习知识；其次，参加这种训练能够增进身体健康；再次，可以提高作战技能，用于实战；再次，可以激发年轻人参加其他科目训练的愿望和当将军的雄心；再次，掌握这种知识可以使人变得勇敢和大胆；最后，武装格斗使敌人心惊胆战。拉凯斯指出，那些传授武装格斗技艺的武师在战场上没有突出的表现，胆小鬼学习这门技艺会变得鲁莽，勇敢者学习这门技艺会招来别人的妒忌和批评。他们寻求苏格拉底的帮助。苏格拉底指出，首先应当考察这门技艺是什么？然后再去寻找这门技艺的专家，向他们请教。学习武装格斗是形式，其目的是照看年轻人的灵魂。当年轻人的老师，老师自己的灵魂必须是善的。吕西亚斯提议，请苏格拉底来主持谈话，考察相关问题。

       第二部分(189d-201c)，讨论什么是勇敢。苏格拉底在谈话中指出，与穿盔甲作战的技艺相关的美德就是勇敢，所以首先要定义什么是勇敢，然后再来讨论年轻人如何通过学习和训练变得勇敢。苏格拉底清楚地告诉人们，无人能给勇敢下定义，因为他们并不拥有关于勇敢的知识。只有勇敢的行为而不知道什么是勇敢，只能算作无知。最后苏格拉底建议他的伙伴重新学习，接受教育。他本人也要这样做。

       正文

       谈话人：吕西玛库、美勒西亚、尼昔亚斯、拉凯斯、苏格拉底、阿里斯底德(吕西玛库之子)、修昔底德(美勒西亚之子)

       吕    [178]你们已经观看了那名男子汉的武装格斗[2]，尼昔亚斯[3]和拉凯斯[4]。美勒西亚[5]和我邀请你们一同观看，当时我们没有告诉你们为什么要去看他表演，而现在我们要做些解释，因为我们认为应当坦诚待人，尤其是对你们。现在有些人，[b]当别人向他们寻求建议时，他们会嗤笑请教者的坦诚，而在回答问题时隐匿自己的想法，一味迎合别人，说些与他们自己的想法不同而别人喜欢听的事情。但是，我们认为你们不仅能够形成判断，而且在形成判断后能如实说出你们的想法，正是由于这个缘故，[179]我们对你们充满信心，想要和你们进行交流。我说了这么长的开场白，缘由是这样的：我们的两个儿子在这里，这是我朋友美勒西亚的儿子，他叫修昔底德[6]，取了他祖父的名字；这是我的儿子，也取了他祖父的名字，我们叫他阿里斯底德[7]，这是我父亲的名字。我们决心尽力照看好这些青年，别像大多数父母一样，孩子成年的时候放任不管，让他们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不，我们认为现在应该有一个真正的开端了，[b]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由于我们知道你们俩也有儿子，所以我们认为你们，或你们当中有人，会关心使他们成为优秀者的训练这样一类事情。如果你们对此类事情没有经常关注，那就让我们来提醒你们，你们一定不能忽视这件事，所以请你们和我们一道商议如何关心你们的儿子。尼昔亚斯和拉凯斯，尽管我讲话显得有些啰嗦，但你们必须聆听。[c]你们现在要知道，我们是带着午餐来的，孩子和我们一起吃。我们要对你们坦诚，完全如我一开始所说的那样：我们各自都会把自己的父亲的大量优秀事迹讲给年轻人听，讲他们在战争年代与和平时期如何处理盟邦和这个城邦的事务。但是，我们俩都不会谈到自己的业绩。[d]这是我们在他们面前感到羞愧的地方，我们责备我们的父亲在我们成长时任凭我们过一种放纵的生活，而他们当时忙于其他人的事务。我们也向在这里的年轻人指出这一点，并告诫他们，如果放纵自己、不听管教，他们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但若努力了，他们也许能够变得配得上他们承袭的名字。[8]现在孩子们答应听话了，所以我们正在考虑的问题是用什么样的训导或实践能使他们变成最优秀的人。[e]有人向我们推荐了这种训导方式，说年轻人学习武装格斗是一件好事。他赞扬了你们刚才看过他表演的那位武士，还鼓励我们去见他。所以我们认为应当去见他，应当带你们一起去，不仅同场观看表演，也参与我们对孩子的教育，[180]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向他们提出建议。这就是我们想要和你们分享的事情。所以，现在该你们向我们提建议了，不仅要谈这种训导形式无论你们认为是否应当学而且要谈你们推崇的、适合年轻人学习和掌握的其他种类的训导形式。你们还要告诉我们，在我们的共同事业中你们想扮演什么角色。

       尼    我本人为你们的计划鼓掌，吕西玛库[9]和美勒西亚，我已做好准备，打算参与。我想，拉凯斯也已经准备好了。

       拉    [b]你说的很对，尼昔亚斯。不过吕西玛库刚才所说的关于他父亲和美勒西亚父亲的话，我认为，不仅对他们适用，而且对我们、对每个忙于公务的人都适用，因为这种情况很普遍他们忽略了他们的私人事务、子女和其他事情，对孩子疏于管教。[c]所以在这一点上你是正确的，吕西玛库。但令我惊讶的是，你请我们在年轻人的教育方面与你们一道出谋划策，却不邀请在这里的苏格拉底！首先，他来自你所在的那个区；其次，他总是花费时间在那些年轻人从事学习或你们寻找的这种高尚事业的地方逗留。

       吕    你什么意思，拉凯斯？我们的朋友苏格拉底关心过这种事情吗？

       拉    当然，吕西玛库。

       尼    关于这一点我确信不比拉凯斯少，因为就在最近，[d]他给我的儿子介绍过一位音乐老师。这个人的名字是达蒙[10]，是阿伽索克莱[11]的学生，在各方面都很有造诣，不仅精通音乐，而且精通你们认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值得花费时间的其他所有技艺。

       吕    苏格拉底、尼昔亚斯、拉凯斯，像我这把年纪的人不再熟悉年轻人了，因为年迈而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e]但是你，索佛隆尼司库[12]之子，如果有好建议给你的同乡，你应当提供。你有义务这样做，因为通过你的父亲，你是我的朋友。他和我一直交情不薄，亦无什么争执，直到他去世。当前的谈话提醒了我，孩子们在家闲谈时经常苏格拉底长、苏格拉底短，赞不绝口，[181]但我从未想到要问，你们讲的苏格拉底是否就是索佛隆尼司库之子。告诉我，孩子们，你们经常谈起的苏格拉底就是这位苏格拉底吗？

       孩子们    没错，父亲，就是他。

       吕    我高兴极了，赫拉在上，苏格拉底，你保持了令尊的美名，他是个大好人，我更加高兴的是我们两家的亲密关系又可以更新了。

       拉    无论如何都别让这个人走，[b]吕西玛库，因为我看到他不仅保持着他父亲的名声，而且维护了他祖国的名声。从代立昂[13]撤退时，他和我一起行军，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其他人都像他一样，我们的城邦就安全了，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灾难了。

