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雷在蒙马特·第四章

本文由DeepL依据法语原文翻译,由失联的包子参考英译本校对。人名翻译参考新华通讯社译名室主编的《法语姓名译名手册》。
布洛赫医生的皮肤太黑,他的眼睛太亮,他的头发又黑又油腻。他显然没在路上停下来听听街上的闲言碎语,也没有和门房说话。让维耶在电话中没有告诉他伯爵夫人被谋杀了,只是说她已经死了,探长想和他谈谈。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楼梯,站在那里不安地看着。也许他在离开办公室之前给自己打了一针?他对被另一位医生冷落似乎并不惊讶,也没有提出抗议。他的态度表明,他在期待着麻烦。
然而,当他踏入卧室的那一刻,他就松了一口气。伯爵夫人是被勒死的,所以她的死与他没有关系。
不到半分钟,他就恢复了自信心,同时还有某种略带愤怒的愠怒。
“为什么要找我,而不是找其他医生?”他首先问道,似乎是为了试探。
“因为门房告诉我们这个女人是您的病人。”
“我只见过她几次。”
“给她治疗的是什么病?”
布洛赫转向另一位医生,似乎在说,他知道的和他一样多。
“我想您应该意识到她是个瘾君子吧?当她用药过量时,她就会发作抑郁症——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把自己搞得惊慌失措,然后叫我来。她很害怕死亡。”
“您认识她很久了吗?”
“我三年前才在这里开诊所。”
他的年龄几乎不可能超过三十。梅格雷可以发誓,他是个单身汉,而且一开始行医就自己服用了吗啡,也许早在医学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他选择蒙马特并非偶然,不难想象他从哪个圈子里招募客户。
他坚持不了多久,这很明显。他早已经深陷其中了。
“您对她了解多少?”
“她的名字和地址都在我的档案里。还有她已经吸毒15年的事实。”
“她多大了?”
“四十八或四十九岁。”
看着床上憔悴的身体,看着头上稀疏的无色头发,很难相信她其实不老。
“对吗啡上瘾,也酗酒如命,这不是相当不正常吗?”
“这有时会发生。”
他的手微微发抖,就像一个清早的醉汉,他的一边嘴也不时地抽搐。
“我想您曾经要帮她戒毒吧?”
“以前试过。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她会连续几个星期不给我打电话。”
“她打电话找您,难道不是因为她的货用完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搞到一些?”
布洛赫瞥了一眼他的同行。没必要再撒谎了。尸体上、公寓里,到处都写满了答案。
“我想不用我说明您也能够明白,一个像她这样无药可救的瘾君子,在没有严重危险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与毒品断绝关系。我不知道她的货是从哪里来的。我从未问过她。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两次,我来时注意到她已经出现了幻觉,才给她打了一针。”
“她有没有告诉过您关于她过去的生活,她的家庭,她的背景?”
“我只知道她真的嫁给了一位冯·法恩海姆伯爵,我想他是奥地利人,而且比她大很多。她和他住在蔚蓝海岸,在一个她有时会提到的大庄园里。”
“还有一个问题,医生:她付您钱的时候用的是支票吗?”
“不,现金。”
“您对她的朋友,她的人际关系,或她的供应来源一无所知?”
“完全不知情。”
梅格雷就这样放过了他。
“谢谢您。您可以离开了。”
他再次感到不愿意等到技术人员到来,更不愿意回答即将涌入的记者们的问题:他想逃离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他给让维耶下了指示,然后让人送他回总局,他在那里收到一条信息,让他给官方病理学家保罗医生打电话。
“我正在写报告,您明天早上就能拿到。”留着漂亮胡子的医生说,完全没有意识到还有一具尸体在等着他。“我想向您指出两个细节,它们可能对您的调查有所帮助。第一,这个女孩很可能并不是她的记录所显示的二十四岁,医学证据表明她不可能超过二十岁。”
“您确定吗?”
“几乎可以肯定。第二点是她生过一个孩子。我现在只能确定这么多。还有就是杀死她的人一定非常强壮。”
“会不会是一个女人干的?”
