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子小姐的脚下埋着尸体11卷第二章:灰色的追捕04

第四节
第二天放学后,我在车站前见了一下山路先生,他说要回增毛。
“那,果然是这样?”
“嗯,她好像没追上去跟对方说过话,所以也不敢百分百确定‘那绝对是我哥哥’……”
在咖啡店的吧台座位上,我询问了山路先生两天来寻找哥哥的结果。
“是吗……”
山路先生笑着对我说起这些,虽然羊肉很好吃,但他的侧脸让我很难过。
“……我想哥哥大概已经死了。”
“…………”

“我还在想,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
“那……也许是为了不连累家人吧?”
虽然说了,但连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很可怕,同时也感到荒唐无稽,但是山路先生一脸奇怪地点了点头。
“或者,如果哥哥现在还一个人在追捕花房,那么花房可能在警察或其周边有内奸或帮手,有向花房透露情报,可以帮他洗脱罪名的帮手。所以哥哥才辞去警察的工作,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山路先生苦笑着呵呵。我也同样苦笑。但是我们两个人都不敢说‘那绝对不可能’,这让我很害怕。
“真是不可思议。虽然见不到哥哥很遗憾,但我却松了一口气。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阴谋,我想哥哥……我的哥哥一定是被自己的日常生活和正义感压垮了。”
橙色、黑色、茶色、紫色,他望着完全染上万圣节色彩的店内,自言自语道。“哥哥到最后都没能变得更强。”
“我不想说这种话,但是Phantom,花房确实存在。我认为山路先生不是自杀了,就是已经被花房杀死了”
或者说,是被沙月......
而他的头盖骨就静静地沉睡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

山路先生沉默不语。
承认这个世界上无底洞的恶的存在,和拥抱重要的人的软弱,哪一个更痛苦呢?
“……不过,真不可思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因为头盖骨吧?”
我突然想到这句话,他也“嗯”了一声。第一次见到山路先生的那天,我在增毛的海岸发现了一个古老的头盖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一切的开始。
“这么说来也是,不过那块骨头好像和花房没有关系。”
“嗯,不过……总觉得有点暗示性。”
虽然我不想用命运、群星际遇之类的陈词滥调来解析这些事情。
但是又有一个念头。
如果这不是偶然,会怎样呢?那天,在和樱子小姐一起去的海边,发现头盖骨,遇见山路,这些都是谁准备好的剧本呢?

“馆胁君?”
“不……”
我不由得沉默了,山路先生不安地看着我。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傻瓜,这就是所谓的妄想过度。
“对了,换个话题。”
为了消除不安,我把公寓的事告诉了他,乡路小姐的事也跟他说了,老妈也觉得很奇怪。
“那是警察的工作,我觉得你不能插嘴。”
“是啊……”
不出所料,他劝我不要过问,但是我有想过。
“肇事逃逸的人是恶的。但是法律不能保护人不受这种恶的伤害。Phantom一定会盯上他的,他会巧妙地设下圈套,以恶制恶,樱子小姐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的。”
她经常关注新闻,只要继续追踪这个不确定的事件,一定能遇到她。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条让我很在意的信息。”

那是鸿上发现的诗吟中的一节,我拿着手机的图像说明后,山路先生的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吗……或者说也可以理解为主人回归时所传达的信息。”
“花房要回旭川?”
“或者是和谁保持着联系。”
“这是……”
我不禁语塞,因为有一种不安一直在我的内心深处萦绕。
“我一直在想,如果……花房真的和樱子小姐接触了呢?”
“馆胁君?”
“樱子小姐其实比我更接近花房,可能是因为我之前说过,她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以才想和花房接触。”
也许不是我们,而是选择了从花房的视角看世界。
“不管怎么说,我不认为九条小姐会做那种事。也有可能是与此完全无关的消息。对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报社咨询一下。”
山路先生像是要给我勇气一样,拍了拍我的背。但是他不知道,樱子小姐是多么危险的存在。
“嗯,是啊……这个我也知道。”
虽然知道,但不安还是在我的内心蠢蠢欲动。“不可能”的确信,“真的是这样吗?”我自己否定道。
“说不定失踪的凶手已经被花房处刑了。”
也许一切都已经结束,我只不过是在收集那些残渣。Phantom在背后笑着看着这样的我。
希望樱子小姐不在旁边。