       吕    苏格拉底，你正在接受的赞扬肯定是崇高的，既因为它出自可信之人，又因为他们赞扬你的这些品质。你要相信，听到你有如此高的声望，我心中真有说不尽的快乐，请你把我当作对你心存善意之人。[c]你本人早就应该光临寒舍，把我们当作你的朋友，这样做肯定是对的。好吧，由于我们已经相互认识了，从今往后，你要和我们多来往，和我们熟悉起来，和这些年轻人熟悉起来，保持我们家族间的友谊。所以，答应我们这样做吧，我们也会提醒你恪守自己的承诺。现在，你对我们最初那个问题有什么要说的吗？你的意见是什么？武装格斗对年轻人来说是不是有用的学习科目？

       苏    [d]好的，我会尽力而为，就这些事情给你们提建议，吕西玛库，也就你会要我关注的其他事情说一些看法。但是我比其他一些人年轻，经验也不如他们丰富，所以更为恰当的是让我先听其他人谈话，便于我向他们学习。如果在他们的讲话之外我有什么要添加的，到那时我再对你们说，教导和说服你和其他人。来吧，尼昔亚斯，你们俩中的哪一位为什么不开始呢？

       尼    [e]噢，没理由为什么不开始，苏格拉底。我认为，学习这个部门的知识对年轻人的各个方面都是有益的。首先，使年轻人不把闲暇时间花在他们通常喜欢做的事情上，而用于学习这种知识，这是一个好主意，[182]参加这种训练能够增进身体健康，它不会比体育训练差，也不会比体育训练舒服，同时，这种武装格斗和骑术尤其适合自由的公民参加训练。因为在我们身为竞争者的格斗中，在依靠我们的战斗来解决的事务中，只有那些受过训练的人知道如何使用战争的武器和装备。还有，哪怕在实战中，当你必须与其他一些人列阵作战时，这种形式的训导也有某些好处。但是，它的最大好处在于，阵形一旦崩溃，个人就必须单打独斗，[b]要么是追击，攻击某个在保护自己的人，要么是撤退，保护你自己，避免受到任何追击者的攻击。掌握这门技艺的人，无论是一对一，还是一对多，都能很好地保护自己，而不会受到伤害，在各种情形下都有许多有利的地方。还有，这种学习会激发我们参与其他优秀训导科目的愿望，因为每个学了武装格斗的人都想要学习下一个科目，那就是有关战术的学问；[c]一旦掌握了这门学问，有了自尊，他就会去学习做一名将军的完整技艺。所以事情已经很清楚，所有值得男子汉去学习和训练的学问和事业都与这后一种技艺相连，都以武装格斗为起点。我们还要添加一个好处，这样说并不意味着这个好处最小，这种知识会使每个人在战场上比以往更大胆，更勇敢。让我们不要忽略这一点，尽管有些人会认为这不值一提，[d]这种技艺会在需要时使男子汉看上去威风凛凛，让敌人看了心惊胆战。所以，吕西玛库，我的看法就是年轻人应当接受这些教育，这样考虑的理由我都已经说过了。如果拉凯斯有什么要说，那么我很乐意听。

       拉    事实上，尼昔亚斯，很难坚持说某种学习一定不需要，因为学习任何事情似乎都是好主意。[e]就武装格斗而言，如果它真的是一门知识，如那些教它的人所宣称的那样，亦如尼昔亚斯所说，那么这种知识一定要学；但若它并非一个真正的学习科目，那些声称要教这种知识的人是在欺骗我们，或者说它是一个学习的科目，但并非很重要，那么学习它有什么必要呢？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我在想，如果武装格斗真的有什么名堂，它不可能逃避拉栖代蒙人的关注，[183]他们一生都在寻求和从事可以增强他们在战争中的优越性的那些知识和事业。即使拉栖代蒙人忽略这种技艺，这种技艺的教师也肯定不会忽略这一事实，拉克戴孟人在整个希腊人中间最关心这种事，有人参加武装格斗在他们那里获得荣耀，就能挣大钱，这种情况就像在我们这里荣耀悲剧诗人。[b]这样一来，若有人设想自己是一名优秀的悲剧作家，他不会到雅典周边的其他城邦去巡回演出，而是直奔这里，把他的作品演给我们的人民看，这种事情其实很自然。我观察到，这些武师把拉克戴孟视为禁地，不敢涉足那里。他们到处奔走，愿意给任何人表演，就是不愿给斯巴达人表演。他们实际上精心挑选观众，也就是说承认有许多人的战斗技能超过他们。[c]还有，吕西玛库，我在战场上和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有多少本事。因此，我们有可能对这种事作出一手的判断。小心谨慎地说，这种武装格斗技艺的练习者没有一个在战斗中有杰出的表现。然而在其他各种技艺中，出名的人总是能实践这些技艺的人。而实践武装格斗这种技艺的人似乎运气最差。例如，[d]斯特西劳[14]这个人，你们和我刚刚看过他的表演，可以做见证，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他在那里大吹大擂自己的神勇，而我曾经见过他在战场上的真实表现，可以更好地证明情况并非如此。当时他在一艘战船上当水兵，向一条运输船发起攻击，他使用的武器是钩镰枪，是长枪和镰刀的结合，像它的主人一样在军中独一无二。他的其他独特的地方不值一提，[e]让我来告诉你们他发明的这把钩镰枪的遭遇。战斗中，他的钩镰枪被那条运输船的索具给缠住了。所以斯特西劳使劲拉，想把它解脱出来，但他做不到，两条船擦肩而过。他紧紧抓住长枪在甲板上奔跑。等到运输船交错而过，把他向前拉的时候，他仍旧紧握长枪，[184]长枪在他手中滑动，直到最后只剩枪柄在他手里。看到他的笨拙举动，运输船上的人鼓掌大笑，有人向甲板上扔石头，砸在他的脚下，他才扔掉枪柄，看见那杆奇特的枪挂在运输船上晃动，就连最沉闷的人也忍不住大笑。这些事情也许有一些价值，如尼昔亚斯所认为的那样，[b]但我自己的体验我已经说过了。所以，如我开始所说，它要么是一种技艺，但用处很少，它要么不是一种技艺，但有人说它是或者想把它说成是一种技艺，无论情况如何，这种技艺都不值得学习。在我看来，如果胆小鬼想象自己掌握了这种技艺，他会由于变得鲁莽而更加清楚地表明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在勇敢者的情况下，[c]每个人都会看着他，如果他有丝毫闪失，就会引来大量的批评。其原因在于，声称拥有这种知识的人是妒忌的对象，除非他的本事远远超过其他人，否则在他宣布自己拥有这种知识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成为嘲笑的对象。所以，学习这种技艺在我看来就是这种情况，吕西玛库。但是，如我前面说过，我们一定不能让在这里的苏格拉底走掉，而应当向他请教，让他告诉我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

       吕    好的，我确实想询问你的意见，苏格拉底，因为在我看来，[d]可以称得上我们的顾问的人需要在关键时刻投上决定性的一票。如果这两人意见一致，那么没必要进入这样的程序，而现在的情况是，你看到拉凯斯已经对尼昔亚斯投了反对票。所以我们确实需要听听你的意见，看你打算把赞成票投给谁。

