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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短篇故事《活埋》

2022-08-31 18:46 作者:大眼球  | 我要投稿

眼前漆黑一片,黑暗看似无边无际,但实际上我身处的这片黑暗空间却相当狭窄,刚好有一口棺材那么大。我,被活埋了。


不能流通的空气变得混浊,我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憋闷的感觉强烈到让我几近发狂,我本能地大口喘气,但这里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多氧气了。心脏超负荷地跳动,大脑一片混沌,意识模糊不清,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驱使着我。


双手紧紧抠着上方的木板,或是奋力地去敲打、撞击……但身体的虚弱和狭窄空间的限制致使我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我的指甲应该早就被磨得鲜血淋漓了,不过我没有感觉到,因为窒息的痛苦更加强烈……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我随便把被子掀到一旁,发觉冷汗浸透了全身。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抬起手背抹了一下额头,湿漉漉一片。


这只是一个梦,但梦里那种感觉似乎相当真实,当然,我指的并不是被活埋本身。虽然我确信我从来没有被活埋过,梦中那窒息的痛苦却是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我感到我的身体似乎真的很虚弱,好像几天没有进食过,喉咙处传来干渴难耐的感觉。下床倒了一大杯冰水(这是我的习惯,我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喝热水),仰头咕咚咚地灌进去才感觉好了很多,因为喝得有些急,所以被呛得咳嗽了好一阵。


洗漱过吃完早饭后还是没有缓过神来,今天是休假日,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计划,正打算出去散散心。手刚触碰到门把手电话就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摁了接听键。电话对面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声称是之前买下那座老宅的人,说让我回一趟老家祖宅,那里有新发现的东西要还给我,可让我疑惑的是他为什么会有我的号码,我们之前并没有过任何联系,而负责出售祖宅的人也是我的父亲,但他在四年前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又睡着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黑暗,我试图活动身体,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片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我只能躺在里面,只要稍微活动一下就能触碰到这片“空间的边缘”。联想到之前的梦境,我一时间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我只记得接了一个电话出了门然后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很熟悉,我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荒唐的是噩梦成真了,但我至少还没有感觉到窒息的痛苦,只是觉得闷的难受。我可能被“下葬”还没有多久,这让我多少有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但说实话,这点希望与泥土和黑暗的厚重相比实在显得有些可怜了,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被直接埋在泥土里不知道是算幸运还是不幸。我四肢并用,试着推了推、敲了敲希望能找到头顶棺木的薄弱处但徒劳无功。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似乎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混浊,氧气越来越少,我开始控制起呼吸的节奏。如果能在睡着的时候死掉就好了,至少不会有太多痛苦,不过我想最后大概会因为氧气不足被憋醒吧;想到这里我不禁把自己都逗乐了,既然往后的死亡无法逃避那么只能去面对了。


话虽如此,等待死亡的过程和死亡时的煎熬却是令人恐惧的,我不住地回想起之前的梦,梦里临近死亡时的近乎真实的痛苦让我感到害怕和焦虑,再想到现在的处境强烈的焦躁感就会冲破理智的防线。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越这样越无法忽视,想的越多越是绝望,绝望到让我有想要哭泣的冲动。


但这时候哭嚎只会加速氧气的消耗,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当我想到这里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既然还是得死,那么被动等待死亡是不是不如主动去面对死亡让自己快些解脱呢?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我自己清楚,我没有那种勇气。我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是白天还是夜晚?是早晨还是中午……?”想着想着我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醒后感觉冷静了一些,我注意到空气又变得混浊了一些,恐怕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要窒息而死了吧……我怔怔地望着黑暗发呆,能听到的声音只有我的心跳声。但突然间我捕捉到了一丝动静,一丝来自棺木外的动静——那是泥土被翻动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清晰,好像在逐渐接近这里。


我心头一热,心跳不禁加快,原本已经沉入黑暗深处的希望又散发出了点点微光。那动静越来越清晰,我开始拍打棺材内壁,希望能引起那声音主人的注意。这时我却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一点:刚开始我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但现在我发觉这个声音不是从上面垂直而下的,而是从棺材侧面的泥土里传来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泥土里前进。


我隐约对泥土里前进的东西浮起了一种异样的恐惧,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对!不只是侧面有东西在接近我,棺木上方垂直方向也有泥土被挖掘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速度已经超过了侧面的那个东西!但侧面那个东西也更接近这里了,已经能清楚地听到一种湿润的刮擦声和嘎嘎声。


