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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重云同人文】漫话少年事(十三)

2021-03-26 14:06 作者:梧桐流雨  | 我要投稿

龙脊雪山的晴好天气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阳光明媚的雪山再度呈现出美丽安宁有如童话之境的迷人景象,几乎叫人疑心前些日子那场阵势惊人的暴风雪只是一场噩梦。随着阳光普照,厚厚的积雪也逐渐开始融化,可以想见被大雪覆盖的山中小径很快又会显露出来。积雪融化的寒冷并不亚于前些天里狂风暴雪的冷,但因为能看到大好的阳光,大家的心情都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

心情好归心情好,天冷还是真的,因此重云坚决不许行秋踏出营地大门一步,说无论如何也要等雪化得差不多了,天气再暖和些,才准他出门。行秋倒是比以前听话多了,没提出什么异议,只是说:“等雪化得差不多了,我们还得去找找阿贝多先生还有那位汤米先生的踪迹。”重云知道他肯定会惦记这件事,点头同意道:“嗯,等大雪封住的路可以通行了,我们就一起去。”

于是行秋乖乖地没出门,吃过早饭之后在书架上捞了本书,又回到床上拥着被子看书。阿贝多的营地里足足有两书架的书,除开炼金术研究方面的书籍,还有不少蒙德的诗集、小说和童话故事集,够他津津有味地看上一阵子了。

班尼特和可莉从昨天中午天气刚刚放晴开始就待不住了。虽然外面路上的积雪尚未融尽,他们这天一早还是准备出去继续探一探周围的情况。重云本来过意不去,要跟他们一起去,又放心不下行秋,总觉得把他一个人留在营地里,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好吧,其实这些天下来,看得出这处营地还是相当安全的,行秋的身体状况也并无大碍,出不了什么意外。所以他就是……就是舍不得行秋,嗯。

但他还什么都没对班尼特和可莉说,他们就不约而同地表示不用他一起出去,让他安心留在营地里照顾行秋。重云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有种心事被看穿的慌乱,强作镇定道:“营地里还算安全,行秋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俩就这么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绝对没问题!”班尼特拍着胸脯道,“我会照顾好可莉的!”

“嗯嗯!”可莉也握着小拳头道,“可莉一定会好好听班尼特哥哥的话!”

“呃……也许不用事事都听我的,毕竟我运气很糟糕。”班尼特挠着头补充道,“不过可莉一直运气好到不可思议,所以就算我触发了什么霉运,可莉也绝对不会有事的,这点倒是可以放心……”

重云扶额,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简直不能更不放心了。但最后看着那两人兴致勃勃地出了门,班尼特握拳振臂给自己加油打气,可莉抱着蹦蹦炸弹随时准备炸开拦路的积雪,重云站在营地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跟去。拥着被子坐在床铺上的行秋看见他转回来时一脸复杂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别担心他们了。班尼特说得没错,有可莉在,不会有事的。”

重云看着他发了会儿愣,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很想脱了鞋,也盖着被子靠着枕头,坐到他身边去。行秋还在休养身体,不准下床是应该的,可他自己这个念头,岂不是跟大清早的想要回到床上去赖床没什么区别。而一个勤奋的方士应该每天早起练功才是,怎么能冒出赖床的想法!重云脑海中飞快转过这些,赶紧自己对自己坚定地一点头,说:“嗯,不能偷懒!我要抓紧练功去了!”

行秋仍是笑,看着他那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好好,抓紧练功。趁着外面太阳正好,快去吧。”

重云长这么大以来,一向最是勤奋刻苦,何曾产生过赖床之类的念头。刚才那一瞬间忽然想要懒散偷闲,这种想法还是第一次出现。他自己也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奇怪心思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不去多想,拔腿就走,准备赶紧投身于练功之中了事。怎料才走到门口,身后传来行秋悠然含笑的一声唤:“重云。”

“嗯?”他回头应道。

“一会儿练完功了,来陪我一起看书吧。”行秋笑吟吟地说。

“啊,好。”重云自然答应下来,于是先去练功。雪山里的太阳再好,外面也是冰寒刺骨,重云没多想,随便找了块空地,就在太阳底下开始打坐冥想。可是还没运转完一个小周天,便觉得身上燥热起来,心绪总是不安宁。他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寻思了片刻,心想:原来就算在雪山里,也还是不能晒太阳?

