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黑/太中】浸湿月光
-太宰治喜欢有月亮的夜晚。
那么一轮弯弯的月亮,斜斜地挂在天边,仿佛在水里一碰就能捞到。平静的水面泛起波澜,将银钩打碎成无数细小的光圈。
喂,中也。他问电话另一头的搭档,你是不是喜欢雨天?横滨现在有雨,所以没有月亮了。
中原中也在另一头疑惑:所以?
他轻笑一声:所以啊,中也把你那里的月亮寄给我吧。-
ps:还是2w左右的字数,懒得拆成上下章啦。
希望可以甜到你!(*¯︶¯*)

1.
太宰治一直很喜欢在屋顶上看月亮——十五岁是,二十二岁也是。
小诊所屋顶上的瓦片坐着不太舒服,他就蹲着往天上望,从黑色云彩的缝隙里看光,让月光照进自己空洞的瞳孔里,随着呼吸融进血液。
“喂,太宰君。”森鸥外在底下很头疼地喊,“下来吧。这么站会摔死的。”
“哦。那就摔死吧。”他轻声道。
森鸥外接着劝:“跳楼摔死会死得很痛苦的。后脑勺着地是什么感觉我没体会过,我希望你也没这个机会体会到。”
“……”
半㫾,仿佛黑猫从墙头探出了身子,太宰治轻轻巧巧地从屋顶跳了下来。
森鸥外长吁一口气,接着忙不迭把他往室内塞。他很不解地问,就算我摔死了,对您来讲有什么损失吗?干嘛一直拦着我?医生摇了摇头,说:
“人间会陨落一颗钻石。”
2.
中原中也是第二个拦着太宰治看月亮的人。
森鸥外拦着他那叫出于关心,中原中也拦着他那就是纯粹烦他作死烦得慌。
十五岁的时候他们出的第一个任务是在一处烂尾楼活捉一批人,有异能者也有和差不多大的孩子,异能者由太宰治拽着中原中也几拳上去就完事了,太宰治拿麻绳帮他一个一个捆,捆着捆着突然从角落里飞出一道白光,直朝太宰治脖子扎过去,中原中也眼疾手快一把截下,扔到地上才发现是一只崭新的匕首,还泛着森森寒意。
“谁干的?”太宰治瞥了刀刃一眼。
不应。
中原中也用鞋底一碾,金属匕首瞬间碎成白花花的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太宰治惘若未闻,径直走向其中一个人,提着那人的衣领子一把把他拽了出来。
“来啊,”他看看远处的天台笑,被他提着的那人拼命地挣扎,“我们看看月亮。”
港口黑手党最近新收了两个可怕的孩子,其中一个缠着绷带,另外一个有一头颜色极其鲜亮的短发,在从二十几层的楼顶被推下天台时,他们的任务目标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看着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和一旁的少年缠满绷带的脸,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
“行了,瞧瞧你干的好事。”等到人没声了,中原中也抱拳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太宰治,“首领让把人全部活捉的。现在给你摔死一个,受罚的时候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你打死了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太宰治支着下巴蹲在天台边缘,大衣被晚风吹开,像是一团黑色的烟:“再说吧。”
他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微妙,鞋跟踩着实地,脚尖抵着晚风,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这里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中原中也挑眉看着他:
“你又想跳楼?”
太宰治的声音和零碎的雨点一起在黑暗中飘着:
“……今晚没有月亮啊。”
“……”
中原中也盯着他,然后迅速扑上前去,快得人只能看见残影。他揪住了准备一跃而下的太宰治,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地上,两个人在泥水里一起滚了几圈。
中原中也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一边淋雨一边破口大骂:“你有病吗?!又他妈玩自杀你能不能让老子不要再烦了啊?!”
太宰治脸上都是烂泥,中原中也随便一推泥团就扑扑地往下滑。他任中原中也压着他掐他的脖子,仿佛毫无知觉:
“……在下雨啊,中也。”
“下雨怎么了?”
“我讨厌下雨,因为雨天没有月亮。”他的搭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鸢色眼睛,“但是你好像喜欢雨天。所以中也是真的……
“很讨厌呢。”
大雨把光线割裂成细碎细碎的光斑。
3.
中原中也其实很喜欢下雨。
雨天,潮湿的公路,以及充斥着土腥味的空气——荒神诞生在寸草不生的雨天。
黑紫色的火焰以一点为中心放射开来,将滂沱大雨迅速蒸干,嗞嗞地散成大片的白雾。从黑暗里被剥离的那一天他看见了雨,看见雨从眼前化成雾气,看着雨点砸在地上溅出水花。
“我已经记不清看见你那天是不是晴天了。”戴帽子的欧洲情报员看着倒在墙边浑身是伤的中原中也,轻柔地弯腰替他拍掉额头上的血块,“但是今天天气不错。如果死在这个日子,晚上我会让你看看月亮的。”
“……谢了。”他扯动破满了口的脸,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但是我喜欢下雨,不好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
“啊,我替他说吧。”太宰治扶着变形的钢筋直起身,笑着接道,“他的意思是我们会杀了你。”
兰波愣了一下,然后扑哧笑出了声:“真是两个可怕的孩子呢。”
人的笑声可以有很多种,有不屑的,有习惯性的,还有真真实实觉得实在好笑而发出的——在这个废弃的造船厂里,空气一瞬间被其中三种注满。
中原中也抽出手,握成拳捏碎重力因子迅速挥出。太宰治被气浪冲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破碎的玻璃扎进掌心,将绷带和鲜血搅作深褐色的一团线头。
他们出任务的时候太宰治问过中原中也信不信神,当时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
“你信?”
“荒神也许真的存在。”太宰治定定地看着他,鸢色的眼睛里映出少年随风飘着的短发,“我信。”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
“再厉害的神也曾经是个人。你拜这些有些特殊能力的人还不如拜拜自己,更何况荒霸吐是荒神,他能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尸骨和荒野。只有一无是处的蠢货才会把他当成精神支柱。”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比平时还要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太宰治愣了愣神,中原中也接着道:
“听我的,别信这个。并不是所有的神都能保佑你。很多时候他们只能带给你恐惧、灾祸,以及无穷无尽的你想不到的痛苦,因为他们连自己拥有的能力都不清楚。他们甚至对所谓'人' 和'神'一无所知。”
“……这样啊。”太宰治偏过头看向路边上哗哗转动的发电风车,“那么'一无所知的恶魔',这个设定还挺可爱的。至少恐惧对自身一无所知。”
中原中也瞪他:“你有病?”
“我没有。”太宰治很认真地说,“我们在调查这个,有点疑问不是很正常吗?”