       苏    你在说什么，吕西玛库？你打算把你的赞成票投给我们多数人赞同的意见吗？

       吕    噢，是的，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苏格拉底？

       苏    [e]你，美勒西亚，也想这样做吗？假定应当有一位顾问来决定你的儿子必须参加某项体育训练，你会接受多数人的意见，还是接受在好教练的指导下接受这种教育和训练的人的意见？

       美    可能是后者，苏格拉底。

       苏    你会被他说服，而不被我们四个人说服吗？

       美    可能。

       苏    所以，我认为做一个好决定要依据知识，而不是依据多数原则？

       美    当然。

       苏    所以，在当前这个事例中，也必须首先考察一下，[185]在我们正在争论的这件事情上，我们中间是否有专家。如果我们中间有人是专家，那么我们应当听他的，哪怕他只是一个人，也不要去管其他人的意见。如果我们中间没有专家，那么我们必须到其他人中间去寻找专家。或者说，你和吕西玛库认为我们正在讨论的事情微不足道，不是我们的头等大事？我假定，真正的问题在于，你们的儿子是否要转变为有价值的人，管理父亲全部财产的方式与儿子转变的方式是一致的。

       美    你说得对。

       苏    所以我们在这些事情上必须练习未雨绸缪。

       美    对，我们应当这样做。

       苏    [b]那么，为了与我刚才所说的相一致，如果我们想要发现我们中间谁对体育最在行，我们应当如何进行考察？不就是寻找学习和练习过这种技艺的人和在这个特殊科目中有好老师的人吗？

       美    我想是这样的。

       苏    甚至在那之前，我们难道不应当考察我们正在寻找其老师的这门技艺是什么吗？

       美    你什么意思？

       苏    我要是这样说，也许会清楚一些：当我们问我们中间谁是这门技艺的专家，谁不是这门技艺的专家，并出于这个目的想要寻找这门技艺的老师的时候，[c]我并不认为我们已经就我们要咨询和考察什么初步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尼    但是，苏格拉底，我们不是在考察武装格斗的技艺，讨论年轻人是否必须学习这门技艺吗？

       苏    是这样的，尼昔亚斯。但是，当某人考虑是否应当用眼药的时候，你认为此刻他要接受的意见是关于眼药的还是关于眼睛的？

       尼    关于眼睛的。

       苏    [d]同理，当某人考虑要不要给一匹马上鞍子，我假定他此刻要接受的意见是关于马的，而不是关于马鞍的，对吗？

       尼    对。

       苏    总之，当某人由于某样事物的缘故而考虑另一样事物的时候，他要接受的意见是关于这样事物的，而不是有关由于这样事物的缘故而考虑的其他事物。

       尼    必定如此。

       苏    所以，涉及给我们提建议的人，我们应当问的是，他是否我们所关心的那个事物的专家，正是为了这个事物的缘故，我们在考虑。

       尼    当然。

       苏    [e]所以，我们现在要宣布，为了年轻人的灵魂的缘故，我们正在考虑学习的形式，是吗？

       尼    是的。

       苏    那么问题就是，我们中间是否有人是关心灵魂的专家，能够很好地关心灵魂，如果有这方面的好老师，我们必须去探访。

       拉    这算什么，苏格拉底？难道你从来没有注意到，在某些事情上有人无师自通，比和老师待在一起的人做得更好？

       苏    是的，我见过这种人，拉凯斯，但若这种人声称是某种技艺的大师，你不会非常情愿地相信他们，[186]除非他们拿出一些他们这种技艺的精良产品给你看，不能只拿一样，而要拿出多样。

       拉    你说得对。

       苏    那么，拉凯斯和尼昔亚斯，由于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出于使这些年轻人的灵魂尽可能变好的愿望，要我们就他们的两个儿子向他们提建议，如果我们说我们有这方面的老师，我们必须做的事情是把这些老师告诉他们，首先这些老师自己的灵魂是善的，也能照看许多年轻人的灵魂，[b]其次他们也显然教导过我们。或者，如果我们中有人说他没有老师，但通过自己的努力成绩斐然，那么他必须说明有哪些人在他的影响下变好了，无论这些人是雅典人还是异邦人，是奴隶还是自由民。如果这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人的情况，我们应当去寻找其他老师，而不能冒险糟蹋我们的朋友的孩子，招来他们亲戚的极大指责。现在，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c]我要第一次说到我自己，我在这个方面没有老师。不过，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希望有老师可以跟随。但我没有钱拿去给智者，只有他们声称能够使我成为有教养的人，而另一方面我本人直到现在也没能发现这种技艺。如果尼昔亚斯或拉凯斯发现或者学到了这种技艺，我不会感到奇怪，因为他们比我富裕，可以向其他人学习这种技艺，他们也比我年长，所以他们可能已经发现了这种技艺。[d]所以在我看来，他们能够教育人，因为如果不对自己拥有的知识充满自信，他们就决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指出年轻人追求的东西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在其他事情上我对他们充满信心，但他们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不一样使我感到奇怪。所以，我向你提出一个反建议，吕西玛库，正如拉凯斯催促你把我留住，不让我走，向我提问，我现在要求你别让拉凯斯走，或者别让尼昔亚斯走，[e]而要向他们提问，说苏格拉底否认对这些事情拥有知识，没有能力确定你们中间哪一个说得对，因为他否认在这方面有什么发现，也不是任何人的学生。所以，拉凯斯和尼昔亚斯，你们可以分别告诉我们，谁在你们所说的教育青年这件事情上最能干，你们是否向其他人学到了这种技艺的知识，或者说你们自己发明了这种技艺，如果你们向某人学到了这种技艺，[187]他是你们尊敬的老师，那么是否还有其他人与他们共享同样的技艺。我说这些话的原因是，如果你们公务过于繁忙，我们可以去见这些人，给他们送些礼，或者恳求他们帮忙，说服他们来管教我们和你们的孩子，这样他们就不会变得一文不值，辱没先辈了。但若你们自己是这门技艺的发现者，请向我们举例说明，哪些人通过你们的关心，已经使他们从原来一文不值转变为优秀的人。[b]如果你们现在是第一次想要开始教育人，你们必须注意有可能产生的危险，因为你们的试验品的不是卡里亚人[15]，而是你们自己的儿子和你们朋友的孩子，你们一定不要去做那句谚语说不要做的事情——从制作酒坛开始学习陶艺。[16]现在请告诉我们，从这些选项中你们会做何种选择，哪些对你们是恰当的，合适的，哪些是你们要排除的。吕西玛库，从他们那里发现这些事情，别让他们跑了。

       吕    [c]我喜欢苏格拉底说的话，先生们。但是你们是否愿意就这些事情提问，对它们作出解释，必须要由你们自己来决定，尼昔亚斯和拉凯斯。至于在这里的美勒西亚和我，如果愿意对苏格拉底的全部问题给出完整的回答，我们肯定很乐意。因为，如我一开始就说的那样，我们邀请你们就这些事情给我们提建议的原因是，你们思考这些事情很自然，尤其是你们的孩子也像我们的孩子一样，[d]都到了受教育的年龄。所以，如果你们不反对，你们可以讲话，与苏格拉底一道探讨这个主题，相互交换论证。因为他正确地说了，我们咨询的事情是我们各项事务中最重要的。所以，如果你们认为这是必须做的事，下定决心吧。

