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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一日——家

2021-02-23 13:09 作者:Rosa-Q  | 我要投稿

吴邪做了一个噩梦。

他的喉咙干痒,仿佛有吐不净的沙砾滚动着摩挲扁桃体,嘴唇也被沙漠的风吹干,灼热的气流顺着每一个毛孔滚动进身体,他即将变成一具干尸,千千万万年的将遗憾凝固在这片沙海。他没能走出去,没能打垮汪家,没能清洗九门,没能信守承诺打开青铜门,迎接小哥回家。

粗喘着猝然惊醒,背心被汗水湿透,黏在身上。雨村的夜色毫无保留的拥抱了他,窗帘拉的不严实,银色的月光撒进来,在地板上照出窗格的形状。

无论如何睡不下去了,吴邪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有点颤颤巍巍的爬下床,推开房门走进院子里,贪婪的呼吸潮湿的泥土气息,他需要很多真实、舒适而熟悉的刺激来佐证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是另一场梦境。温柔的晚风把所剩不多的睡意带走,吴邪索性去冲了个凉,给自己沏一壶茶,坐在房檐下默默地喝。

他突然想,要是不需要睡觉就好了,如今真实的生活、清醒的生活就是他一直以来最渴望的美好。可一旦睡着,无论再舒适的寝具都会变成滋生噩梦的温床。这事小花是知道的,曾经劝他去看心理医生,可他们的事情无论告诉任何人,都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他对别人有技巧的询问几乎本能的抵触,更别说什么催眠疗法之类的,于是他挠着脑袋讪笑,推说没钱,拒绝了这个提议。

坐了半晌,夜太安静,吴邪甚至能听到胖子打呼噜的声音。突然,小哥那扇门咔哒一声打开了,张起灵趿拉着一双塑料拖鞋吧嗒吧嗒地走出来,和吴邪碰了个正着。


他向吴邪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做了个梦,有点睡不着,在外面坐会”吴邪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大不小的男人,睡觉都睡不老实,怪丢人的。可在小哥面前,他就是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小哥你呢?”

“渴了。”

张起灵自然而然的在吴邪身边坐下,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

“晚上喝茶,不会更睡不着吗?”手里端着茶杯,张起灵微微的皱了一下眉。

“不太想睡。”吴邪摇摇头。

于是他们坐在雨村安静的夜里,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似乎在聊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聊,张起灵有时回答,有时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吴邪的意识竟然有些模糊了,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张起灵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不至于栽到地上去。

“回去睡觉吧?

吴邪迷茫中依旧摇了摇头。

“看来茶不好。”他迷迷瞪瞪的抱怨。

虽然倚靠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有点羞耻,但不清楚为什么,他不想调整这个姿势。

柔软的脸颊与结实的肌肉和骨骼相贴,皮肤表面是晚风带来的凉意,而深层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随着心脏的跃动和平稳的呼吸像海潮一样扩散出来,把吴邪笼罩。

张起灵的存在像空气,一路从雪山而来,冷冽纯净的空气。无论吴邪是否能看到、听到他,他都在,那种微妙的永恒感包裹着吴邪,让他如同躺在云端,但又似生根发芽的植物一样扎实。


吴邪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彻底睡着的,清醒时已近中午,窗帘都挡不住的阳光洒满房间。这里是小哥的屋子,陈设简单整洁,不过一张床、一方木桌和一个衣柜,桌上放着一台iPad、一个智能手机和几本书。吴邪和胖子最近正教他用这些电子产品,教学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吴邪身子底下这套床品是满屋里最精心打点的部分,为了小哥的睡眠质量考虑,他们买了贵的吓人的全套席梦思,但小哥睡不惯,最后还是换成了躺起来有些硬的中式架子床,红木质地的,枕头里包了茶叶,每两月要拿去晾晒一次。

吴邪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在屋子里转悠一圈,想了些有的没的,循着从门缝里溜进来的石锅鸡的香气走出去,胖子正在厨房忙活,他现在厨艺越发精湛,几乎可以去开店了。小哥坐在马扎上打背包,似乎要进山的样子。

“小哥,你准备去做什么?”吴邪揉了揉眼睛。

“找草药。”

“草药?”