中原中也看着他,身后的风车哗哗地运作着。脚下是郊外贫瘠的土壤,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在荒草堆里倒成两个大字,你的胳膊搭着我的腿,拌了一会儿嘴之后就双双睡了过去。
时间转回当下——
“中也。”太宰治拽了一把被冲击波打飞的中原中也,用力把他从碎砖里扯了出来,“能站起来吗?”
中原中也啐了一口血沫:“废话。”
他扶着太宰治的胳膊站稳,平常被他嘲讽成豆芽菜的少年此刻站得倒像是面水泥砌的硬墙一般稳固。兰波静静地站在虚无缥缈的空气里,亚空间内时不时出现像水波一样淡金色的光圈,太宰治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小声道:
“把那条彩带系在身上,中也,我保证这样能赢。”
“什么?”
轰一声巨响,他们抱成一团迅速打了个滚险险躲过。时间紧迫,太宰治并不打算解释下去,于是趁下一波攻击来临之前,他一手抓过那条鲜红的彩带,另一手直接掀开了中原中也的衣服下摆,双手并用,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在对方腰上利索地缠了一圈。衣服莫名其妙被扒了一半,中原中也一个激灵,正待破口大骂,忽然想起来这是在战场上,一个艹字硬生生给卡了回去,夺过另一端自己快速绕好,转身朝身前飞出一脚。
由他们燃起的这把火一直烧到黄昏才变作零零碎碎的火星。
太宰治一直在咳嗽,咳出来的不知道是灰还是土。中原中也的一条腿血肉模糊,虽然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但依旧无法正常移动。
废旧的造船厂,破碎的瓦片和钢筋,还有四面八方涌入的鲜血的味道。
兰堂就死在这么一个下午。
中原中也和他的临时搭档谁都没有先说话。他盯着那张在血泊里微笑的脸,有很长一段时间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太宰治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向后退了几步,靠着变形的窗户一边咳一边看火红的云。
“走吧。”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中原中也用沙哑的嗓音喊他,“别看了。”
太宰治看了看胸口大片的鲜血,像没事人一样把衬衫上的缺口拢了拢,然后瞥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左腿:“我倒是可以走,但是你能行吗。”
“不用你来操心我。”中原中也捂住了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快天黑了。”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中也有备用的止血药物吗?如果带着就借我一下,我觉得我们得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
太宰治很自然地拿过中原中也从口袋里抽出来的一包创可贴,在对方凝重的眼神里郑重地给自己鼻尖上贴了一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中原中也脸上也来了一个,事毕拍拍手,对着那张笑得比哭还扭曲的脸欣赏了一会儿,满意地把创可贴放回了中也的口袋里:
“贴得真好——不愧是我。啊,坐吧。”
“……”
“嗯?中也怎么了?中毒了?”
“……你……”
“我?我怎么了?”
“……太宰治,你他妈,”中原中也的手指戳着他额头,几乎是用气质音吐出来了一句完整的脏话,“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能要你命吗?!”
试问谁会在与敌人大战一场之后面临着失血而亡的危险坐下来看风景?只要不是智力低下头部只长半截,是个人都知道这时候该就近找个医院保住小命——
不幸的是太宰治,他的搭档,偏偏就不要命也不是正常人。
如果遇到这种奇葩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中原中也刚好就是那不幸的“之一”,其倒霉程度堪比买伞破洞或者成功出门将自己反锁在外还没有钥匙,倒霉中的倒霉,霉到骨髓深处,简直可以说上辈子不连 环 杀 人这辈子都配不上这么倒霉。头一次见这么急着投胎的人,生理年龄十五、心理年龄八岁的荒神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以致于太宰治按着他坐下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之后,中原中也抬手就是愤怒的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老子腿断了?!”
“知道。”太宰治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可是我就是想看个月亮。中也不能陪我吗?”
“……”
他说出这句话时双眼亮晶晶的,不同于之前充满着对死亡病态的渴求,此时此刻,这是一种真正纯粹而又干净的目光,一双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鸢色的眼睛。
中原中也偏过头与他不甘示弱地对视,过了一会儿却还是败下阵来,气呼呼地扭开脑袋:
“真是的,陪你还不行吗!”
太宰治愣了愣神,然后笑道:
“今夜月色真美啊。”
“……嗯。”
夜色渐浓,残月照人,如弯钩投入天际。
4.
“你说那位穿得很厚的先生是你原来的搭档,但是,恕我直言。”太宰治微笑着说,“你们完全不像是搭档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至少他比一见面就拆别人房子的恶徒要礼貌得多。”
集装箱顶上的大洞往里嗖嗖灌风,站在他对面的青年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那个洞,然后略微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脑袋:“是大了一点呢,抱歉。但是你管这个叫房子?”
“住在哪里不重要。”太宰治接了他的话,然后漫不经心地把脚边的碎钢板踹开。他抬起仅露出的那一只眼睛面无表情地作出回应:“重点是你好像说中也是你的弟弟,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魏尔伦眯起眼睛:“你好像比我更清楚他的情况。”
“你清楚他的异能,他的触发程序,他的身体构造。在物理层面对中也的了解你比我深。”太宰治看向地面上爬过的虫子。甲虫短小的六条腿在灰色的钢板上匆匆移动,他用鞋底将其碾碎,继而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青年,“但是在精神层面,我可以确定的是,你根本不了解他。不是吗?”
“比如?”
“比如,这位哥哥。”太宰治抬头将无辜的眼神投向魏尔伦,“你知道中也喜欢哪种天气吗?”
一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魏尔伦不确定地答道:
“晴天?”
“恭喜,错啦。”太宰治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他可喜欢下雨了。”
“······是吗。”金发青年微笑,白皙的额角隐约突出了几根青筋,“不好意思。我没关注过这个。”
“所以啊,”港口黑手党的现任干部朝他挑了一下眉,“请回吧。你输了。”
“太宰君,我好像不记得我说过要和你比什么吧?”
太宰治微笑:“你的言行都表明了你想和港口黑手党抢中也啊。嗯......但是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顿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
“那个小矮子还没和我一起看过完整的月亮呢,上次他看到一半竟然睡着了,亏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他弄回据点.....不收点报酬我是不会放他走的。”
魏尔伦静静地等他讲完,然后很礼貌地鞠了一躬:“那么后会有期。”
“再也不见。”太宰治露出一口白牙。
5.
从地牢出来之后,天边上安静得连飞鸟都不见踪影。港口黑手党的地牢在总部大楼地底,中原中也从地下一步一步爬到地平线上,向后一仰,怔怔地看向晚间的天空。
刚下过雨,其实也能说是神明刚刚清洗过人间万物,连阳光都挂着水珠——他猛地从潮湿的土腥味里回过神来,一抹脸颊,湿淋淋的都是眼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没由来地哭,在雨后初睛的时候,雨点蒸发成气,化成水珠从眼眶成串地滚落。他哭的时候都是愣着的,任由泪滴聚成一束滑进衣领,在白衬衫的领口晕开一片水渍。
我是谁?