       尼    我很清楚，吕西玛库，你对苏格拉底的了解是有限的，你熟悉他的父亲，[e]但和这个人没有什么接触，除了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假定他当时混在你们中间，和你们同去的人在一起，追随他的父亲去神庙，或者参加其他公共集会。但他成年以后，你显然仍旧不熟悉这个人。

       吕    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尼昔亚斯？

       尼    在我看来你好像不晓得，凡是与苏格拉底有亲密接触、与他交谈的人，必定会被他的论证牵着鼻子走，哪怕他谈论的事情与一开始很不相同，直到谈话人回答了有关自己的所有问题，[188]说出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和以往的生活方式。在谈话人顺服这种盘问之前，你明白苏格拉底不会放你走，直到他对每一个细节都进行彻底的考察。我个人已经熟悉了他的路数，知道必须接受他的这种处理，还有，我完全明白必须顺服。我喜欢与这个人为伴，吕西玛库，你千万别把它当作一件坏事，[b]因为它会引以我们的关注，关心我们做过的事情或做错了的事情。倒不如说，我认为不逃避这种处理、而是自愿按照梭伦的说法[17]终生学习的人，不会认为年纪大了自然会带来智慧，必定会更加关注他的余生。我接受苏格拉底的盘间，既非不寻常，又非不愉快，[c]但我很早就明白，只要苏格拉底在这里，讨论的主题很快就会转为关于我们自己的，而不是关于我们孩子的。如我所说，我本人不在乎以任何苏格拉底喜欢的方式与他谈话，但是我要询问在这里的拉凯斯对这些事情有什么感受。

       拉    关于讨论我只有一种感受，尼昔亚斯，或者如果你喜欢，我得说我的感受不是一种而是两种，因为对有些人来说，我显得像是一个热衷讨论的人，而在另一些人眼中，我像是一个痛恨讨论的人。当我听到有人谈论美德或某种智慧的时候，[d]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人，配得上他说出来的话，那么我会非常乐意看到说话人和他的言辞之间有恰当与和谐。这样的人在我看来是真正懂音乐的，不是依靠竖琴[18]或其他某些令人愉悦的乐器，而是依靠言行一致，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产生一种美妙的谐音，这种谐音是多利亚式的[19]而不是伊奥尼亚式的[20]，我想，它甚至也不是弗里基亚式的[21]或吕底亚式的[22]而是仅有的真正希腊式的谐音。[e]这样的人说话令我心喜悦，由于我对他说的话表现出热情，使大家认为我是一个热衷讨论的人；但是那些以相反方式行事的人说话令我感到厌恶，他说得越好，我感觉越糟，所以他的谈话使我显得像是一个痛恨讨论的人。我现在确实不熟悉苏格拉底的言辞，但我相信，我以前就知道他的行为，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言谈公正和各种坦诚。[189]所以，如果他拥有这种能力，那么我对他表示赞同，并且愿意顺服他，十分愉快地接受他的考察，我也不会感到学习是一种负担，因为我赞同梭伦的话——我希望到老仍旧能够学习许多东西——但有一点小小的保留，我只向好人学习。让梭伦为我担保，只要老师自己是个好人，我一定不会表明自己是个愚蠢的懒学生。[b]至于我的老师是否比我年轻，是否不够出名，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因此，苏格拉底，我向你奉献自己，请你开导我，按你过去喜欢的方式驳斥我，另外，欢迎你向我了解我知道的任何事情。自从那次我们在战场上共赴危难，我对你的品性就有了这样的看法，你的勇敢为我树立了榜样，想要有个好名声，必须提供这样的证明。所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完全不要顾忌我们之间的年龄差异。

       苏    [c]我们确实挑不出你有什么毛病，因为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既提出建议，又参加共同探讨。

       吕    这个任务显然是我们大家的，苏格拉底，因为我把你算作我们当中的一员，所以请你接替我的位置，代表这些年轻人，把需要向他们学习的人找出来，然后，通过和孩子们交谈，与我们一道向他们提建议。因为我年纪大了，经常忘记我要问的问题，也记不住回答。[d]谈话中若开始新的论证，我的记性也不那么好。所以，请你来主持，考察我们提出的这些主题。我愿意在一边听，我在听你谈话时，愿意做你们认为最好的事情，在这里的美勒西亚也愿意。

       苏    让我们按照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的建议去做，尼昔亚斯和拉凯斯。问一下我们自己刚才提出来考察的问题是什么，也许不是个坏主意：[e]在这一类训导中，我们有老师吗？我们能使其他什么人变得较好？然而，我想还有另外一种考察方式会使我们面临同样境地，这种方式说不定更加接近起点。无论什么事物，假定我们知道添加其他事物于该事物之上能使其变好，还有，假定我们能够进行这种添加，那么我们显然知道对该事物应当查考些什么，乃至于知道怎样才能最容易、最好地获得该事物。[190]你们也许听不懂我的意思，换个说法会容易些：假定我们知道视力，在添加给眼睛的时候，会使眼睛的视力变好，还有，我们能够把视力添加给眼睛，那么我们显然知道视力这种东西是什么，对视力我们应当查考些什么，乃至于知道怎样才能最容易、最好地获得视力。但若我们既不知道视力本身是什么，也不知道听力是什么，我们就很难成为眼睛或耳朵的顾问或医生，[b]乃至于知道获得视力或听力的最佳方式。

       拉    你说得对，苏格拉底。

       苏    好吧，拉凯斯，这两个人现在不正在寻求我们的建议，以什么方式才能把美德添加到他们儿子的灵魂中去，使其变好吗？

       拉    是的，确实如此。

       苏    那么我们从知道什么是美德开始是不必要的吗？[c]如果我们不能非常确定地知道该事物是什么，又怎能就如何获得该事物的最佳方式向其他人提建议呢？

       拉    我不认为有其他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苏格拉底。

       苏    那么我们说，拉凯斯，我们知道它是什么。

       拉    是的，我们要这样说。

       苏    我假定，我们知道的事物，我们一定能够说出来，是吗？

       拉    当然。

       苏    啊，我的大好人！让我们不要直接从考察整个美德开始，这样的话任务过于繁重。[d]让我们首先来看我们对它的某个部分是否拥有充分的知识。这样的话，我们的考察可能会容易些。

       拉    是的，让我们照你想要的方式去做吧，苏格拉底。

       苏    好，我们应当选择美德的哪一个部分呢？我们应当挑选的显然不就是与武装格斗技艺相连的那个部分吗？我假定，人人都会认为这种技艺导向勇敢，不是吗？

       拉    我认为他们肯定这样想。

       苏    那么，拉凯斯，就让我们首先来说一下什么是勇敢。[e]然后，我们再考察用什么方式把勇敢添加给年轻人，一直说到通过职业和学习来进行这种添加。不过，现在还是先试着说一下我的问题，也就是什么是勇敢。

       拉    宙斯在上，苏格拉底，这个问题不难：如果一个人坚守阵地，保护自己，打击敌人，不逃跑，那么你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勇敢的人。