终于,我听到了一声从上方传来的铁锹碰撞棺木外壁的声音。紧接着上面的棺盖被迅速推开,一个披着乱糟糟的长发;身形瘦削、身上沾满泥土的黑衣男人慌慌张张地把我从棺材里拖了出来,他的力气很大,拖我就要拖着一个小孩子一样轻松。外面已经是夜晚了,我还没从环境转变中适应过来的眼睛被两道强光刺得生疼,那是停在旁边的一辆汽车发出的,光束正照射着我躺的棺材。


我一直被男人拉到汽车的车头灯旁边才停了下来,可能是因为经历这种事情得救后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也可能是因为一天没有进食所以身体虚弱;我相当疲惫地靠在车身上,明亮的灯光还是使我觉得很刺眼。


男人沉默不语,做了一个示意我安静的手势,他看起来很紧张,一直不住地盯着我之前躺过的棺材。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附近的泥土在动,准确说是泥土下藏着的东西在动,伴随着嘎嘎声一个颤动着的布满孔洞的硕大肉球从土里缓缓探出,就像一株突然生长出来的怪异菌类植物。肉球在接触到灯光后又立刻缩回了泥土中,那个东西大概就是我在棺材里听到的另外一道声音的主人。


男人长吁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说:“行了,它畏光不敢过来,我们就在这儿待到天亮再走就安全了。”我还是没有缓过来,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我感觉自己似乎比之前还虚弱了,我问:“距离天亮还有多长时间?”


男人抬手看了眼腕表说:“现在是2:47,大概还有三个多小时。你去车上待着,副驾驶座上的袋子里有吃的东西你先凑合填饱肚子再说。”


“那个是什么东西?”


“麻烦东西。”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我被埋在这里?”


男人点了支烟,他的手似乎还有些颤抖,四周无风,金属打火机喷出的火苗却不停摇晃,他吸了一口,又吐出一阵烟雾来,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抽出一根香烟递来,“抽烟吗?”

我轻轻摇了摇混沌的脑袋,感觉越加疲惫。“谢谢……我不吸烟……”


男人又把香烟装回烟盒里,看着我说:“你看起来很疲惫,去休息一下吧。”他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汽车。“天亮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之后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我眼睛几乎快要闭上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钻进汽车里躺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朝阳初生的时侯,男人把我叫醒示意要离开了,他原来沾满泥土的衣服已经换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虽然睡了一觉感觉比昨天好些,但还是觉得浑身乏力。


汽车掉头时,我透过后车窗看到原来的挖开的地方都已经被填平了。


汽车一路行驶回市里,后来经过商量后把车先停在了我家附近,直到快要下车时我才想起自己穿的是一件白色寿衣,白寿衣上密密麻麻画有一些看不懂的灰色符号和文字,男人从包里取出一套新的衣服递给我。


一进家门,男人就要求把家里所有阴暗处的灯都打开,他连沙发都不愿坐,他说沙发底下太黑,于是我搬了两把凳子,我们就这样坐在“明亮”的客厅里。


短暂沉默后,男人先开口说:“你……还记得你爷爷嘛?”


“我爷爷?你认识我爷爷?”我很惊讶。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我爷爷。“我爷爷……我爷爷他信了邪教,甚至还遭到了通缉、追捕,声名狼藉,不过他后来死了……”这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想如果他认识我爷爷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亲眼见到他死了吗?”男人问。


“没有,这是警方通知的,再说那个时候我还小,至于他们有没有去确实过尸体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从来不愿意多提一句我爷爷的事。”


男人从鼻腔内发出一声长长的“嗯——”的声音说:“后来你父亲把那座你爷爷曾经住过的老宅也卖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家的事情?”我想,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和我爷爷很熟。


自从我爷爷死后,那座老宅就有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传闻,常有人目击到飘荡的鬼影或是听到夜间传出的怪异声响;原本无害安静的老宅在我爷爷死后俨然成了一座扰民的鬼屋,当地人大多都白天也不愿意在那附近走动。但总不乏一些好奇心重的好事者会装作无意间路过并偷偷地瞥上几眼然后快步离开,据说他们偶尔会看到一些鬼鬼祟祟的陌生人在附近徘徊……