是人?
我到底是谁?是谁?
被抓住电击的时候中原中也想过以上所有的问题,友人被杀他没有哭,受刑他没有哭,甚至连见到原生父母都没有哭,现在却像是莫名其妙将所有的痛苦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一般,任由泪水肆无忌惮地在面颊上游走。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他“没事了,睡吧”,声音贴得很近,像是咬着耳垂说的。在死对头面前哭成这样有点丢人,但是迷迷糊糊间中原中也显然是忘了推开扶了他一路并充当了人形抱枕的太宰治,更何况太宰治的手还在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绷紧了的后背和双肩,简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在哄:
“都过去了,不要哭了。中也过会儿记得好好休息。”
中原中也用蒙着水汽的眼睛看他,他回以微笑,之后看了一眼天空,发出一句满足的谓叹:
“今夜月色真美啊。”
“……这都没有月亮吧,你瞎吗?”
听见中原中也带着浓重的鼻音吐槽自己,太宰治笑笑,然后伸手冷不丁揪住对方还挂着眼泪的脸颊:
“是呀,就是瞎了才会喜欢小蛞蝓这种又黏人又暴躁的生物嘛......蛞蝓就是蛞蝓,&即使再像人也是——呢。”
6.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出魏尔伦这事之前是分开住的,一个闷在空荡荡的公寓里,一个窝在狭小逼仄的集装箱里,只有出任务会在一些类似于桥洞的小地方会面,其他时候各管各的,有时候忙起来三四个月见不着面。但是,自从中原中也在太宰治面前哭过又出乎意料地收到了类似于表白一样的回复之后,这种有意避开对方的感觉似乎被冲淡了许多——以至于太宰治拎着一只黑色手提包轻描淡写地说“我家被你哥炸了所以只能住中也家里啦”的时候中原中也都没拒绝。
事情的开端是在半夜,他们刚刚解决了一起货物走私的案子,把几箱炸 药完好无损地运回仓库后周围已经彻底没有人了,中原中也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斜了太宰治一眼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刚刚你又作什么死?啊?怕子弹打不中你是吧?还嫌命长呢就挑枪口撞?老子打个人还要瞻前顾后的就怕你被人一枪崩了,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太宰治一边瞅着天上的弯月一边毫无诚意地拖长语调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呢。”
中原中也骂完了就没接话,对太宰治凌晨两点多冒着被毙的风险抬头望月的奇葩行为也只当自己瞎了没有看见,似乎是心情还不错所以宽宏大量地不和他计较,而是用这辈子面对此人最温和的语气问道: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吧,太宰?”
听到了搭档的话,太宰治随即向他投来无辜且可怜的眼神:
“抱歉中也,但是我无家可归诶。”
“......扯淡呢?”
“是真的,我家被你哥炸了。”太宰治和他比划,“这么大一个洞,就开在天花板上啊。真的不能住人了。”
连太宰治这种几乎不是人的玩意儿都说住不了那就真的是住不了了,中原中也瞬间觉得自己的头唰地大了一圈,犹豫片刻,问:
“那你找个酒店住?”
“没钱。”
“你钱呢?”
“投 河的时候被水冲走了呀。”
说得理直气壮。
中原中也火冒三丈。
在提刀杀人和拔刀自刎之间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三秒之后立刻想出了对策,把地图抽了出来,一边掏机车的钥匙一边看附近的建筑物:
“我替你付,求求你快滚。上车。”
太宰治露出一副深受感动的神情:
“哇。”
中原中也反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到最近的酒店已经快三点了,中原中也干脆利索地停好车,一面上锁一面拿卡。趁这个时间太宰治推开了大厅的门,港口黑手党自营的酒店24小时都有人值班,所以他前脚刚踏上漆黑的地砖,后脚就有盘着头发的服务生上前询问:
“太宰干部是要入住吗?和中原干部一起?”
太宰治笑:
“你眼睛挺尖的。”
服务生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正要急着再说点什么,面前的干部就转头比了个“嘘”的手势,眨眨右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当然不住酒店,我想住他家里,这样干什么都比较方便。所以待会儿他问起来就麻烦你说一间空房都没有了,这点小事没问题吧?”
“您……”
“嗯?”
服务生满脸通红地拼命摇头:“没问题没问题!您放心!放心!”
7.
“没房间了?”
“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中原中也瞪向面前的服务生和太宰治,两个人都用无辜的眼神回望,一个将哭不哭,另一个则及其真挚。他一向不会应付这种需要口才发挥作用的场合,于是赶在小姑娘哭出来之前赶紧接腔:
“麻烦你了。我们找别处就行。”
太宰治把从他兜里顺来的表举到他面前:
“中也,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再找下去天都亮了好不好?”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
“那你要干什么?睡桥洞吗?睡桥洞和露宿街头我都可以当场满足你,别墨迹了我求求您。你睡不睡关我屁事,反正别打扰我睡觉。”
太宰治眼巴巴地瞧着他:
“我想住你家。”
中原中也:
“......”
“不行吗中也?”
如果太宰治在矮个二十多厘米,他此时的表情就是板上钉钉的有效撒娇;可惜站在中原中也面前的是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再加上中原中也无比熟悉这家伙的一举一动,所以他装的可怜并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几乎是一瞬间,中原中也立刻转身走人,动作快得甚至带风。
正当中原中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的时候,他的腰,突然,就被人用力抱住了。
“太宰治你他妈——”
太宰治把下巴搁在他颈窝处,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双手环着他的腰,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掉。两个人体型差别太大,太宰治的风衣甚至能把他整个都裹进去,于是这一抱理所当然地震惊了整个大厅里的活人,不管男的女的齐刷刷的都瞪大着眼睛。太宰治还想不想死他不管,反正中原中也尴尬劲一上来那是真不想活了,介于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中原中也立刻把太宰治的脑袋拨开,迅速往他脸上拍了一张餐巾纸:
“滚出大厅,我带你回家。”
7.
提溜着包到中原中也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太宰治洗完澡就往中原中也床上一横,不管搭档的拳打脚踢直接装睡,中原中也累得不想说话,一脚把他从中间踹到左边,自己躺到右边,抓住被子一角,恶狠狠地就是一拽。
“中也,干什么呢?”
