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奈恩》-第一部分-第四章(3)
译者:Robot#1
校对:钻石
校对:维斯提安的兰斯洛
校对:Lbq

断罪
铁蹄隆隆
诸事引恨,尽力谋胜
敌人的护壁正在向前推进。这道护壁将近一公里长,交错排列的陶钢和塑钢片就像推土机的铲子一样镶嵌在巨大的牵引车上,钢片彼此紧密相连,滚滚前行。在钢片与地面的摩擦中,或是牵引车背上面沉重的炮塔中,火焰和火星正噼啪爆裂而出。在不断前进的护壁后方,重装步兵和患病的敢死队在瓢泼大雨中蹒跚而缓慢地前行着,口中念念有词,用手里的尖头棍敲打着盾牌,发出一阵阵悲怆的音律。
在巨像之门,帝国军防线上那些射程可达外围工事上的火炮开始了威慑性的射击,野战炮开始颤抖、晃动,炮组在颤动的炮位里疯狂地工作,尽管下着雨,但炮位四周很快就布满了灰尘和烟雾。第一发炮弹落空了,从泥泞的地面上掀起了秽物的喷泉。但其他的炮弹击中了前进中的护壁,凿穿了陶钢,给牵引车溅上了泥浆的巨浪。外墙上的导弹和箱式发射器也从上方加入了轰炸,火箭弹喷射而出,命中护壁。
步兵们在外围的战壕里压低了身子,正上着刺刀和准备着长杆武器,链锯刃正跃跃欲试,火沟里烈焰熊熊燃烧。大多数的部队都是由帝国辅助军的各旅混编而成的,由安提俄克万里黄昏团与凯莫兰战争团两个团里的老兵带领,这两个团都是老百团。在他们的头上,天空正闪烁着红黄交错的光,有数支零散的星际战士小队正分散开来加入战斗。
叛军的旗帜在行进中的护壁后方展开,叛军士兵在雨中颤抖地说着脏话,空旷的地面上冒出了几乎纯白色的烟雾,像盘旋的云雾一般,雨中溶解的军用化学药品和毒气同酸性成分混合,一同折磨着土壤。在战场外围,白色的烟波同火沟中升腾出的滚滚黑烟,两股气流交织在一起。
叛军用了九天的时间从沦陷的空港里向地面推进。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夷为平地,在曾经是整个城市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烟尘滚滚的沙漠。巨像之门正是守卫通往雄狮之门道路的巨型堡垒防线中,位处最外层、最北方的一个据点。巨像之门并没有像它的一些高贵的兄弟一样被特意进行加固改造,但也不像戈耳工壁垒一样系民用建筑改造而成,它本身就是为战争所设计的建筑。巨像之门是御前堡垒的核心工事,有着一连串巨大的修筑于城墙的防线和与其同轴的守备工事,同时在内层防线上还有独立的虚空盾来抵御任何从北边进犯的敌军。
敌人起初被来自巨像之门的炮击打退了。在多恩的命令下,阵线前方的废墟已经被夷为平地。帝国辅助军得以在一条地图上标线长度为八公里的区域部防:事实上这是一条二十八公里长的弧形防线,由火沟、战壕、土工堡垒和强化路障组成。他们掘地死守,能抵抗住任何攻向巨像之门的炮火与进攻。敌人的装甲部队同守军进行了一天半的对决,但未分胜负。而敌方空袭业已被城门上的综合防空系统给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现在,叛军将自己的护壁推向了前线,每次护壁只向前推进数米。
在护壁的后方,他们的炮兵与掘地守御的坦克开始了炮击,循环有序的炮击越过了前进的重步兵和低矮的碎石墙。燃烧弹火焰明亮,白磷弹喷射烈焰,硝焰弹火炎四射,高爆弹触地尘土飞扬,将砖块扬上天空,炮弹击穿了本就碎裂的砖石,将其变成了布满天空的砂砾。十八号战壕被炸空了,四十一号战壕被子母弹炸得天翻地覆,以高抛物线弹道射来的炮弹落入炮位,四门野战炮连同组员一道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战士们正奋力阻挡着向后方弹药箱蔓延着的熊熊火焰。
大多数炮弹都故意瞄准阵地前方,为的是清理掉忠诚派守军所布下的地雷。尽管这样的扫雷方式还是会留下一些漏网之鱼,但在号角声中,链式扫雷器被放了下来,在行进的履带前来回飞旋着,铁链飞舞鞭打着地面,触发了地雷。
安提俄克万里黄昏团的阿尔丹娜·阿嘉特元帅跳下台阶进入四十号战壕,匆匆忙忙地沿着金属板道赶到火控站,她能感受到那热浪和冲击波刺穿了空气。这是敌人的第十六次突击,但也是首次地面大规模攻。她躲避着担架队,对逃兵大喊大叫,无视了卫兵的军礼。在火控站里她看着鸟卜仪态势图,但心里一直在想她远在四分之一的世界之外哈塔伊-安塔基亚巢都里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她想着洒向奥伦特斯之外的成片耕地上的阳光,灌溉圈的鲜艳绿色,伊斯坎德伦支脉的别墅底下瀑布池的清凉。为什么回想起这些景象?为什么是现在?她无法将这些念头从脑海中弹出,但脑中也没有空间容纳这些念头,那些画面就像是拖累人的包袱。她挥了挥手,副官给她拿来了通信器。
想清楚了,哈塔伊-安塔基亚现在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做好手上的事。
“四十,四十,”她说,“'这里是四十号战壕,四十号呼叫。”她摘下冠盔,用脏兮兮的手指在她紧紧卷起的棕色头发上捋了捋,密布的汗水和头盔压平了她天生蓬松的卷发,令她的头皮发痒。“我部前方两公里,”她说,“请求空中掩护和城墙火炮支援。”
这个要求有点奢侈,对防线以北的空中掩护自空港陷落后已经被破坏了,而而巨像之门上层主堡垒里的火炮又被命令要节约弹药,以应对可能会出现的装甲集群进攻。这是直接来自巴布堡垒的命令,但巴布堡垒那边没有考虑到对面会用护壁来推进。而此时她从风中闻到了一股气息,来自死亡守卫的气息。
在十二号炮位里,来自凯莫兰战争团的将军伯尔在通信频道里听到了她的声音,经过了上百个通信站的传递她的声音已经被剪切得断断续续。
“别想着火力支援了,阿嘉特,”他摁着通信器的按钮呼叫道,“准备好独力击退他们吧。”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她回答,但声音扭曲嘈杂,“我们的装甲部队准备出发了吗?”