于是他在一座山崖下找了个背阴处,重新盘膝坐下,再次闭上眼睛。这次稍稍好了些,但也只是勉强运转完了一个小周天,又开始心神不宁了。重云百思不得其解地再次站起身来,心想: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才会这样坐立不安?可明明不像呀。

虽说不像,一念及“出事”,他又开始惦记行秋了,想着想着,还真的有些不安起来。重云一面默念着“真是自己吓自己”,一面跑回营地去,一眼见到行秋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松了口气,心中暗笑自己简直是魔怔了。再一看,行秋并没在看书,双手抱膝,蜷着身子,下巴搁在膝头,只露出一双出神的眼睛定定望着前方,像在想什么心事,这模样还真有些反常。于是重云又微微紧张起来,快步上前道:“行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行秋一副从沉思中惊醒的模样,直起身子,转过头来抬眼看他:“啊,没有没有,没什么事。你练完功了?”

“……嗯。”重云没提起他练功并不顺利,毕竟偶尔有那么一两天收效甚微也是正常,看来今天是该休整一下了。于是他说:“好了,答应过你的,一起看书吧。”

“嗯,坐吧。”行秋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边的空位。重云坐下来,待要像从前在行秋家里那样和他一人拿半边书,却发觉自己的坐姿太别扭了。毕竟这是地铺,不像在行秋家里可以坐在床边上。他想了想,发觉最后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脱了鞋到床上去跟行秋并排坐着。然而一般来说,那样又必定会导致另一个后果:行秋盖着被子而他坐在被子外面很奇怪,所以行秋会把被子也给他盖上。

于是重云陷入了沉思,但他的手已经自顾自脱鞋去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行秋已经在顺理成章地掀起被子往他身上盖。盖上之后发现留给他那边的被子不够长,也懒得自己挪位置或者把被子整个儿往右边拽,于是又顺理成章地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把重云往自己身边拽:“过来点,被子不够了。”

重云乖乖地靠过去了,右手接住行秋递过来的半边书,左手一时不知该怎么摆,拘谨地搭在自己肚子上。行秋倒是全没觉得不自在,左手拿着书,右手搭在被子外面,脸上一副看书入迷的神情,右手手指悠闲地在被子上轮番轻轻敲点,嘴角微微带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重云也看着书页,却一个字没看进去,余光只注视着行秋搁在被子上的手,也看得出神。行秋的手指纤长白净,只是虎口处和食指内侧能看见微微的茧痕,是长时间练剑留下的。要不是有这些茧痕,这只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少爷的手,只应去折最娇艳的霓裳花,端最精美的茶杯,翻最珍稀的古籍,任谁也想不到这只看似柔嫩娇贵的手一拿起剑,就能使出古华派几近失传的高妙剑法,不知多少险境里都走过了一遭。重云这么想着,忽然有点想把自己的手覆上去比一比。他的手是不是稍微大一些来着,可以把行秋的手团着握起来的?

他正在自己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行秋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重云?看完了吗,怎么不翻页呀?”

重云微微一惊,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蒙德的书是从左往右读的,跟璃月的书正好相反。现在他拿着右半边,还是该他看完了翻页。他怔了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嗯?”行秋一脸好奇地侧头看着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重云赶紧摇头,眼睛盯着书页,这次是真的认真看书了。匆匆扫视下来,只觉得这情节和文风都颇为新奇,半是真的对书感兴趣起来,半是为了岔开话题,问:“咦,这是本什么书,蒙德还有这样的小说吗?”

“很有意思对吧!”行秋倒也没追问下去,顺着他的话说起这本书来,“书名你也绝对想不到。喏。”他把封面合上,重云看见书名是《少女薇拉的忧郁》,又愣了一下。

“这个书名……”他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行秋平时喜欢的都是武侠小说,诸如《神霄折戟录》、《荒山孤剑录》之类,这些书名的风格他也算眼熟。可眼前这本书,不论是内容还是书名,一看就很……奇怪?

“啊,确实不是武侠小说,这个算……女孩子们喜欢藏起来偷偷看的言情轻小说吧。”行秋倒是熟门熟路,信口拈来,直接一语道破了重云觉得有些别扭又不知道怎么表述出来的那种感觉——对啊,所以为什么他们俩要一起看言情小说啊?