它在周边的名声变得就像我爷爷一样差,人们为它杜撰了一系列更加夸张、离奇的故事,渐渐地,甚至就连造谣者自己都将他们自己编造的故事信以为真,这些故事无外乎都是围绕着我爷爷邪教徒的身份展开来作文章的,而最后都会变成针对我们一家的指责和谩骂。这座祖宅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我父亲原本是不愿意把它卖出去的,他曾说宁可当文物捐给政府也不想卖给别人。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改变了主意,就在宅子卖出半年后他也人间蒸发,生死不明。


“我们正在说这事,你耐心听就是——噢,对了……”男人话锋一转,说着拉过身旁地板上的旅行包。“我把东西顺带着给你捎过来了。”


他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大概有九、六寸长、宽的木头盒子,打开后盒子里躺着的东西被黄布包裹,他解开黄布,里面包着的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线装书,男人用木头盒子当底座,再把黄布垫上去后把书小心地放在上面才说:


“这本书叫作《玄君七章秘经》,不过是残缺的手抄本,但这可能是你爷爷的遗物中最珍贵的东西了。”


“还有这个也是他留下的。”男人说着又拿出来一个东西直接摆在茶几上,这是一座白色雕塑,我看不出来这是拿什么材料雕刻的,但确实做的很精细。


雕塑的东西大致上像是个蜘蛛,呈爬行姿态。头部前端是像鱼鳃似的器官,顶端有两条肢体连接着两个硕大的肉球,上面布满了孔洞,有的几个孔洞处还嵌着眼珠;胸腔部分是咧开的大嘴,牙齿更像人类的牙齿,身侧有两只大钳子和四条枯枝般的手爪;腹部有一些触手一样的东西,仔细看会发现其实更像是舌头;往后有四条后腿,“肌肉”结实,应该可让它直立行走;背部像鼠妇的结构,不过布满了小坑;屁股则像是蝉的。


“这就是我之前电话里说要你去拿的你爷爷的遗物。”男人说着把这两样东西推到了我跟前。


“之前的电话是你打的?可是你们的声音并不像。”


“那是因为隔着电话的缘故。”

  

我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男人叹了口气,说:“一切还是得从你爷爷年轻时说起。”他看向那个雕塑,“这个东西是一尊邪神,你之前也见过了,虽然只是看到了很少一部分而已。


看着雕塑我回想起那个颤动的肉球就感到一阵后怕,那个东西让我既疑惑又恶心。


男人接着说:


“召唤那个东西的人就是为了能有更加长久的寿命和超越常人的强壮以及顽强的生命力,只要死去的人不满一周它甚至能让人死而复生。除非和它“定下契约”的人意外死了,否则每隔五十年都需要向它献祭一位自己的血亲作为代价,简单来说就是用自己一位亲人的全部寿命来给自己换取五十年的寿命。


“它会把祭品的两只眼球带走,一颗留在自己身上,而另外一颗则植入在契约者身上。在它身上,就有一颗你父亲的眼珠,而你爷爷的第三只眼睛并不是什么天生就有的,这下你总该明白我要说什么了吧。”


“所以……我父亲的失踪不是意外了……那我呢?我也是被当做爷爷续命的祭品的吗?我爷爷他到底有没有死?”我几乎没怎么接触过我那个名义上的爷爷,而且我发觉我似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听到我父亲的已经因他而死,我对原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可言的那个爷爷感到更加疏远了。


男人脸色变得有些阴郁,声音低沉地说:“你爷爷他在你父亲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病死了,他曾经活着的时候交代过你奶奶万一哪天他死了一定得保密不要让外人知道,并且教会了你奶奶一些东西,在他死后七天内举行某个仪式能让他重新活过来。


“当时你奶奶本来就迷信,再加上那个时候普遍都有的重男轻女思想,她挣扎一番还是选择了相信你爷爷,于是她就按照你爷爷的交代把当时才只有十二岁的女儿当作祭品以活埋的仪式献祭给了那尊邪神换你爷爷的复活。


“让你奶奶惊喜的是在你爷爷头七那天他真的活过来了,但从此他额头上多出来了一只眼睛,镇子上的人都有些害怕开始躲着他,背后乱嚼舌根的人不在少数,后来你爷爷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那座所谓的祖宅其实就是那个时候买来的,他背地里在南方通过邪神做帮人续命的营生赚了不少钱。