       苏    说得好，拉凯斯。不过我恐怕没有把话说清楚，你没有回答我想要问的问题，而是另外一个问题。

       拉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格拉底？

       苏    [191]我会告诉你的，要是我能做到的话。我假定，你提到的那个人是勇敢的，也就是打击敌人，坚守阵地的人？

       拉    是的，这是我的看法。

       苏    我同意。但是对另一个人你怎么看，他与敌人作战，但不是坚守阵地，而是撤退？

       拉    你什么意思，撤退？

       苏    嗯，我指的是西徐亚人[23]的那种战法，有进有退；[b]我想荷马赞扬埃涅阿斯[24]的马，说它们知道如何熟练地追击或是逃跑，在平原上跑向东跑向西[25]，他还称赞埃涅阿斯本人具有害怕和逃跑的知识，称他为恐惧和溃退的制造者。[26]

       拉    荷马说得对，苏格拉底，他讲的是车战，而你讲的是西徐亚人的骑兵。骑兵以这种方式作战，而重装步兵以我说的这种方式作战。

       苏    [c]斯巴达的重装步兵也许是一个例外，拉凯斯。因为他们说，在普拉蒂亚[27]战役中，斯巴达人在对抗手执轻盾的敌军士兵时，不是坚守阵地，而是撤退了。等到波斯人[28]的阵势散去，他们又像骑兵一样进行回击，最后打赢了这场战斗。

       拉    你说得对。

       苏    所以，如我刚才所说，该受责备的是我的问题提得很糟糕，[d]使你回答得很糟糕，因为我想要向你了解的不仅是重装步兵的勇敢，还有骑兵的勇敢，还有各种士兵的勇敢。我想要包括在内的不仅是战争中的人的勇敢，还有在海上冒险的人的勇敢，还有在处于疾病、贫穷中的人的勇敢，还有在国家事务中的人的勇敢；还有，我想要包括在内的不仅是抗拒痛苦或恐惧的人的勇敢，[e]还有抗拒欲望和快乐的人的勇敢，无论是坚守阵地，还是撤退因为有些人在这些事务中是勇敢的，不是吗，拉凯斯？

       拉    确实如此，苏格拉底。

       苏    所以，所有这些人都是勇敢的，但有些人在抗拒快乐中表现出勇敢，有些人在忍受痛苦中表现出勇敢，有些人在克制欲望中表现出勇敢，有些人在克服恐惧中表现出勇敢。而其他人，我想，在同样情况下表现出胆怯。

       拉    是的，他们表现出胆怯。

       苏    那么什么是勇敢和胆怯？这是我想要发现的。所以请再次试着首先说出什么是勇敢，这种勇敢在所有事例中都是相同的。或者说，你还没有清楚地理解我的意思？

       拉    不是很清楚。

       苏    [192]好吧，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假定我问什么是快捷，我们可以在跑步、弹琴、讲话、学习以及其他各种行为中找到快捷。我们实际上可以说，就其值得一提的范围内，我们只要动动胳膊，动动腿，动动舌头，出出声，或者想一想，都能表现出这种性质，是吗？或者说，这仍旧不是你想要表达这种性质的方式？

       拉    是的，确实如此。

       苏    那么，如果有人问我，苏格拉底，对处于所有这些事例中的被你称作快捷的这种性质，你会怎么说，[b]我会回答他，我所谓的快捷就是在短时间里做完许多事情的力量，无论是讲话，还是跑步，还是其他各种事情。

       拉    你说得很对。

       苏    那么你自己来努力一下，拉凯斯，以同样的方式说一说勇敢。它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由于它会在快乐或者痛苦，以及我们刚才所说的其他所有事例中都会出现，因此被称作勇敢？

       拉    [c]好吧，如果一定要说它在各种事例中的性质是什么，那么我认为它是一种灵魂的坚持。

       苏    如果要回答我们的问题，这样做是必须的。在我看来，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认为你没有把所有坚持都当作勇敢。我这样想的原因是，拉凯斯，我相当确定你把勇敢当作一样非常好的东西了。

       拉    最好的东西之一，你可以确定。

       苏    那么你会说与智慧相伴的坚持是一样好的、高尚的东西吗？

       拉    确实如此。

       苏    [d]假定它与愚蠢相伴会怎么样？结果不是正好相反，它会变成坏的、有害的东西吗？

       拉    是的。

       苏    你会把一样坏的、有害的东西称作好东西吗？

       拉    不，这样说不对，苏格拉底。

       苏    那么你不允许说这种坚持是勇敢，因为它不是好的，而勇敢是好的。

       拉    你说得对。

       苏    那么，按照你的看法，只有聪明的坚持才是勇敢。

       拉    好像是这么回事。

       苏    [e]那么让我们来看它在什么方面是聪明的，在大事情和小事情上都聪明吗？比如，某个人聪明地花他自己的钱，表现出坚持，知道他现在花一些钱，以后会得到更多的钱，你会说这个人是勇敢的吗？

       拉    宙斯在上，我不会这么说。

       苏    好吧，假定某人是医生，他的儿子或其他病人患了肺炎，向他要些吃的和喝的，[193]而这个人坚持不给，一直加以拒绝？

       拉    不，这也肯定不是勇敢，完全不是。

       苏    好吧，假定一个人坚持战斗，他的战斗意愿基于聪明的算计，因为他知道其他人不久就会来支援他，到那时敌人就会比他这一方少，战斗力也会比他这一方弱，还有，他的阵地也比较坚固；你会说，拥有这种智慧和准备，表现得比较坚持的人是勇敢的，还是说对方营中那些坚守阵地的人是勇敢的？

       拉    [b]我会说对方营中的人，苏格拉底。

       苏    但是这个人的坚持显然比前者的坚持要愚蠢。

       拉    你说得对。

       苏    你会说，在遭遇骑兵攻击时表现出坚持、懂得骑术的人，与缺少这种知识的人相比，不那么勇敢。

       拉    是的，我会这样说。

       苏    那么，表现出坚持的人，虽然有着投石、射箭或其他技艺的知识，但不那么勇敢。

       拉    [c]是的，确实如此。

       苏    潜水下井，或者在其他类似的情况下，有许多人愿意坚持，但没有这方面的技能，你会说他们比那些有这方面技能的人勇敢。

       拉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说，苏格拉底？

       苏    没有了，如果这就是这个人的想法。

       拉    不管怎么说，这就是我的想法。

       苏    然而，拉凯斯，这种冒险和坚持的人肯定比那些有技能做事的人愚蠢。

       拉    他们显然如此。

       苏    [d]我们现在发现，愚蠢的大胆和坚持，不仅是可耻的，而且是有害的，如我们前面所说。

       拉    确实如此。

       苏    但是我们已经赞同勇敢是一件高尚的事情。

       拉    是的，它是高尚的。

       苏    但是现在，正好相反，我们说一件可耻的事情，愚蠢的坚持，是勇敢。

       拉    对，我们好像是这样的。

       苏    你认为我们这样说有意义吗？

       拉    宙斯在上，没有意义，苏格拉底，我肯定不这样说。

       苏    [e]那么，按照你的说法，拉凯斯，我设定你我并没有把自己调成多利亚式的音调，因为我们的行为和言辞不和谐。在行为方面，我想任何人都会说我们分有勇敢这种品质，而在言辞上，我不认为他会这样说，如果他听了我们当前的讨论。

