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的符号学三联体构造
符号学三分维
符号学之所以要分维,是因为每一个符号学运动,都有其特定的主导性。又因符号学就是意义学,因此,符号学的三分科同时也是意义过程的三维度。
R(S,S)=符形学(syntactics):研究符号与符号的结合
符形学大体对应黑格尔逻辑学生存论的维度,也就是讨论辩证法的运动形式,换言之,讨论符号学运动的形式。
R(S,W)=符义学(semantics):研究符号与指示物的关系
符义学大体对应逻辑学本质论的维度,即讨论“符号-物”二联体的关系,这个维度也是符号现象学的维度。
R(S,U)=符用学(pragmatics):研究符号与使用者的关系
符用学大体对应逻辑学理念论的维度,黑格尔的“概念”以及皮尔斯的“解释项”都是符用学的根基性的概念。此维度对应的哲学流派主要是解释学。
符形学
符形学讨论的是符号文本的构成,这是符号系统最原初的运动。符号构成运动中的定在,就是符号文本,换言之,符号文本就是特定的符号学构造。当符号学构造从作为纯粹运动的存在转变为定在的时候,它就获得了合一性。符号学构造从一种运动转变为一个文本的过程,就是存在以它的无规定性作为其第一个规定性的过程,该过程的产物,就是作为一个自身一致的整体(Einssein)而存在着的构造——符号文本。
符义学
符义学讨论的问题可以归纳为:符号学构造与它所指称(或意谓、指谓)的对象是如何连接的。也就是说,符义学的侧重点既不是指示物的实在性,也不是符号构造本身的形式,而在于两者间的“关联”。这种关联,作为对象,同时也是一种符号学构造。这种“双向的构造物”(赵毅衡教授语。这个描述意味着“意义”是一种已规定了的关联)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扬弃了物的现实性,它就是“意义”。(在这个意义上,毋宁说,只有这种双向的构造物才具有实在性。换言之,对象的实在性是一种意义的累积构筑的结果。)所谓“意义”,或者说,符号所意谓的对象,本就是由符号在其自身之内所建构起来的一种自身的不一致性,但就这种不一致性是在一个合一性的构造总体的内部建构而言,它又是自身一致的。换言之,“意义”就是意义的自身内反映(Reflexion-in-sich)。
符用学
意义作为一种双向构成物,需要进一步具备现实性,于是它需要设定它自身为一个别物。对此过程的研究属于符用学的维度。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说:“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这实际上是在说:符号的意义最终落实于它所成为的个别物,该个别物标志着意义从一个双向的构造物转变为一个合目的的活动的产物。在这个合目的的活动中,符号的使用者出于其主观目的而通过符号去对物施加规定,于是一个作为活动产物的个别物诞生了。这一个别物是合目的性的现实化,是目的论的真正实现,即一种客观目的性。符号使用者在活动一开始的那个作为外在性而被施加于物之上的目的被扬弃于作为真正内在性的合目的性之中。因此,作为合目的性的现实产物的个别物,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在那“符号使用者-符号-物”的三元组的活动之中,换言之,作为个别性的合目的性早已被预先设定在作为外在性的目的之中,因此,外在性实际就是合目的性的内在区分,或者说,活动产物回溯性设定了活动的开端。在作为产物的个别物里,外在性的规定消失了,而同一性被设定起来。整体内部的外在性曾经作为脚手架,把整体建构起来,当这些脚手架被拆除的时候,就只剩下建构的产物享受着被拆除的脚手架的全部荣光。脚手架的全部作用就在于生产出它的产物,但因为脚手架之间是彼此外在的,它们也就无法知悉自己所侍奉的合目的性。