“有一次他在那边的江湖上得罪了什么人的家族,被人一直追杀到家里,无奈之下,他为了自保只好再次呼唤那尊邪神,第二天追杀他的那个家族全家老少,就连家里的饲养的牲畜都在一夜之间被挖去了双眼惨死在家,有些人的身体更是被啃食的不成人样。那家人的小儿子当时所幸不在家暂时多活了一天,可他还是受到了影响,第二天突然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见人就流着泪说‘有怪物要剜人的眼睛,吃人的血肉’他大夏天站在太阳底下不愿意离开,他的朋友只好强行把他软禁起来,次日早晨,送饭的佣人发现他已经被挖去双眼死在了客房里。


“每次召唤邪神都是有代价的,你爷爷承诺七天内送上祭品,你奶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把唯一的孩子献祭,你爷爷就找到了自己当时还在人世的弟弟,给他酒里下了药趁他昏迷就给装在棺材里活埋了。”


我问他:“我爷爷他到底活了多久?”


“算上你父亲那次他一共续了五次命,总共活了234岁。但他不该活这么久,他本该在两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的。”男人回答。


“他要这么长的寿命到底想干嘛?”


“这我不知道,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对男人的身份越加好奇起来。


“你继续往下听就明白了。”男人继续说:“你爷爷一直不见衰老,你奶奶却只是普通人,本来也是相貌平平的农家女子,年老色衰后更是怕留不住你爷爷的心,心里很不平衡,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当时你爷爷背着你奶奶和另外一个年轻貌美的有夫之妇好上了,后来被你爷爷抛弃后那个女人怀上了你爷爷的骨肉,她被家里人知道赶了出去,那个女人气不过竟然找到了你爷爷家里向你奶奶哭诉着告状。


“你奶奶虽然生气,但也不敢说什么,事实上,自从你爷爷复活不久后她就总觉得自己有些不自觉地对丈夫感到恐惧了,这是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她说几乎就是发自本能的恐惧。你爷爷他总是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预料的事情;有时候以夸张的幅度扭着脖子喃喃自语,有时候在夜里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你奶奶看上整整一夜。你奶奶有几次醒来后看见他这个样子很是害怕,喊他名字摇晃他身子要么没有任何反应要么就是会咧嘴怪笑,但事后一问他他却什么也记不起来,他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向他崇拜的那尊邪神雕塑举行一些古怪的仪式,晚上睡梦中都会坐起来模糊不清地口念咒语,你奶奶很清楚那是什么,当初救你爷爷复活的时候她就念过那段咒语。他为了保密偌大的家里连个佣人都没雇,你奶奶和他住在一起总是担惊受怕。


“因此那个女人最终还是被你奶奶留在了你爷爷家里,你爷爷倒也没拒绝。她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成年后也没能逃脱被当做祭品的命运,但却意外被人救走;之后他和你爷爷断绝父子关系,而我,就是那个人的后代。”


“但如果说四年前我父亲给我爷爷献祭了,那他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需要献祭一个人?”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问。


“因为你父亲的献祭并没有成功,当时他早就知道了你爷爷的秘密,他是主动要求献祭的,在被献祭之前他就在牙齿里藏了毒药,中途就服毒自尽了。祭品必须是活的才能顺利完成仪式,如果中途祭品就死了那么献祭也是不完全的,所以他才会找上你。我本来是打算通过接近你引出你爷爷的,但慢了一步被他抢先动手了。”


“难道他没有准备别的血亲,比如和其他女人再生下一个或几个孩子?”


“他已经失去生育能力了,和邪神的交易并不是公平的,你爷爷每延续一次寿命他的身体都会发生一次未知的变化。后来凡是和你爷爷有过孩子的女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奇死亡,甚至他的后代都遗传了一种不知名的疾病,无论是古代流传至今的医术还是现代医学都无法治愈的疾病……”


男人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看起来似乎是想起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那么你也……”


男人重重叹了口气,他撩开披散的长发,在他额头右边靠近太阳穴的位置长着一只眼睛,比男人本来的眼睛还要大一些。在我盯着它看的时候,它眨了一下,泛着荧荧绿光的瞳孔转向我这边,似乎在逐渐放大……


男人发觉我在害怕,他把那只眼睛又藏在了头发下面,男人又接着说:“我本来在十年前也该病死的,但我有一个儿子,他也是我唯一的孩子。不过他也遗传了祖先的疾病,甚至发作的比我还要快,他瞒着我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命作交换才让我苟活到了今天。当我发现我长出了第三只眼时就知道是我的儿子……”


