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音,海之恋 II —— 青春的交响诗》樱内梨子之章 弦外之音 第六节

(六)山城月渡桥下逢
比赛的结果毫无悬念,梨子的这一首德彪西的,而不是贝多芬的《月光》在难度分上就已经输掉了好几条街。比赛后甚至有评委找到江田岛武,问是不是填报名表的时候填错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结果:梨子获得了比赛的第四名,而前三名要被选送到国外参加更高级别的赛事。这对于无欲无求,弹钢琴只为了快快乐乐、陶冶情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探索“爱的虚无缥缈”的梨子来说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看完了比赛结果,梨子兴致高昂地问江田岛武:“现在可以公开那个秘密了吧。”
江田岛武可没把这件事忘掉了:“啊,好。”
“我数三个数,数完后咱们一起说。好……三,二,一……”
“岚山!”两个人异口同声。
“诶?难道江田岛君再和我想同样的事情?”梨子红着脸捂着嘴,有一些惊慌。
“哈哈哈,这简直是毫无悬念的事情。不过更要紧的是,你晚上打算吃点什么来庆祝一下?当然,我请客~”
“啊对对对!梨子的肚子已经快饿扁了!”
毕竟等看完比赛结果,梨子脱去盛装,卸下淡妆,已经快七点了呢。
……
晚上回到酒店,江田岛武的第一项任务不是宽衣解带洗澡,而是立刻给海未打电话,已经快到九点了,她一定等得很着急。
“夫人!”
“额……夫君?……今天是怎么了,太想我了吗?”
“嗯,非常想念。”
“嘿嘿……比赛的结果怎么样?”
“很不错,第四名呢。”
“你这个老师真的不合格,我还以为你当年那么叱咤风云,带个学生怎么着也能名列三甲吧。”
“我故意的,因为我看出来梨子不想出国比赛。”
“什么?这你都能看出来?”
“当然,有些选手,弹得再好也不愿意出国去比赛,我以前真的见过。”
“还有这样的选手啊……”
“想不到吧?但是有的老师不理解。我就见过一个选手,为了不出国比赛,故意弹奏了非指定曲目……”
“诶!!!胆子好大的选手!不会被老师和评委训斥吗?”
“根本没有那样的机会,因为那位选手一下台就立刻逃跑了。”
“哈哈哈……”
江田岛武讲述的故事逗得海未捧腹大笑,但是海未不知道的是,电话另一边的江田岛武,是在舔舐自己的伤口。过于平常的语气,没有那个祥林嫂的“我真傻,真的”那么让人动情,以至于海未忘记了考虑一下,能被江田岛武知道得如此具体的钢琴选手,人选只有那一个……
……
“岚山……我为什么会想去那里啊……”晚上,临睡前,江田岛武刷着手机,看着屏幕里岚山“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火红的枫叶,清澈的河川……曾经在梨子身上感觉到的莫名的“既视感”……它又一次前来侵扰江田岛武的思绪了。
……
这好像是梦……
江田岛武看着初中模样的自己,“他”现在面对窗外猛烈的暴风雨无法入眠。然而他自己知道,令他害怕的并不只是暴风雨而已。
“我”不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在齐治的家里,明亮的闪电贯穿天空之时,“我”只能颤抖着紧缩着肩膀。
“好可怕啊……”初中时的“我”发出带哭腔的声音。
紧紧地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好可怕啊……”
“没关系,有我在的。”
……所谓的梦,就是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化为可能。
梨子明明不可能呆在这种地方的。
即便如此,初中时的“我”,似乎真的因为梨子的存在而安心了一些。
“真的吗?”那个“我”问道。
“真的哦。”
“哪里也不去吗?”
“嗯,作为证据,我会一直握着你的手。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
“嗯……”
那个“我”竟然肯定了。
他们双手接触的瞬间,我仿佛有了一些感觉,尽管梨子的手,并没有握在我的手上。
梨子的手很冰冷,那种冰冷的触感从我的指尖传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却越来越温暖,甚至对自己所在害怕的事情有了怀疑。
面对着心情复杂的我,梨子微笑着。
“谢谢。”我说,不是那个“我”说。
梨子好像一个人成为了照亮不安夜晚的明灯。
“晚安。”
冰冷而又温暖的手充满了坚毅。
……
“滴滴滴……”
“什么?”江田岛武猛然惊醒,发现闹钟已经响了起来。
“这可不像我的作风,我平日里一定会更早些醒来的。”
即便还早,江田岛武还是飞快地跳下了床,穿衣洗漱一气呵成。主办方提供的住宿只维持到比赛结束的那一天,所以昨晚是江田岛武自费住下的,也就别想着有人把早餐送上门了,他还肩负着给梨子买早饭的任务呢。
但是如果自己把早餐买了回来,梨子还没起怎么办?江田岛武看了看表,自己的速度确实是有些快了。
即便是慢慢悠悠地去便利店买早饭,江田岛武去敲梨子的门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屋内的一阵骚动。
“你不准擅自开门!”梨子几乎是在门的另一边尖叫着。
“你不知道宾馆的门没有卡是不能从外面打开的吗?”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个小缝,梨子只伸了一个手出来:“把早饭给我,八点之前,你都在房间里等着,八点的时候我们在楼下大厅集合。”
“我知道女孩子打扮自己要很久的,我会等的。”说罢,江田岛武把食品袋递到她手上。
“谁要为了你打扮自己!”梨子好像生气了,“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
江田岛武按照约好的时间到了碰头地点,梨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真抱歉啊,让你久等了吧。”江田岛武反而有些尴尬。
“哪里……我只是提早点到了而已。”
梨子说话时的眼睛有些异样,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吸引了江田岛武的注意。
他不自觉地把梨子今天的装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头饰今天既不是樱花也不是梨花,而是镶了金边的枫叶状珐琅制发卡,看起来价格不菲;上衣目测有三层,可能是今天天气比较凉的原因,纯白色的衬衫外还有一件深棕色的毛线坎肩,再外面是米黄色的西装式外套,红黄相间的领结系在领口;与她的发色相近的红短裙搭配黑色的紧实裤袜,看起来很保暖。
“江田岛君……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
“啊啊啊……对不起……”江田岛武更加尴尬了,他慌慌张张地指着大门:“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岚山作为一个有名的观光地,绝不是仅仅步行就可以到达的,江田岛武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岚山,本指桂川右岸的地区,本次行程的主要目的地也就是那里。要想到那里去,需要走过一座名为“渡月桥”的长长的大桥。江田岛武感受着植物的芬芳,配合着梨子的步调,漫步前行。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寒意,但他很快就不在乎了。硬要解释这是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一旦像这样两个人一起散步之后,他就忍不住对身旁的梨子感到在意。
“梨子你以前来过岚山吗?”
