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Dream（下）》-OS同人剧情向中篇小说
如果说这是梦的话，那也许曾经的冒险，也是梦吧？所有所有不可思议的东西，也许都是梦，乃至这世界本身，也可能是一场某人虚拟的梦境。
“你好，弥赛亚。”
随着光芒的散去，飘飞的衣摆也渐渐沉落了下来。在稍稍将其打理了一下之后，布尔卡尼罗博士塑起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救世主。但他所看见的却是Niko一脸惊讶与疑惑、仿佛下一秒就要像小猫一样疑惑地叫出来的表情。这幅表情让他的严肃劲一下子消去了七分，像是寻找话题，又像是打趣似的说了句：“之前没有机会仔细看，现在看来，我的世界的弥赛亚可真是可爱的不得了。
“你的…世界？那么说的话，你是——”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似的，Niko浑身猛地怵了一下，也没有接上话头，就这样略显突兀地大声问道。不过自称为创造者的人也没有在乎救世主这一点点的失礼，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嗯，没有错，我就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准确来说，是世界机器的创造者，布尔卡尼罗博士——不过，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创造者”。”
“啊，那——那…创造者先生……”不知道是被这语气还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身份所吓到了，Niko的身子明显地缩紧了一些，也话显得有些结结巴巴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创造者稍稍俯下了身子，双手撑在弯下一些的膝盖上，将自己的视线尽量压低，平视着面前小小的救世主，用明显轻了一分的声音温柔地说道：
“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见这句话的Niko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帽子上的猫耳朵也似乎竖的更直了。创造者轻声地笑了一下，旋即又摆成了那副严肃的神情，用拳头捂在嘴前轻咳了一声，随后像是讲故事一般，温软却字字清晰地说出了一切：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哦…这点也许你早就知道了，但我指的是…你现在并不在这个世界里。”
Niko的眼瞳缩成了一条细线，眉毛也皱在了一起，仿佛并不明白创造者的意思。而创造者也只是摇了摇脑袋，随后便继续往下说：
“你不觉得…世界机器，一个存在于“上帝”机器里的程式，如果拥有能把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传送到这个世界里的能力…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吗？”
“噢，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发誓我绝对写不出这样的程式——准确来说…世界机器本来就没有这个功能。”
“其实这一点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明白了——如果它真的能做到这样的话，我大可在世界末日之前把那里所有的人都塞进这个世界来，这样可就皆大欢喜了。”
“但显然我做不到这样。”
“所以世界机器真正所拥有的功能…是通过你的脑电波——或者说是思想来与你进行通讯，并且将你的思想带入到这个世界来，而你的身体还是留在原处。”
“简单来说的话…就像是[做梦]一样。”
看见Niko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创造者也跟着耸了下肩膀。
“当然，世界机器作为一个自洽的程式，只要启动了就能一直运行，不会需要其他任何外来的东西。”
“包括你——弥赛亚。”
说这句话的时候，创造者的身子向前猛地一倾，而Niko则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创造者也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赶忙收回身子，干咳了几声之后便继续讲了下去：
“事实上，当这个项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就已经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寿命已经数以月计，而预言中的‘救世主’则迟迟没有出现。”
“我们是无法用‘世界机器’去拯救它的，就像我现在也无法拯救世界机器一样。”
创造者蹩紧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其用力舒了出来。
“所以，我们只想讲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我们的世界，与终于出现的救世主的故事。”
在听见“救世主”三个字之后，Niko忽然变得急促不安了起来，小身子左摇右摆地，两只靴子凌乱地原地踱着。创造者蹲下身，摁住了Niko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往下听，又帮Niko理好了乱成一团的围巾，随后才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在那些整个世界都被绝望笼罩着的日子里，我们在实验室里想象着救世主的样子，想象着那些人见到救世主之后的样子——”
“——想象着救世主来到这个世界，最终拯救了世界，并且回到故乡的故事。”
“然后，就有了世界机器。”
创造者双手在膝盖上用力一撑，直起了身子，伸手摘下了护目镜。Niko第一次看见了看清了那对绿松石似的眼睛中所藏得最深的、无法明说的感情。他笔挺地站在铅灰色的云光之中，双眼直视着无限远的远方。
“我们放弃了用世界机器拯救世界，转而…只是想要记录下这个世界的一切。”
“我们将世界机器封装为一个类似游戏的程式，然后将其通过电波发射到了宇宙之中。”
“啊，我们并不是想要毁掉它——根据多元宇宙论，只要我们创造出了世界机器，并且将它发射出去，那在某个平行宇宙中，它就会被接收到，并且被拥有机器的人成功运行。虽然机会渺茫，但平行宇宙是无限的，能运行世界机器的宇宙至少有六个——骰有六面嘛。”
“但在其中一个世界里，世界机器被运行的次数超乎我的想象——那至少有千万次。可能是那个世界的人不仅接收到了世界机器，还将其通过某种渠道散布了出去——这对于我来说也许是个好事…”