       拉    你说得绝对正确。

       苏    那么好，处于这种状况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

       拉    肯定没有，但是我们没办法。

       苏    你愿意把我们说的话限定在某个范围内吗？

       拉    限定在什么范围，哪句话？

       苏    [194]就是命令我们坚持这句话。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在探索中坚守阵地，让我们坚持，这样一来勇敢本身就不会拿我们开玩笑了，说我们不能勇敢地探索勇敢，如果坚持毕竟也有可能是勇敢。

       拉    我不打算放弃，苏格拉底，尽管我不太熟悉这种论证。但是，想到我们的谈话，一种绝对的取胜的愿望占据了我，[b]我确实对自己不能按照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想法感到悲哀。我仍旧认为自己知道什么是勇敢，但我不明白它刚才是怎么逃走的，所以我不能用言辞把它盯住，说出什么是勇敢。

       苏    好，我的朋友，一名好猎手应当跟踪追迹，决不放弃。

       拉    完全正确。

       苏    那么，如果你同意，让我们召唤在这里的尼昔亚斯也来打猎，他可能更加擅长。

       拉    [c]我愿意，为什么不？

       苏    那么好，来吧，尼昔亚斯，如果你能做到，救救你的朋友们，他们在论证的波涛前随波逐流，发现自己困难重重。你瞧，当然了，我们的探索走上了绝路，所以说说你对勇敢的看法，把我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用言辞把你的意思说出来，以此坚定你自己的看法。

       尼    我已经想了有一会儿了，你们没有按正确的方式给勇敢下定义，苏格拉底。你没有使用你说过的一条重要意见，我以前听说过。

       苏    哪一条意见，尼昔亚斯？

       尼    [d]我经常听你说，我们中间有人是好的，因为他是聪明的，我们中间有人是坏的，因为他是无知的。

       苏    宙斯在上，你说得对，尼昔亚斯。

       尼    因此，如果一个人真是勇敢的，他显然是聪明的。

       苏    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拉凯斯？

       拉    听到了，但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苏    噢，我明白，他好像说勇敢是某种智慧。

       拉    嗯，他说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智慧，苏格拉底？

       苏    [e]你为什么不问他呢？

       拉    好吧。

       苏    来吧，尼昔亚斯，告诉他，按照你的看法，勇敢是哪一种智慧。我不会认为它就是吹笛子的技艺。

       尼    当然不是。

       苏    也不是弹竖琴的技艺。

       尼    远远不是。

       苏    那么这是一种什么知识，是关于什么的？

       拉    你正在以正确的方式向他提问。

       苏    让他说，它是一种什么样的知识。

       尼    [195]我要说的是，拉凯斯，勇敢是一种在战争和其他情况下有关害怕或希望的知识。

       拉    他说的话真是稀奇古怪，苏格拉底。

       苏    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拉凯斯？

       拉    我心里怎么想？嗯，我认为智慧与勇敢是很不相同的东西。

       苏    噢，尼昔亚斯，无论如何，就说智慧与勇敢不同吧。

       拉    他肯定会说相同，这正是他胡说八道的地方。

       苏    好，让我们开导他，但不要开他的玩笑。

       尼    很好，但我发现，苏格拉底，[b]拉凯斯想要证明我胡说八道，只是因为他刚才表明他自己是这种人。

       拉    确实如此，尼昔亚斯，我将试着证明这件事，因为你正在胡说八道。马上举一个例子：在生病这个事例中，医生不是知道要害怕什么的人吗？或者说你认为勇敢的人就是那些知道的人？你会把医生叫做勇敢者吗？

       尼    不，当然不会。

       拉    我不去想象，你会认为农夫也是这种情况，尽管我设想他们是知道耕种土地的时候要害怕什么的人。其他各种工匠也知道在他们的具体行当中要害怕什么，期盼什么。[c]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些人说成是勇敢的。

       苏    你认为拉凯斯是什么意思，尼昔亚斯？因为他好像说出了某些事情。

       尼    对，他是说了一些事情，但他说的不正确。

       苏    为什么？

       尼    他认为医生有关疾病的知识可以超越描述健康和疾病，而我认为他们的知识仅限于此。拉凯斯，你设想一个人害怕痊愈超过害怕生病吗？或者说，你不认为有许多不愿从疾病中康复的事例吗？[d]告诉我，你坚持认为在所有事例中，活着更可取吗？在许多事例中，不是生不如死吗？

       拉    好，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同意你的看法。

       尼    你认为，那些死了更好的人和那些活着更好的人会害怕同样的事情吗？

       拉    不，我不这样认为。

       尼    但你认为这种知识属于医生或其他匠人，而那些知道害怕和不怕什么的人反而没有知识，他们就是我称作勇敢的人，是吗？

       苏    你明白他的意思吗，拉凯斯？

       拉    [e]是的，我明白。他把预言家称作勇敢者。因为除了预言家，还有谁能知道活着好还是死了好？你自己怎么样，尼昔亚斯，你承认自己是预言家吗，或者说，你不是预言家，所以你不是勇敢的？

       尼    噢，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认为，可以恰当地说预言家知道害怕什么和希望什么吗？

       拉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如果预言家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

       尼    对我正在谈论的这个人我有更多的话要说，我的朋友，因为预言家知道的只是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征兆，[196]而人会经历死亡、疾病、破产，会经历胜利和失败，在战斗中或在其他各类竞赛中。但是，人是否应该承受这些事情，为什么更适宜由预言家来判断，而不是由其他人来判断呢？

       拉    苏格拉底，我不清楚尼昔亚斯到底想要说什么。因为他没有选择预言家、医生或其他人作为他所谓的勇敢的人，除非他认为某位神才是他所指的。[b]在我看来，尼昔亚斯不愿意坦率地承认他所说的话都是没有意义的，为了掩饰他的难处，他就东拉西扯。不过，哪怕是你我，如果想要避免自相矛盾，也会这样东拉西扯。如果我们正在法庭上讲话，这样做也许情有可原，但在我们这样的聚会中，有什么必要说这么一大堆废话呢？

       苏    [c]我看不出他这样做有什么理由，拉凯斯。不过，我们要看到尼昔亚斯说出了一些道理，而不是为说话而说话。让我们从他那里把他的意思弄得比较清楚，如果他说的有理，我们就赞成，如果他说的无理，我们再来开导他。

       拉    你来向他提问，苏格拉底，如果你想发现他说的道理。我想我已经问够了。

       苏    我不反对这样做，因为这场考察将是我们俩的合作。

       拉    很好。

       苏    [d]那么告诉我，尼昔亚斯，或者说，告诉我们，因为拉凯斯和我共享这个论证：你说勇敢就是有关希望和害怕的理由的知识吗？

       尼    是的。

       苏    确实很少有人拥有这种知识，如你所说，医生和预言家都没有这种知识，他们没有获得这种具体的知识，因此不是勇敢的。这不就是你说的意思吗？

       尼    就是。

       苏    那么，如谚语所说，这种事情确实不是——每头母猪都知道的，所以母猪不会是勇敢的吗？

       尼    我不这样想。

       苏    [e]那么很清楚，尼昔亚斯，你不会把克罗密昂的母猪[29]当作勇敢的。我这样说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因为我在想，凡是持有这种立场的人必定否认任何野兽是勇敢的，或者承认某些野兽，狮子、豹子或某种野猪，足够聪明，乃至于知道如此困难、很少有人能够明白的事情。像你一样定义勇敢的人不得不肯定，狮子和雄鹿、公牛和猴子，依其本性同样都是勇敢的。