“我不这么认为,除非她力气和男人一样大。”
“您还没有听说过第二起犯罪吗?肯定马上就要叫您去维克多·马塞街了。”
保罗医生抱怨了一下他还没吃到口的晚餐,然后两人就挂了电话。
下午的报纸刊登了阿莱特的照片,像往常一样,局里已经收到了几个电话报告。有两三个人在前厅等候。
一位探员正在接待他们,而梅格雷则回家吃饭了。他的妻子看过报纸,没想到他会回来。
当时还在下雨。他被淋湿了,就去换衣服。
“你还要出去吗?”
“我可能会有一部分时间在外面过夜。”
“找到伯爵夫人了吗?”
因为报纸上还没有谈及维克多·马塞街的女尸。
“找到了。被勒死了。”
“别着凉了。电台说明天早上会很冷,可能还会结冰。”
他喝了一小杯酒,走到共和国广场,呼吸新鲜空气。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让年轻的拉普安特处理阿莱特的案子;但转念一想,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做很残忍,于是决定把案子交给让维耶。
让维耶马不停蹄。他拿着阿莱特的照片,在蒙马特的所有廉价酒店和旅馆里转悠,特别是那些不起眼的提供钟点房的小地方。
皮克拉特的弗雷德暗示说,阿莱特和其他女人一样,有时会在打烊后和某个客户一起离开。她从不带任何人回家,这点她家的门房非常肯定。但她不太可能走远。如果她有一个固定的情人,也许她会在某个旅馆和他见面?
让维耶还得趁机打听一个叫奥斯卡的人,警方没有关于他的信息,而女孩只提到过他的名字一次。为什么她——显然——对提到他感到后悔,并在事后陷入了沉默?
由于人手不足,梅格雷把洛尼翁探长留在了维克多·马塞街,那里的鉴证组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工作;可能在他吃饭的时候,检察官已经去那里看过了。
当他到达总局时,大部分办公室的灯都熄灭了。年轻的拉普安特坐在探长的房间里,正在翻阅在伯爵夫人的抽屉里发现的文件。他的任务是翻阅这些资料。
“你找到什么了吗,孩子?”
“还没有。这些东西都混杂在一起,很难整理。此外,我在边看边查。我已经打了几个电话,我还在等其他几个电话——包括尼斯的飞行队的一个电话。”
他举起一张明信片,上面的建筑看起来富丽堂皇,可以俯瞰天使湾。这座房子东施效颦般地模仿了东方的建筑风格,带有尖塔,被棕榈树环绕,角落里印着它的名字:绿洲。
“根据这些文件,”他解释说,“那是她十五年前和她丈夫住的地方。”
“那时她还不到35岁。”
“这里有一张当时她和伯爵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业余。这对夫妇站在别墅的前门,那个女人用皮带牵着两只巨大的俄罗斯灰犬。
冯·法恩海姆伯爵是个矮小、干练的人,留着白色山羊胡,穿着讲究,戴着单片眼镜。那个女人丰满而漂亮,是男人们都会转过头来盯着看的那种。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结婚吗?”
“在卡普里岛,在拍摄这张照片的三年前。”
“伯爵多大年纪?”
“结婚的时候是65岁。那时他们结婚三年。他们刚从意大利回来,就买下了绿洲。”
文件里什么都有,发黄的发票,有多个签证的护照,尼斯赌场和戛纳赌场的入场券,甚至还有一包拉普安特还没来得及破译的信件。它们是用一种有棱有角的、相当日耳曼的字体写成的,署名是“汉斯”。
“你知道她的婚前姓氏吗?”
“马德莱娜·拉朗德。她出生在旺代的永河畔拉罗什,曾有一段时间在巴黎赌场当临时演员。”
拉普安特似乎把他现在的工作看成是一种忏悔。
“我们什么都没找到?”他在沉默之后问道。
很明显,他想到的是阿莱特。
“让维耶正在调查。我也会继续调查的。”
“您要去皮克拉特吗?”