因为太晚了担心回家的路,山路先生只喝了一杯咖啡就说:“差不多该走了吧。”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只是通过短信交流过几次。不过,多亏了他,上一年年底时我才得以保全性命,说我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也许正因为如此,临别时我感到莫名的寂寞,就像目送哥哥回东京时那样,感到一种忧愁。当然,我不是孩子,不能说这种话,也不好意思表现在态度上,所以决定笑着送他。
“那么,在下雪之前,你和九条小姐一起来玩吧。”
“是的,一定要来。”
秋刀鱼确实不错,但我还是抵挡不住甜虾的诱惑。而且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还想再慢慢地和山路先生说说话。
山路先生坐进一辆看起来还很新的HONDA SUV里,摇下车窗,我原以为是告别,没想到是一副奇妙的表情。
“山路先生?”
“馆胁君说过,失踪的凶手可能和花房有关……如果哥哥真的还活着,正在追捕花房的话,有人说哥哥在旭川,花房就有可能也在这条街上,你还是小心为好。”
他说,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去过问,如果还是有什么事,希望我去联系那些自己可以信任的大人和警察。
“……我如果真的碍他的事的话,我早就被杀了。不过我现在还在这里,说明我不是他的对象。”
Phantom果然是邪恶的刽子手,基于正义的信念,用邪恶的手惩罚着邪恶。
“可是,十年前他只是个杀人魔,而且还是个唆使别人夺取蝶骨的卑鄙连环杀手,是谁给了他‘正义’呢?他是想给世界创造一个肯定自己存在的理由吗?”
如果非夺去生命不可,非招蜂引蝶不可,那就从被这个世界抛弃、拒绝的存在中夺去,以便在这个世界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如果Phantom和樱子小姐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一定需要理由。但我觉得那不是由感情产生的东西。
是更切实的理由、原因,还是——契约?就像樱子小姐被设乐教授说“笑一笑”一样?
还是说,他现在真的心中涌动着正义?就像樱子小姐不得不做标本一样。
如果是这样,我真的是对的吗?那些苦苦等待Phantom猎杀法律无法制裁的邪恶的人,真的没有被他拯救的人吗?
“这不是正义。”
山路先生非常强烈地否定了我这种迷茫的心情。
“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当你伤害某人的时候,那已经不是正义,只是自私。”
听着他那强硬的话语,我不禁点了点头。
没错,即便如此,伤害别人也是错误的。就算有‘不如死’的人,也没有‘不如死’的人。
但是,另一个我在心里嘀咕。
在遗属面前也能说同样的话吗?
自己是否真的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这种想法是最可怕的。
但是,更可怕的是失去樱子小姐。
一想到Phantom,就想起了樱子小姐。如果她为了保护遗属而不择手段呢?这么一想,我就坐立不安。

樱子小姐依然没有回复邮件,我给她发的大概是“还好吗”之类无聊的内容。
我也想过给樱子小姐发短信,跟她说男人失踪的事,但我无法完全相信她,我在追查男人的这件事,还是不要暴露为好。
没办法,我决定先靠自己的力量调查这个男人。
犯人山口一央,年龄是四十六岁……在网上只能找到大致的事故概要。我还想知道些什么,考虑再三,我给阿世知打了电话。

“我有件事想和精通网络的阿世知小姐商量商量。”
“哦?要我去拜访您吗?”
不,这次鸿上之所以让我去她常去的夏威夷薄饼店请客,不过那是因为她有要看得到的情报。
“过去的肇事逃逸事件?”
“嗯。因为没闹出什么大新闻,所以我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五年前啊……”
阿世知哼了一声,隔着电话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山口一央……五年前,不像现在这样在SNS上追踪和曝光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要抱太大期望。”
如果是现在,稍微成为新闻话题的话,瞬间犯人和被害者双方就会被确定,从公开的blog开始,双方的家庭构成和工作单位,住址等也会瞬间被扩散。
“现在想想,真是个可怕的时代。”
“是啊……真的是这样。”
手机那头,阿世知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馆胁也要小心。就算你闭口不提,你的熟人也会知道‘啊,是× ×’,那些人也不一定不会公开自己知道的信息。”
“阿世知……”
“只要有心,就可以通过GPS功能和背景来确定地点,千万不要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照片和个人信息泄露到网络的海洋里。知道了馆胁的情况,接下来就可以追踪馆胁的家人和朋友了。”
短暂的沉默后,阿世知滔滔不绝的声音让我感到疼痛。对了,她真的被刻在电子之海数码上的自己的形象,像诅咒一样折磨着。
虽然我很抱歉让她意识到这一点,但我知道她并没有要求我道歉,所以坚定地回答说:“我会注意的。”
“嗯,真的是这样。有时候事情会变得无可挽回,这一点你要有清醒的认识。特别是馆脇,有很多地方很偏僻,就算你不知道,也没有人会保护你。”
“那么……果然还是要注意邮件地址之类的好吗?”
我想起Phantom知道我的邮箱地址。
“是啊,最好不要重复使用同一个邮箱,还有密码什么的。因为是馆胁的事,所以打算稍微改一下,像把密码设定为九条小姐的生日什么的实在太简单了,还是改成没有意义的字母和数字的罗列比较好。”
“嗯……嗯。”
说中了,我现在的SNS密码和手机锁都是樱子小姐的生日。
阿世知一边说着这些,一边认真地在网上搜索,山口一央的事稍微看清楚了一些。