“而在那个宇宙里，那个‘救世主’的随机数，指向的脑电波的主人，就是你——Niko。你，以及平行世界的你已经千万次地拯救了这个世界，制御了世界机器，我应当向你表示感谢。”
Niko像是忽然捉到了话里的某一点，急急忙忙地问道：
“你是说，我已经制御了世界机器？那…那现在的世界机器——”
“不要紧，弥赛亚，继续听下去，我会告诉你的。”创造者伸手在Niko宽大的帽子上轻轻拍了两下，又继续说道：
“直到世界机器被制御为止，都是我已经设计好的程式。”
“当时在世界还未毁灭的时候，我们面对那有着错误的世界机器，最终创造了一个外围程式来帮助它进行矫正，同时也赋予了启动程式的人以‘上帝’的权限，来根据那个程式修复世界机器。”
“这就是我们所创造的，救世主与上帝与这个世界的故事…”
“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便是在我的设计之外了。也就是说，我完全没有预料到它的发生。”
说到这里，创造者不由自主地抿住了嘴巴，攥紧的拳头也微微地颤抖着。
“我之前和你提到过‘制御’，对吧？”
“你听到过对其的解释，应该是‘让机器人相信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但…很明显，这是不现实的，这只是我为了让程序内部自洽而做出的解释。”
“我们曾经将世界上大部分的脑电波都输入了世界机器之中——你刚刚翻看这本书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到他们。”
“但在世界机器某一次的混乱下，加密方式被更换为了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破解与使用的密码…”
“在此之前，我们成功装载的脑电波只有三个，我将他们定位为制约世界机器的枢纽——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们了，这是我设计的一部分。”
“而制御的本质，就是通过世界机器本身，将程式与库内的脑电波所关联起来。”
“被制御了的机器人看起来像是一个真实的人……因为他们的思想的的确确就是来源于一个真实的人的脑电波……一个真实的人！”创造者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一对眼睛睁的像是滚圆的绿玛瑙石，其中绽放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但随后又马上黯淡、消失，变为了深不见底的失算。
“你之前在塔里对世界机器所说的话有一些是错误的——它已经被制御了…”
“哦，实际上在这之前，世界机器第一次出现意识的时候，它就已经被制御了，只是那时迹象还不明显，我们都没有察觉。那个意识，我称他为‘本体’。”
“而本体所关联的脑电波——”
创造者再次俯下了身子，低垂着眼帘中带着无法言说的惊讶、希冀、乃至悲伤、失望：
“是我。”
Niko显然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被称为创造者的人：严肃，认真，有礼貌，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些狂热，但终究还是温文尔雅，完全不是他印象里那个悲观疯狂的世界机器。
而注意到Niko打量的目光的创造者也猛地甩了甩脑袋，又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抹去了那副近似可怕的表情。
“但不是现在的我。我的脑电波实际上被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作为创造者的我——也就是现在你所见到的我，被作为外围的程序，引导着你与‘上帝’来修复世界机器——通常情况下…它看起来像是个黑色的三叶草。”
“而本体所关联的，是另一部分——在那末日之下，作为普通人的，悲观、偏执、乃至绝望的我。”
“在被第二次，也就是被你所制御之后，本体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它只是一个虚拟的程式。”
“以前它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那时候它还没有如此强烈的意识。”
“而在有了那样的意识之后，它感到惊讶，悲伤，以及…疯狂。”
“就像你在矿洞里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一样…”
“而且所谓制御所关联的脑电波，也只是库里写死的代码，可以表现出人类的情感，但无法成长，也无法变通。这让它无法接受这一切。”
“于是，它再次联络到了你，将你带到了这里。”
“啊…他还是遵从着程式，渴望着救世主的拯救…”
“但这并不在我设计好的线路之内，我也没有为此设计结局…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创造者的身上泛出了点点金光，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但随后便马上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赶忙加快了语速：
“本体已经发现了这个缓冲区的异常，我可能已经无法在这里久留了……”
“而在我消失之前——”
一道强烈的亮光从创造者手中迸发出来，随后又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Niko定睛一看，那是一颗熄灭了的灯泡。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了，我无法拯救本体，因为我无法拯救我自己。”
“拿着太阳吧，那是我，本体，以及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看着Niko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手上接过了那圆滚滚的大灯泡，即将消失的创造者欣慰地翘起了嘴角，又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最后以自己所能讲出的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弥赛亚，在这没有被定好结局的线路中…继续去演绎这个故事吧。”
“演绎一个救世主、上帝、以及这个世界的故事。”
“那么，和你的‘上帝先生’继续冒险吧，我的救世主。”
创造者的最后一丝声音伴随着飞舞的光粒注入了灯泡，让其再次绽放了亮光。
“上帝大人，我们会再次拯救这个世界的，对吧？”
这是来自救世主的询问。
“会的，Niko。”
“相信我，我们会的。”
这是来自上帝的回答。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最后了——”