行秋看了看他奇怪的表情,不解道:“怎么了?虽然算是言情类的轻小说,但这本书的情节和人物也都还挺有意思的,这个更应该算作……幻想小说吧,写得还不错呀。”

看他一本正经且有几分专业地评论小说本身,重云慢慢地也不觉得别扭了,犹豫着点点头说:“唔,那好吧,接着看。”再不敢走神了,两个人一页一页读下去。

说是不走神,其实随着故事情节推进,四个主角之间细微隐秘而错综复杂的感情线逐渐展开,重云还是被小说情节本身带着走神了。看到第八卷,一直想要嫁给艾克的公主居然疑似爱上了萨奇,而艾克对萨奇解释说,仙女座帝国支配种族吃掉眼睛的习俗包括两种含义:臣服或者爱恋。这个设定虽然闻所未闻,但重云还是看懂了。

“说到底,公主她其实也根本不明白这些事情差异在哪里。对她臣服者、被她所征服之物,以及爱着她的人——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是在皇室的权力斗争中,不会伤害她的人罢了。”

重云一开始有点惊讶自己居然看懂了,然后就若有所思地走了神。他是完全不曾切身体会过什么权力和计谋的斗争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除灭妖邪。但行秋出身于飞云商会,他身边就从来不缺少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以说行秋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甚至他自己就会那一套,如何把控形势,如何当机立断,如何猜出对手的心思,如何以商场为战场,兵不血刃地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行秋其实都会。这么想着,从前不经意间听过的私下里感叹商道上的行秋少爷如何可怕的那些话又浮上心头,于是重云发了怔。他忽然觉得行秋身上有好多他不知道的事,有好多让他感觉陌生的东西,那些模样的行秋跟现在身边这个看书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微微靠在他身上的单纯又慵懒的可爱少年完全不同。“至少我在他心里算是‘不会伤害他的人’吧……”重云心想,不知为何有些失落。行秋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个调皮的、真性情的、古灵精怪的、一尘不染的少年,可是行秋的世界仍然比他能够参与的那一小部分要庞大许多。奇怪,从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为什么现在突然这么在意呢?

“重云?”行秋再次轻声唤他。

重云又是一惊,声音有些许低落地说:“不好意思,我又走神了。”说着低下头去,有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

行秋轻轻地把书从他手里拿下来,身子也坐直了,转过头来,关切地看着他:“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还没休息好?”

“嗯……大概吧。”重云自己也云里雾里,只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其他的都隐隐约约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就那么原地躺了下去。行秋搁下书,忙着给他盖好被子。他忽然又一翻身,面朝行秋这边侧躺着,把脸也半蒙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这下是真的大白天赖床了。

被子里有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是某种很淡很淡的花香,暖乎乎的。重云愣了一下,好久才想起来,这个味道有点像霓裳花,就是在玉京台和望舒客栈附近生长的那种霓裳花。但还是有些不同,重云记得那些霓裳花的香气是很浓烈的,甚至香得有些逼人了,现在闻到的香气却很清淡,隐约有种柔柔的奶香似的感觉。重云闷着头静静躺了一会儿,闻着这股几乎觉察不到的淡淡的香气,心里慢慢安静了许多。行秋也没再问什么,坐在他旁边继续看书,翻书的声音很轻很轻,小心翼翼地害怕吵到他。又翻了没几页,忽然书中滑出一张纸条,行秋一个没抓住,纸条不偏不倚落在了重云脸上。

重云本来就没有睡着,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在脸上摸到了一张纸条,自己也翻身坐了起来。行秋说:“诶,你没睡着呀?”就凑过来一起看那张纸条。只见上面是不知何人的手写字迹,第一行写着:“我永远支持艾×萨!”

第二行从字体看来换了个人,像是回复第一行字:“怎么可能!萨奇永远是公主的,绝对!”

第三行又是第一个人的字体了:“啊?你居然支持萨奇和公主……就是支持萨奇和薇拉都更靠谱一些好吧?!”

第四行回复:“自己去看结尾,萨奇失去了一只眼睛,难道不是给公主了吗?”

第五行回复:“那你怎么不看看艾克那句‘我很抱歉让你失去了童年,去吧,这是你应得的青春’?艾克是眼看着萨奇一点点成熟起来的,最后却鼓励他去追求薇拉,这一对不好嗑吗!”