但是,作为产物的个别物,无非只是那个被预先设定的,“符号使用者-符号-物”三元组。通过脚手架所生产出来的,也只是一堆新的脚手架而已,这意味着,脚手架与产物的差别只是一种自身设定的差别。因此,这个合目的的活动仅仅揭露了这样一个真相:产物和脚手架之间是一个回溯性的交互设定关系,双方陷入了一个回溯性设定运动的漩涡之中——产物通过脚手架之间的彼此外在性设定了自身的同一性,因此该同一性是一种内在于自身的外在性;但这个同一性作为一种整体的内在性,却是被设定为一种外在于脚手架的他者性,因此也可以说,脚手架通过排斥产物的内在同一性,设定了自身的外在性,因此,产物又是一种外在的内在性。但通过前面的讨论已经得出,无论是产物还是脚手架,都只是回溯性设定运动的漩涡之中的一种他者设定,所谓“漩涡”,实际上是一种自身的双重化以及自身返回运动。由目的论运动所揭示出来的这个自身返回的活动,就是生命活动。
作为一种自身的双重化运动,生命活动无时无刻不在把自身设定为“符号-物”二联体,同时,它也显现为个别物/个体。就它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个体而言,它是个体;就它作为一个被设定为整体内在性的外在物而言,它是个别物,但两者都是它自己。生命活动的自身分裂整合活动使得所有的外在性都成为预先设定的外在性,因此有生命的个体就可以通过活动留实在的痕迹。作为这一双重化运动“漩涡”的内核,有生命的个体就是主体性,它同时也是实体。这样,生命体就被设定为“符号-主体-物”三联体。在主体性的这种运动模式中,有生命的个体既是实现目的的手段,也是产物,可以说,生命活动的目的就是生命活动的再生产。由于这种主体性的再生产活动,生命的形态演进得以现实地在自然世界中进行,符用学也因此可以接入符形学的符号构造研究中,这时,仅仅作为纯粹符号学运动的原初构造活动被扬弃了,它得以参与到生命体对现实世界的改造之中,生命个体的再生产也进展到再生产的社群形式。
概念的符号学三联体构造
接下来结合符号学的三个维度来详论上述三联体的形成方式。
在符号-物二联体中,符形学和符义学分别构成这一二联体的两极:
a).符号的构成活动决定了文本的纯粹形式。
b).符号文本与其指示物的关联决定了对象的构筑方式。
在这两极之间的否定性运动会“坍缩”成一个内核,这个内核会形成一个漩涡力场,这个漩涡就是之前讨论过的自身的双重化以及自身返回运动。于是,在符号-物二联体中出现了第三极,它可以被称为“自我极”。这个自我极把符号文本回溯性设定为它自身,亦即它的“自我”,于是,一个“自我”就被符号文本建构起来了。赵毅衡教授把这个自我极称为“普遍隐含作者”。
实际上,隐含作者、符号文本及其指称对象都是同一个存在。换言之,这三者就是同一个存在的三联体,在其中,文本及对象是自在的,隐含作者是自为的,也就是说,自为存在是自在存在中的否定性内核,这个内核就是主体性,它回溯性建构了它的自在存在。因此,这个三联体就是一个自在且自为的存在,即已设定的存在,它不断地回溯性设定其自身,同时又把这种设定的痕迹回溯性地抹除,这个过程就是扬弃 ,由此建立起来的,就是概念或主体性。
以上的讨论过程,其实就是通过辩证法的前三个环节,大体上把“普遍隐含作者”的实实在在的躯体建构起来了,而辩证法的第四个环节,就是考察这副躯体的病理化状态,因此第四个环节也可以叫做“失败学”。或者说,在这个环节中,系统以其自身的断裂、失效作为一个绝对的开端,新的文本将在这个开端中被生产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种断裂也是一种“跃迁”,它表明系统的变换并非是线性平滑的过渡,而是环节本身的跃迁,同时也是系统的整体跃迁。但这个跃迁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第四个环节中,系统运动的异步时间性以断裂的方式被呈现出来,这个时期就是系统的过渡期,或者说,实验期。这时,系统不再能够维持一种严密排列的晶格状态,而这种晶格状态的崩解,只需要一个崩溃的起始点,但同时系统也在吁求某种真正的艺术的诞生。在这个过程中,系统从一个已设定的存在,蜕变为一个设定着的存在,即纯粹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说,第四个环节也是一种“未来学”,但它并不指向一个遥远的乌托邦,而是近未来,换言之,它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存在论,就此而言,这个环节可以接入胡塞尔先验现象学、精神分析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