“冻死你这个混蛋,”中原中也翻身裹被子瞪他,“我空调打的16℃,你没被子盖冻死了可不关我事。”
“你好恶毒啊中也。”
“你也有脸说我。”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睡了一会儿,太宰治没把被子拽回去,中原中也悄悄碰了一下他的手指,凉得能冰可乐。于是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被子扔过去了半边,给他这位坑死个人的搭档盖了上去。
接着,本来应该熟睡的太宰治冷不丁笑出了声。
中原中也吓了一跳。
然后怒发冲冠:
“果然还是冻死你比较好吧!”
8.
22岁的时候中原中也仔细地想了想,他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大概是从这家伙叛逃的前一个夜晚开始走向现在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况的。
太宰治在他家赖了两年,中原中也起初还骂他几句,后来就随他去了。太宰治经常在他做饭的时候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腰,让花花绿绿的食材滚落一地,一边挨揍一边笑他敏感;作为报复,中原中也则会在他碗底抹一层盐水,在他吃到的时候咸得他说话都不利索。
作为寄宿者太宰治大多数时间都是很安分的,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待在客厅不添乱;但是他偶尔也会干一点主客颠倒的事情,比如睡觉的时候悄悄在中原中也脖子上留一点暧昧的红印子,或者把这些移到腿上和腰间。中原中也怎么说也是港口黑手党的现役干部,堂堂正正的黑 帮太子爷,虽然没有亲自干过那档子事儿,太宰治的这些小动作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识破的——
面对着随时有可能把自己吃抹干净的凶恶人物,中原中也的反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胡来,终于有一天快擦枪走火了,他忍无可忍地抬脚就踹:
“我艹你是变态吗!”
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捉住他脚踝:
“当然不是啦!”
被太宰治抬手抓住脚踝压在半空,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危险了,中原中也愤愤地想抽回来,哪知这个混蛋力气还挺大、自己一时半会儿居然挣不开,于是只能破罐子破摔破口大骂:
“给老子松手!都他妈没成年你自己想想合不合适!”
“中也离成年只有两个月了吧?”
“我比你大。”中原中也无奈地推了推他的肩,“所以自己想想合不合适啊。”
太宰治笑出了声,然后松手吻了吻他的眼角:
“开玩笑的,睡吧。晚安。”
两个月之后,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于雨夜叛逃。
9.
中原中也有一个习惯,就是给葬身于自己手下的亡魂捎上一束带着水的花。有时候是顺路摘的,有时是买的,总之见到了碑就会放一束。
这么做纯粹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但很多小姐把这视为来自死神的浪漫,并因此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经常会在出完任务之后做这些,所以每次忙完回家天绝对是一片漆黑,太宰治不忙的时候就给他稍微做点饭垫着,忙起来也会打个电话通知他浴缸里的是热水还是凉水,反过来他也会给自己的搭档打个点。太宰治跑了之前的那个晚上他照例在任务对象的碑前放了一束野花,离开墓地之后一边点烟一边拨太宰治的电话。
中原中也把五指在打火机的火苗周围拢了拢,然后凑近烟头点火。夜色中缓缓散开一抹升腾的烟,他把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蹙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竟然没接。
中原中也并不是男友不接电话就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太宰治不接他电话纯粹只会让他觉得不爽,于是他收起手机,在原地气定神闲地抽完了自己点的那根烟,一边看月亮一边思索明天吃什么,过了一会儿,把烟头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按灭了投进桶里。
门口的灯蒙着一层昏黄的雾,中原中也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咔一声轻响。推开门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接着从阳台传来了玻璃器皿破碎的声音,像是有人一挥手带倒了什么物品。中原中也拉开阳台的门,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当即从喉管一路火辣辣地烧进了胃里,连带着脸颊也迅速烧得滚烫。
中原中也整个人热得像是要化在这片空间里,一边咳嗽一边骂:
“你他妈是不是……我艹你干什么?!”
后背咣一声磕到了玻璃门的边缘,太宰治攥着他的手腕死死按在他头顶,另一只手接下了中原中也下意识挥出去的拳头,在他骂出一句完整的脏话之前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中原中也:?疯了?
疯了就疯了,先捋捋毛看能不能回过劲。
于是他抽出手环住太宰治的脖子,踮起脚尖回吻。身高差让这个动作变得有点艰难,太宰治揽着他的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以后重新吻了下来,中原中也一口气没喘上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太宰治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仰头,撬开牙关加深了这个带有攻击性的吻。中原中也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这小子按在自己家的门板上亲到浑身发软喘不过气,一时间又气又急,遂狠狠踩了太宰一脚:
“太宰治!”
中原中也只有气急了才会叫他全名,通常情况下太宰治再怎么和他闹都会停手了,可今天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抱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眨巴眨巴,眼泪就往下成串地掉:
“中也凶我。”
完了,疯了。中原中也扶额,果然日本酒谁沾谁喝高,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宰治竟然也是个酒鬼,喝酒比他喝的酒精浓度还高,三四大瓶下去不醉才怪。
他突然就有点庆幸太宰治喝醉了就只是臭着一张脸逮着他使劲亲,要是到处投 水跳 楼玩自 杀还不知道怎么办。
10.
半夜十一点,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良久,中原中也扬了扬下巴:
“哭完了?”
“......”
点头。
中原中也接着道:
“那把阳台打扫一下就睡吧。”
太宰治面色沉沉地盯着他。中原中也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上刚刚被咬出来的牙印,刚要骂上几句,眼前的景物突然就偏向了一边:太宰治把他按倒在了沙发上。
客厅没有开灯,就着门口昏黄的灯光,中原中也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费力地抬起头,喘着气问:
“你究竟喝醉了没有?”
太宰治笑:
“你猜。”
“你有病吧。”
太宰治刚刚和他接的几个吻带着酒气,醉意从唇齿间蔓延开来,他突然觉得有点头晕,好像他也灌了三大瓶酒似的。灯光铺了满身,为蓬乱的发丝描摹出昏黄的轮廓,中原中也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漏了一拍,太宰治轻轻在他耳边呼了一口气:
“在想什么?”
中原中也扯出一个邪气的微笑:
“在想你行不行。”
黑暗里太宰治愣了一瞬:
“你......”
“来啊。”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不是老早就想睡了我吗?给你个美梦成真的机会,要做赶紧。”
接下来的事情开始脱轨,衣服从客厅丢到卧室门口,等到滚到床 上中原中也已经只剩一件皱巴巴的衬衫挂在肩头。太宰治从床头柜里摸出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带回来的润.滑.剂,在中原中也“这他妈是我家”的又惊又怒的目光下灵活地拧开盖子。中原中也很想问他为了这一天究竟练了多久,但是一句话刚开口就成了变调的呻 吟。太宰治还在他耳畔低低地笑,一边笑一边调侃他纯 情,中原中也听不得他的嘲讽,于是恶狠狠地揪着他的衣领子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从接吻到最后结结实实来了一发中出,从入夜到凌晨,天亮了以后太宰治就跑了,东西拣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栋房子。
11.