后面空了一片,页底有一行墨迹较新的字,是阿贝多的字体:“这本书好像是上次图书馆购入新书、清理馆藏的时候,我从丽莎小姐那里碰巧淘来的。没想到素未谋面的不同读者之间还有这种形式的交流与碰撞啊。”

字条看完了。行秋笑起来:“倒是有意思,这种交流方式确实比小说本身都要有趣呢。看来白垩老师也已经看过这张纸条了,哈哈。”

重云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第一行字的意思是……?”

行秋扫了一眼:“哦,那个符号的意思是说,他支持艾克和萨奇一对。像这种感情线比较复杂和微妙的轻小说,读者很容易分成不同的阵营,支持不同的人物配对关系……大概就是这样啦。”

重云的表情更复杂了:“唔……就是说这个人支持两个男主角在一起?可是表面上看来,他们俩完全是情敌关系呀,萨奇喜欢薇拉,薇拉喜欢艾克……”

“对呀。”行秋轻轻一笑,“也不奇怪吧,这种小说本来就不会把感情关系写得多么明确的,就是要给不同喜好的读者留下自己想象的空间嘛。照他那样解读,为了救活薇拉,艾克和萨奇反而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所以这一对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总有人愿意支持的。明白了吗?”

重云心想,小说圈的世界可真自由……啊不,真复杂啊,这样也有人支持吗。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早上才说着不准行秋出门,现在他自己倒闷得慌了。想了想,试探道:“那个……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看外面太阳还挺好的,应该不会再下雪了,你在营地里待久了也不舒服吧?”

“真的呀?”行秋啪地一声合上书,眼睛都亮了,直望得重云有点不好意思和他对视,“那你也一起吗,我们去找可莉和班尼特他们?”

“嗯,之前还答应过可莉,说要陪她打雪仗的。”重云看他那么高兴,自己也不觉心情轻快起来,“我看阿贝多先生的那些箱子里还有更厚实的长斗篷,外面还是很冷,一会儿披着出去吧。”

“嗯,好啊!”行秋点头,脸上是一副“不管重云说什么他现在都答应”的乖巧表情。重云去开箱子翻找斗篷,背对着行秋,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不自觉地微微弯着嘴角。明明行秋是看不到的,但他还是下意识掩饰地轻咳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把厚实的加绒长斗篷放在被子上:“喏,一会儿出门前记得穿。我去做午饭了,不知道班尼特和可莉有没有带干粮出去……”

正说着,班尼特和可莉就回来了。可莉进门就欢天喜地道:“行秋哥哥!重云哥哥!我们走到了七天神像!那附近可好玩了!”

“哦?那正好,刚刚我们还在说,之前答应过要陪可莉打雪仗呢,下午一起去神像那边怎么样?”行秋正在穿鞋穿外套准备起床,笑吟吟地应声道。

“哇——真的吗!行秋哥哥也一起来吗!”可莉双眼放光道,“那边可有意思了,有个机关打开之后会产生风场,用风之翼可以直接飞到神像那么高的地方去,比打雪仗还好玩!”

可莉看雪山的一切都新奇万分,一心只想着好玩的事了。而班尼特还记得正事,说:“那边我们都看过一圈了,没发现什么痕迹,阿贝多先生或者汤米先生,都没找到。不过我给砂糖小姐收集到五只冰晶蝶了,要不你们来保存?我怕我一不小心给弄掉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玻璃瓶递给行秋。行秋接过来,只见瓶子里有两只冰晶蝶轻飘飘地扇动着翅膀浮在半空,有两只停在瓶底,还有一只栖在瓶子内壁上,翅膀都在微微颤动。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晶蝶,如今一看,确实是美丽得惊人的生物,半透明的翅膀轻轻扇动间,有极细微的冰晶粉末簌簌洒落,在透明的玻璃瓶中映着阳光,金闪闪的。他入迷地看了一阵,然后对重云举起瓶子:“重云,要不你来收着?”

“我就算了吧,又不能时时刻刻用冰元素附在瓶子上,只怕我的纯阳之体一会儿就把它们全都融化了。”重云一面往桌上端餐盘一面说,“做好了,都来吃午饭吧!可莉不要急着往外跑,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打雪仗呀。”

行秋积极响应,第一个端起盘子:“可莉快点来啦,要是不吃饱,打雪仗这事儿,第一个你就打不赢重云哥哥,知道吗?”

“什么什么!”可莉睁圆了眼睛说,“重云哥哥难道要用冰元素吗,那是犯规!”

“我怎么会!”重云啼笑皆非道,“别听你行秋哥哥乱讲。”

行秋一脸无辜:“怎么怪我,我哪句话说你会犯规了?”