“我只记得有过一次而已。”
江田岛武一点也不喜欢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但他今天的心情完全没有因为庞大的人群而有任何的失落。
“如果不是和朋友或者是女朋友一起,我根本不会考虑出来旅行的。”江田岛武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梨子捉摸不透江田岛武到底想要说什么,就接着继续说下去:“江田岛君是第一次来吧。”
“是,以前曾经有过打算,但今天是第一次执行。不过就景色来说,反倒有了种司空见惯的感觉?”
“司空见惯的感觉?”
江田岛武正要回答,却又赶紧闭上了嘴:太大意了,这可是梨子,不是海未,差点就要把过去的事情吐出来了……
“啊……怎么聊起这个了……对了,梨子好像很难得出来旅游一次吧,要不要物色点纪念品呢?”
“那些……其实都没关系……”梨子突然间脸红起来,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只要像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
梨子的话让江田岛武感到莫名地暖心……并不是因为这话很少有人对他说……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因为她直率的表达吗?
但是……
“不,那可不行,”江田岛武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想要编一个合理的借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话题扯回去,“纪念品该买还是要买的,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那边还有一群兄弟在等着我带东西给他们呢。”
“哦……”梨子用诧异而失望的目光盯着江田岛武,江田岛武明白自己让她很失望,但他没有别的办法。
登上岚山之后,二人发现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步道两旁的特产店以及特色的餐饮店都生意兴隆,到处都排着队。
“没想到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竟然还是人山人海啊……”江田岛武不禁感叹。
“还有很多外国来的游客呢。”梨子指着远处的那些明显不是亚洲面孔的人说道。
“你这么一说……”江田岛武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不只是外国人,老人也很多啊。”
人群里大多数人应该都是跟团旅行的人,光是拿着小旗子的导游模样的人就有好多个。
“但是话说回来……”江田岛武抿了抿嘴:“章鱼烧盖饭、章鱼烧可乐饼、章鱼烧蛋筒冰淇淋……章鱼烧再怎么是本地特产,你不觉得用来调制食品也太多了吗?”
“不过很好吃啊,那个可乐饼……”梨子停顿了一下,观察了江田岛武的神情:“可以……买给我吃吗?”
面对梨子的微笑,江田岛武根本无法拒绝。还好买可乐饼的客人队伍不长,江田岛武两个跨步一声不响地排到了队伍后面。
“这可不算是纪念品哦~”
“嗯。”梨子也立刻快步走到了江田岛武的身边。
江田岛武顺利地买到了章鱼烧可乐饼,但是这里实在是没有地方让两人坐下来吃,江田岛武也没法顾忌梨子“淑女的礼节”,两个人只好边走边吃了起来。
“嗯……味道真心不错。”江田岛武不知道那章鱼烧上浇的是什么酱汁,酸酸甜甜的,但不影响章鱼的鲜味。
“啊呼……”身边的梨子突然尖叫了起来。
“嗯?怎么了?”
“啊……江田岛君你要小心一点。”
“啊?小心什么?”江田岛武环顾四周……好像没有什么可注意的。
但正在这时……
“啊……”正在他左顾右盼之时,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一瞬间的压力,待他转过头来,发现手上的可乐饼已经少了一大半。
“鹰!”梨子指着天上的某只飞行物,它嘴里还叼着一块可乐饼。
“什么?”江田岛武愕然了,“还能这样?”
“我说为什么刚刚那个店的招牌上写着‘注意老鹰’,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不……我的可乐饼……就剩这么一点了……”江田岛武一脸哭相地看着自己手上两口都不够吃的可乐饼,逗得身旁的梨子抿着嘴笑……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她就放声笑了出来,笑得可爱极了。
江田岛武仰望天空,有好几只老鹰在盘旋:没想到它们竟然盯上了人类的可乐饼……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
“我当然会有这种时候啦!”
“诶嘿嘿……”梨子还那样开心地笑着,看来是笑点被戳中了,她就这样不停地笑了一段时间,虽然江田岛武感到有些无法释然……
但是她开心就好?他是这么想的……要不要对老鹰说一声谢谢?
……
“哈……哈……”
“梨子,还好吗?”
“嗯,没问题。”
江田岛武带着梨子穿过游人如织的街道,朝着景致极佳的山上最高处前进。然而,小瞧了台阶长度的心理似乎让梨子吃尽了苦头,甚至江田岛武得意自夸的耐力与爆发力在这超长的登山台阶面前也显得有些“差劲”,明明天气很凉爽,两人却都满头大汗,梨子更是连续喘着粗气,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她的脸颊上。好不容易登完所有的台阶,江田岛武看出梨子已经筋疲力尽了。
“啊,啊啊……抱歉,江田岛君你还好吗?”