男人用手捂着脸,他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可……可我连那可怜孩子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恐怕就连尸体都被那个怪物吞食了……”


我喉咙有些发干,但暂时忍住了想要喝水的冲动。男人半晌都没有说话,我也配合着他沉默。


过了一会儿,男人的情绪看起来稳定了一些,他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心里顿时也感觉好像轻松了一些,我起身给他把杯子续满后又坐回原位,喝了口水润湿了一下干燥的喉咙。


男人终于又开口了:“这只眼睛白天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到了晚上或者是光线昏暗的地方才能视物。而最近几年来我经常能通过这只眼睛看见那个怪物,它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我身边。到了夜里我不敢出门也不敢关灯睡觉,隔着窗户看去,它就在灯光照射不到的黑暗里匍匐着,即便是白天,它也会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伸出它的手爪,但除了我别人都看不到它。渐渐地,我就留了长发把那只眼睛遮羞住,虽然是看不到它了,但我知道它肯定还潜伏在我附近,我不知道它的目的为何,但就是这样才让更加让我感到害怕……”


男人的话让我后背发凉,我不由地转头望向身后,白色的墙壁被灯光照射的更加明亮,窗外的阳光也让我感觉心里似乎有了一些让人安心的依靠,我默默地希望太阳能多在天空停留一段时间。


他继续刚才的话,说:“为了躲避它,两年前我甚至去了国外,可依旧还是能在黑暗中窥见它的魔爪,我想起这颗眼睛可能是和它存在联系的关键,我曾在德国动过手术试图把这只眼睛摘除,但每次摘除它都能重新再长回来,摘除的眼珠也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腐烂,任何科学手段都无法完整地保存下来。后来,医院把引荐给了一位博学且热心肠的老教授,他对我的情况很感兴趣,并且对此也知道一些事情,他联系到了他在美国米斯卡托尼克大学任教的同行兼好友。他替我们在那边查阅了馆藏的《死灵之书》,并且经过多方打探消息后整理了一份附有图片的电子文档发送给了我们,随行做翻译的中国留学生替我把文档翻译成了中文。


“那尊邪神很早以前就在已经在世界各地都有人崇拜了,据说目前在非洲还保留着完整的祭祀仪式。非洲崇拜者把它称作‘Muzi’但这个词代表着什么意思他们却是已经遗忘了,我们这边则叫他‘墓眦’崇拜它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能够尽可能地延长自己或者他人的寿命,临时逃避死亡,但逃避死亡的人也会变得更加恋生,直至不择手段地残害至亲献祭换命,但这些人将来可能会面对比死亡更加恐怖和疯狂的东西。


“那位美国教授在文档附带的信件中说让我回国来寻找那个据说在中国隐居于北方深山里不老不死的克苏鲁异教首领,他可能有办法解决我的麻烦,但是这个存在于隐晦传说中的迷一样的人物一般人可能找不到他,希望渺茫,但总好过没有希望。”


“那你找到那个人了吗?”我问。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要找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神秘宗教的头头谈何容易,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都还不好说。从两年前我就去了一些地方见了一些人,一直打听他的下落,巧合的是,听他们说另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头子也在找他,我直觉那个人搞不好就是你爷爷。后来在北方山区的偏远村落里有个独眼老妇人告诉我:相传那位不老不死的异教首领在三百多年前就去了西藏,我只能再次无功而返。”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我先开口问他:“那你现在该怎么办?你还打算去西藏吗?”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唉,可能我命该如此吧,你爷爷干了太多坏事,是他亲自把报应施加在了他的后代身上啊!我是他唯一的后人了,只要我死了,要摆脱那尊邪神,也只有让你爷爷的血脉就此断了。不过他留下的被邪神纠缠的受害者恐怕不止我们……”


我疑惑地问他:“等一下,为什么你说你是我爷爷最后的后人了?他不是还有我这个孙子吗?”


男人望着我。“也该告诉你了,其实你并不是你父亲亲生的……”


男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你说什么?”