他们说说笑笑地吃完了午饭,整整齐齐一块儿出了门。雪仗自然是要陪可莉好好打一场的,本来这些天也全都憋闷坏了。问题是他们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场。首先三个少年谁也不大好意思主动拿雪球砸可莉;其次,行秋重云二人刚刚和班尼特相识不久,双方也都实在做不出互相砸雪球这种事。于是开场的任务似乎落在了可莉头上。重云甚至有点希望行秋别下场,随便玩玩看看热闹就算了,还下意识挡在他前面,免得小可莉万一玩得忘了形,雪球扔得没轻没重。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问题很快变成了——可莉似乎也不大好意思先出手。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略感尴尬。下一刻,行秋忽然大喝一声:“可莉看招!”

“诶?!”可莉大惊,下意识抱头准备躲开雪球。可万万没想到,行秋扔出的雪球根本不是冲着她来的,却是正中重云肩头,哗啦一下散开,于是重云的半边外套上全洒满了白花花的雪。行秋偷袭得手,立即逃开,跑到可莉身边,笑嘻嘻地说:“学会了吗,这招叫声东击西!可莉跟我一队吧!”

重云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好好好,声东击西,其实就连把雪球稍微捏紧实一点都舍不得,打在身上根本没什么感觉。他强忍着笑,佯装生气道:“好啊,偷袭我,亏我还想跟你一队呢?班尼特,我们一队!”

于是场上开始雪球横飞,碎雪乱扬。可莉咯咯地笑着,平展着双臂,满场乱跑乱跳,好在地上的积雪很厚,就算滑倒了也不会摔疼,他们就随她跑了。至于扔雪球,其实大家都是乱扔,根本没怎么真的瞄准,但全场下来,班尼特被砸中的次数最多,一身一头都是雪。而可莉几乎从没被砸到过,虽然也是一身一头的雪,但那全是因为有几次她自己笑得太厉害,栽倒在雪地里了。

战况惨烈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全都笑得玩不下去了。重云果断叫停,其余三人纷纷响应,也算玩到尽兴了。行秋一边勉强忍笑,一边招手叫可莉过来,给她拍掉帽子和衣服上的雪,免得雪化在身上湿了衣服。重云看看行秋身上没沾什么雪,草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头发,赶紧去帮几乎变成了雪人的班尼特拍拍打打。终于差不多收拾完毕,行秋看看天色还早,说:“好了好了,都闹够了。上午你们是不是走到七天神像那儿了?现在还要继续往前探一探情况吗?”

他终究还是惦记着找人。班尼特回答他说:“上午只是在神像附近的遗迹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往下走还有一条岔路口,我感觉可以去那边看看。”想了想,又说:“但是宫殿遗迹后面那条上山的路还没去看过。那边的风特别大,积雪把路也封住了,根本不可能上去,只有侧面有个很大的山洞,洞口有人搭了个帐篷,感觉可以去仔细看看。要不要分头行动,我还是带可莉去探下面那条路,你们俩去看看宫殿遗迹上面的洞口?”

重云一听就明白,班尼特和可莉上午已经把那片宫殿遗迹踩过一遍了,知道那儿是安全的,附近又有七天神像。山洞里的帐篷说是没仔细搜索过,其实他们肯定已经看过了,并没找到什么,让行秋和他再去找一遍,无非是顾及到行秋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有心给他们分配轻松的活罢了。这些天来他已经渐渐体会到了班尼特的善解人意,如此一片好心,不能不领情,于是颇为感激地对班尼特点点头,说:“嗯,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顺着陡坡爬上残存的古旧宫殿遗迹,行秋和重云看见了七天神像。蒙德的七天神像自然也是风神巴巴托斯的形象,形貌与蒙德城内的风神像相似,只是手中捧着一颗硕大的圆形石珠,应该与璃月地区岩王帝君神像手中托着的方形石块类似,都是相应元素力的象征。七天神像静静矗立在一处向山崖外伸出的平台上,面朝着内侧的宫殿遗迹和那条穿过寒风与冰雪通往更高处的山路。

重云看了看前面的路,几乎完全被呼啸的风雪遮没了,隐约可见路的两旁横斜无序地伸出巨大的冰凌,尖刺状的末端在道路上方纵横交错。那条路肯定是不能过去的,就算他们只是要去探一探旁边那个洞口,重云还是不敢让行秋跟着一起去,说:“那边肯定很冷的,你不要过去了,就在这里等我一下吧。”

