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和小人儿

我的祖籍是鸥汀，在韩江边上。一九五一年左右，父母亲搬了一次家，搬到了离市区比较近的金砂村，方便我父亲做工，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父亲十七八岁就在潮州做脚夫，每天清早拉一车货去汕头，要走一百多里路，当天往返，后来搬到汕头，是在码头做杂工，收入不多。

小的时候，一块钱对我来说，就是一万，一分钱就是一百。虽然这“一百钱”也就能买一颗甘草干。我每天都会缠着我母亲，要“一百钱”。我母亲没那么多钱，有时候，几天都不给我。

家附近住着一个老先生，应该已经六十岁了，瘫痪在床。我从两岁起，隔两三天就去一次他那里，陪他说说闲话。慢慢的，我会看大家都很高兴的时候，就提一句，华坞路哪家卖零食的铺，卖的什么最好吃。

老先生每次都心领神会，然后用一只手缓缓撑住上半身，把头抬起来，另一只手伸到枕头下面，拿出“两百钱”递给我，说：“去，买来试试。”

我就用最快的速度跑去买，回来以后，两只手齐齐地把零食捧到他面前，让他先吃。他每次都会伸出手，捏一点，尝一尝说，“噢，不错”，或者“可以吧”，停一会儿，又说，“剩下的这些，你就拿去吃”。

老先生很有意思，整条巷里的小孩，他就喜欢我去，我要是几天不去，他就让他太太到我家找我。就这样有六七年，直到我读小学。

当时聊过些什么，买过些什么，早已记不得了，但是老先生的神情动作，我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