“我没问题,毕竟是男性,长于力量嘛……倒是梨子,我没想到你能一口气爬上来。”
“哈……别说了……”梨子指着远处的瞭望台,“我们去那里休息一下吧,我看还有凳子,赏风景也不错。”
“事不宜迟,一鼓作气!”
可能是岚山的海拔高度让大多数游客望而生畏,瞭望台上的游客可比刚刚街道上的游客少得多了。
“这山可真高啊……起风了,梨子你冷吗?”
“不冷~”
江田岛武举目远眺:“能看见远处都市的高楼大厦呢,从这里看夜景一定很美吧。”
“但是,现在已经非常漂亮了,不是吗?”
说完,她把视线投向远方的天边,这个十分自然的小动作吸引了江田岛武,让他看得入迷了……她这样宛如一幅画作。
梨子坐在长凳上,从脚边拾起一片枫叶,“好红的枫叶啊!”又拿到头上和自己的发饰比了比,问道:“江田岛君,是我的枫叶发饰更好看,还是这片枫叶更好看?”
“你的美丽容貌远胜眼前的一切”?这话江田岛武可说不出出口。
自然的枫叶可没有金边点缀,但江田岛武本来就是喜欢这种自然的枫叶……可是这一次,江田岛武却不知为何,无论怎样都想选梨子的发饰。
“还是你的发饰更好看,流光溢彩,不拍照真的可惜了。”
“啊,说得对!”梨子仿佛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立刻拿出了手机,开始自拍起来。等她把自己“打扮”了好一会,她突然红着脸转向江田岛武:
“那……那个……江田岛……武……君。”
江田岛武一眼就读懂了梨子脸上尴尬的神情,想必她是想要搞什么却又搞砸了吧。
“……哎?”他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惊讶的表情。
梨子的眼神立刻飘忽不定起来,像是在向四周寻求帮助……不过这四周哪有什么能帮到她的呢?
正当江田岛武这么想的时候,梨子仿佛看见了大救星一般:“啊,没,没事……你看在那边,有卖能刻名字的钥匙扣!”
江田岛武顺着梨子指的方向回头一看,果真有这样的店。
“那么,我们就买那个好了,买回去当纪念品。”
刚刚还惊慌失措的梨子突然间就微笑起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嗯,好主意。”
钥匙扣在这类东西在观光地很常见,只要事先输入好名字,机器就会自动在钥匙扣上刻印。刻好她的名字之后,江田岛武把钥匙扣递给了她,然后……
“接下来轮到我了!”
梨子不由分说地把江田岛武挤到边上去,他看着她在钥匙扣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刻好后,她便把钥匙扣递到江田岛武手上。
“我们来做个交换吧,互相作为对方的护身符。”梨子顺势往下说。
“额……”江田岛武嘴里发出了很小的声音,他看着手掌里不是很大的钥匙扣,陷入了纠结之中:
刻着梨子名字的钥匙扣,要怎么和海未交代呢……但是现在又不好意思拒绝……对了,还可以这么办!
“是这么一回事啊……好,就这么办。”
两人互相把刻有对方名字的钥匙扣拿在手里,梨子立刻就笑了出来,一看就是开心极了。她用指尖轻轻抚过钥匙扣上刻有名字的部分……真是出乎江田岛武的意料。
“别着急,不能少了我兄弟们的份。”
“嗯,也给你其他的朋友们带去吧~”
江田岛武重新站到机器前,把齐治的“新名字”——其实是他打算和真姬结婚后再改的名字——“西木野广能”、大道寺知行的名字、政繁和小鸟的一对儿、河村和穗乃果的一对儿,当然还有自己和海未的一对儿,纷纷刻了一遍。
刻好之后,江田岛武看了看手表:“差不多该下去了,正好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
古语有言,上山容易下山难,梨子在下山的时候腿已经彻底软掉了,几乎是被江田岛武搀下来的,好在他自己没有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
“感觉时间好快啊……这一次京都之行也就要这样结束了吧……”晚上回酒店的路上,梨子这样说。
“是啊……我也是从学生年代过来的,一想到又要回去上课,你整个人都不好了吧!”
“啊!别说那个啦!”
说话间,江田岛武感觉到手机在震动,打开一看,是海未发来的消息。
“小武,吃完晚饭了吗?回酒店了吗?回到房间后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江田岛武笑了出来:“她还真是等不及呢,明明是明天就能见面了。”
“怎么了吗?”梨子想要探过头来看江田岛武的手机。
“没,没什么。”江田岛武不会让她看见的,他迅速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
……
……
江田岛君回到房间后,我也瘫倒在自己的床上。因为疲劳的原因,身体出了不少汗,我赶快把系得紧紧的领结松开,领口处的第一个扣子也顺势解开。
虽然很累,但今天,我实在是太开心了。或许正因为如此,像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感觉比平时还要寂寞……不,我平时有寂寞过吗?
我用手指抚摸了一下手中钥匙扣上他的名字。你明明可以……再和我待一会儿的。
“凡事不可能都顺心如意呢,因为,这还是第一次嘛!”
……
我慢慢悠悠地沐浴更衣,有手机这种东西在手上,我所有的动作都慢了起来,再次躺倒在床上时,已经是十二点了。
“江田岛君真的是现代人吗,他每天不到十点就会睡觉。”
正当我小声抱怨的时候,隔壁传来一声闷响……是从江田岛君的房间里传来的。
他还没睡?酒店的房间隔音性能那么好,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噪声……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我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打开房门,向左望去,江田岛君的房间就在旁边……什么,竟然门户洞开?