行秋犹豫了一下,重云看见他轻轻拢住了身上的斗篷。终于他点头答应了:“嗯,那你小心,快去快回。”

重云颇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向班尼特告诉他们的那个洞口。里面的确有一处简易帐篷,但已经倒塌了,被厚厚的雪盖去了一半。重云仔细观察了一阵,找了根枯枝试着刨开一些雪,基本能够确定这处临时营地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就算阿贝多先生或者汤米先生这几天还在雪山里,也绝不可能来过此处。找到这里,这一带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

重云回到外面,却不见了行秋。刚刚心里一惊,随即听见七天神像那边传来行秋的唤声:“重云,这边!你找到什么了吗?”

只见行秋坐在七天神像立着的那处悬空平台边缘,正侧过身望着他来的方向,一边还冲他招手。重云见他双腿悬空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心跟着一悬,急忙小跑过去:“没找到什么——你怎么到那边去了,小心点!那边不冷吗?”

“没事啦。”行秋看着他跑近,把手伸给他,“神像旁边是暖和的,你看。而且这边风景很好,你也来坐坐?”

重云先抓牢了他的手,才小心翼翼地在平台边缘坐下,又轻轻把行秋往自己身边拉近一点。神像的确散发着暖意,但仍不时有寒风迎面吹来。重云紧紧握着行秋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有些凉。

他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下方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山,因为天气晴好,所有白雪覆盖下的景物都清晰可见,从高空俯瞰,分外壮观。更远处是蒙德一望无际的平坦原野,东边则是翠绿的高地。再往东南边一点,雪山的山脚连着海,蔚蓝的一片望不到头。行秋轻轻半倚在重云身上,两人都默然不语。天边渐渐燃起了金红的晚霞。

良久,行秋轻声说:“蒙德是很美的,只可惜这里望不到璃月呢。”

重云柔声问他:“你想家了吗?等蒙德的风花节过完了,我们就回去?”

“嗯……还好吧。”行秋说。停了好久,又轻轻叹了口气:“雪山里还是太冷了。”

重云赶紧把他的手塞回斗篷里,又忙着给他拢好斗篷。行秋怔怔地望着远方,任由重云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有些恍惚地轻声念道:“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从前读古人写的这句词就觉得很美,只是到底年少不懂事,那时候还不明白呢。从前哪里知道怕冷呀……”

他的眼神悠远迷离,暖红的霞光映着他清秀的脸庞,再给斗篷领边那圈厚实柔软的白绒毛一衬,乍一看竟有些像古时候的美人图,画中人一般的好看。重云看得呆了,忽然想起据说在璃月很久以前的某个时代,戏曲中唱花旦的名角儿都是男子,在戏台上的扮相比最美的女子都不遑多让。接着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你要是生在古时候,肯定会成为比云堇还红的名角儿吧。”

语调竟还相当波澜不惊。行秋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副悔之不及的表情,笑了:“这算表扬人吗……不过少打趣我了,我唱歌都跑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重云见他笑得也好看,一阵热血上头,竟然真的接着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说下去了:“不用学唱戏,你就学学舞,学学琴筝琵琶,再像刚刚那样念白几句,肯定有的是人愿意为了你把整座茶楼买下来,就像愿意为了云堇买下整个和裕茶馆一样。”

行秋从没听重云开过这种玩笑,微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的脸也有些红扑扑的。大概并不是晚霞衬的,看这样子,倒像是纯阳之体有那么一点点发作的意思了。不过看着还不严重,不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那就不提醒他了,也难得听见一天到晚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重云开几句玩笑,毫无防备地讲几句真心话。于是行秋笑容加深,故作神秘道:“那些人呀,要说真的为了云堇买下整个和裕茶馆,只怕也是白日做梦,云堇的身份很可能大有来头呢——你说她会不会是云家的人?”

重云愣了:“云家?”

“对呀!”行秋煞有介事道,“你不知道当代天枢星,就是云家的人?云堇可不是某些没见识的暴发户想接近就能接近的呢!”