梅格雷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隔壁的办公室,在那找到了正在处理电话和自称是阿莱特的访客的探员。
“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可靠的信息。有一个老妇人似乎很有把握,我带她去了停尸房。甚至当她面对尸体的时候,还发誓那是她的女儿。但值班的小伙子让我清醒一点。她是个疯女人。十多年来,她一直声称能认出每一个被送进那里的女人。”
天气预报这回没有说错,因为当梅格雷离开办公室时,天气更冷了,真是个寒冷的冬天,他把大衣的领子翻了起来。他到达蒙马特的时间太早了。刚过十一点,夜生活还没有开始,人们还挤在剧院和电影院里;歌舞厅的霓虹灯一个接一个地亮起,穿着制服的门卫还没有到岗。
梅格雷首先来到了杜埃街拐角处的烟杂店,他去过不下几十次,一下子就被人认出来了。老板才刚进来,因为他也是个夜猫子。白天,这里由他妻子带着一队服务员打理,晚上则由他接手,所以两个人很少面对面。
“您喝点什么,探长?”
梅格雷一下子看到了一个身影,老板用斜眼看了一下,现在似乎在引导他的注意力。这个人显然就是蚱蜢。他的头几乎碰不到吧台,正站在那里喝薄荷水。而他呢,他已经认出了梅格雷,但却假装沉浸在他的赛马纸上,拿着铅笔在上面写注释。
他的体型恰到好处,很可能会被误认为是一名赛马骑师。等再看仔细一些,就能发现与他稚嫩的身体上有一张干枯的、布满皱纹的灰白面庞,一双锐利、飞快的眼睛似乎能捕捉到到一切,就像某些动物一样始终警惕。
他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一套西装,看起来就像要去领圣体一样。
“今天早上,大约四点钟的时候,是您在这里吗?”梅格雷在点了一杯苹果烧酒后向老板询问。
“是的,和往常一样。我看到她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晚报上说的。”
这些人不会造成任何困难。这里有几名乐手,在工作之前来这里喝咖啡。还有两三个有前科的家伙,他们装出无辜的表情,但梅格雷认识他们。
“她看起来怎么样?”
“那种时候总是一样的。”
“她每天晚上都来吗?”
“不,不是每晚。但时常会来。通常是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喝够的时候。她会喝一两杯烈酒,然后就去睡觉——她从来不会待很久。”
“昨天晚上也没有?”
“她似乎相当紧张,但她没有对我说什么。除了点酒,她应该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当时这里有没有刚好有一个中年男子,身材矮胖,头发灰白?”
梅格雷故意没有向记者透露奥斯卡的信息,所以报纸没有提到他。但他曾就这个问题询问过弗雷德,而弗雷德可能向蚱蜢重复了他的问题,而蚱蜢……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老板回答说,也许有点过于自信。
“认不认识一个叫奥斯卡的人?”
“附近一定有很多人叫奥斯卡,但我没有看到长得像您说的那样的。”
梅格雷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了蚱蜢的身边。
“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探长。”
“你昨晚在皮克拉特门口呆了一晚上吗?”
“差不多吧。我只在皮加勒街的一端上去发了两三次传单。我还上这为一个美国人买了包烟。”
“不认识奥斯卡?”
“从未听说过。”
他不是那种会被警察或其他任何人打动的人。他的乡下口音和街头流浪儿的举止无疑是为了让客人开心而装出来的。
“你也不认识阿莱特的朋友?”
“她有吗?我第一次听说。”
“你没见过有人在出口等她吗?”
“见过。客人。”
“她和他们一起去了吗?”
“并非总是如此。有时她很难摆脱他们,不得不来这里摆脱他们。”
老板很坦然地听着,用点头确认了这一点。
“有在白天遇到过她吗?”
“早上我睡觉,下午我去看比赛。”
“她有什么女性朋友吗?”
“她与贝蒂和塔尼娅相处得很好。但并不是亲密的朋友。我认为她和塔尼娅不太合得来。”
“她从来没有让你给她买过毒品?”
“给谁买?”
“给她自己。”
“没有。她喜欢喝酒,甚至一口气连喝好几杯,但我不认为她吸毒。”
“简而言之,你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梅格雷犹豫了一下,从头到脚地看了看这个小家伙。
“有没有和她约会过?”
“为什么不呢?我这么讨人喜欢,不光是本地的妓女,还有些有钱的女人。”
“没错。”老板插嘴说,“我不知道她们怎么回事,像群苍蝇一样围着他转。我知道有些人——她们也不老也不丑——大晚上来到这里,在这里等了他一个多小时。”
侏儒宽大的嘴像橡胶一样伸展开来,露出得意、嘲讽的笑容。
“也许她们有自己的理由。”他做了个猥亵的手势。
“所以你和阿莱特上床了?”