       拉    [197]诸神在上，你说得好极了，苏格拉底！坦率地回答我们，尼昔亚斯，你是否真的认为那些我们全都承认是勇敢的野兽在这些方面比我们人还要聪明，或者说，你是否有胆量反对这个总的观点，说它们不是勇敢的。

       尼    绝非如此，拉凯斯，我确实把野兽或其他这类东西称作勇敢的，它们缺乏理智，不害怕应当害怕的事情。不过，我倒不如称它们为鲁莽的和疯狂的。或者说，[b]你真的认为我会把所有儿童称作勇敢的吗，他们什么都不怕，因为他们没有理智？正好相反，我认为鲁莽和勇敢不是一回事。我的观点是，很少有人拥有勇敢和预见，而大量的人，男人、女人、儿童、野兽，拥有大胆、无畏、鲁莽，缺乏预见。这些事例，你和市井之辈都称之为勇敢的，[c]而我说的勇敢者是有智慧的人。

       拉    你瞧，苏格拉底，这个人用话语把自己打扮得多么漂亮，尽说他自己的观点。而对那些人人赞同是勇敢者的人，他却试图剥夺他们的荣誉。

       尼    我不想剥夺你的荣誉，拉凯斯，所以你不必惊慌失措。我宣布，你是聪明的，拉玛库斯[30]也是聪明的，你们同时又是勇敢的，我要说，还有其他许多雅典人也是这样。

       拉    这一点我不说了，尽管我可以说下去，免得落下口实，让你把我叫作典型的埃克松尼亚人[31]。

       苏    [d]别在意他，拉凯斯，我不认为你知道他从我们的朋友达蒙那里获得了这种智慧，达蒙花了大量时间与普罗狄科[32]待在一起，在所有智者中，普罗狄科拥有最为擅长区分这类语词含义的名声。

       拉    噢，苏格拉底，能干地作出这种区分，肯定更适合一名智者，而不适合城邦认为可以当她的领导人的人。

       苏    [e]好，我假定它是合适的，我的好朋友，因为做大事的人要有大智慧。但是，我认为应该问一下尼昔亚斯，当他以这种方式定义勇敢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

       拉    好吧，你来问他，苏格拉底。

       苏    这正是我打算做的事，我的好朋友。不过，别以为我已经把你从这个论证中解脱了。注意听，和我一道考察我们在说的事情。

       拉    很好，如果有必要这样做。

       苏    [198]是的，确有必要。而你，尼昔亚斯，请你从头开始再次告诉我你知道，我们在这个论证开头的地方考察勇敢，这个时候我们把它作为美德的一个部分来考察，是吗？

       尼    是的，是这样的。

       苏    你不是自己作出回答，认定它是一个部分，是其他许多部分之一，这些部分都放在一起被称作美德，是吗？

       尼    是的，为什么不是？

       苏    你也像我一样谈论这些部分吗？除了勇敢，我把节制、正义，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称作美德的部分。你不这么做吗？

       尼    [b]确实如此。

       苏    停一下。在这些要点上我们意见一致，但是让我们来考察害怕和相信的理由，以便确定你对待它们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会告诉你我们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不同意，请你来开导我们。我们把那些产生恐惧的东西当作可怕的，而把那些不产生恐惧的东西当作可以期待的；恐惧不仅由已经发生了的恶来产生，而且也由可以预见的恶来产生。由于害怕是对未来的恶的期待或者说，这不就是你的观点吗，拉凯斯？

       拉    [c]我完全同意，苏格拉底。

       苏    你听到了我们不得不说的话，尼昔亚斯：可怕的事情是未来的恶，能激发希望的东西要么是未来的非恶，要么是未来的善。你同意这一点吗，或者说关于这个主题你有别的看法？

       尼    我同意这一点。

       苏 你宣布勇敢就是关于这些事情的知识吗？

       尼    正是。

       苏    让我们来看，在第三点上我们是否全都意见一致。

       尼    你所谓的第三点是什么？

       苏    [d]我会解释。在我和在场的朋友来看，就关于各种事物的知识而言，似乎不是有一种知识我们可以靠它来知道过去的事情怎样发生，也不是有另一种知识我们可以靠它来知道现在的事情怎样发生，更没有一种知识我们可以靠它来知道这些现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将来会如何以最佳方式发生，而是在各种情况下，这些知识就是一种知识。以健康为例，除了医疗这门技艺，不会有其他技艺分别与过去、现在、未来的健康相关联，这门技艺尽管是一门技艺，但它要考察现在怎么样、过去怎么样，将来会怎么样。[e]还有，以大地的产物为例，农耕的技艺与之情况相同。还有，我认定你们俩都可以作见证，以战争为例，统兵的技艺就是最能预见未来和其他时间的技艺，这门技艺也不认为必须由巫师的技艺来统领，而要掌握战争的技艺，[199]就要能够更好地熟悉当前的战争事务和未来的战争事务。事实上，按照法律，不是巫师给将军下命令，而是将军给巫师下命令。这不就是我们要说的话吗，拉凯斯？

       拉    是的，是这样的。

       苏    那么好，你同意我们的意见吗，尼昔亚斯，同一种知识是对同一种事物的理解，无论将来、现在，或者过去？

       尼    对，在我看来好像是这样的，苏格拉底。

       苏    [b]好吧，我的好朋友，你说勇敢是关于可怕的事物和可望的事物的知识，不是吗？

       尼    是的。

       苏    我们已经同意可怕的事物和可望的事物是未来的善和未来的恶。

       尼    是的。

       苏    而同一种知识是关于相同事物的，未来的也好，其他种类的也罢。

       尼    对，是这样的。

       苏    那么，勇敢不仅是关于可怕的和可望的事物的知识，[c]因为它理解的不仅是将来的善与恶，而且理解现在、过去和一切时间的善与恶，恰如其他各种知识。

       尼    好像是这样的，无论怎么说。

       苏    那么你已经告诉我们的勇敢相当于第三个部分，尼昔亚斯，而我们问你的是全部勇敢是什么。现在，按照你的看法，勇敢不仅是有关可怕的事物和可望的事物的知识，[d]而且你自己认为它实际上是关于所有善恶加在一起的知识。你同意这种新的改变吗，尼昔亚斯，或者，你有什么要说？

       尼    这样说好像是对的，苏格拉底。

       苏    那么，一个有这种知识的人似乎在各方面都远离美德了，在所有的善的事例中，他真的知道它们现在是什么，将来是什么，曾经是什么吗？在恶的事例中他也同样知道吗？你认为这个缺乏节制、正义、虔敬的人自身，[e]就有能力分别处理神事和人事，知道什么是可怕的和什么是可望的，能通过他的关于如何与他们正确联系的知识为他自己提供善物吗？