“你先听下去吧。”男人继续说,“之前我也提到你父亲很早就掌握了你爷爷的秘密了,至于他怎么知道的他并没有告诉我。当时你父亲以为你爷爷再没有别的后人了,他为了让你们家与那邪神的孽缘在他这一代有个了断,于是他瞒着你爷爷找了一个女人配合他演戏,从结婚到后来婚后夫妻不和再离婚都是你父亲自导自演的,而自己的儿子——就是你,也是他领养的孩子,你爷爷果然被骗了,他至今还不知道这些。


“你父亲去见你爷爷之前留了一封信给我说明了情况,让我保护你免遭迫害,我于是暗中关注着你和你爷爷的动向,但我察觉到邪神对我的恶意越来越大,我已经不敢在夜里行动了。但我想你爷爷大概也是,可我不应该因此松懈的,导致他昨天袭击了你,不过因为你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献祭对邪神来说就是明目张胆的欺骗,更和况献祭仪式在中途还又一次被打断。”


男人不禁冷笑。“恐怕那个坏心眼的老头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他活该受此教训!”


那个男人回去后让我也留下了一个怕黑的后遗症,睡觉的时候不开着床头灯都没法再入睡,虽然我知道我和“爷爷”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心里总还是止不住的感到恐惧,我总是在光影交错中出现幻觉,看到那尊邪神枯枝般的手爪在阴影中摸索。


十天后的下午,我再次接到了那个男人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变的更加陌生,听起来嘶哑怪异,他显得很焦躁,让我立刻动身前往那座祖宅。


当我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几乎就要落山了,夕阳西下时被映照的如同火烧般的景象我感到很不安,这预示着黑暗将在不久之后降临。再次看向远方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大红太阳,只希望它能多再坚持一会。


老宅的大门半掩着,门内夕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从外面看去显得格外昏暗。我推了一把陈旧的木门,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虽然是初夏时节,院落里的树干上却仍旧光秃秃不见一片绿色,花圃中就连杂草也不见生长。似乎宅院内外被一堵看不见的墙分隔成了两个世界,这边仿佛还停留在另外一个季节。


夕阳的余晖倾泻在这古院上下,建筑物看上去明亮的部分更亮,黑暗的部分更暗,光与影塑造了两个极端的视觉体验,可惜那种潜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非人间之物的恐怖破坏了这一份原本祥和的人间美景,这时再看已经被黑暗的阴影笼罩下的古老建筑只叫人觉得阴森可怖。


正屋此时已经亮起来灯光,我试着敲了敲门,不见有人回应,我心里有些忐忑,短暂思索后我还是直接推开了屋门。


“你来了,辛苦你了。”男人刚好从里屋出来,

“你还没吃吧,先吃点东西,不然等会儿你可能就吃不下去了。”


我说:“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


“吃饱肚子你才有力气干活,待会儿我们要干的事情可不轻松。”


我们随便吃了一些速热食品填饱肚子后。


男人取出来一套白色的防护服递给我说:“穿上。”我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他想干嘛。我们俩穿好防护服,他领着我走向里屋一个靠墙放的架子前,推开架子,背后藏着一扇铁门,有打扫过的痕迹,看起来男人应该经常打开这扇门。门内通了电装了电灯,所以很明亮,我们沿着台阶向下走,到底后又打开其中一扇更大的铁门,我们来到了一处像是牢房的隔间,这里同样是被灯光照射的明亮,看起来这是老宅里本来就有的东西,铁栏杆上锈迹斑斑可见其历史。


其中一处牢房的铁栏杆上经过一些焊接改造,挂着一把现代制造的黑色大锁,铁栏杆后蹲着一个高大的人形东西,它蹲坐着都比我们站着还高(它太高了,只有蹲着才能缩在里面),它面朝我们这边耷拉着脑袋,长时间的灯光照射让它变得很虚弱;它全身上下像是水母一样半透明状,青紫色的半透明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滑腻腻的油光;隔着皮肤能清楚的看到它的脏器和血管、脉络……但是却看不到它的体内有骨骼的支撑,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具躯体是如何被支撑起来的。


它发觉有人靠近,缓缓抬起头来,额头上黑漆漆的孔洞内发出闷闷的呜咽声,咧到两侧脸颊的紫色嘴唇下布有上下两排尖锐的牙齿,畸形的下颚缓慢地上下活动,但还是保持着之前蹲坐着的姿势,呜咽声持续不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又腥甜发腻的气味,虽说不上刺鼻,但闻起来让人有强烈呕吐的冲动,幸好我还勉强忍受得住,没有吐在防护服里。