事故发生时他在做建筑方面的工作。
当天上午好像在工作伙伴家吃烤肉(当时只喝了一罐啤酒,据说时间很早)。傍晚6点左右回家,准备再去喝酒的时候,就发生了事故。他吓了一跳,赶紧逃走,然后早上走到附近的派出所自首。为了安慰自己和恐惧,他再次喝了酒,并离开了家。
“不过,这绝对是酒后驾驶,否则就不会逃跑。”
阿世知喃喃道。我也这么想。
但是,如果是在什么店里喝酒的话,根据目击证词和店内的监控录像等,可以确定喝酒的事实,但遗憾的是,是在私人家里吃饭。朋友都异口同声地说他没喝,那就无从证明了。
结果,没有适用危险驾驶致死伤罪,审判结果只判了他三年半的徒刑。
“被害女性怀了第二个孩子,两个人的生命是三年半吗……”
胸骨受到压迫的女性那白皙的手,突然从我的眼前掠过。
不可思议,我明明已经见过好几次遗体,明明目睹过更悲伤的状态,那只雪白的手的记忆却牢牢地印在脑海的皱褶里,几乎无法呼吸。

“姑且问一下?……你还在听吗?”
“什么?”
“所以说,肇事逃逸的案子已经结束了,要不要调查抢劫案?”
正在发呆的我,听到她有些不耐烦地敲击键盘。
“啊,嗯,拜托了。”
“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多信息,大概也只能查出一点点吧。”
正如阿世知所担心的那样,抢劫案并没有被当作什么大新闻来报道。
“绿丘、地下人行横道、美瑛川旁边的北绿地……旭川的地理我不太懂。”
“是神乐那边吧。我幼儿园时有个很好的朋友曾经在神乐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小学时我们经常去那里玩。”
离山口他们住的公寓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
在地下人行横道和美瑛川一侧的北绿地上,散步和回家中的男女三人被男性施暴,背包等被抢走,其中一人一度昏迷不醒,但幸运的是现在已经恢复了。
“不过,犯人好像对地点很熟悉,可能是以前住过吧。”
“好像也有证词说凶手是和年轻女性两个人。”
恐怕那就是同居中的“结爱”吧,乡路小姐虽然说相信结爱小姐,但她确实有可能和山口一起抢劫。

我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对着桌子拼命记笔记,突然阿世知问我:“那么,你调查这种事有什么打算?”他问。
“什么?”
“你不会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找凶手吧?”
“……怎么说呢。”
我不由自主地回答得模棱两可,虽然不能说“我不会做那种事”,但我并不认为自己一个人真的能找到山口。
“……那个,馆胁,你知道日本一天有多少人死亡吗?”
“什么?”
突然的沉默之后,阿世知孤零零地说。
“一天有三千五百多人死亡。一天是八万六千四百秒,每二十四秒就有一个人死亡。在我和馆胁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死亡。”
她热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现实中感受不到的真实数字的罗列,我实在找不到回答的话,不由得仰头望向天花板,椅背上的一声惨叫代替我发出。
“肇事逃逸也好,抢劫也好,都是人渣的悲惨故事,但在网上找不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也就是说完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日本全国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件,都有人死亡。”
“我知道……”
“我不知道,世界就是这样的,馆胁可能是被愤怒和郁闷的心情所驱使,想要做点什么,但我觉得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现在要做的事情比较好。”
“你的数学作业做完了吗?明天百合子就让你抄吧。”这句刺耳的话把我拉回到现实,作业确实还没有着手。
“我们无法改变这个世界。你最好不要去关心这些事情。馆胁,我觉得有点奇怪。虽然我不能说得很清楚,但那样的话,你真的会死的。”
“我也没觉得能改变。”
我没想过那么大的事。不过,那一缕头发般细小的念头确实想要我做点什么,而且,最重要的是,‘尸体’总是不放过我。

“就算馆胁死了,我也不会感到困扰。但是,我绝对不希望百合子伤心……而且,如果馆胁不在了,我们就会变成‘三个人’。那样的话,百合子和今居的关系会变好,我不就又变成一个人了吗?”
后半部分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阿世知一度决定要一个人活下去,她知道鸿上对他来说有多重要。我也不想夺走她的位置。
“要是知道了,现在就挂电话,别忘了这件事,对谁都没有好处。”
“嗯……我会的。”
“因为是薄煎饼,红豆奶油的那个!”
“噗”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我知道阿世知说的是对的,我决定老老实实地做作业,但是,这件事绝对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就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阿世知发来了短信。
“刚才新闻上说山口被通缉了。这下子警察就会抓他了,你可以放心了,明天请我吃煎饼吧。”
我慌忙打开电视,打开了新闻频道,却没有找到类似的新闻,于是用手机搜索,发现不仅是道内新闻,好像全国都有报道。
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犯人的信息,在一夜之间像海螺一样传开了。
不只是山口他们,连遭遇事故的女性、抢劫事件的受害者都被指责的人也出现了,我似乎又不知道正确的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