       尼    我想你抓住了要点，苏格拉底。

       苏    那么，你现在正在谈论的东西，尼昔亚斯，就不是一部分美德，而是全部美德。

       尼    似乎如此。

       苏    我们肯定已经说过，勇敢是美德各部分之一。

       尼    是的，我们说过。

       苏    那么我们现在说的观点似乎站不住脚了。

       尼    显然不能。

       苏    那么，尼昔亚斯，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是勇敢。

       尼    好像没有。

       拉    [200]噢，我亲爱的尼昔亚斯，你在我刚才回答苏格拉底的问题时讥笑我，我还以为你肯定能够作出这个发现。事实上，我抱着很大的希望，在达蒙的智慧的帮助下，你能处理整个问题。

       尼    这就是你的良好态度，拉凯斯，在你刚才表明自己对勇敢一无所知以后，就认为这个问题不再重要了。而我会否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却使你感兴趣。[b]显然，只要你把我算作像你一样无知，那么自称必须知道这些事情和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好吧，在我看来，你似乎在按常人的方式行事，紧盯其他人而不盯自己。关于当前这个话题，我已经说够了，如果还有什么要点没有充分涉及，那么我想我们可以在达蒙和其他人的帮助下晚些时候再来纠正。你认为可以讥笑达蒙，但你从来没有见过他。[c]等我在这些要点上感到保险了，我也会开导你，不会妒忌你的努力因为在我看来，你似乎非常可悲地需要学习。

       拉    你很能干，尼昔亚斯，我知道。但不管怎样，我要建议在这里的吕西玛库和美勒西亚对你我说再见，不要把你我当作年轻人的老师，而要请这位苏格拉底来为孩子们服务，如我开始所说。如果我的儿子也是这般年纪，我也要这样做。

       尼    我同意，如果苏格拉底真的愿意教导这些孩子，[d]那就别去寻找其他老师了。事实上，我很乐意把尼刻拉图[33]交给他，如果他愿意。但是，每当我以某种方式提起这件事，他总是向我推荐其他人，而不愿自己来接受这项工作。不过，让我们来看苏格拉底是否比较愿意听你的话，吕西玛库。

       吕    嗯，他会的，尼昔亚斯，因为我本人愿意为他做许多事情，而这些事情我实际上不愿意替别人做。你在说什么，苏格拉底？你愿意回应我们的请求，和我们一道积极地帮助年轻人尽可能变好吗？

       苏    [e]噢，如果我拒绝帮助任何人尽可能学好，吕西玛库，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在我们刚才的谈话中，我显得像是有知识的，而其他两人显得像是没有知识，那么应当向我发出专门的邀请，由我来承担这项任务；但是现在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全都陷入困境。[201]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在我们中间找一个人来承担这项任务，而不偏向其他人呢？我的想法是，他不应当挑选我们中的任何人。但是，事已至此，看看我下面要提出的忠告是否恰当，当然，仅限于我们中间：有关我们的当务之急，朋友们，我要说的是，联合起来尽可能寻找老师，首先是为我们自己，我们确实需要一位老师，然后是为年轻人，这种寻找不需要花钱，也不需要用其他东西。我不想建议说，我们自己就安于现状吧。[b]如果有人笑话我们这把年纪还要去上学，那么我想用荷马的话来回答他，对于乞讨人来说，羞怯不是好品格。[34]所以，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让我们联合起来，寻求我们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孩子们的兴趣爱好。

       吕    我喜欢你说的话，苏格拉底，实际上，我年纪最大，也最愿意与孩子们一起去上学。[c]请你为我做件小事，明天早晨到我家来，别拒绝，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地就这些事情制定计划了，现在，让我们结束谈话吧。

       苏    遵命，吕西玛库，我明天来找你，愿神许可。

注释：

[1]参阅笫欧根尼·拉尔修：《名哲言行录》3:59。

[2]武装格斗(μαχόμενον ἐν ὄπλοις)，其原意穿上盔甲战斗，希腊重装步为兵的全副装备。

[3]尼昔亚斯(Nικίας)，雅典将军。

[4]拉凯斯(Λάχης)，雅典将军。

[5]美勒西亚(Mελησίας)，雅典政治家修昔底德之子。

[6]修昔底德(Θουκυδίδης)，美勒西亚之子。

[7]阿里斯底德(Άριστείδης)，吕西玛库之子。

[8]给家中长子取祖父的名字是希腊人的风俗。关于两位年轻人的未来，参阅《泰阿泰德篇》150e，那里提到阿里斯底德成为苏格拉底的同伴，但后来很快就离开了。《塞亚革斯篇》130a以下提到阿里斯底德和修昔底德。

[9]吕西玛库(Λυσαίμαχος)，雅典政治家阿里斯底德之子。

[10]达蒙(Δάμων)，人名。

[11]阿伽索克莱(Άγαθοκλῆς)，人名。

[12]索佛隆尼司库(Σωφρονίσκος)，苏格拉底之父。

[13]代立昂(Δελίον)，地名，公元前424年雅典军队在此被波埃提亚人打败，这一年是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第八个年头。《会饮篇》220e处谈话人阿尔基比亚德谈到苏格拉底在这次战斗中的言行。

[14]斯特西劳(Στησίλαος)，人名。

[15]希腊有句谚语叫“拿一名卡里亚人来冒险”(ἐν τὦ Καρί κίνδυνειύειν)。卡里亚位于小亚细亚，雅典人瞧不起那里的人，认为他们卑贱。

[16]酒坛是最大的陶器，学习陶艺应当从较小的陶器开始。同一谚语也出现在《高尔吉亚篇》514e。

[17]柏拉图在此处及稍后提及梭伦(Σόλων)的名言：我到了老年仍旧学了许多东西。(《残篇》18)亦见《国家篇》536d。梭伦是雅典政治家和立法家(约公元前640-前558年)，公元前594年任雅典执政官，实行改革。

[18]古希腊的竖琴(λῦρα)，有七根弦。

[19]多利亚式的(δωριστί)，在古希腊各地区音乐中，多利亚的音乐雄伟壮丽，被视为希腊音乐的代表。

[20]伊奥尼亚式的(ίαστί)。

[21]弗里基亚式的(Φρυγίστί)。

[22]吕底亚式的(λυδιστί)。

[23]西徐亚(ΣΚυθία)，欧洲东南部的古代王国，希罗多德记载了该国的情况。

[24]埃涅阿斯(Αινειας)，荷马史诗中的人物。

[25]荷马；《伊利亚特》5:223。

[26]荷马：《伊利亚特》8:108。

[27]普拉蒂亚(Πλαταιαί)，城邦名，位于波埃提亚。

[28]波斯(Περσία)，古代西亚大帝国。

[29]希腊神话中的猛兽，在科林斯境内的一个村庄克罗密昂(Κρομμῶυν)，被英雄忒修斯(Θησεύς)杀死。参阅普罗塔克：《忒修斯传》9。

[30]拉玛库斯(Λάμαχος)，雅典将军，公元前415年与尼昔亚斯、阿尔基比亚德统兵远征西西里，战死于叙拉古。

[31]埃克松尼(Άιξωνή)是雅典的一个区，该区人以说大话出名。

[32]普罗狄科(Πρόδικος)，公元前5世纪著名智者。

[33]尼刻拉图(Nικήρατος)，尼昔亚斯之子。

[34]荷马：《奥德赛》17: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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