“如果没有,我就不应该这么说。”
“经常?”
“至少有一次。”
“是她主动提出吗?”
“她看到我想这样做。”
“在哪?”
“当然,不是在皮克拉特。你知道布兰奇街的‘现代’吗?”
那是警察熟知的一家妓院。
“嗯,就在那里。”
“她好吗?”
“她知道所有的窍门。”
“她喜欢吗?”
蚱蜢耸了耸肩。
“即使女人没有感觉到快感,她们也会假装感觉到,她们越是感觉不到,就越是认为自己必须这样。”
“那晚她喝醉了吗?”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
“她也和老板上床吗?”
“与弗雷德?他告诉您了吗?”
他想了一会儿,严肃地喝干了他的杯子。
“这不关我的事。”他最后说。
“你认为老板会不会爱上她?”
“每个人都为她倾倒。”
“你也是?”
“我已经把我要说的都告诉您了。您还想让我为它配上音乐吗?”他开玩笑说,“我可以相当绘声绘色。您要去皮克拉特吗?”
梅格雷走了,没有等蚱蜢上岗就到了俱乐部。这里的红色招牌已经点亮了。阿莱特的照片还在陈列柜里。门和窗都拉着帘子,里面没有音乐声。
他走进去,看到弗雷德穿着一件晚宴夹克,正在吧台后面摆放酒瓶。
“我就知道您会来。”他说,“真的有伯爵夫人被人勒死了吗?”
他听说了也不奇怪,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附近。此外,广播也许已经开始谈论这件事了。
两个乐手——一个非常年轻,有一头闪亮的黑发,另一个大约四十岁,一脸悲伤和病态——正坐在舞台上调校他们的乐器。一个服务员正在对房间进行最后的修饰。没有看到罗斯,她一定是在厨房里,也许还在楼上。墙壁被漆成红色,灯光是明亮的粉红色,在这样营造的氛围中,事物和人看起来都相当不真实。梅格雷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摄影师的暗室里。他花了点时间来适应这个地方。人们的眼睛似乎更黑、更有神,而他们嘴唇的轮廓却消失了,颜色被粉红色的灯光吸走了。
“如果您要留下来,把您的外套和帽子交给我妻子。您能在后面找到她。”
他叫道:
“罗斯!”
她从厨房出来,穿着一件黑色缎子连衣裙,系着一条小绣花围裙。她带走了大衣和帽子。
“我猜您还不想坐下来吧?”
“姑娘们都到了吗?”
“她们随时会下来。她们正在换衣服。我们没有更衣室,所以他们使用我们的卧室和盥洗间。您看,我一直在仔细思考您今天早上问我的问题。罗斯和我讨论过了。我们都认为,阿莱特不是通过听客户说话而得到她的信息的。德西雷,过来。”
这个人是个秃子,头顶只有一圈毛发,就像你在某大品牌开胃酒的海报上看到的服务员。他无疑意识到了这种相似性,并竭力培养这种相似性:他甚至为此而留起了侧须。
“你可以向探长坦诚相告。昨晚四号桌有客人吗?”
“没有,先生。”
“你是否看到有两个男人一起进来,并停留了一段时间,其中一个很矮,是中年人?”
弗雷德看了一眼梅格雷后补充道:
“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
“没有,先生。”
“阿莱特和谁说过话?”
“她和她的年轻人呆了相当长的时间。然后她在美国人的桌子上喝了几杯。就这样了。临近关门时,她和贝蒂坐在一起,点了白兰地。这已经记在她的账上了——您可以自己看看。她喝了两杯。”
一个黑头发的女人现在从厨房里走出来,用专业的眼光环视了一下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梅格雷是这里唯一的陌生人——然后她走到舞台上,在钢琴前坐下,对两个音乐家低声说话。他们三个人现在都在看着探长的方向。然后她敲了一个介绍性的和弦,那个年轻的男人用他的萨克斯管吹了几个音符,另一个人坐到了打击乐器前,一会儿就迸发出了爵士乐的旋律。
弗雷德解释说:“人们经过门口时听到音乐是很重要的。可能至少要等半个小时才会有人进来,但当他们进来的时候,一定不能发现这里一片寂静,或者男人和女孩像蜡像一样围坐在一起。您想喝点什么?如果您要坐下来,我可以给您开一瓶香槟。”
“我更希望能来一杯白兰地。”
“我会为您倒上一杯白兰地,然后把香槟放它旁边。原则上,特别是在晚上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提供香槟,您明白吗?”