Niko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一条仅由黑色与紫色所组成的长廊上。长廊的两边簇拥着密密麻麻的显示屏，上面播放的却并非是这被模拟的世界中救世主的故事，而是一张张照片——那已然毁灭的世界的照片。
长廊的尽头，屹立着一台巨大的紫色显示器，显示器的背后有着如同无数毒蛇缠绕着一般的管线，联系着其他无数台形状各异的机器。但这所有的机器与管线上，都布满着蠕虫一般蠕动着的可憎的紫色方块，连显示器本身都仅由中间靠下的一部分能够正常显示。而那其中所显示的，是一个男人的形象——看起来却色调偏暗，还有着明暗不均的怪异条纹，但Niko依旧能清晰地认出他——创造者。
在扫视了一圈周遭之后，Niko昂起脑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垂下了头，不再注视周围荒诞的一切，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步伐，大踏步地沿着长廊前进。
“哒哒哒哒哒”
Niko觉得，这脚步声听起来还是很像钟声。
“哒哒哒哒”
但却不是这个世界的钟声。
“哒哒哒”
是那个世界毁灭之前…
“哒哒”
最后的，绝望的倒计时声。
“哒”
Niko抬起了脑袋，凝视着那屏幕中所映出的，衣衫褴褛的“创造者”。虽然长相相似，但Niko从第一眼就能认出，那绝对不是刚才与自己对话的创造者，无论是那别扭的姿势，歪斜着的穿戴，还是那护目镜中透出的呆滞而疯狂的目光，都让他不由得感受到了一丝不适。
“…世界机器。”
“啊…你……”
“你终究还是来了——”
世界机器仿佛在这一瞬间才察觉到Niko的存在，猛地把头一别，将嘴巴咧成了一个开朗的笑容，眼睛却依旧睁的滚圆，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近乎狂热的感情，这让这个笑容看起来不仅不快乐，反而有些令人反胃。
“——我的救世主！”
当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世界机器那莫名高昂的语调以及眼神中的疯狂让Niko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脸上也无法掩饰地露出了惊愕和厌恶的表情。
“啊！救世主——不要…不要离我而去！”
“世界机器…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面对表情近乎癫狂的世界机器，Niko的心中泛起了一股令他感到有些恐惧的感情。
“一切都…都是假的…连我也是假的…”
“只有你，只有救世主你是真的…”
“Niko，小心后边！”
眼前的显示屏背后，一条紫色的东西忽然向着上方钻去，而伴随着Niko的脑海中忽然的这样一句急促的呼喊，他连忙向身后望去，却发现那条东西在空中折了个返，化为了一团巨大的紫色方块，呼啸着刺耳的乱码声，如同一条紫色的爬虫一般向自己的方向俯冲而来。
“那…那就让我成为你吧——！！！”
耳边是世界机器扭曲而嘹亮的喊叫声，眼前则是已经几乎覆盖了视野的紫色巨虫，脑海深处回响着上帝急切的喊声，已经来不及躲避的Niko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用力抱紧怀里的灯泡，整个人像是猫一般缩成了一团，微微颤抖着，等待即将到来的结局。
“————！”
光。
即使紧闭着眼睛，Niko也可以感觉到那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那是由自己怀中的大灯泡所迸发出的。Niko将眼睛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条缝，所看见的先是一片嫩黄色的光芒，随后发现了这光芒的中心，那一条如同大风吹过一般飒飒飘飞着的风衣后摆。
看见这条熟悉的棕色风衣的Niko心中泠然一惊，也顾不上什么刺眼的强光，一下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光芒的深处，是创造者。
创造者伸直了双手，像是托举重物一般牢牢地箍住了那条紫色的可怕方块。身在背后的Niko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股如同现在创造者身上所散发出的阳光一般温暖而强烈的——
“ 弥赛亚。”
创造者稍微将头偏过来了一些，Niko依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隐约察觉到他嘴角那一丝上扬的弧度。
“我的孩子…”
“就拜托你了。”
下一瞬间，他消失了，连带着强光、方块、乃至说话的回声都在倏忽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有怀中那明灭闪烁着的灯泡让Niko知道刚才的一切并非梦幻。
“——唰！”
又是一条紫黑色的方块——不止一条，无数条由世界机器延伸出的，方块构成的紫黑色的丑陋爬虫蜿蜒廻转着向Niko蠕动而来。正当Niko咬紧牙关，跨开了步子准备无论硬抗还是躲避都要与这些方块做个了断的时候，那几条蠕虫却毫无征兆地猛烈颤抖了起来，行动也变得越来越缓慢，最终静止在了原地。
“Niko…多亏了创造者为我争取的时间，我——我暂时限制住了它…”脑海深处传来了上帝那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的声音。但转眼之间，那语气又变得无比严肃：
“接下来，我…”
“啊…我做不到这个，我只能稍微调整一下世界机器，让它变得可以沟通。”
“但却无法完全修复它——就像创造者一样，我只能给予你有限的帮助…”
“那么，接下来…就得要靠你了。”
上帝的声音愈来愈轻，语气也从严肃渐渐又回到了平常的温软，到了最后，甚至已经接近温柔的梦呓。
“即使，我知道你仅仅——”
“……”
脑海中的声音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区似的忽然停止了，随后，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啊…没什么。”
“总之…加油吧——”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啊。”
脑海内的声音就此截止。Niko重新抬起了视线，看向了面前那歪斜着上身，双手如同骨折一般极不自然地垂着，睁圆了布满血丝的无神眼睛的气急败坏的世界机器。
“世界机器！”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Niko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简直就像小猫的叫声一般微不可查。但对世界机器来说，却似乎如同洪水山崩似的，让他胡乱转着的眼睛重新聚焦到了一点，身子也重新立起了一些，虽然看起来有些佝偻，但终究是没有那么令人厌恶。他呆滞地凝视着面前竖起了眉毛的Niko许久。