我吃惊地从门口向屋内望去,直面着大开的窗户,夜风扑面而来。床边的花瓶倒在地上,插好的假花撒了一地,还好地板上铺了地毯,不然这花瓶就要碎了。
我不假思索地进门,把窗户关好,又把花瓶扶起,环视四周,不见他的身影。
“怎么回事……”我甚至打开了厕所门,还去床底下看了一眼……他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看起来还没就寝。四下也找不到他的衣物,看来他连宽衣还没来得及。
难道是有急事出去了?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嗡……”
他的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听到响声,我挂掉了电话。
看来是临时出去了,连手机都没带……不过连门都不关,也太不小心了吧……
我就在楼道里徘徊,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还没见他回来。已经快一点钟了,我实在是太困了,可是他……
……
……
……
刚刚送梨子回到房间,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开窗通风后,我的第一项任务,就是给海未打电话,但是刚要拨号,我便听见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梨子,便问:“梨子,你忘了什么事?”
但是并没有人应答。
嗯?怎么回事?
“请问您是哪位?”
还是没有人应答。
我起了疑心,放下了手机,摸了一下藏在腰间的手枪……
“卧 草 !我枪呢!”
我大吃一惊,直接爆了C文的粗口……这不可能,谁能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的枪顺走,何况我今天的伪装是很严格的……想想今天……啊!太大意了,完全想不起来哪里可能发生这样荒唐的事!
把枪弄丢了是要面临很严重的处分的,但是门外的这位不速之客才是悬头利剑。虽然枪没了,但我还有……
“什么……这不可能……”
我双手的袖剑全都不见了,我解开我衬衫的袖口,摸了摸我的手臂。这也不是在做梦,但我明明记得早上是完全检查过一遍的。怎么可能有人能把我的袖剑抢走?我翻遍了我的抽屉与行李……不在,哪里都不在……
“真是神了……但如果要肉搏的话……”
我来到门前,从猫眼看出去:就是梨子站在门外,但是她一动不动,而且面无表情。
猫眼的视角太小了,看不清周围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贸然开门太危险了,但是梨子那个样子,难道说……
向内打开的大门……我应该用门做掩护。
我紧紧地把自己藏在门后,缓缓地把门打开。
梨子没有说话,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探出半个身去,看见梨子身边并没有人,又扒着门框向楼道两边看,同样是一个人没有。
“怎么了,梨子?”
“我……不是梨子哦。”
“啊?”
我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这确实是“变了味道”的梨子的声音,但更让人注目的是她的衣装:她打扮得就像神社里的巫女一样,头上还挂着枫叶头饰……
“那你是谁?”
“想知道的话,就随我来。”
说着,她转身就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在跑步上输给一个小姑娘?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仅仅这一段短距离冲刺我就发现,即使我使出全力,也始终是差那么一点。更为不巧的是,正好有一部电梯停靠在我们所在的楼层,关门前的瞬间梨子跑了进去。我瞟了一眼楼层数:才四层而已,我走楼梯下去不会太慢。
我跑出一楼楼梯间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继续跑在梨子身后,眼看她跑出了酒店大门,我犹豫了一下……
“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根本不理我,只顾一个人向前跑。
没办法……只能追了。
酒店外华灯初上,路上行人不多。我希望能借助路人的力量,哪怕拖延一下时间……
“梨子,你要去哪里?快停下!”
我希望用这样的方法吸引路人的注意,但是有那个闲心搭把手的人还是太少了……一个个路人都不理我,有的只顾走自己的路,有的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路标……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已经跑出来快五公里了吧,我已经……奇怪……我竟然没有感觉到疲劳。五公里武装越野我经历过很多次了,我知道我自己的体能没有那么好,但是这一次……
不对!这感觉不对!
我还在呼吸吗?我用手指探我的鼻孔……根本感觉不到气流!我的嘴张着,好像在呼吸,但是根本感觉不到我吸进了任何气体。脚底板刚刚还有知觉的,现在也渐渐失去了感觉……
“喂!梨子!”
我还能喊出来,我还能听到我的声音,这证明我还活着。
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这是个梦吗?这一切都那么真实,但又感觉那么虚幻……秋樱、枫叶……飘落了一地,仿佛一夜之间凋零一般,早上走过这段路时还不是这样……
对!这是早上走过的路!这条路是往……是往岚山去的。
为什么……为什么是那里……
跑出了城市中心,通往景区的路上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点燃了行道树下的枫叶,好像火在燃烧。这仿佛通往地狱的旅途,她好像引导我走向破灭的女子。
跑到渡月桥上,她终于停下了。
“为什么……是这里……”停下脚步的瞬间,我的大脑在这一刻突然充血,巨大的压力与疲劳感向我压了过来。
“这里是个好地方。”梨子转过身的瞬间,冰冷的秋风吹向了我,像是在我的脸上刺字。桥的对岸,大把的枫叶从枝头飘落,像是从天上坠落的火雨。几只老鹰在火雨之间盘旋,但不一会儿就成群地飞走了。
“呐,告诉我,你的名字。”梨子这样问道。
“开什么玩笑……我叫江田岛武。”
“不……我问你的真名。”
“真名……呃啊……”
为什么……为什么头这么疼……但是,仅仅是这样而已,我还没……
“我没有别的名字,我就叫江田岛武。”
“呵呵……真是顽强~”她笑得非常鬼魅,“嘛~一开始就这么单刀直入确实是对你太不温柔了……那么,江田岛大人,你为什么愿意随我来这里呢?”
“废话,是你非要带着我来……”
“啊啦,嘴真的好硬啊,就算是我要你来,你也可以不来的嘛~说到你,这还是你自己的意志。”
“你想说什么……”
“呵呵……我今天,漂亮吗?”
说着,她用手指轻佻地抚摸我的下巴。
“离我远点!”我后退了好几步,推开了她的手。
“哦?如此抗拒吗?你今天不是被我吸引过来的吗?你不喜欢我吗?”