没有早安吻,更没有事 后清晨的温馨氛围,太宰治不见踪影,典型的拔X就跑,比419还419。中原中也只当他有事先走了,捂着腰爬起来的时候还在骂骂咧咧。
干部的一天无非就从起床赶着上班开始,即使前一天晚上出了点差错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他照例开车上班,难得地在办公室待了半天,中午下楼买了杯咖啡,坐在桌前一边啃三明治一边喝,顺便对太宰治挂在他正对面的鬼一样的自画像翻了个白眼。晚上快八点的时候爱丽丝哇哇大叫着敲门,本来慌里慌张地想要告诉他什么,一进门就被那张笔法狂放的画像吓得哇哇大哭。中原中也赶紧摸着她脑袋安慰她没事,一边用异能把那幅妖怪真迹抬到角落一边问:
“爱丽丝小姐有什么事吗?”
“中也君最好回家一趟哦。”小姑娘睁大泪汪汪的眼睛,神情严肃,“太宰君叛逃了,现在有人去搜你们的住处。”
“……”
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打开窗户,直奔停车场一撑窗沿跳了下去。
爱丽丝号啕大哭:
“红叶姐姐!!中也君跳楼了!!!”
12.
钥匙插进孔里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发动机轰响着启动,中原中也干脆利落地踩了油门,一脚直朝马路飙了过去。没有过度震惊,没有气急败坏,他回去似乎仅仅只是关心自己房子还健不健在,但是里程表上直冲120的车速和攥紧方向盘的手都表明此刻车的主人显然不是心平气和地在开这辆可怜的车。他一路闯了三个红灯一个黄闪,罚钱什么的通通抛之脑后,一门心思扑在飙车上,以至于听见驾驶座下定时炸 弹倒计时的嘀嘀声时为时已晚:
没有时间思考怎么拆掉这个东西,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用重力进行防御,“轰”一声巨响之后在浓烟和行人的尖叫声中被气浪掀飞到了人群里。
中原中也吐了一口灰,来不及再看一下跑车的残骸,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愤怒过——用“愤怒”形容甚至都不太贴切。血液拼命地涌向头顶,站到家门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都快烧起来了。门口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人,看样子是等着征求他同意然后搜家的,中原中也冷笑一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随便,自己打开门后径直上了二楼的主卧。
腰还在隐隐作痛,昨晚太宰治在他锁骨下面咬出的牙印今天微微泛青,他揉了揉脖子,莫名其妙就气不起来了,于是掏出打火机慢悠悠地给烟点火。
整个房间渐渐被乳白色的烟填满,部下进来的时候被狠狠地呛了一下。毕竟是干部的私人住所,搜查员并不敢过多翻找什么,只是公事公办地问了他一些事情,最后迟疑片刻,还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中原先生,您二位是…呃,什么关系?首领需要了解叛逃人员,嗯…是否有在您这里藏匿的迹象…因为您和那位先生平时的关系还不错…所以…”
“别磨磨唧唧的。”中原中也把烟头掐灭了扔进烟灰缸,微笑着回答,“他是我前男友,今天刚分的。不用担心他藏在我这里,我见到了就会直接把这家伙的尸体沉海喂鱼…啊,没什么要问的了就走吧。我不喜欢留客。”
把人赶尽了他才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串钥匙,用其中最小的那一把打开了地下室的木板门,拿出自己的酒库中最贵的那一瓶,用手帕擦去玻璃瓶身上的浮尘,把这瓶贵得令人瞠目结舌的葡萄酒随手搁在一边,自己哼着歌去厨房拿了开瓶器和一只高脚杯。
他突然就觉得好像已经无所谓了,他中原中也管太宰治是个什么样子,管他是他妈上天还是入地下水还是入土,就是曝尸荒野也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起码现在他不用每天都看见那张欠揍的脸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想笑,起初是肩膀发颤,到后来没忍住笑出了声,到尾崎红叶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几乎都快控制不了。一瓶葡萄酒已经喝下去了三分之二,电话铃在室内响个不停,中原中也把听筒放到耳边,模模糊糊听见尾崎红叶在问他要不要紧,语气好像很焦急,对方“你什么时候和太宰那小子搞上的”的质问声源源不断地往脑袋里灌,灌得头疼,中原中也不想回答,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大姐。”
“你喝酒了?”
“......”
“中也?喂?”
“......大姐。”他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就挂了电话,“今天的月亮还挺漂亮的。”
剩下的三分之一很快就见了底,空瓶咕噜噜地滚到脚边,中原中也沉默着捡起,然后用力把瓶身砸向地面。玻璃碎片噼里啪啦地崩了一地,反射着窗外的灯光向四周扩散开来,像是把银河铺了满地,只不过满天的星星此刻在满屋烟酒的气味中一动不动,静悄悄的,就躺在他脚边。
“妈的..... 提 了 裤 子 就 跑 的混蛋。”
13.
太宰治从中原中也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除了干部肩头逐渐淡去的红痕什么都没有留下,像是玫瑰过了花期,又像是潮水从岸边褪去,只留下水渍和干枯的花瓣。
中原中也就当他死了,一切和他不在的时
候一样过得井井有条,只是和广津柳浪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总会再骂太宰治几句死鬼。
有一次他硬是要打电话骂对方一个狗血淋头,芥川龙之介眼疾手快地用异能拦住了没拨通电话准备冲出门的中原中也,在门口与对方僵持不下。他本身就嘴笨,被中原中也殃及池鱼骂得不知所措,但是他又不能任自己的上司大半夜上街砍人,于是只能像个石头墩子一样呈大字挡在过道上,大有拼死一试的架势。中原中也让他让开,见他没有反应伸手就要揍,刚挥拳就砸在了布条上,芥川龙之介一边躲他一边防止他出门,一来一往不像打架倒像马戏团杂耍。
这边中原中也和芥川鸡飞狗跳,那边广津柳浪已经接通了电话:
“好久不见,太宰先生。”
“啊——是广津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拖长了尾音的抱怨,“我还以为是中也呢。不用想,小蛞蝓给我打电话肯定是要骂我,好可怕诶。”
“我建议您还是换个号码。”
“嗯…”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这很重要吗?”
“只是善意的提醒。”
“原来如此!”
“中也先生一直在骂您,”广津柳浪听了一会儿门口的动静,表情微微扭曲,终于于心不忍般出声,“要不我还是把电话挂了吧。”
太宰治愣了一下,然后噗嗤笑了出声。他笑着道:
“不用不用,我还想多听他骂几句呢。中也骂人的表情可有意思了,光想想就是无限的乐趣。”
广津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好的。”
太宰治在另一头没再出声,他想了想,还是问道:
“您和中也先生…是?”
