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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消逝之日 序章 昨日重现

2019-12-11 20:58 作者:風行極光  | 我要投稿

一月四日,腊月十一,礼拜三。

“我回来了。”

嗓音平静而低沉,伴随收起钥匙的轻响。

咔哒。

门锁咕哝了一声,最后一缕光也从玄关离去,透过窗,夜色涌入室中。

窗外扯过几声尖锐的警笛。

五分钟后。

清空带回家的菜篮,我关上冰箱。

“晚饭可以不吃...”呢喃中洗干净手,我踩着黑暗越过客厅。回到副卧,拉出床对面的转椅,坐下。

黑暗中,电脑屏幕亮起,闪出一张面无表情的马脸。

有点像素颜的小丑[注一]。一个念头莫名滑过脑海。

[注一:指《batman:the_killing_joke》中的小丑。]

我叫姜无积,23岁,全职写手,凭借几部有些名气的长篇连载和四处投稿,有幸尚可糊口。父母替我选了套房并付了全款,生活借此还算滋润。

耐人寻味的是,二老自己住的房子在城市另一头......

不过理论上,我对现在的生活足够满意:多数时间能够独处,双亲健在只隔四站地铁,单凭爱好足以维持生计...相较我孤僻而懒散的性格,这样的日常本应当是再好不过——

——我不喜欢与人产生交集,经过一些事后,更是称得上厌恶。

用平冢老师的话说,视某人为重要的存在,便要做好伤害那个人的觉悟;而一只狐狸又告诉我们,从他人身上获取温度,便有承受“幸福的代价”之风险。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我畏惧那样的悲伤,而人群之间创造的温暖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目光,聚焦在蓝天绿草的电脑桌面上。

存稿还有不少,我打算再写些短篇给某长期征稿,因为很多原因,最近得抓紧攒些钱。昨天付了某事务所定金,不动储蓄的话,在有结果前至少得挣出尾款。

扫一眼书评,我打开word文档,活动了下手指准备开始工作。

这一切看上去,是再普通不过的独居日常...

咔擦。

——然而,指尖的敲击,在开始的瞬间便结束了。

手臂突然停止了动作,因本能的巨大恐惧定在半空。空气在此刻如同变成了某种胶状物,卡在胸口,无法吐出。

就像是被蛇注目的青蛙。

身后传来蠕动的声响,伴随着大量软体组织沉闷密集的撞击声,在惨叫般的鼠鸣中,滑动着远去。尖锐的摩擦音有如渎神的低吟,悄然唤起人类先祖在基因中留下的古老恐惧。

冷汗附着脊梁滑下,仿佛有湿冷滑腻之物舔舐而过。半晌,僵硬的肌肉才恢复了运动的能力。

平复下残余的颤抖,我回头看向身后的硬板床。黑暗在床上盘踞成一团,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虚起眼,片刻后,起身开灯。

加盖暗红火漆的黑色牛皮信封,安静地躺在平铺整齐的被子表面。转椅与床之间是一道墨绿色、与人等宽的粗大湿痕,它从此处发端,向副卧门外延伸而去。

......或许,我知道那是什么。

“旧柯城真是宜居城市...”我嗤了一声,伸手拆信。

“亲爱的姜先生,”信上这么写道,字迹扭动如蛇,“见字如晤。

“很抱歉用这种不太礼貌的方式来拜访,但...您知道,人类的精神太过脆弱,我们并不能面见。

“言归正传——在下对您的近况深感困惑。该说您是冷静呢,还是冷血呢?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您竟然还能保持如此的生活节奏,实在是令我不解...”

嚓。信纸被扯出一条裂痕。

深呼吸按下心中阴冷的火焰,我用力扯起嘴角,看向信的后文。

“...当然,请不要误会,我并非是此事的罪魁祸首。我只是一个对此感到有趣的,‘观众’。

“为了避免您是太受刺激而选择性失忆,不如让我们再看一遍三天前,这间两室一厅里发生了些什么。”

信的内容到此结束。

再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意识到臼齿方才正相互压迫。

莫名其妙,让人火大。

选择性失忆?

怎么可能忘记。

喉中挤出无意义的低吟,视线下移,落款处只有一行花体字。

“yesterday_once_more”

没有大写,没有标点,没有人称。

邪异的纹路却被隐在浮夸的笔画里,在目光扫过的瞬间爬行着汇聚,勾出一张拙劣的笑脸。

笑脸出现的瞬间,我的意识如玻璃般碎裂,当我再一次睁开双目,眼前已是玄关那扇熟悉的防盗门。

身后,客厅灯火明亮。

门上挂着日历:一月一日,腊月初八,礼拜日。

我站在日历前,低低的嗤了一声:“《昨日重现》吗...”

“我回来了。”懒洋洋的腔调响起。

门被拉开,另一个姜无积提着菜篮踱进屋。换下鞋,“他”从我的身体里穿过,走向厨房。

仿佛我只是个幽灵。

一个未来的幽灵。

我在客厅沙发里坐下,耐心的等待着。

“婷哥?回来了?”听声音“他”像是在切菜,“今天晚上吃面,拿前天的羊肉汤煮,再吃不完就倒了。”话落,通风不良的厨房漂出了人间烟火气。

另一个“他”陷在沙发里,低着头。

我低着头,冰冷地笑着。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婷哥?回来没有?”用围裙擦着手,“他”走出厨房,慢悠悠的晃向主卧,“这是出门忘了关灯?姑娘家家的老这么马虎...话说这大晚上的还能去哪儿...”

我陷在沙发里,低着头,笑声轻得听不清。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歇斯底里,无比平静。

“他”拿着电话推销员的腔调,推开卧室虚掩着的木门:“请问婷哥在——”

呼唤戛然而止。

吐了口气,起身,我揣着兜,向屋子最深处的主卧迈步。

越靠近那扇门,身上的颤抖便越轻——

——我厌恶与人产生交集。

用平冢老师的话说,视某人为重要的存在,便要做好伤害那个人的觉悟;而一只狐狸又告诉我们,从他人身上获取温度,便有承受“幸福的代价”之风险。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我畏惧那样的悲伤,而人与人间创造的温暖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从客厅走向主卧要多久?九秒?十秒?

走上去却好像一生般漫长。

在主卧门外停步,我微微抬头,视线越过身前宛如蜡像的“自己”,落在双人床的长枕上。我就那么静静地望着...她。

我就这么望着她瓷器般的睡颜。

何雪婷,23岁,实习教师,曾有过被派去网吧抓学生,于是在网吧拉着小屁孩儿挨个solo并全胜学生心服口服被拉回学校的战绩。看《汉化日记》时将女主角“婷哥”苏莫婷引为知己,于是按着我的脑袋让我也叫她“婷哥”。

我能怎么办呢,我又打不过她。

其实安安静静的时候这家伙也挺可爱的,睡着了的脸像是瓷娃娃一样,恬静安详,好像没有什么能打扰她的美梦。修长的玉颈裸露在空气中,瓷器般的苍白而脆弱......

......连着天鹅般颈项的,是一层薄薄的人皮。

睡颜安详的少女,被以精妙的技巧开膛破肚。颈以下的骨架不翼而飞,血肉对称地铺满了双人床,暗红的液体在地面凝固,如同噩梦中的浮雕。

——所以,我厌恶与人产生交集。

窗外扯过几声尖锐的警笛。

————————————

如果有第四人在场,他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主卧门外,两个姜无积的眼神如出一辙。

疲惫,幽冷。

似乎有人说过,我们看似平静的日常,其实是一个个连续不断的奇迹。

现在想来,这话却有些刺耳。

因为在这一天,他的奇迹......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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