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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三十五》

2022-10-21 09:33 作者:画了一只手  | 我要投稿

《四点三十五》 就在今夜十点一十陆分,我冷漠地盯着那把刀划开我的血肉,伤口像哭红了眼一样。接着,我的记忆便只剩下咣当、滴答、踏踏和哗啦。等我揉起眼睛,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堆满了我的胸口,我就暂且当它因此愈合了。我好似有什么事要做一样,我像一只年迈却还在疯长的鳄鱼,正在爬离它的领域一样搀扶着栏杆下了床。 起码这个城市我还是认得的,绍兴吧,那就叫祂绍兴。四点三十五分以前,记得给她打个电话。除此以外我不记得别的了。 我是一个极度讨厌使用社交软件的人,即便我现在身上就带着手机,哦,我还有一个空瓶子。手机的电量和流量都像黑夜般无尽延续,可谁让我讨厌呢。我努力寻找着能够与她交流的方式。 我带着失落的双眼,我的眼睛就像欺骗了我的大脑,看不见行人,看不见车流,看不见星月。我的眼睛就像欺骗了我的大脑,它仿佛在某个消失了七年的地方看见了什么。 去找一个电话亭吧,我这么想到。我穿梭在墨绿色光泽映衬氧化铁栏杆的窄道上,发臭的赤红色与淡青色交织的老式小区建筑被它们裹挟着,月光完全压碎了路灯。灯光它一闪,一闪,一闪,微微闪亮了左转的柏油路。柏油路坚实的皮肤上生了一块丑陋的肿瘤,肿瘤上面是用来辨认是否恶性的记号——北海小学。它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或许现在也不是这个名字了,因为我也很久不光顾了,可能是我的眼睛这么告诉我的大脑的吧。肿瘤一旁是两根奇形怪状的毛发,伴随着几声狗吠,嘈杂得在你心上挠痒的雨声,我抱住了一个发红的黄色电话亭,我奋起全身力气想把它举起来,很可笑的是,没有一只跳蚤会尝试将一根毛发从人类的皮肤上拔起,跳蚤应该没有在四点三十五分打电话的习惯吧。我打量着电话亭,挡板已经被雨渍抹黑,按键也分不清各自代表的意义,我尽力去尝试看清屏幕,看样子已经完全用不了了,我整整花了一个钟头才意识到。 我想我要趴着睡着了。只是身体又不由自主的行动。我好像是到了梅山?塔山?书圣故里?我会如此认为是因为我感觉我爬上了某样东西。生锈的轨道、杂乱的碎石、扭曲的灯、残缺的铁网、不平整的高架。这好像又不是高铁轨道,而像是火车轨道,轨道旁没有火车拉杆,火车拉杆被一个电话亭给挤了下去,我揉起了眼睛,我先不管这么多,我一看手机——一点五十分。我一只脚踩在石子上,另一只则跛着,身体缱绻,行尸走肉样前往电话亭。我看了看投币口,摸索了摸索口袋,掏出了一个硬币放在了铁板上。 零下三度的冬夜,火车轨道,不下雪,尽是小雨。 雨点如同悲伤般大小,体型不够却多又不停。我垂下失重的眼帘,把瓶子放到雨中。有时候我很难明白我在想什么,我就这么盯着,这么盯着,盯了投币口半个小时。我又盯着,盯着,盯了按键、话筒各半个小时。三点三十分左右,我的手像涂上了层血红颜料,我用手指投了一个硬币,举起话筒放到我冻出疮的耳旁,另一只手摁下按键。 电话:“哔——哔——哔——” 孤独的列车:“…………” 高傲的风:“…………” 假如我身上有一本书和一卷胶带,我就把书的每一页都给撕下来,用胶带粘在身上,之后我便随风倒去。 爱上月光的火车打光:“…………” 我的呼气声:“呼——呼——呼——” 森林被猛兽撕裂,被大火焚出一条大道——飞出来一只灵巧的夜莺。 电话中的讲话声:“喂…………哔——哔——” 我就这样站了一个钟头。风吹稳了我的根基,使我屹立不倒。 四点三十。 我又摸索了一个硬币。轰鸣的投币声、悲伤大小的雨点。海洋从中间开辟了一块陆地,板块把它谦让给了绍兴,文明建造了一座山,自然搭起了一座塔。绍兴是没有海的。 “喂……哔——哔——” 雨点像时间一样敲打着我的脊椎,时间慢慢攀爬上我的脖颈。四点三十三。我还剩一个硬币。于是我,又站了一个钟头。直到列车刮起仇恨的风时,脊柱才开始工作。我抬起眼帘,我抬起脖颈,我抬起脊椎,我抬起眼睛,我抬起大脑。我的头踩住了天空,我的腿经受着大地的压力,我衣服湿透,肮脏破碎,我被风无情的魅惑,世界正围绕着我飞旋,我费尽全身气力顶住大地,我抵挡不住火车叛逆地朝着背离生活的方向驶去,它被风抓走了肉体,它被光欺骗了灵魂,它颠倒地存活在这个世上,它在咆哮,在反抗,在发动一场黑夜里的无人知晓的革命,我不得已举起最后一枚硬币,尝试让世界回归原有的秩序,彼时彼刻,此时此刻…… 六点零九分,太阳像被吞噬,天空像被撕裂,雨滴是黑色的伤口的眼泪。 “哔——哔——哔——” 我举起了瓶子,把悲伤喝进了胃里,悲伤的热烈远超过了烫人的酒精,日出应该会在东边。 昨夜十点一十陆分,直到她拿起刀向我捅来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电话亭,我看到了火车,我看到了日出,我背离了信守的承诺,驶向应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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