他很想说是不是藕断丝连,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太宰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轻笑一声,神色平静地接道:
“中也这辈子都逃不了了,我会一直看着他的,无论何时哦。”
“…这样啊。”
“啊,还有一件事。”港口黑手党的前任干部一敲脑袋,“帮我提醒他今晚月亮很漂亮,要记得看。”
第二天听完广津转告的中原中也:“.......看你妈,傻逼啊。”
14.
太宰治其实是给中原中也打过电话的,就一次。那天刚好下雨,路边的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夹着雨刮在身上还有点冷。在去武装侦探社之前种田让他在“地下”藏两年,本意是让他不要再明面上参与任何活动,他倒是举一反三,不仅一瞬间销声匿迹,而且真的老老实实地租了个十平米不到的地下室,除了必要的饮食洗漱就窝在这间破屋子里。
地下室除了一扇监狱似的小窗就没有任何可以连接到地面的东西,好在太宰治本身也不想和人交流,于是他每天的乐趣就是从栏杆的缝隙里往外看,一只一只地数窗边爬过的硬壳虫或飞过的鸟。
大概过了一年多,坂口安吾托人给他带了消息,通知他下个月初就可以去武装侦探社打个招呼,从地下室搬到宽一点的地方住了。当时正在下雨,地下室止不住地漏水,浑浊的雨水混着墙灰没过脚踝,异能特务科来送信的实在是不想踏进门,于是把信往桌上一扔就跑,太宰治为了省事直接把家具架了起来,缩在离地一米多的凳子堆上拆了信封,对着唯一的窗户浏览了一下内容,然后随手把信纸扔进了水里。
要去做新工作了啊......那先给中也打个电话吧,他想,反正那个小矮子绝对没什么好话的,就当寻个消遣。
白纸在水里起了皱,字迹被泡成漆黑的一片,他没有犹豫,趟着水推开了正对楼梯的门,无视了身后哗哗倒灌的雨水,披了一件透明的雨衣就上了楼。房东太太就住在一楼,太宰治敲了敲她的门,礼貌地对来开门的小姐报以微笑:
“深夜打扰您和夫人,实在是万分抱歉。请问附近有没有24小时营业的公共电话亭?”
太宰治生了一张俊俏的脸,就是面无表情地站着都能迷倒一大片豆蔻年华的少女,说人好话的时候更是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气来。房东女儿半夜被人吵醒自然是不情不愿的,但当这个姑娘打开门看见太宰治那张脸的时候满肚子气瞬间下去了一半。她结结巴巴地问:
“你要给谁打电话?”
“给我......”他迟疑了一会儿,低头看着被水打湿的裤脚,笑着接道,“给最讨厌我的人。”
“……啊……”穿着睡衣的小姐用食指点了点嘴唇,用好奇的目光看看他,接着说,“出了小区第二个红绿灯右转,人行道边有。”
太宰治弯唇微笑:
“多谢。”
房东太太闻声出门,太宰治向她点头示意,之后戴上雨衣的帽子转身离去。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水漫金山的地下室,瞬间倒抽一口气,大惊失色:
“怎么弄的呀!”
这对母女后知后觉想起面前这位是应该赔偿他们修缮费的,房东太太忙喊了几声别走,太宰治的背影却已经消失在狂风暴雨之中。
太太转头狐疑地问女儿:“他这么晚来干什么?”
小姑娘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他说…要打电话给…给最讨厌他的人。”
“…这样啊。”
太太打了个哈欠。
15.
没有人会半夜三更在暴雨天上街,除了失恋的青年和兢兢业业加班到天亮的社畜。
太宰治收紧了领口防止雨水灌进衣领,在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四处转悠。雨下得稍微小了一点,他将眯起的眼睛睁开,悠悠地瞥向柏油马路:
雨点在地上打出水花。
姑娘说的电话亭很快就到了,红色的尖顶在雨中划出一道长痕,橘黄色的灯光虚虚拢在四周。太宰治费了点力气拉开锈迹斑斑的门把手走进去,干燥的地面瞬间晕开片深色的水渍,他吐了几口气,周围的玻璃瞬间起了一层乳白色的薄雾。他没什么犹豫地拨了中原中也办公室座机的号码,听着另一头待接的嘟嘟声在玻璃上漫无目的地乱画,等到回神才发现竟然不知不觉地写了好几遍对方的名字,愣了愣神,随后恼羞成怒一般扭头不再看玻璃上的雾。
黑手党里有干部专用的接线员,平时都是他们帮中原中也筛选值得接的电话,太宰治打过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和他们打嘴官司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来源不明的电话竟然是中原中也本人接的。
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有什么事吗?”
听上去好像是一直加班到这个点的,太宰治都怀疑中原中也会不会说着说着就直接昏睡过去,腹诽老搭档之余不忘笑一声以示对这种敬业精神的不屑,果不其然,对面在听见他的笑声之后安静了几秒,随后传来了砸听筒的声音,中原中也在骂了他一句滚之后迅速挂断了电话,太宰治一个人顶着一身滴滴答答的水笑得前仰后合,直到笑够了才重新拨了号,中原中也几乎是瞬间接的,接了以后冷笑着问:
“说吧,让我听听是多大的事才值得您老人家屈尊降贵给我打电话?”
“你的接线员呢?之前那位小姐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难道被你打跑了....啧,中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就扯吧,”中原中也吐了个烟圈,“早就下班了。谁这个点还让员工工作?”
太宰治吐槽:“森先生啊。要不然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睡不睡觉关你屁事。”
“中也别那么绝情嘛。”
“我可去你的,”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到底找我干什么?”
太宰治笑:
“我有新工作了,你就不恭喜一下我吗?”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针直直戳向数字“3”。窗外雨声渐起,从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往下看只能望到被雨水冲开的灯火,他把烟头掐灭,平静地回答道:
“那恭喜你了。”
小小的电话亭里因为太久不通气已经有点闷了,太宰治把门推开一条缝,冷风瞬间灌入,他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就这一句?太敷衍了吧。”
中原中也被他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了:
“你还嫌少?”