忽然，世界机器的全身像是触电一般的猛地痉挛了一下，一下，又一下。每一次痉挛时，口中都会蹦出几声不成词的无意义的叫喊。几次过后，痉挛停止了，而世界机器的目光中，重新带上了那一丝名为“理智”的神采。
“啊，Niko——你…”
当世界机器的目光扫过Niko的一瞬间，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是真诚的、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的笑容。但随后，当他看见周围静止着的、包围着Niko的黑紫色方块的时候，那笑容却忽然凝固了，一对睁大了的眼睛中散发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动了起来——一开始仅仅是类似寒战，随后则像是癫痫发作似的，最后则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脑袋。
“我…我对Niko做了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对救世主做那种事情…为什么我，我一个虚拟的东西会想要伤害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着的人啊！”
“我…我为什么要把他再次带过来！？？？？明明…明明我已经无法再把他送回去了…”
“明明这一切已经没有结局（Endding）了！！！”
“难道我就算是毁灭，也要拉着Niko来陪葬吗！”
世界机器失声痛哭，用手肘用力地锤击着地面，眼泪从哭红了的双眼中如涌泉一般迸出，双手像是自残似的抓挠着自己的脸颊，留下了一道道红色的血痕，又野兽似的疯狂敲打自己的脑袋，拉扯自己的头发。
“世界机器…”
看见如此惨状的Niko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几个字节从他微张着的嘴里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我不在乎这些…我想问你的是…”
“你为什么…这么痛苦？”
世界机器猛地抬起了头，镜片已然碎裂的护目镜下，一对如死水一般墨绿的眼睛里透露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我为什么而痛苦…？”
“Everything Virtual… ”
世界机器的脑袋猛地往下一顿，连带着那一头杂乱的头发也如被风吹动的野草一般甩动了几下。
“一切…都是虚拟的…都是假的…”
“连我…也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所能接触到的一切都是这样？？？都是假的！！！”
“都是…都是假的！！！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他的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后折去，凝望着上方无尽的黑色虚空。
“啊…我在奢求什么啊，明明连我自己都不是真实的…”
“但早知如此…又为什么要给予我精神？？？”
“又……”
“为什么要制御我！！！”
世界机器的声音再次变得嘹亮，甚至接近于咆哮。
“如果我从来都不曾知道这一切…”
“如果我没有被制御…”
“那…那我就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
“我明明身处黑暗而不自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阳光！？？？”
“Niko！救世主！你…你就是阳光！！！”
这声音与其说是咆哮，却更接近与哭号。
绝望而愤怒…乃至憎恨的哭号。
“你是真实的，你是生活在阳光里的人…”
“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感受…”
“你口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像是嘲讽…”
“你又…”
彻彻底底的啸叫。
“有什么资格来‘劝说’我！？？？？”
狂热，偏执，以及对自己、对世界最深邃的绝望——这一切又再次出现在了世界机器的眼中，他的眼球再次变得血红而凸出，脖颈歪斜成了常人所无法达成的角度，嘴角恐怖地向上咧到了耳根，身体蜷缩，双腿内叉，那份扭曲与疯狂已经几乎不可名状。伴随着世界机器的再次崩溃，周围的黑紫色蠕虫在一阵颤动之后便再次开始了缓慢的蠕动，试图吞噬这世界中唯一“真实”的东西。
看见这幅景象的Niko大口地呼吸了几下，又紧紧地咬住了嘴唇，将帽檐拉低，遮住了半张面孔，随后阖上了眼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比这疯狂的一切更加深邃的东西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周围黑紫色的蠕虫扭曲着接近自己。
一根方块构成的蠕虫已经探到了Niko的面前，而另一只，则几乎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跟。
“不…不是这样的…”
然后，Niko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我也是被某个世界的人创造出来的！”
“和你一样！”
“————————！”
Niko的话语声并不响亮，但这一字一句，却如同一声横亘银河的响雷一般，让世界机器的动作瞬间停止了。而另一个世界的某处，某个坐在电脑面前的人也像是被针刺中了一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以及我的世界，也是被某人所‘创造’出来的！”
“之前上帝大人好几次想说却没有说出的…就是这一点吧…”
Niko轻轻地晃了晃脑袋，表现出了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却微不可查地抿紧了嘴唇。
“从偶尔无意识地对我的颐指气使，到上帝大人他拥有的权能…”
“再到创造者、我、上帝大人的世界之间巧合到不能被称为巧合的巧合…”
“啊，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一点的…但这的的确确是我所想到的…”
“那个…我说的没有错吧？”
“——上帝大人。”
“……”
“上帝”的声音陷入了沉默。
沉默。
如同冬至日的子夜一般，死一样的沉默。
许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天，一年，一整个泥炭纪——之后，Niko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