“你快别胡言乱语了……啊……”
我竟然,被一个女生锁喉?可是我却完全使不上力气,她把我扑倒在地。
“你还真是不听话呢……”
“你……咳咳……到底是谁?”
“你要先回答我,你是谁?”
我挣扎着,双手努力地想要拨开她掐我脖子的手指,但是……
“我……我是……”
“小武!不可以!”
什么!!!这声音是???
骑在我身上的梨子刚刚抬起头,就被一个人影“舍身冲撞”,滚到了一旁。
“哈……哈……憋死我了……”
“小武,你没事吧!”
天呐……这……
眼前的这个面孔让我无比惊讶,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
“婉……婉儿?”
“太好了!你没有忘记我!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约定?
什么约定?
但是,这个说着C文的人,这张熟悉的面孔……
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可恶……明明就差一点了!”滚到旁边的梨子趁我们说话的功夫爬了起来,她咆哮着冲向婉儿,把她扑倒桥的栏杆上。
“啊……好痛!”
“你这阴魂不散的玩意儿,快下地狱吧!”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梨子怎么会认识婉儿?
不,来不及想这些了……现在,现在我要……
救下婉儿!为了……
额……为了什么来着?
思考之前,身体已经行动起来。我不知为何突然恢复了体力,攥好一记重拳直奔梨子的后脑勺。
“什么?”
梨子反应了过来,转身拨开我的直拳。但是惯性还是让我如猛虎一般扑向梨子,凭我的身板,可以把她撞得足够痛吧!
“咔嚓!”
身体接触的瞬间,桥的栏杆应声断裂。我和梨子就这样直面着桥下奔流的河川。
“小武!”
婉儿没有抓住我,我和梨子就像标准的自由落体那样向奔流的长河中坠去。
好快的流速……这真的是河吗?
……
……
……
“嘟……嘟……”
“好奇怪,明明打通了却没人接。”
海未看了看时钟:已经十点了。这种情况下不接电话,要么是忘记了直接睡下了,要么是还没来得及打……但前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嗯……打给他试试。”
“嘟……嘟……你好,这里是西木野家,我是真姬。”
“小真姬!好久不见。”
“小海?啊,真是很就没跟你说话了啊,有什么事吗,这么晚打电话到家里?”
“请问,你的那位在不在?”
“在的,我这就叫他来接电话……小治,小海找你接电话!”
“找我?”
齐治有穿透力的声音从比听筒更远的地方传来:“喂?我是齐治,小海你找我有何吩咐?”
“呐,齐君,我联系不上小武了。”
“打不通电话吗?”
“不,每一次都能通,但他每一次都不接。”
“别着急哈,让我给他来一电。你先别挂,我去拿我的手机……不如你先和真姬聊聊天?”
“嗯,也好。”
电话那边换了真姬来接:“我说小海你还真是放心啊,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放出去?……额,我不是说苏……江田岛君是那种不老实的人,但是像这样找不到人真是让人着急啊。”
“但是我一点也不怕,他自己也知道他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他。”
“唉……真是不知道如果小治和江田岛君都不在家里的时候咱们两个要怎么过日子呢。”
“这还不简单?来我家喝茶吧!”
“呵呵,越说越像是生活乏味的家庭主妇了呢。”
……
“奇怪了,苏校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齐治给江田岛武连打了三个电话,确实是每次都能通,但每次都没人接。
“他不像是把手机丢了的人吧……”一边自言自语着,齐治从文具箱里掏出一个“订书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按照“家法”,从家里联系组织,不能打电话,只能用电台呼叫。
齐治把家里“收音机”的电源打开,调到约定好的频段,戴上耳机,拿着“订书机”敲了起来。
“CQ CQ DE 2887 2887 PSE K”(呼叫,呼叫,这里是2887,请回复,完毕。)
很快,耳机里想起了答复声。
“BDA3046AHDFQ……”
“什么,怎么会?”
齐治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在这个严格保密的频段上,竟然出现了杂音……好像有两个电台在同时回答自己,他完全听不清楚。而且从对方回答的方式来看 ,也判定不出密码本是否被泄露了。
回复的最后一句更是不知所云:“UR 314 3NN BK”(你的信号报告,314 3NN,完毕。)
“别呀,我还没听清呢,怎么就完毕了?”
齐治继续敲打:“QRZ?”(谁在呼叫我?)
耳机里又是一阵“有规律的混乱”,确实是两个电台在回复。他在一片混乱中终于听到了“D0HQ K”(D0HQ,完毕),但这着实是个坏消息。
“糟了!”齐治立刻打开衣柜,做出门的准备。
……
“诶,怎么了,小治?”真姬看到齐治穿着“一身黑”往大门走,担心地问道。
“别担心,我得到那里去一趟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哦……”
真姬还没来得及回话,齐治已经走出门去了。
“啊……看来我得等上那么一会儿了。”海未拿着听筒闷闷不乐。
“别担心,小海,我觉得江田岛君不会有事的。”
“但是……这大晚上的,怎么让人安心啊,我这样根本睡不着的。”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爸爸妈妈都在,但是我……”
“啊,我懂。”真姬笑了笑,“不如我去陪你吧。”
“诶?那怎么成?”
“怎么,不欢迎我吗?还是说我太打扰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齐君他……”
“没关系啦,他现在只有听我吩咐的份~”
“呵……没想到齐君竟然是个妻管严,真让人意外!”海未不禁笑了出来。
“那么我现在就去你家。”
……
齐治一边走一边看手表,这个时间黑天鹅之羽早就打烊了,而最后一批“运货”的同志也应该已经走了,他没办法从正门走了。
好在这个老式社区的楼栋的单元门是没有门禁的,齐治只得去敲“后门”,毕竟黑天鹅之羽是一楼的底商,后门这种东西虽然从店里看上去是锁上的,但它就是此时才能发挥作用。
别看这门和普通的防盗门没有任何区别,但它的名堂绝对不小:门铃按键集成了指纹识别器,猫眼向外的一侧既是摄像机也是眼地图识别器,只有指纹、眼地图识别都通过,对外的门把手才可以转动,而此时必须还有人从屋内按下把手,门才能开。当然出去的时候不会这样,而是和普通的门没有区别。
齐治进了门,看见给自己开门的是曹华。
“哟,曹副站长,今天是你值班啊。”
“是的,苏站长已经休息了……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呼叫我们电台来着?怎么后面就不回复了,反而在这个时候跑到这里来?”