“倒不是,”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想你了,竟然连这个都听不懂,中也真的好笨啊。”
中原中也那边没有骂人也没有回答,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道:
“我在总部东面那条街上。”
听完太宰治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中原中也只说了一句“你别动”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就往电梯口冲,动作太急,以至于咖啡被手肘撞翻后泼了满桌。中原中也用异能抽了张纸胡乱盖在还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上,下了电梯之后径直穿过暴雨跑出了大门。
干部以往出门是从不带伞的,雨滴在重力的作用下轻松弹开,像是无形的瀑布绕在他周身,现在中原中也却随手从大厅里抓了一把透明的伞捎上,他隐约觉得太宰治应该是不会打伞出门的,万一淋湿了还要找自己麻烦,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好像这个人的作风就应该是这样,如果打了伞倒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电话亭很容易就找到了,皮手套在触及把手的一刹那却猛地一僵——冷风拍在脸上的触感让中原中也突然清醒过来,他后退几步,深吸了几口气,却没有再伸手去开门。
太宰治是叛徒,是敌人,是组织注定该杀的人,他做为干部,知其行踪却隐瞒不报已是严重违规,现在却还要和这个组织的叛徒私下见面,简直是荒唐至极。更何况他们应该以什么身份见面都不清楚,说是恋人未免有些扯淡,说是炮 友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他们见面就是一个错误,那么优秀的人是不是永远不会犯错,这一点中原中也不能确定。可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太宰治已经率先拉开了门。
他的前男友朝他温和地微笑:
“好久不见,中也。”
16.
好久不见。
中原中也下意识向后又退了一步,直到鞋跟抵在人行道和马路之间的台阶下才停了下来。他没有看太宰治的眼睛,轻声道:
“你走吧。”
这句话被哗哗的雨声吞得七七八八,太宰治没听清,向前走了两步,抬高嗓音叫了他一声:
“中也?”
中原中也抬头和他对视,视线里的情感晦涩不明。目光相接,太宰治突然伸手扯住他袖口,他愣了一下:
“你…唔。”
一吻封缄。
久别重逢之后的第一个吻显得有些急躁,不知道是谁咬破了对方的嘴唇,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太宰治握紧了中原中也的肩膀和他接吻,雨水从鼻梁滑下,一笔一划地为那双钴蓝的眼睛镶上轮廓,然后在眼底化作腾起的雾。
“去…去酒店。”
中原中也上气不接下气地想推开他,奈何人还被死死抱着,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动作,只能用恶狠狠的语气下达命令。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张口就要骂:
“我可没有和你在这里…你他妈笑什么?!”
“一年多没见了,中也长进了不少嘛。”太宰治笑得越发灿烂,上弯的嘴角挂着几丝戏谑的意味,“第一次的时候还傻愣了好久呢,现在竟然能这么平静地提出这种事.....让我猜猜,这和森先生不停地让你在酒吧和歌厅出任务有关吧?”
中原中也的脸色比起恼羞成怒倒是更像尴尬万分,他耳根发红,抬手就想给太宰治一个大嘴巴子。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知道港口黑手党内部安排的,但是森鸥外苦口婆心地把他塞到各种风月场所让他锻炼心理素质却不假。这一切的起因是他们处理一起影像走私案件的时候胶卷被调包成了成箱的色 情 录 像,中原中也哪知道这些,命属下用电脑播放其中一张后就抱着胳膊立在一旁,闪烁片刻,屏幕上忽地出现了两道交叠的人影,刚成年的干部当即面色铁青地一拳砸烂了电脑,随后命手下好好把剩下的看完寻找有用的信息,自己满脸通红夺门而出。
全部过程被路过的尾崎红叶看得一清二楚,第二天中原中也就接到了去酒吧里伪装成花花公子伺机暗杀敌对势力高管的任务。那时候太宰治还没叛逃,中原中也在森鸥外的百般折磨下尝试过抗议,但是尾崎红叶率先以他不太符合黑道基本的要求需要锻炼为理由拒绝了他,如此一来,在看了半个月的活体簧 片之后他终于能做到面无表情地掀翻扑到身上的妖魔鬼怪,所以才会在看懂了太宰治的暗示之后和他滚了一次堪称车祸的床单。
好在现在太宰治逗了他一句之后也就不再不多问,只是善地提醒了中原中也一句帽子在滴水。中原中也这才发现刚刚和他接触时异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无效化了,当即一把推开这个吊在身上的大型挂件想叫车,太宰治在他身后悠悠开口:
“做为一名热心的横滨市民,我可以提醒中也,凌晨三点应该没车哦。”
中原中也暗骂了自己一句傻叉。
热心的横滨市民不知何时又凑了上来,缠满绷带的左手顺势搭上了黑帮干部的肩,右手作势要环住他的腰,呼吸里灌满了慵懒的气息:
“走过去吧,刚好路上说说话。我想听你的声音。”
中原中也似笑非笑:
“是吗?我看你想听的不是我正常说话的声音吧,太宰?是什么声音我们好像都清楚呢。”
太宰治的厚脸皮难得有点挂不住:
“......别那么直白啊。”
“我先明确地告诉你,”中原中也从雨伞下探出头,语气非常坚决,“在床 上 哭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
太宰治把伞遮回他头顶,笑得有点危险:
“那就不是中也说了算了。”
17.
结果还是哭了。
很丢脸。
并且中原中也是一边哭一边骂,要不是提不起力气甚至还想打,太宰治顺毛顺了一整夜才让这场情 事稍微显得不那么血腥,折腾到清理完睡下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刚见面的时候太宰治就发现中原中也的头发似乎留长了些,忍着摸一把小辫子的冲动和对方插科打诨扯了半天,眼下人就睡在旁边,他用指尖轻轻搅了搅散落在枕头上的几缕赭色发丝,在惹来中原中也半梦半醒之间软绵绵的一句“别闹”和力道不重的一巴掌之后轻笑一声,还给了他一个温暖的背后抱。
中原中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头痛欲裂地从被子里把自己剥出来后发现太宰治又像一年之前一样不见踪影,一口气没喘上来,再加上浑身疼得厉害,差点双膝一软给门板下跪。他随手从衣架上拿了件衬衫套上,胡乱卷了几下过长的衣袖和下摆,抬脚就往浴室门口走。
刚要碰门把手,窄窄的一扇玻璃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太宰治披着浴袍站在他面前,看着中原中也怒气冲冲的脸,表情似乎有点错愕:
“中也?”
“……”
差点把面前这位再次误会成提了裤子就跑的混 账,中原中也有点尴尬,一时间说不出话。太宰治当然不知道他是觉得尴尬,还以为昨天胡来把人惹生气了,正寻思着如何让中原中也稍微开心一点,就见对方轻咳几声,拨开他的爪子就准备一语不发地进浴室 。
太宰治本来没想拦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过长的袖子:
“中也…你穿的是不是我的衬衫?”
“......”
“......?中也?中也?”
“烦死了!”
窗外天刚放晴,土壤腥湿的气味混着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室内,太宰治拽住中原中也的衣服下摆,稍一用力就露出了半边带着牙印的肩膀。中原中也和他撞了个满怀,头还昏昏沉沉的,一心只想用凉水把自己浇醒,于是垫脚很敷衍地回了他一个早安吻:
“别烦了你。”
太宰治得了便宜之后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为什么又打我一下?”
