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菲菲》

说说在哪儿看江南的雨别有风味吧。我以为以下几个地方格外合适。一是站在家门口看雨；二是站在学校的屋檐下看雨；三是站在湖边看雨；四是站在江边看雨。 一是站在家门口看雨。我家门口有块三亩多大的稻田，是我爷爷和我两个小叔叔的稻田。稻田离我家门口大约一二十米，是一块绿色的草地。稻田远处是邻居家的菜园，菜园后面是山，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换言之，从我家门口看向远方，依次看到的是草地、稻田、菜园 、山。 春天的时候，草地是绿色的、稻田是绿色的，菜园大部分是绿色，但是因为邻居家的这块菜地有桃树、梨树、李树，所以春天的时候，还可以看到粉红色的桃花，雪白的梨花和李花。可惜的是，桃花的花期只有不到半个月，所以，那些粉红色的记忆，每年只有大约半个月。梨花和李花的花期好像有一个月，所以，小时候，每年可以看一个月的梨花和李花。 站在邻居家门口，也可以看到他们家的菜园子，也可以看到李花和梨花，遗憾的是，站在邻居家门口看不到桃花，站在我家门口却可以，因为邻居家门口的一部分视线被小树林挡住了。感谢邻居家的桃树、梨树、李树，每年开出那么多美丽的花，可以供我们欣赏。 春天的时候，菜园后面的山也是绿色的。 草地、稻田、菜园、山，上面再来一点春雨，实在是美妙无比。 草地上来点春雨，草的叶子上就挂着晶莹的水珠。脚踩上去，似乎也能感觉到泥土的湿润，但是因为隔着一层青草，所以，脚上也不会沾上泥土。在这样的草地上漫步，感觉到草的柔软，却无须担心泥土亲吻鞋底。偶尔有牛在门前的草地上吃草，我们家的牛或者邻居家的牛。牛吃草也很有趣，因为牛是不怕春雨的，所以，越是春雨时节，牛吃草越欢。有时候，没有牛来吃草的时候，在绿色的背景中看春雨，反而有点困难。有牛来吃草的时候，就可以在牛的身前身后看雨，牛这时就成了看春雨的一个有益的背景。牛是灰黑色的，雨丝是亮白色的，亮白色的雨丝滑过灰黑色的背景，就可以看到春雨了。稻田上来点春雨，禾苗就长得更快了。禾苗稀疏的时候，还可以看见禾苗之间的黄色的泥水；禾苗稠密以后，绿油油的一片，看不到一点儿禾苗脚下的泥水。偶尔有白鹭飞来稻田觅食，只见一只白色的精灵在稻田间寻寻觅觅。白鹭总是蹑手蹑脚地、每次抬起一只脚都要思考一会儿再轻轻地放下去，好像一丝多余的响动都会把泥鳅鳝鱼惊走似的。白鹭觅食很奇怪，它不会一寸一寸的把三亩大的稻田搜索一遍，只搜索很小的一片稻田，不管有无收获，大约一个小时就飞走。绿色的稻田，只要有一只白鹭，那就格外引人，只要白鹭飞走，顿时少了许多灵气。所以，我们都欢迎白鹭来觅食。白鹭也很淘气，不管你多留恋，它想走就走，仿佛没有一丝留恋。当然，在我们毫无期待的时候，它却又飞回来了，白鹭是稻田的好友，来去自由。 菜园上来点春雨，蔬菜就更茂盛了。春天的时候，邻居家的菜地里长满了各种蔬菜，深绿浅绿不一样，还是可以分清楚的。桃花盛开的时候，如果下春雨，那就更别致了。桃花的粉红色，非常像戏中的女子脸上涂抹的粉红色。所以，如果大胆想象，一株桃花就像一个戏中的女子。白天对着一株桃花这样想，就越发觉得桃花美丽妖娆；晚上对着一株桃花这样想，感觉非常吓人，那桃花顿时不可爱了，仿佛一个刚刚过世的年轻女子，正等待一个无知愚蠢的男人路过，好要借尸还魂。春雨似乎可以增加梨花李花的美丽，但是却损害了桃花的美丽。桃花是粉红色，代表喜庆；梨花李花是白色，代表肃穆；而春雨是亮白色，也代表肃穆。所以，春雨遇到梨花李花，是肃穆遇到肃穆，是知音相遇，更添一份凄美；而春雨遇到桃花，是肃穆遇上喜庆，春雨势必削弱桃花的喜庆。所以，春雨增加了梨花李花的风姿，却削弱了桃花的妖娆。大自然似乎是这样，越美丽的花，花期越短，古人劝人莫养花，是为了世人不经受与花的离别之苦吧。 远山上来点春雨，就可以看到烟雨了。什么是烟雨呢？就是蓝色的烟雾中的雨，这种蓝色的烟雾来自哪儿呢？非常让人困惑。有些时候，我推测是农家的袅袅炊烟，因为炊烟确实是蓝色的；有些时候，我推测是某个人坟上的青烟，毕竟在坟头烧香燃纸，确实可以产生蓝色的烟雾；但更多的时候，我不知道这些烟雾是哪儿来的。有趣的是，这些烟雾并不是完全弥散的，并不是空气中的每一处都有这种蓝色的烟雾。而是这儿一团，那儿一团，肉眼可见几处有烟雾。有时烟雾持续时间很长，仿佛可以持续好几天；有时候持续时间很短，仿佛一眨眼就没了，古人用“过眼云烟”形容事物消失很快，说的就是这种转瞬即逝的烟雾。这种蓝色的烟雾有一种极为迷人的气息，仿佛山有了生命、树有了呼吸，蓝色的烟雾又好像是神仙的炊烟，且不管这烟雾是什么，欣赏就是了。 烟雨江南，美在烟雨；烟雨之美，美在烟雾。烟之美，远甚于雨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