“治失眠的。”

吴邪心里有点感动,望着小哥的神情几乎可以用深情款款来形容。

奈何胖子从厨房里冒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打断了这一幕。

“小哥,别忙活了,我给天真买了复方酸枣仁胶囊。花儿爷推荐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胖子又缩回小厨房里,哼着歌挥舞锅铲。

一片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中,小哥看着自己打好的背包,脸上浮现出不知所措的懵懂神情。吴邪忙凑过去给他削苹果吃,安慰这个在生活上九级伤残的闷油瓶子。吴邪心想,自己已经找到了比复方酸枣仁胶囊更好的助眠神器。只是不知道小哥会不会同意。他垂着头,眼珠微微的一转,嘴角浮出一抹没什么底气的笑意。这个瞬间如果被胖子看到,肯定会欣慰感叹那个西湖边上的小奸商又回来了。

不过胖子没缘分看到的场景,却全数落在张起灵眼里,一帧不落。他心里一轻,突然想起吴邪年轻时的样子,于是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唇角。

“小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吴邪眨巴着一双狗狗眼,朝张起灵那边挪了挪。

“我晚上睡不好觉,能不能去——”

“可以。”

“可以?这就可以?什么可以?我还没说完呢!”吴邪被小哥一记直球暴击打的发懵,反应过来的时候,见他已经啃完了苹果,大马金刀的坐在餐桌边上,准备对香喷喷的石锅鸡下手了。

胖子难得的没有第一个冲向美食,抱着膀子靠在门框上看戏,最后了然的叹了口气摇摇头。

“南方人就是表面上扭捏矜持,心里可有主意呢,是吧天真。”

吴邪没理他,自己去洗漱,听着胖子在外面嘀咕着什么“胖爷我要不要去北京给您二位腾地儿啊?”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进拖布桶里去。

整理好心情和表情,吴邪从卫生间钻出来,先抢了几口酥脆的鸡,喝一口酒,才开口道:“胖子就是爱瞎说,我只是失眠,小哥照顾我,是吧小哥?”他拿胳膊肘碰了碰张起灵。

张起灵看着他,又看看胖子,抿着嘴没说话。


当晚,吴邪头一次搬到张起灵房里。

以前也不是没有一间屋里睡过,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吴邪怂兮兮的抱着自己的被子蜷缩在架子床一角,背着身子不看小哥,支棱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张起灵去倒了两个人的洗脚水,又放了一只暖壶在床头柜上,两只搪瓷杯子摆在暖壶边。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沿上,熄灭了床头灯。

“药,吃过了吗?”

“吃了。”

张起灵躺下来,身姿舒展,像一棵放倒的白杨。

房间里太安静了,吴邪睁着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吴邪,你做的噩梦……是什么梦?”张起灵突然问。

吴邪没有回答。他很少向小哥透露那十年之间的细节,几乎只是跟他说说结果,连过程都不曾提起。

现在他也不想说,不想告诉他自己一分钟跳动75次的心脏里曾揣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他有点理解三叔了,总有什么事,你是心甘情愿埋在心底,独自承受的。如果把这份痛楚传递出去,他所付出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可他的沉默还是给了张起灵答案。

于是他伸出手,握住了吴邪的手。

“我已经回来了,吴邪。”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以前不敢想的东西,你给我了。”

“不敢想的……什么?”

张起灵没再回答,却把吴邪的手又往自己那边拉了拉。他的手指摩挲过那只手的掌心。


张家人探过蛇腹与无数机关,甚至可以轻松夺人性命的手指,在吴邪的掌心很轻很轻地,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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