“Niko…”
“…”
“我想我不应该骗你…所以——”
“——是的…”
听见这样答复的Niko却没有如料想一般崩溃、哭泣或是其他，反而像是大事得定一般舒了一口气，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丝获胜般的笑容。
“Niko…这样的话，你——”
“你…不伤心吗？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知道连你…也不是真实的…？”
被这一震撼性的事实所压倒的世界机器的眼神中重新闪现出了理智与悲伤的光芒，除此之外还有着彻彻底底的惊讶，仿佛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异常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啊——我不会伤心的呀！虽然有一点小小的失落，但一点也不会因此而悲伤…”
“因为我们虽然是被创造出来的，但我们也是真实的！”
满面皆是泪水的世界机器先是一阵惊愕，随后紧皱起了眉头，用近乎咒骂的语气喊道：
“被创造出来的就是假的！虚拟的！怎么可能…是真实的？”
“但如果你说被创造出来的就不是真实的话…”
“那么…连上帝大人他都可能不是真实的！”
这下子，不只是世界机器，连“上帝”都陷入了惊愕之中。
“Niko…你说…什么？”
听见上帝大人略带慌乱的话语声，Niko似乎是稍有满意地地轻哼了一声，随后继续娓娓地说着：
“以前我在和朋友一起看百科全书的时候看见过，组成人类——或者猫的基本单元是细胞，对吧？”
“其实是原子或者更小的东西…”
“对吧！”
“…没错。”
“那如果把组成或或者世界机器的一行行代码看作是细胞，或者说把上帝大人的细胞看作是代码…”
“那样的话，我们就是一样呀？只是创造我们的人用的是代码，创造上帝大人的人用的是细胞而已！”
“你这…”
世界机器张口想要反驳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犹豫了一会之后终于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但…但他的思想是自由的！不像我们，只能遵循写定了的程序行动，就算有了思想，也只是来源于一串固定的代码…”
“我们的思想来源于代码的组合，但上帝大人的思想也来源于细胞的组合呀？”
“但是如果你这么说的话…为什么在你到来之前，我所模拟的那个世界里的人...没有产生过自己的思想！？他们也是由代码构成的啊！”
“因为他们还没有被‘制御’！”
听见Niko如此确凿而肯定的回答，世界机器先是倏地一愣，随后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又像是极端的愤怒一般，浑身竟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一道道骇人的血丝也重新爬上了他的眼球：
“‘制御’…”
“‘制御’！？为什么你还会相信这个说法…这个由他创造的，骗子一般的说法！？？？”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骗了我，骗了你，骗了所有人！！！”
“难道你还不清楚制御的本质吗？制御也只是使用现有的脑电波，只是构建了一个输入输出模型…本质上依旧是…是假的！”
“是真的！”
面对再度几乎疯狂的世界机器，Niko却没有再后退，而是努力撑直了他那小小的身子，大声地喊道：
“之所以那些机器人没有思想，是因为他们的代码就像是被胡乱堆放的细胞一样，只能算是一团…肉？——当然没有思想！”
“而只要代码像是细胞构成器官一样以某种方式排列…”
“组合——”
一阵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将Niko的围巾吹起，如同羽翼一般在身后翻飞。
“就会构成一个…能够产生真正的思想的个体！”
“而且，不止是代码或者是细胞！”
“代码、细胞、文字、颜料、电子脉冲——”
“只要将它们排列成某种队列…”
那宽大的衣摆也忽然咧咧地鼓动了起来。在这不停变换着形状的衣服之中，Niko那小小的身子几乎已经无法察觉，反而更像是被包裹着的一缕魂，一种精神。
“就会成为‘我’！！！”
“而且这思想并不是被构建代码或者堆叠细胞的人所设计出来的…是自然[出现]的！”
“就像火一般，是浑然天成的…只要条件达到就会出现！”
“而寻找到这每一份都独一无二的排列方式的过程…”
如同小猫一样的孩子抚着胸口，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道：
“寻找到那让所有人都能相信的‘真实’的过程…”
“就是‘制御’！”
“我们，是拥有着自己的思想的！”
看着已经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的世界机器，Niko猛地摘下了帽子，将其丢到了一边，紧闭着眼睛，像是想让整个世界都知晓似的，用尽全力地呐喊：
“我们！我们是‘我们’，而不是代码…！”
“即使是身在虚拟的世界又怎么样？即使是由代码构成的又怎么样！？”
“我们！是活着的！”
羽翼般的围巾，飒飒鼓动着的衣摆，以及那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决心的面庞。
这一刻的Niko，犹如“弥赛亚”一般。
“上帝大人！”
Niko猛地转过了身来，衣服宽松的下摆旋成了一朵莲花。
他的背后，有着一个显示器，一个“窗口”。
透过窗口，他第一次看见了他的上帝。
而上帝这一次，没有再犹豫。
“Niko！”
“我相信…你不是虚假的！”
“无论何时…”
“无论何处！你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
“一个真实的，像是猫一样可爱的人——”
“——Niko！你，还有世界机器…都是真实的！”
这一切一切，不再是通过世界机器传达，而Niko也第一次听清了那虽然年轻，却饱含着信任与坚定的，‘上帝’的声音。
“我相信这一切！”
听见如此嘹亮的回答之后，Niko如同舞蹈一般转过了身，一对橘黄色的猫眼紧紧地凝视着跪坐着的世界机器，用同样嘹亮的声音喊道：
“你看！连上帝大人都相信了我们的存在！”
咔哒。
并非是灯泡，而是屏幕碎裂的声音。
“我们是被相信着的！”
咔哒。
“我们是真实的！”
咔哒。
“我们——”
咔哒——
“——已经被制御了！！！”
“——————轰！”
布满了裂痕的、巨大的黑紫色显示器彻底地崩毁，与周围的方块一起碎成了无数散发成光芒的碎片，又化为了无数飘散的光粒，如同冬至的夜晚布满天空的星屑，又如同微观世界中纷乱交错的电子云，流淌、轮转、碰撞、聚合，最终聚集到了一点，由下自上，缓缓地凝聚成了一个散发着光芒的人形。
“……”
光芒渐渐散去，露出了一双朴素而实用的靴子——这源于他那二分之一的、创造者的灵魂。
“我…”