他带着明显的满足感完成了他的工作,仿佛在完成他一生的梦想。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他的妻子坐在房间最里面的一张椅子上,在乐手的后面,似乎也在享受。他们肯定已经期待了很久,希望能自己动手,这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一种游戏。
“坐这儿——我会把您安排在六号,阿莱特和她的男朋友坐过的地方。如果您想和塔尼娅说话,就等到他们演奏伦巴的时候。到时候让会演奏手风琴,她可以不用弹钢琴。我们以前有一个钢琴师,她来了以后我发现她会弹琴,就想着我们不妨让她来带管弦乐队,以减少开支。
“贝蒂下来了。要聊几句吗?”
梅格雷在包厢坐了下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客人,弗雷德现在领着一个年轻女人走过来,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带刺绣的丝绸裙子。
“梅格雷探长,他正在调查阿莱特的谋杀案。你不必感到害怕。他没问题。”
如果这个女孩不是像男人一样强壮、肌肉发达,她可能会很漂亮。她看起来几乎就像一个穿着女人衣服的年轻男人——以至于让人感到尴尬。甚至她的声音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声音很低沉,相当嘶哑。
“您想让我坐在这里吗?”
“请坐。您想吃点什么吗?”
“我现在不想吃。德西雷会在我面前放一个杯子。这就够了。”
她看起来很疲惫,很担心。很难想象她在那里是为了刺激男人,她看上去也没有太多的幻想。
“您是比利时人吗?”他问她,因为她有口音。
“我来自安德莱赫特,靠近布鲁塞尔。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在一个杂技团工作。我父亲在马戏团做事,我在小就一块跟着。”
“多大了?”
“二十八。我对那一行太迟钝了,所以我就去跳舞了。”
“结婚了吗?”
“结了,一个杂耍的。他把我甩了。”
“昨晚阿莱特是和您一起离开这里的吗?”
“是的,像往常一样。塔尼娅住在圣拉扎尔火车站附近,走皮加勒街。她总是比我们早准备好。我几乎就住在隔壁,阿莱特和我经常一起走到圣母院街的拐角处再分开。”
“她没有直接回家?”
“没有,有时候她不回家。她会假装向右转,然后,我一转过街角,就会听到她继续往上走,到杜埃街的烟杂店去喝酒。”
“她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喝酒的人,一般来说,不喜欢被人看到喝最后一杯。”
“她喝了很多酒吗?”
“在我们离开之前,她和我一起喝了两杯白兰地,而且她已经喝了很多香槟酒。我敢肯定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喝醉了。”
“她不开心吗?”
“或许吧,她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想她只是对自己感到厌恶。”
也许贝蒂也有点厌恶,因为她说这话时声音沉闷而冷漠。
“您对她有多了解?”
这时进来两个顾客,一男一女,德西雷正试图把他们领到一个桌子上。看到这个地方是空的,他们犹豫不决地看着对方,最后那个男人带着尴尬的神情说:
“我们以后再来。”
“他们来错地方了。”贝蒂平静地说道,“这里不适合他们。”
她试着微笑。
“我们要过一个小时才能开始。有时我们的节目刚开始只有三个人在看。”
“阿莱特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
她看了他很久,低声说。
“这也是我经常问她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也许她喜欢这样?”
她瞥了一眼墙上的照片。
“您知道她要表演什么吗?您可能再也找不到比她做得还好的人了。这看起来很容易,但我们都试过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需要花点功夫。因为如果只是随便做做,马上就会显得很不雅观。必须表现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阿莱特看起来很享受吗?”