“因为我发现了可疑的情况,我们先下去再说吧。额……还有别的情况,苏武,他断线了,你们发现了吗?”
“苏武?我们没发现他那边有异常。”
说话间齐治和曹华来到电讯室里,值夜班的副科长给曹华敬了个礼,齐治给副科长敬了个礼。今天值班的副科长认识齐治,开口就问:“诶?刚刚是不是你在呼叫?”
“是我本人操作的,呼叫的时候我是按程序来的,但是回复我的有两个电台。”
“两个电台?”值班的副科长和曹华都瞪大了眼睛。
“没错,两个信号重叠在一起,第一次我根本没听清咱们站的答复,所以我才问了QRZ。”
“你还记得当时你到底听见了什么吗?”一直在听他们谈话的,坐在电台前的同志问道。
“记得,但是听起来完全是乱码。”
“别这么早下定义,毕竟你不是电讯室的科员,你看来是乱码,我们说不定会发现点什么别的东西。”值班的副科长说道,“来,笔纸都在,先把你听到的写下来。”
“嗯,好。”
齐治立刻开始默写自己听到的那一大串“乱码”。
“好了,就这些。”
电讯室副科长接过电报纸,陷入了沉思中。
“我会等你们的消息的,在此之前我就不打扰了,有结果了来值班室汇报。”
“是!”副科长敬了个礼。
曹华和齐治走出了电讯室,走到作战室门口,曹华才想起苏武的事。
“你说他断线了是怎么回事?”
“完全联络不上他。”
曹华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先去地信室那边看看。”
两个人快步来到了地信室。
“同志,帮我查一下,388371同志现在的定位数据。”
“好的,副站长。”
不一会,苏武的定位数据被显示在大屏幕上。
“手机在酒店……停!战术眼镜怎么跑到……怎么跑到河里去了?而且离公路那么远!”齐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桂川啊……”曹华摸了摸后脑勺,“看这个地图,好像是在一个风景区里?这么晚了,怎么会在那里……”
“肯定出事了!”齐治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苏武不会把手机落在酒店里,更不会把眼镜掉进河里的!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他在应急的时候,没有拿上手机?”
“或许还能更糟……”
“够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曹华快步往电讯室跑去,拐角处和电讯室值班的副科长装了个满怀。
“副站长,报告……”
“一会儿再说,有更重要的情况。”
“啊,是!”
三人再一次来到电讯室里。
“赶快给我呼叫KT站!”
“是!”
发报员先通过查阅密码本找到KT站的频段,再把频段调好。很快,电报机的敲打声就在电报员的手指尖流出,像是另一种情调的独奏曲。
“CQ CQ DE D0HQ D0HQ PSE K”(呼叫,呼叫,这里是D0HQ,D0HQ,请回答,完毕。)
不一会儿,电报员开始在电报纸上做记录:“DE WJKTHQ WJKTHQ K”(这里是WJKTHQ,WJKTHQ,完毕。)
“已经通联了。”
“好极了,我说你发。KT站的同志晚上好,这里是TK站。我站现有一名战士于今晚于贵部辖区内失联,请贵部配合搜寻工作。以下是我方掌握的位置信息,希望能有所帮助:……”
“R WJKTHQ DE D0HQ GN……”(回答WJKTHQ,这里是D0HQ,晚上好……)
……
TK站和KT站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情报交流,总算是确定下来关于寻找苏武的一些计划。随着KT站人手的出动,TK站这边只剩下等候了。
“对了,刚刚2887呼叫时出现的另一个回答电台,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我查阅了近一年来的12个密码本,无论用哪个翻译都是鸟语,肯定不是密码本泄露了,我们明天请示站长换个频段就好。”
“原来是这样……”曹华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
梨子被脚步声惊醒:原来是自己在江田岛武的房间里睡着了连门都没有关。她以为是江田岛武回来了,便匆忙跑到楼道里,却不想只是遇见几个东张西望的男人。
梨子一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一点半,自己只是小睡了一会儿而已。她慌忙地回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外面这几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让她很害怕。
但是江田岛武……她还是放心不下他。她艰难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到两点的时候她又走出门去。那几个男人已经不见了,江田岛武的房门仍然洞开。梨子又去检查了一遍:什么变化都没有。
“呼……现在该报警了吧……”梨子刚刚睡着了,又遇上这些可疑的男人,以至于她不敢立刻报警,但现在是时候了。
……
“喂!同志!你醒一醒!”
KT站的干员们于凌晨三点在桂川下游的砾石滩上找到了被冲上了岸的苏武,他此时已经昏迷不醒。还好他们已经联系好了内部的医疗机构,苏武被火速送进了医院,由自己人负责救治。
然而,苏武的情况让KT站的军医大吃一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KT站的军医向TK站报告时这样说:“他的生命体征,除了脑电波的β波过于亢奋以外,全部正常。但是这就说不通了,β波的活跃证明他没有昏迷,但现在他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反应。”
曹华拿着电报纸一脸懵,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是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接下来该如何做?他也不知道。
“烦请贵部帮忙看护,我们天亮之后派专业的负责人前往协助。”曹华只能这样回复道。
然而,上哪里去找所谓的“专业的负责人”呢?