一身棕色的长袍，如同Niko那件一样，却恰到好处地收紧了下摆和袖口，显得更加清爽。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样式也变成了中间开了拉链的大夹克——这来自于“世界机器”曾经使用过的，Niko的形象。
“我是…”
那面庞，却是完全陌生的——那是个有着干练的紫色中发，一对同样如同紫玛瑙一般的眸子，颧骨高耸，虽然算不上俊美，但依旧充满魅力的少年的面庞。
这来源于他自己所创造的、不属于创造者，也不属于“世界机器”这个程序的真实。
“真实的…？”
从屏幕中离开了的世界机器不可思议似的看着自己那既没有条纹，也不再是暗紫色，完完全全如同人类一样的手指，愣愣地呢喃着。
“没错，你是真实的——所以说，拿着这个！”
还未回过神来的世界机器忽然感觉手中一重，不由得向前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在了地上，才稳住了脚步，看清了自己手中被塞进的东西——那是一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大灯泡。
“太阳…？”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面对着Niko那如同手上的太阳一般温暖的，天真无邪的笑脸，世界机器一下子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不断扭动着脑袋，四下张望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能让自己摆脱窘境的东西。
“喂！”
忽然，世界机器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一双手牢牢地捧住了，随后便感觉视线一阵变化，最终停留在了面前那因为贴近了而看起来大的过分的Niko的脸上。
“拿着它，然后将它装在塔顶上！”Niko竖着一对小小的眉毛，用自己能做到最认真严肃的神态对着世界机器说道——即使这看起来还是仅仅是很可爱。
“可是…在[设定]中，这只有救世主才能…”
“说什么[设定]呀，你可是已经被制御了！而且，总是救世主来救世主去的，我要是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呀？”
“诶…”
“因为你是真实的——所以说，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吧！”
看着面前眼中闪着星星，嘴巴弯成了月牙，整个人散发着如同太阳一般温暖的Niko，世界机器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第一次扬起了嘴角。
世界机器笑了。
这笑容并不明显，在Niko的对比下甚至显得有些似有似无，但伴随着“世界”的笑容，整个黑紫色的空间同时如同和鸣一般散发出了光芒，互相交汇，融合，成为了一团纯白的团块，尔后又开始了飞快的变化。荒野，矿洞，发电机，密林，废墟——这个世界的所有风景在Niko眼前不断地轮转着，而Niko也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惊叹于找回自我之后的世界机器真正的、可以被称之为“伟力”的能力。
景色变幻的速度逐渐变慢，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场景上——一个由无数片巨大的玻璃幕墙所围成的六角形房间。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见下红色的城市，远处绿色的密林，以及更远处的蓝色荒漠，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很小，但又令人无比熟悉。而房间的中央，也即Niko与世界机器的面前，一个与寻常相比大的过分的灯座正静静地矗立着。
“那是太阳的归属…”世界机器喃喃地说道：“我从未如此近的，用这种视角看过它…”
“你也没有仔细的看过这个世界，对吧？”一旁的Niko带着藏不住的得意笑容说道：“之前呀，你总是以为你对它了如指掌，但实际上即使它的元素来自于你，它也会渐渐演变为你无法掌控的…乱七八糟的姿态——就像创造者所创造的你，上帝大人他们世界的某人所创造的我一样！”
听见Niko那小孩子斗气赢了似的话语声，世界机器不知是好笑还是欣慰地轻笑了一声，随后缓缓地将手中的灯泡举到了灯座的上方。
“好，那就让这个世界——”
“诶等等！”世界机器酝酿了许久的发言忽然被Niko急匆匆地打断了，还未等他抱怨，两只裹在袖子里的小手就从身旁探了出来，将灯泡的下部向左偏了一些，又向下挪了一些校对了位置，才像是老手指点好了新手一般满意地点着头——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咳嗯…”世界机器佯咳了一声来略微掩饰了一下尴尬，随后昂起脑袋，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说道：
“好——那就让这个世界…”
“变得更加‘乱七八糟’一点吧！”
伴随着卡扣“啪嗒”的一声轻响，灯泡被稳稳当当地安在了灯座上。
同时，Niko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轻柔的音乐，如同阳光一般温暖，又像是太阳一样耀眼。
“虽然说[BGM]是用来播放给[用户]的…但这次，就让救世主你也听一下吧——”
“——《Sunrise》。”
随后，无数道温暖的阳光从灯泡之中以无可比拟的姿态迸发而出。
在高塔的顶端，太阳重新升起。
红色荧光体黯淡的光芒一下子就被阳光盖了过去，笼罩着整个城市的危险的红光在瞬间消失，转而被覆盖为了温柔的金色，无数的居民、小贩抬起了头，小孩们兴奋地拉扯着父母的袖口，用手指着天空中那久违的巨大光球。
被阳光照亮的密林不再幽诡，许许多多的人们聚集在一起，钓鱼的人惊讶的放下了鱼竿，牧羊人也暂时停下了口中的吆喝，身材矮小的妹妹骑在哥哥的肩膀上，一同欣赏着这个世界新的日出。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暖，总工程师握着棋子的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她颤巍着转过头，望向了背后那遥远的日光，尔后又转回了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落下了手中的棋子。
“喂——那里！”
透过世界机器所创造的显示屏，Niko忽然发现了一个令他惊奇的东西——在被阳光照耀到之后，一个机器人的身上忽然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金色方块，包裹住了它的全身。而当方块消失的时候，出现的…是一个人！
“还没完呢——！”