男人说它就是我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爷爷,他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变得如此丑陋可憎。他在一周前的夜里回到了这个老宅里,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逐渐变得神智混乱,但生物本能驱使着的他回到自己家里,他还不知道男人和他有血缘关系,只当是陌生人,以自己是宅子曾经的主人为由恳求男人能让他在这里住几天,并且希望他能保密。男人答应了他,但慢慢地,他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开始讨厌起灯光来,而男人又不得让屋子里充满光亮来保证安全,男人给他单独准备了一间屋子。再往后,他皮肤开始泛青,且充满攻击性,男人不得已只好将他束缚起来,后来发觉事情逐渐超出了控制范围,恰好这老宅底下还有密道和地下室,于是就把他锁在了“地牢”里,直到他彻底变成了怪物。


“你为什么不早些让我过来?”我虽然不在意是否能见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最后一面,但那他好歹还是我父亲的父亲,不过我更多的还是出于好奇。


男人满面愁容地说,“我本来想向他套出点什么东西,不过老头子神智不清,说不出多少连贯性的有价值的话,大部分时间都在胡言乱语或说着他过去的经历。但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从他之前的一些话里我听出他手上还有一部分《玄君七章秘经》的残篇,而且他提到了他寻找那位克苏鲁异教首领的过程。但都只是只言片语我不确定他现在的话还能有多少可信度,我只好先耐心一些,希望能在后面询问出这一部分残篇的下落和那个异教首领的线索乃至更多的信息,可惜他后面已经没法再进行任何对话了,甚至为了我个人的安全不得不将他束缚起来。”


男人继续说:“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让你再次和他接触,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更加谨慎的作法:如果没有必要,就尽可能不让你过来……但今天,却是不得不请你帮忙了,我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作为仅有的两个知情人中的你了。”


男人点燃了一种干燥的有丝团状物,那团东西随后冒出一阵阵让人感到晕眩的烟雾来。男人说:“我们先离开这儿,二十分钟后再进来。”


“这是做什么?”


“这种东西点燃后的烟雾能让它暂时昏迷一段时间,普通的药物已经对它不起作用了,它现在虽然看着很虚弱,但就这样贸然接近的话还是很危险,我每天都得给它用一些特别调制的药物好让它保持安静,光凭人造光照射可没法让它一直乖乖呆着。”


男人说这里都有隐蔽的通风口,所以当我们再次进入那个隔间时,里面烟雾已经散了一些,但还没散尽,看起来雾蒙蒙的,让人感觉昏昏沉沉的。我强打起精神,跟在男人后面,他拿起挂在墙壁上的钥匙打开了那把大锁并示意我过去帮忙。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穿防护服了,我强压心头恐惧和厌恶的情绪上前。越靠近它腥甜到让人作呕的气味就越强烈,尽管隔着防护服没有直接接触到它,那种恶心的触感还是让我本能地想要抵触。它比我们要高大强壮得多,布满粘液的滑溜溜的皮肤更让人无从下手,我们用了结实的麻绳把它捆住,费了好大劲才拖动了它。


“呼……我们要带它去哪儿?”我喘了一大口气问男人。


“我们把它带出烧了,只有这样才能杀死它,这里的封闭空间恐怕可供燃烧的氧气不够,所以得带它出去。”男人说。


“现在?”


“嗯!就现在。”


我望向出口的方向,说:“可现在外面一片黑暗,你……白天行动不行吗?”


男人看了一眼挂在钥匙环上的小石英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男人摇头说:“不行,白天太引人注意,而且今晚用掉的那团草药已经是最后一份了,我们最多只有八小时。”


我皱了下眉,“你没有提前准备好?”


“这种草药本地没有,而且还得经过特殊的制作过程才能使用。本来今天就该送到的,可给我提供草药的人遇到了一些麻烦暂时供不上货,但等到这次药效过后我们就麻烦了,只能今晚动手了。”


尽管这个过程很顺利,但距离这样的怪物如此之近我们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但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们相当愚蠢的忽略了一个必要的问题:它现在的体型无法穿过最后的铁门。


“糟了,我们怎么把它带出去?”


男人一咬牙说:“我们把最后那堵墙砸了,把它带出去,但愿这里的动静不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我有些担心地问:“这会不会把它吵醒?”