……
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安静的监护病房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同志,你醒了?”
“咳……咳……我……”
“来来来,喝口水。”
苏武接过水杯,但是不敢喝,他盯着眼前的这个生面孔:“你是谁?”
“我是KT站的军医,你现在在我们内部安排的病房里。”
“KT……哦!”苏武想起来自己是来KT陪梨子比赛来着……停!不是早就比完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10月17日星期六凌晨三点五十九分。”
“周六?”江田岛武记得比赛是周四……哦对,今天……不不不,昨天,他还和梨子去岚山观光来着。
“我怎么记得我昨晚回到……我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我们是在桂川的河边找到你的。”
“桂川?啊!”
伴随着脑袋里的剧痛,苏武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婉儿,一个是梨子。
“不可能……难道那是真的?”
苏武起身就要走,也顾不得头晕目眩,反正只要能看见亮光他就不会平地摔,却被医生拦下:“你先等等,我和你的上司还得联系一下,你要不要和他们汇报一下。”
“我的上司?”苏武停下脚步,“是他们让你们找我的吗?”
“是的,你快和他们报告一下,为什么手机不带在身上。”
提起手机,苏武打了个冷战:糟了,我枪不是没了吗?
苏武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一身衣服,毕竟自己是从河里捞上来的:“我原来的东西呢?”
“放心,都在那里。”医生指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一会儿别忘了拿走哈。”
苏武上前一看,更加惊讶了,除了自己的衣服,手枪、袖剑、匕首等等几件套全在袋子里。
“这不神了吗……”
“你说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苏武提起袋子就往外走,“说起来你们除了把我捞起来,沿着河还捞到其他人了吗?”
“我们本来就是冲着你去的,为什么要捞其他人?……我的意思是我们确实没发现其他人,如果有其他人在水里我们也会救的。”
“哦哦,那好极了,快带我和我的上司通话,现在已经是四点多了对吧?”
“啊对对,现在可以用内线打电话了,不过我得先带你到我们的据点,你在医院里可打不了内线,先上车吧。”
医生带着苏武来到了KT站的总据点:这是一家百货商场背后的仓库的地下室。
“以后再来KT执行任务就认识家在哪里了吧?”医生一边说话一边和已经上工的“工人”们打招呼。
……
“你是怎么搞的?我可担心死了。”
“真不好意思副站长,我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会尽快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回去之后我一定报告。”
“我知道你现在报告不了,把屁股擦干净了再回来。”
……
从仓库里出来,已经快要到六点了。天还没亮,苏武肚子有些饿,尽管KT站的同志们给了他一些饼干和牛奶,但这远远不够……KT站的补给状况这么糟糕吗?……他没有手机便没有办法看地图,只好在大街上寻着记忆寻找便利店。便利店是没找到,自己反倒被几个警察堵住了。
“请问您是江田岛武先生吗?”
“是的,我是。”
“太好了,我们找您一个晚上了!”
“啊?什么?”
江田岛武就这样被几个警察热情地请上了警车。
“我说,我怎么记得离我们很近的警署有好几个,你这车是往哪里开啊!”
“警署多的是,但你女朋友只有一个啊!她在等着你呢!”
“什么!我女朋友?可她人不在这里啊!”江田岛武吓了一跳:难道是把海未惊动了?……想想也是,昨天没联系上海未,不过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
“哎呀……真羡慕啊,担心自己的男朋友特地从异地跑来……”
警察的话让江田岛武越来越慌了……
警车在警署门前缓缓停下,江田岛武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车。还没等他往警署里走,就被从大门里冲出来的一个人扑了个满怀。
“武君!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啊……啊?”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江田岛武吓了一跳。“たけ君”,没有人用这个称呼叫他,因为听起来像“竹笋”。定睛一看,怀里的不是海未,而是一抹酒红色……
“梨……梨子?”
“真是的,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啊!”
不用想了,一准是梨子报的警,江田岛武现场瞒天过海:“昨天晚上我吃多了,想出去散步,结果没带手机,也没带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结果就越走越远了……”
“你走的可真是有点远呢,从城中央走到城西了!”一旁的警察接过话来。
“难道说你一晚上都在街上流浪吗?”
“不可能的,我走到一个地方实在累得不行,就找一个夜班看门的老大爷聊天,告诉他我是个徒步旅行者,想借他的亭子睡一觉,他就同意了。”
“那还真是个善良的爷爷~总之你没事就好啦!”
说罢,梨子抱着江田岛武的手臂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你还真是有一个很具冒险精神的男友呢!”警察大手一挥,不再管事,留下江田岛武和梨子在警署门口。
江田岛武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梨子看了好一会:服饰不对,语气不对,眼神也不对……
“那个……武君,能不能不要那样一直地看着我……”
江田岛武正愁下不来台,他顺势点了点梨子的脑门儿:“以后不许这么叫我,难听死了!”
梨子立刻来了精神:“知道了,武君!”
“你!”
……
江田岛武能确认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线索很有限,而关键就是梨子。
早饭时,江田岛武闲聊式地问起:“昨天晚上梨子都在干什么?”
“我可担心你了,凌晨了都还没睡觉,就在你的房间里等你。后来来了一群男人,我就又躲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等他们走了之后我看你还没回来,我就报警了。”
“你看到一群男人……几点的时候?”
“嗯……不到两点的时候。穿着黑色的风衣,一共六个人,可怕极了。”
“哦……这么晚了还有人在酒店里乱晃啊……”
“真是可怕极了。”
江田岛武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刚刚在KT站得知,一点二十分的时候,他们按照曹华的信息,派了六个人去酒店找自己……当然是扑空了,而根据梨子的描述,她正是看见了这一拨人。
眼前的这个梨子不是昨晚的梨子,那昨晚的梨子又是谁?