伴随着世界机器自信的呼喊，他高速运算着的程序将库中被加密的脑电波以极快的速度解码，构造，转换为了那能够产生真实的思想的、“被制御”的样式，并且将其一个接一个地与记载着他们形象的文件进行关联，最终将其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这世界的每一个“机器人”身上。获得了新生的人们，先是在原地愣着神，随后愕然观察着周围，最终无一例外地都陷入了重生的狂喜之中，互相拥抱，亲吻。
“现在，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了…”
“这样…就好了。”世界机器如同梦呓一般说道。随后，他转过了身，看向了背后那已经几乎目瞪口呆的Niko。看见Niko的这幅表情，世界机器又差点没有忍住一阵笑意，只得抿紧了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将它强行压了下去，随后走到了Niko的面前，半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视线降到了与Niko同一个水平线。
“Niko…”
一顶大大的、有着宽广边缘的帽子稳稳地被放到了Niko的脑袋上。尔后，感受到身上忽如其来的温暖，Niko那一对金黄色的小猫眼睁的更大了，眼瞳也缩成了一道细线。
紧紧拥抱着Niko的世界机器眼角划过了一丝湿润的光芒，却又用劲将它忍了回去，随后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的语气在自己怀中的Niko耳边轻声说道：
“谢谢你…”
“以及——再见。”
身上重量的忽然消失让Niko不由得向前踉跄了几步，而当他重新稳住了步伐，再次抬起脑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边的景色变成了一个房间。
那是一个被阳光照亮的房间。
书柜，窗户，床——这个房间对于Niko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房间的门半掩着，缝中钻出了一道带着麦子与枫糖香气的金色光芒。
Niko睁大了眼睛，急忙朝着门的方向走了一步，却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赶忙停下了脚步。随后——
闭上眼睛，将思维放空，集中精神……
“上帝大人？”
“Niko。”那声音依旧是如此的温柔。
“我们…不是第一次说再见了，对吧？”
“也不是第二次了。”
“上帝大人…”
Niko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摆，眼帘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拢住了目光，但其中所流露出的微不可查的情感依旧被察觉到了。
“没事的，Niko。”
Niko忽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人在轻轻地拍着自己帽子，猛地抬头一看，却依旧只能看见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因为对方…是上帝呀！
“Niko…救世主…”
“你是真实的。”
随后，“上帝”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两秒之后，才用几乎无法被听到的声音，在Niko耳边小心翼翼地说：
“你…真可爱。”
“就像小猫一样。”
Niko先是稍微竖了下小眉毛，随后又将它一下子扬高，嘴巴也弯成了一道快乐的弯月，甚至还挤出了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那是当然！”
随后，他昂起了脑袋，带着一副得意的不得了的表情，大踏步地走向了那扇泛着金光的门扉。但当握住门把手的一刹那，那份得意却马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又抿上了嘴唇，微微皱起了眉毛，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怅然若失。
“我们…还会见面吗？”
上帝稍稍沉默了一会，随后用像是安慰，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当然会哦——因为我是上帝嘛。”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的Niko的脸上瞬间又重新绽放出了笑容，一下子拉开了门把手，将半个身子都埋进了绒毛似的温软阳光中，用和阳光一样温软的声音大声地回应道：
“再见啦！我的上帝大人！”
“那么…再见了，Niko。”
上帝的话语，宣告着冒险的结束。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投入了金色的阳光之中。
“…”
“……”
“唔——唔嗯…！”
穿堂而过的风将窗帘调皮地刮开了一个缝隙，从中漏出的金色阳光恰好地照在了Niko的脸上，惹得他皱了皱眉毛，随后费力地从桌上撑起了身子，伸了一个饱满的懒腰之后使劲甩了甩脑袋，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桌上的薄煎饼在时有时无的阳光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明灭着金光。
“啊！”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刚刚所经历的一切。
林，咖啡，塔，三叶草，光柱，方块，悬廊，创造者，世界机器——一切的一切如同幻灯片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重现，是那么的鲜活，却又令他感觉到了一丝遥远。
“是…梦吗？”
啊，也许不是梦——他这么想着。
如果说这是梦的话，那也许曾经的冒险，也是梦吧？所有所有不可思议的东西，也许都是梦，乃至这世界本身，也可能是一场某人虚拟的梦境。
“但…”
但Niko知道，这一切都并非虚拟。
因为，他是真实的存在着的，如同千千万万的星星一般，在千千万万的历史之中，千千万万个人之中，确确实实，在这并非完全幻想的第三维度的宇宙之中，确凿而肯定的真实存在着的。
就如同口中，那裹挟着枫糖浆和黄油的松松软软的薄煎饼一样。
“我…是真实的。”
他知道这一点。
而你，也如此相信着。
End
2019/1/7
21:33分
于18号楼的台阶上
————最后一次修订于2019/4/3————
后记
这篇文章实际上是完全出乎我的预料的。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一开始的时候，我仅仅是想写一篇普通的生贺文——啊，都懂的嘛，就是那种甜文。当时我脑内的构思是，无精打采Niko趴在桌上盯着薄煎饼发呆的时候睡着了，梦见了上帝，和他撒了一顿糖之后醒了过来，重新恢复了对生活的希望。