“我有时会想,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这样做的!我不是说因为她想要那些男人——很可能她不想要。但她必须觉得她在刺激他们,把他们的心吊起来。等表演结束,她会去厨房——那是我们用作后台的地方,我们上楼换衣服时要经过那里——她会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看看她产生了什么效果——就像演员从窗帘的洞里偷看那样。”
“她没有爱上任何人?”
她沉默了一阵子。
“也许吧。”她最后说,“昨天早上我还会说没有。但昨天晚上,在她的年轻人离开后,她似乎很不高兴。她告诉我她认为自己是个傻瓜。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如果她不那么选择,事情可能会很不同。”
“‘什么事情?’我问。
“‘一切!我已经受够了。’
“‘你想离开俱乐部吗?’
“我们说得很低,因为弗雷德能听到我们。她回答说:
“‘不仅仅是这个地方!’
“我知道她喝了酒,但我确定她是认真的。
“‘他提出要留住你吗?’
“她耸了耸肩,嘀咕道:
“‘你不会明白的。’
“我们差点吵起来,我告诉她,我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傻,我也经历过这种事情。”
这时,蚱蜢带着胜利的表情,领来了一些有价值的客户——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些男人显然是外国人;他们一定是来巴黎做生意或参加会议的,看起来像重要人物。至于那个女人,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接的她,可能是在一家咖啡馆的露台上,她看起来很不舒服。
弗雷德对梅格雷使了个眼色,把他们安排在四号桌,并递给他们一张巨大的酒单,上面列出了所有可以想象的香槟品种。酒窖里最多只有其中的四分之一,而弗雷德推荐了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品牌,据说他可以从中获得三倍的利润。
“我必须去为表演做准备了。”贝蒂叹了口气,“别指望看到什么精彩的演出。反正对那群人来说已经够好了——他们只想看腿!”
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伦巴,梅格雷向从舞台上下来的塔尼娅招手。弗雷德向她点头示意接受邀请。
“您想和我说话?”
尽管她叫这个名字,但没有俄罗斯口音,而且梅格雷很快就发现,她出生在穆浮塔街。
“请坐,告诉我您对阿莱特的了解。”
“我们不是朋友。
“为什么?“
“因为她装腔作势,我不喜欢这样。“
这句话说得很坚决。这是一个对自己很有信心的女孩,她丝毫没有被梅格雷吓倒。
“你们起过争执?“
“甚至没有到这种地步。”
“您总和她交谈过吧?”
“除非迫不得已。她很嫉妒。”
“嫉妒什么?”
“我。她无法想象除了自己,任何人都可能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她的世界里只看得见自己。我不喜欢这样。她甚至不会跳舞——她一生中从未上过课。她所能做的就是把衣服脱掉,如果她不向他们展示她所要展示的一切,她的表演就根本没有意义。”
“您是一个舞蹈家吗?”
“我十二岁就已经在上芭蕾舞课了。”
“您在这里就是跳这种舞吗?”
“不,在这里我跳俄罗斯民间舞蹈。”
“阿莱特有情人吗?”
“当然;但她一定觉得他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所以从未提到过他。我所知道的是,他已经老了。”
“您怎么知道的?”
“我们在上面一起换衣服。有几次我看到她身上有瘀伤。她会试图用油把它们遮住,但我的眼睛很尖。”
“您问过她关于她们的事吗?”
“一次。她告诉我她摔下楼梯了。但她不可能每个星期都在楼下摔倒。我一看到瘀伤的位置就明白了。只有老男人才有这种恶心的癖好。”
“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一点的?”
“六个月前,差不多是在我刚来这里的时候。”
“然后一直在继续?”
“我不是每天晚上都看她,但我经常注意到瘀伤。您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我是时候回去弹琴了。”
她刚坐下来,灯光就熄灭了,一盏聚光灯照在舞池上,贝蒂·布鲁斯跳到了舞池中央。在他身后,梅格雷可以听到男人们试图说法语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教他们如何发音:“Voulez-vous coucher avec moi?”(您会和我睡吗?)
他们笑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重复着:
“Vo-lez vo…”
弗雷德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在梅格雷对面坐下,他的衬衫前襟在黑暗中格外显眼。贝蒂·布鲁斯与音乐保持着近似的节奏,将一条腿伸向空中,另一只脚跳了起来,她的紧身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脸上挂着紧张的笑容,然后她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摆成一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