“嗯……居然是这样啊……”重云一脸严肃地陷入了沉思。行秋没想到他还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一时失笑。本来是随口一说逗着他玩,现在差不多也够了,就说:“好啦,别想了,我乱说的。”

可重云不为所动,仍是一脸认真道:“要是她真是云家的人,那你们俩还挺般配的。”

“什……什么?!”行秋差点没当场噎住,万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来,心忽地一沉,怔了片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心里一团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过了会儿,才慢慢感觉出有点委屈又有点气愤,喉咙都有些哽住了。他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重云看起来比他还委屈,但仍用极认真的语调回答他说:“你不是经常准备了她喜欢的茶叶去听她唱戏吗,其实你要是给她专门写一些戏本子,那就更好了,这就是趣味相投呀。我听说像你们那样的高门大户,总是要联姻的,但是既要门当户对,又要两个人合得来,那就很难。所以像你们这样的情况非常难碰到,当然是……”

“停停停。”行秋大松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叫停,看重云一脸郁郁不乐的表情还讲得那么认真,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自己先用手臂挡着脸笑了一阵,顺带偷偷擦了刚才气急之下涌出的一点泪花,然后转头面向重云,不笑了,很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道:“重云呀。”

重云呆呆地回望着他。

“我们家没那种奇奇怪怪的事,联姻……什么的。家父和家母希望大哥和我,我们俩按自己的想法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这样就好了。”行秋很郑重地说,“按照我的性子,肯定不会接受联姻那种事情的。而且我对云堇也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对她唱的异侠传奇感兴趣,她自己也会写戏本子,不用我来写。所以……重云明白了吗?”说到这里他微微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很快又露出一贯的那种古灵精怪的笑,向重云调皮地眨眨眼:“再说了,就算真有那些事,联姻也好,继承家业也好,不都有大哥在前面顶着吗,我怕什么呀?”

重云眼睛不眨地望着他,脸色明显好看多了:“唔,这样啊……可是为什么连家业都不要啊?”

“我不喜欢,就不要咯。”行秋很干脆地说,仰起头来,远远望着天际的飞霞,“要是将来大哥真遇到什么麻烦,我肯定会去给他帮忙。至于平时,我还是想过那种逍遥自在行走江湖的生活,不想被商道上的事束缚了手脚。将来我也会跟家父家母说明白的。”

重云没作声。于是行秋低头看他,只见他嘴角都弯起来了,可分明又在努力掩饰脸上的笑意。行秋轻笑一声,也不揭穿,再次仰起头来望向远处,悠闲地轻轻晃荡着悬在半空的双腿。他把双手撑在身后的地面上,这时才发觉自己刚刚还凉着的手已经暖和起来了,于是又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无言的静谧之中,晚霞的颜色缓缓转为瑰丽的紫红。忽然,下方传来了可莉的喊声,越来越近:“重云哥哥!行秋哥哥!”

重云惊醒过来,应道:“可莉!”当即站起身来,几步奔到宫殿遗迹的环形平台边,纵身跃下,凌空展开风之翼,降落到距离地面还颇有些高度的地方,就收了风之翼,落地后一记利落的前滚翻,站定了脚步。回头一望,看见行秋也已经跟到平台边缘,正低头望着他,脸上还带着笑意,身后是漫天紫红的晚霞。重云忽然又是一阵热血上头,只觉得今天任性妄为的事还没干够,想也没想,仰头对行秋喊道:“跳下来,我接住你!”

行秋的表情很难说是微微吃了一惊还是眼睛亮了一下。下一刻,他也纵身跃下,像重云一样展开风之翼稍稍降落一段高度。重云在下面喊:“可以了!”对他张开双臂。于是行秋笑了,望着重云,收起了风之翼,直直落了下去,斗篷在风中扬起,整个人看起来轻盈得好似从半空飘落。

重云一把抱住了他,转了半个圈儿卸去下坠的力道,稳稳地将他放下来。但两人都没有立即松开手。他们静静对望了片刻。行秋的斗篷散开了,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偏向一边,露出半边光洁的额头,呼吸稍稍有些急促,眼睛明亮得好似晨星。重云不自觉地弯着嘴角低下头去,仔细地把斗篷拉起来给他扣好。

行秋很耐心地低头看着重云扣纽扣的手。两人都默不作声,额头快要抵在一起,近得能听见彼此尚未平复的呼吸声。直到可莉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行秋哥哥!重云哥哥!呼……呼……”

“怎么了,可莉?别急别急,慢点说,班尼特呢?”行秋问她。

“班尼特哥哥在那边等你们——他说发现一些痕迹了!”可莉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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