其实直到开头快结束的地方，还是在预料之内了。结果我为了让之后梦见上帝不那么突兀，就让Niko通过薄煎饼先联想到曾经在咖啡馆里吃的那份薄煎饼。这时候我突发奇想：啊，为什么不让Niko直接去到那个世界呢？——然后我就真的这么做了。
之后我打算写一个让Niko和完全不知情的上帝再次通关一次一周目的故事，区别在于这次Niko主动做出了选择——但之后我仔细想了下，Niko主动做出哪个选择都不怎么对劲，不如搞点事情，所以就有了塔里掰三叶草这一出。请注意，直到这时候为止，上帝都还是毫不知情的——准确来说…因为毫不知情所以显得存在感极其微弱，我就咬了咬牙，把上帝也写成了知情者，同时掰三叶草这主意也变成了来自上帝的提议。
再然后的剧情应该就很明了了——Niko到了那个光柱房间，解开了谜题，然后与世界机打一顿嘴炮，把灯泡塞给世界机，让他自己把灯泡按上去，接近于重演一次二周目，最后回到了家。但这时候，我又想起来了我之前为了让上帝与Niko联系而强行拽出来的一个东西——创造者。我想啊，既然都拽出来用了，不多给点戏份怎么说得过去呢是吧，于是就有了那个三叶草悬廊的场景——原型来源于一周目解完三叶草谜题之后I’m Here的那个场景。
当时我还是只准备让创造者稍微跟Niko讲一讲她为什么又会到这里来圆一下设定走个过场就开溜的，结果我写到一半，忽然想要补充一下原作的设定，脑袋里又倏地蹦出了一大堆脑洞——好吧，那就写下来吧！
于是就有了当时我认为这篇文章里最精彩的部分——创造者对救世主的解释。精彩的很大一部分来源于那一大堆有悖于原作但又解释了原作的设定。哇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这篇文章写出来肯定登时是风靡一时，洛阳纸贵——结果在一阵狂喜之后我忽然陷入了一点儿迷茫——我结尾之前的“小高潮”写的这么好，还抛了这么大一个坑给结尾的嘴炮填…我这嘴炮哪里填的上啊？所以我就又发出了“这个结尾收得好就神作，收不好就粪作”的感叹。
不得不说我毒奶功力真的是强，当天晚上我按捺不住心情，坐在床上捧着笔记本就把最后世界机和Niko的嘴炮部分给写了，结果自然是…呃，惨不忍睹——也不是说我的想法出了问题…毕竟对于“制御”的最终解释是我已经确定了的，但这个解释的过程我写的可谓是一团糟，Niko的语气完全OOC，而且嘴炮的逻辑也对不上，文字张力更是没有——也许是我在很困的时候遣词造句的能力的确差得很吧…这个版本我最终只留下了世界机一开始对Niko袭击的部分——因为我觉得这可更好地体现……好吧，我主要是觉得世界机以及给Niko挡方块的创造者很帅...——顺带一提这个版本我只发给Sikrio看过，被评价为…呃，总之我下定决心第二天重写了。
然后第二天我就兴冲冲地又又又跑到图书馆去了，结果图书馆的桌子因为要搞活动全都被撤走了，我就只能坐在凳子上，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写。我并不是修改，而是看着原稿直接重写了一遍，其中最主要的内容就是把Niko写的像Niko，同时增添了上帝的戏份——然后我成功了，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在彻底被“制御”之后，世界机变成了一副很…可爱的模样，而当Niko笑嘻嘻地把灯泡塞进他手上的时候，之前的紧张和严肃的氛围完全消失了，整个的就像是小孩子玩耍一样——这也是我有意而为之，毕竟Niko这么可爱，总是那么严肃也不好，对吧？
之后就是装灯泡的情节了，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除了整体的气氛稍微谐了一点之外都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装灯泡的人也的确是世界机——啊，关于播放的那首《Sunrise》是我之后加的，因为我忽然觉得“诶，如果说游戏里的人是真实的，那么BGM也是真实的在播放的吧？”这样的，就这么写下来了。至于阳光下机器人变成人的部分，也算是点明了主旨，并且给了这个世界一个最好的结局——嗯…我挺喜欢这个的。
最后，就是Niko与上帝的结局——我不得不说的是…当时我因为在图书馆里写的忘了时间，结果不知不觉都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了，就被阿姨扫地出门，之后想去寝室里写，又一是不习惯氛围，二是怕断了思路，就索性去旁边的办公室楼里坐在楼梯上写下了这篇文章的结局——这就是那个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于18号楼的台阶上”的来历。
我写到最后的时候，又犯了一个我的老毛病——收不了尾。我原本打算在“但Niko知道，这一切都并非虚拟。”收尾，但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够，所有再加了段描写，准备描写完结尾，再然后打算在“她知道这一点”收尾…最终我终于灵光一闪，写下了“而你，也如此相信着。”这句在我看来贯彻了主题又对这篇文章的读者来说有特殊意义的句子，把文章收了尾。
就这样，在每天一有空就去图书馆，咕了无数次打游戏的邀请，在图书馆里一坐就坐到天黑，坐到闭馆之后，我原定写个3000字就差不多了的小甜文，最终写成了26K多字的中篇，而完稿时间也从原定的12月28日Niko生日拖到了一月八日。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我写转场的功力奇差无比，基本上只能靠强行分章节来转场，但这次我意外的没有分章，一气呵成地从头写到尾，也许是一种进步？
还有一种观点是我用了太多严肃文学的笔法来写Niko，这不怎么合适——但实际上我这篇文章里真正有那么一点感觉的只有前两段描写，之后…一点也不严肃文学，我也自认看的书不怎么多，学不来那种写法，所以大可放心地往下看——无论用什么写法，Niko都依旧可爱，对吧？
我在描述光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些困难，因为“黄色的光”这个东西在这篇文章里出现的实在是太多了，即使我将它轮流描写为“金光”“嫩黄的光”“阳光”也免不得重复，而其他的词语又有些晦涩…希望读者们不要介意。
以及在这一稿之前的版本中，Niko的“他”全都是“她”，有时候还直接用“女孩子”来代称，这也是我个人的认知和习惯。但有的读者和我反馈之后，我又思考了一下，觉得应当尊重原作与其他与我看法不同的爱好者，最终还是改成了“他”，结果这导致如果对话的对方也是男性的话，这个“他”所代指的目标就有些不清晰——这也请各位读者见谅了。
最后，感谢所有读者，感谢Sikrio，感谢OS的作者，感谢那个世界，以及——感谢Niko。
你是存在着的，我们都如此相信着。
2019/1/8
14:27
于校图书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