中原中也拖长了声音道:
“活——该。”
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中原中也关了哗哗作响的水龙头,简单地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插好吹风机准备吹头发,太宰治在他打开开关的一瞬间从门外突然探出了头:
“我帮你吹吧。”
中原中也提着吹风机瞪向他: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单纯地觉得你头发手感还可以就想摸一摸。嗯…我会轻一点的啦。”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但是对峙半晌,中原中也还是由他去了。太宰治的动作确实很小心,湿透的发丝被一点点吹开,中原中也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只听背后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中也刚刚的样子好像波斯猫。”
中原中也没有反驳,只是伸手在腰间揉了揉,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坐姿显得不那么奇怪。半晌,太宰治突然开口道:
“你知不知道长头发的男人很危险?”
“?”
把脑子里的丸子头人妻形象努力甩开之后,太宰治咳了一声:
“没什么。吹干了,梳一下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中原中也接过梳子斜了他一眼,“想我扎成那样待在家里啊?门都没有。”
太宰治被戳穿了心思之后也不生气,只是伸手给他丢了个发圈:
“那么言归正传,干部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叛徒?”
他的表情有点欠揍,于是中原中也冷笑一声:
“杀了你,然后把尸体沉海。”
“听起来真吓人。你舍得吗?”
“你他妈是不是欠。”
昨天乱丢的衣服已经被捡起来挂好在一旁,中原中也一边给衬衫扣扣子一边回骂了一句,太宰治等他穿完衣服才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而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都皱起了眉。中原中也不太适应如此明亮的光线,半天才慢慢将眉头舒展开来,他揉了揉眼睛,回过神发现太宰治正认认真真地盯着自己,鸢色的眸子半瞌着,唇角勾起一道自然的弧度。
他承认那个瞬间自己真的被这个家伙帅到了,以至于对方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该分开了吧?这是港口黑手党的据点,我在这里不太合适。”
中原中也拍开他趁机揩油的手:
“快滚。”
18.
下次再见面就是两年多之后的事情了,这期间中原中也在二十一岁末接到了去西部镇压叛乱的任务,于是只能在做为据点的废弃电车上草草度过自己的二十二岁生日。
午夜,他们刚刚为一场恶战收了尾,手机被好好放在大衣贴身的口袋里,那件衣服被重力完好无损地吊在半空,倒是中原中也半边身子被打斗时溅的血迹染得鲜红,血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反正洗洗也要不了了,他索性把衬衫拽下来打了个结扔了,从边上随手拎了一桶水从头浇下,把血渍冲得七七八八才找了件备用的套上,一边扣扣子一边浏览手机里的消息。随行的部下里也有女性,看见他的一系列动作后脸涨得通红,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中原中也当然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但是战斗所带来的疲惫感使得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挑了几条必要的消息回复之后就往帐篷里一钻想要睡觉。
半梦半醒间,手机铃声在耳边忽地一炸。中原中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随后被打扰睡眠的怒火由心底烧到脑袋顶,气得简直想提刀杀人。他心道哪个傻逼大半夜扰人清梦,骂骂咧咧地一边揉眼睛一边点了接通,等到钻出帐篷才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熟悉至极的“中也”。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他那个欠揍的男朋友在对面笑:
“刚睡醒?”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只有一轮弯弯的月牙在黑夜里散发着温和而明亮的光。
起床气消了些,但不是全部,于是中原中也语气不太好地嗯了一声。
横滨的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来,太宰治将视线从玻璃窗上滑落的雨滴上移开,瞥向墙上指向零点的挂钟,贴近麦克风轻声道:
“生日快乐。”
中原中也愣在原地。
他的生日是用非常科学的方式鉴定的,是抽血检查之后经过一系列计算得出的结果。当医生毕恭毕敬地把化验单递给他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手足无措,接过薄薄的单子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了4月29日这个并不熟悉的日期。他的人生,准确地说,他的记忆,是从数年前的那个黄昏开始染上色彩的。在此之前记忆里什么都没有,无论是和父母相处的点滴还是在研究所的日日夜夜,所有的时光都被深渊不着痕迹地吞噬殆尽。
中原中也也只是在十六岁得知生日的那一晚有些感慨,天亮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以至于太宰治追问他生日的具体日期时他都答不上来。那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太宰治的神情掩在雨丝里看不真切,中原中也却无端地觉得他好像有点生气。他有点摸不清状况,但是太宰治莫名其妙黑着脸导致了中原中也也觉得烦得慌,他推了太宰治一把,语气显而易见的恶劣:
“你又发什么疯?!”
“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你是笨蛋吗?”
太宰治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沉下脸来后退几步,冷冷地回了一句之后就没再出声。到路灯下中原中也才看清楚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见太宰治把手里的袋子转头丢进了灌木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后来他翻开了那只纸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黑色的怀表,表链上还挂着一轮银色的月亮,显得一旁被露水打湿的贺卡越发皱皱巴巴。
似乎是一张生日贺卡,只是__月__日那一栏还没有来得及填上。
19.
“.....谢谢。”他揉了揉眉心,“但是我不习惯过生日,太宰。”
“没事。我就是想让你半夜睡个不安稳的觉。”
“......”
刚刚营造好的氛围又被这个B亲口破坏了。
中原中也差点把手机捏碎。
“对了,”太宰治懒洋洋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那里下雨吗?”
“你这个叛徒竟然还敢给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打电话。”中原中也皮笑肉不笑地碾碎了一只爬过的甲虫,听声音明显是在气头上,“我应该告诉你吗?”
太宰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应该不下吧,我查天气预报了。”
中原中也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半夜打电话已经惊动了不少部下,眼下都睡眼惺忪地从帐篷里探出脑袋往这边张望,太宰治笑了笑:
“就是想说一句,我喜欢你。还有,刚刚那句生日快乐......我是真心的。”
部下们惊恐地看着他们的中原干部白白净净的脸在听到电话另一头不知道什么东西之后突然飙起一抹鲜艳的红色,然后干部干脆地挂断了电话,迅速钻进帐篷里不见人影。
20.
太宰治喜欢有月亮的夜晚。
那么一轮弯弯的月亮,斜斜地挂在天边,仿佛在水里一碰就能捞到。平静的水面泛起波澜,将银钩打碎成无数细小的光圈。
喂,中也。他问电话另一头的搭档,你是不是喜欢雨天?横滨现在有雨,所以没有月亮了。
中原中也在另一头疑惑:所以?
他轻笑一声:所以啊,中也把你那里的月亮寄给我吧。
我给你雨夜,月亮,和一个浸湿在月光里的吻。

总算是写完了......就当七夕贺文吧(瘫
BGM: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