  

男人看了一眼,说: “没事的,它是昏迷了,不是睡着了,不用担心这个。” 


我们暂时脱掉防护服,找能用的工具把最后那堵墙壁破开,这花费了我们不少时间。重新穿上防护服,把那个怪物一直拖到了停在院子里的货车上,我们把放在车旁边的几桶汽油都浇在了怪物身上。


男人焦急地看了眼那个小石英表,“时间不多了。”他看向我说:“你带上你的衣服,别留下任何能证明你来过的东西,然后马上离开,避免你事后再受牵连。”


“那你怎么办?”


“我看来是活不过今晚了,我会把车开到没有人住的地方,那邪神肯定会追上来,然后我会引爆汽车,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杀死它,但没别的办法了,这值得一试,我已经受够了,不想再被它纠缠。”


男人说着打开了通往外面供货车出入的大门。


然后看着我说:“这座老宅藏了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也能彻底成为历史,这个决定权在你手上。”


然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再见了!”


男人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香烟后把那个金属打火机投进了车厢里,有汽油助燃,火焰瞬间就烧了起来。当我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蹬入驾驶舱,燃烧着的汽车顺着乡间马路笔直地窜了出去,拐进了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后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移动着的小小的光点。


当货车开出大门后,我隐约看见后面有一个黑影正紧紧地跟随着而去……


我转身回到正屋,脱下防护服换上我原来的衣服。我用打火机点燃了防护服,把它随手丢在了木质家具上,我看着逐渐蔓延开的火焰怔了一会儿,我转身出来后屋子里已经冒出了滚滚浓烟。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地走去,在微弱的光线中,世界看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周围一片寂静,有谁会想到这个时候在别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呢?说起来,男人和我也算亲戚关系吧,直到现在我却也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我一路胡思乱想着,恍惚间听到从远方传来一阵巨响,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觉……我一直这样走到天亮,太阳的光辉驱散浓重的黑暗再次笼罩整个世界时我对这明亮晃眼的世界感到一阵晕眩。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打车再回到家里的了,回家后回到卧室衣服也没脱就倒头睡了过去,但一直都在做噩梦,睡梦中被活埋的景象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在梦里恐惧着潜伏在黑暗里摸索的魔爪;时而又梦到被模糊不清的东西追逐着……邪神雕塑、怪物、火焰、燃烧的汽车……各种各样的景象就是电影画面一样快速地在我脑袋里闪过,我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但是却没法醒来……


直到下午太阳快落山时我才睡醒,看到窗外火红的夕阳,想起昨天经历的种种又是感到一阵晕眩。


在浴室里,我脱去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体上又一次扩大了面积的青紫色皮肤,隔着半透明的皮肤,我清楚地能看到里面的脏器……


这时,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滑下了一缕又一缕红色的鲜血,随即,喷头里的血水越来越多,我试着关闭喷头和阀门但都无济于事。眼前看到的东西都加上了一层血红色的滤镜,一切又都看不真切,但浴室里出现一个接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们高矮不同,尖叫着,哭嚎着挤满了整间浴室……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


我逐渐清醒,睁眼看到的是刺目的白色灯光,我发觉自己正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眼前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用冰冷的手术刀分割我的内脏,周围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手术刀是如何滑动的,脏器又是如何被摘除的,可怕的痛楚使我迅速清醒过来,我本能地开始挣扎,发出我自己都陌生的可怕嚎叫。那些人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有的尖叫着逃窜,我像一只猿猴一样站在地上,低头看着被剖开的青紫色半透明的胸腔和腹部,果冻状的透明液体和各种脏器从缺口处淌在地上,我下意识地就想伸出长长的紫色舌头像野兽一样去舔舐伤口。


但周围明亮的灯光让我感到焦躁和无名的愤怒,并且在意识到自己受伤后,强烈的痛觉让这种愤怒达到了极点。我撕碎眼前还能看到的活物,他们的尖叫和怒骂声更进一步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横冲直撞,撞开了各种各样的家具和器具,直到我逃脱让我难以忍受的光线蹿至夜晚昏暗的马路上,我听到背后有几声枪声响起,我开始沿着道路一直狂奔,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觉得该这么做罢了,周围的行人尖叫着逃跑、躲避。突然间眼前一片明亮,伴随着刺耳的声音我感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和无法言喻的痛苦,随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最后一次醒来时,感受到的是被烈火灼烧时强烈的痛楚,我被束缚在钢铁铸造的狭小牢笼里,我嚎叫着拼命地拍打内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就像是我在梦中被活埋时在狭小的棺木里所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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