“引擎已预热,他们本应于六分钟后抵达,”他回复,“但是上一次炮击炸坏了二十号战壕的通行坡道,我们正在铺设板道。抵达时间推迟为十分钟后。”
他听到了她的咒骂声。
“我们头上没有掩护,”拉多隆看着他说,“告诉她这件事吧。”
伯尔瞥了一眼站着一旁高大的圣血天使,一连长拉多隆已经摘掉了他的头盔,在低矮的兵团散兵坑里面弓身站着。理论上来说,伯尔的在前线上更资深,但他要听命于这位军团老兵。
“我告诉她了,大人。”伯尔说。
“再告诉她一遍,要确保她知道此事。”
炸弹落在了附近,震动了掩体,泥土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漏下来,碎片从掩体的斜顶上滚下,就像是在下一场大暴雨一样。
有人大叫了一声。
伯尔站到了望远镜那儿,但望远镜架已经被震歪了,镜片上也蒙上一层泥土。之后他又挤过这位圣血天使,爬上了梯子,闪亮的激光和曳光弹从他头顶飞过。
前进的护壁上敞开了几处空隙,装甲炮车驶至阵前,这是一种又小、又轻、又快,之前屡次骚扰阵地的载具。士兵们称其为炮车,它配有重型自动炮或激光炮,轮胎很大而且布满尖刺,其装甲覆盖的轴承和倾斜的车腹可使其免受地雷破坏。
在它们身后是第一批重装步兵,由一千人结成梯队,从盾墙间的空隙穿过,在炮车的掩护下大踏步地向前走来。他们是敢死队、在堑壕中肉搏的战士们和悍不畏死的疯狂骑手们一马当先,向着防线率先发起冲击。
“列队!列队!”伯尔大叫着,同时战士们为备战乱作一团。
拉多隆叫了他一声,他又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大人?”他问道。
这位圣血天使给他看了通信器传来的信息。
“两分钟后停火,”伯尔读了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字面意思,”拉多隆说。他依然保持着耐心,这场围攻让他们都成了兄弟一般,而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严格遵守多恩设下的指挥链。但以巴尔之名,普通人的反应竟可以如此之慢。
“你可以看看,将军,这个命令的标识。”
“我能看见。”
“呼叫防线。”伯尔抓起了通信器。
“防线,防线,所有防线听令!”他大喊道,“七十秒之后,听我的命令停火!”
而对他的回复则是一连串的疑问。
“我怎么说你们就该死的怎么做!”伯尔大吼。拉多隆平静地将他的头盔戴上,伯尔听到了喉部密封装置接触并锁上的声音,但这听上去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响亮的声音,也是唯一的声音。
伯尔看着时钟,他能够听到阿尔丹娜·阿嘉特在通信器里大吼着寻求确认,但他没理睬。
“如果命令有误,我们就成死人了。”他对一连长说。拉多隆拔出了他的剑,那是一把战术短剑,有一个瞬间伯尔以为这位圣血天使要因为他的懦弱上前砍他一剑,之后才发现他根本不关心这事。
“我们到最后都会成为死人,科纳斯。”拉多隆说。
“王座在上,您说得对,大人。”伯尔说。
“让我们相信禁卫官大人协调了防御计划吧,让死亡这一必然之事来得迟一些。”
“是啊,”伯尔的嘴唇已经干透了,他点了点头说,“是啊,就这么干。”他紧紧握住话筒的把手,指节发白,又看了一眼时钟,按下了按钮。
停火时间到。
“防线,防线,呼叫所有防线!”他大喊,“停火待命!”
帝国方的轰炸声渐渐消失了,伯尔能够听到军官们对着还在炮位开火的士兵大喊大叫。战场依然不平静,敌人炮火的轰鸣声依然存在,但这种感觉是寂静,阴森森的寂静,死亡的寂静。
伯尔放下了通信器,沉重地拖着身体再次爬上梯子。敌方的火力依旧不断袭来,浓烟遍布了巨像之门防线的北方。他看见了一道光,看见了一道闪烁的光从东南方飞驰而来。
“噢,王座在上,”他说,“王座与星辰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