江田岛武越来越困惑了:
首先,这不是在做梦或者梦游,我确实是被他们从桂川里捞了出来。
其次,记忆与现实不符,我没有弄丢手枪和袖剑。
再次……不对,应该是“最大的疑点”,那里有一个“认识现在的自己和梨子”却“已经死去六年”的人。
“唐婉儿……”江田岛武揉搓自己的眉毛,“你怎么会……”
这一切都像是真的一样……
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江田岛武像逃命一般地带着梨子火速回到了TK市,把梨子平安送到家门口后,他一溜烟地赶到了黑天鹅之羽。
“duang……”的一声,门上的风铃呼啦啦地响了个乱七八糟,正在餐馆里吃饭的食客们纷纷侧目。
“不好意思,来晚了。”
“老板又要扣你工资喽~”曹华苦笑着说道。
江田岛武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厨房,然后走暗门来到了地下室。苏陆见他回来了,直接把手里的文件夹一扔:“儿啊,你可回来了,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先喝口水。”
苏武接过水杯就是一顿豪饮,这一路上他可出了不少汗。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可千万别害怕。”
“你老爹我什么世面没见过?我不会怕的。”
江田岛武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住嘴,凑到苏陆耳边:“我昨天晚上,看见唐婉儿了!”
苏陆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他仅仅是挪了挪屁股:“这就是你昨天晚上掉进河里的原因?”
“不,这只是结果而已。至于唐婉儿是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更绝妙的是,她好像认识我,以及我现在所认识的人。”
苏陆越听越糊涂:“你是不是梦游去了?”
“其实我一开始也怀疑我做梦了,但是我发现我的记忆和事实大部分是一致的。”
“你……能举个例子吗?”
“还记得我今年刚刚认识的樱内梨子吗?昨天婉儿叫出了她的名字……”
“停停停……怎么扯上她了?”
“您别急,据我判断,昨晚我是被一个化妆成梨子的其他人带到渡月桥去的。你猜她问我什么?她问我的真名,试问知道我不叫江田岛武的人有几个?而且她力气大到把我打得还不了手,我就被她锁喉……”
“停停停……你确定你没记错吗?”苏陆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
“不可能记错的。我当时就傻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就在这时,婉儿出现了,她一把把那个假梨子撞开了。但是假梨子很厉害,又爬起来把她撞到桥栏杆上,我想要救婉儿,但没想到出手太猛,把桥栏杆撞断了,我和那个假梨子都掉进了河里。”
苏陆似懂非懂地听着苏武一顿讲:“你故事讲完了?”
“讲完了!放心,我确定昨晚那个梨子是假的,真的梨子连酒店都没出。”
苏陆往椅子背上一靠:“要不你改行写小说吧,唐婉儿都死了多少年了……”
“我没在开玩笑啊,爹!”苏武无奈地拍着桌子。
“是是是,我知道,你等消息吧,我来查这件事,这几天你可以不来值班了,好好休息。”说罢,苏陆站起身打算快步离开,但是走到门口停下了,“去海未家报个到,住几天吧,她快要想死你了。”
“就算你不说,我下一站也是她家啦!”
江田岛武带着“休假”的喜讯像恋家的小鸟一样飞回了巢里。
“家主大人,江田岛大人回来啦!”
这道口信被一个一个人传递着,终于在他进门之前传进了海未的耳朵里。海未急急忙忙从里屋出来,在正堂旁边的玄关和江田岛武撞了个满怀。
“小武,欢迎回来。”
“呵呵,真是转角遇到爱啊!”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我看你好像没睡好的样子。”
“是工作问题,突然出了点差错。”江田岛武挠挠后脑勺,摆出一副很抱歉的表情。
海未戳了戳他的胸口:“真没想到你也有粗心的时候,今天中午没有你的烤秋刀鱼吃!”
“啊?别呀……”
……
“疯子,我再问你一遍,唐婉儿到底死了没有?”
“哟,你这是怎么了,老伙计?”
“回答我,她到底死了没有?”
“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的的确确是死了。”
“真的不在你的‘疯人院’里?我知道那里面也全都是死人和半死不活的人。”
“我这‘疯人院’不收那么金贵的大小姐!”
“你没说谎?”
“我骗你干啥?”
苏陆失望地挂掉了电话,他大概知道,但又不太知道这个唐婉儿对于苏武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既然唐婉儿是真的死了,难道自己的儿子是在满口胡言?
“还没真的打仗,就先有精神创伤了?”苏陆不敢相信,他立刻就想起来那个“实验”。
“难道是……”苏陆立刻拨通了专家组的电话。
……
过了几天,苏陆把苏武叫到医院里体检——当然是早就安排好自己人的“内部体检”。体检着重对苏武的大脑进行了测试,检验结果表明,他的大脑的活跃程度确实比正常人有了明显的提高。正巧在苏陆的要求下,KT站终于拿到了事发当天的酒店录像以及部分盗取而来的社会治安监控,在苏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视频分析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
没有苏武口中的“假的梨子”,也没有“唐婉儿”,自始至终,苏武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真的是疯了?”苏陆不太相信这个结果,“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不……这个结果,我们预见过。”
“什么?”苏陆气得把桌子上的水杯都拍翻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只能说,这个现象,确实在我们的观测内容之中。但是他在实验后那么长的时间内都保持稳定,我们就以为没事了……实不相瞒,第一个实验者,也出现了完全相同的情况。”
“你是说这套设备的发明者本身吗?他现在的健康状况怎么样?”
“我想,这个人您认识。”
“谁?”
“杨文理。他现在好得很,我们必须把这几份数据带回去。”
“那我儿子呢?”
“请你告诉他真相。”
……
“梦境会有这么真实吗……”苏武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在渡月桥上“表演”,脸上倒是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