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霖】朱雀历劫记 【第二世·文霖篇】男儿歌 04

 气温渐渐变凉，秋冬之际，北狼族再度南下。新任的战狼将军武力彪悍，一连挑落几员大将，整个西境人心惶惶。
    贺峻霖想起五年前，他看着父侯披甲上马，却未曾料到，那竟成了最后一面。
    “哥，让我去！”刘耀文撩开大帐，当着众将请命。
    贺峻霖捏紧手中虎符，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临行前夜，他偷偷溜到刘耀文帐中，狠狠地抱住了刘耀文。
    炽热的吻落在他背上，刘耀文挺身而入，安抚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带着泼天战功让老皇帝将你赐给我的。刘耀文这颗心这个人，永永远远都属于贺峻霖。”
    “好。”他扣住刘耀文的手，“你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
    那一别，便是数月。

    何袂整日在他耳边念叨，“你说说，小刘将军才多大啊，你怎么能让他独自去应战呢？这隆冬腊月、大雪封山，他若是有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啊！”
    贺峻霖坐在主位，冷冷地看向何袂，“我当初披甲上阵击退北狼族时，刚满十五岁。”
    “就你厉害！”何袂撩袍坐下，“我警告你，他那张脸若是伤了分毫，我肯定不会让你好过。”
    贺峻霖不搭理他。
    何袂到西境后，他的日子就不曾好过。
    万英帝的训斥一次比一次凌厉，更甚者，让他全权听何袂之令行事。他自是不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但有了万英帝撑腰，何袂越发嚣张了，三番四次想要夺权，幸得他在西境军军心所向，才不曾叫何袂得逞。
    何袂还将徐泽明的s算在他头上，“贺峻霖，你若是以为可以像弄s徐泽明一样让我神不知鬼不觉的s在这儿，你可以试试看。我若是有三长两短，你那个温柔美丽的定国侯老夫人恐怕也得替我陪葬！”
    娘亲是他的七寸，何袂一捏一个准。
    贺峻霖何尝不想对何袂动手，但他真的不能。

 

    三个月后，春暖花开，随着万英帝的粮草救济而来的，是一道圣旨——责令贺峻霖班师回朝，将帅令交由何袂。
    三军震动，有年轻的将士不管不顾冲到何袂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了整整一刻钟，随即被何袂捉了，五十军棍下去，半死不活地扔进牢里。
    贺峻霖悄悄遣人去给那将士送药，最终也没将人救过来。
    听闻这个消息时，贺峻霖已收拾得差不多，正在书案前给刘耀文写信。“啪嗒”一声，竹笔应声而断，吓得亲信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我知道，厚葬了吧。着人去给他家送些银两，抚恤一二。”他如今被何袂夺了虎符，已经无力护住这群忠肝义胆的少年郎，只得尽力安抚他们，想着能带走一些是一些。
    然而，京都又是另一个火坑啊。
    五年来他镇守西境，保得一方平安，受军民拥护，早就惹了万英帝猜忌。这回圣旨一下，贺峻霖渐渐明白，万英帝到底要对他动手了。
    他放不下刘耀文，那耿直的家伙若是回来后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回京，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可他又不得不回京，娘亲还在京都等他，他无力抗旨不尊。
    着亲信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留在西境，贺峻霖带着五千征西军，踏上了回京的路——那条路很长，他走了整整三个月。
    入京前夜，他遥遥眺望西北，无声地叹了一声。

 

刘耀文赢了，赢得惨烈。

带去的西境军折损过半，他自己也身受重伤，被北狼族困在雪山里整整七天才冲出重围，又与战狼将军在草原上激战了三个多月，一路追到草原腹地，拿下了战狼将军的首级。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等他回到西境时，贺峻霖已经被召回京了，帅印与虎符都交到了何袂手中。这家伙确实有些手段，短短两个月，他就掌控了西境军，不少对他虽有怨言的将士，也只能忍气吞声。

渐渐地，整个西境都明白了，他们的贺小将军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但刘耀文不相信。

他收到了贺峻霖留下的书信——简要地说明了他不得不回京的理由，以及让他冷静理智地看清形势，不要惹怒何袂，要学会委曲求全。

信末，贺峻霖这样写道：此番一别，许是永远。若我被困在京都，你也不必前来寻我。今生是我负你，若有来世，我再还。愿你前程似锦、自在无忧。

他几次三番想要将信撕坏，最终又念念不舍地将信收好。贺峻霖的话他不爱听，但他清楚，那可是圣旨啊，贺峻霖如何能抗旨。

何袂权势通天，常常想着各种法子骚扰他，他不厌其烦，但只能默默忍耐。有时候不察，还会被何袂吃了豆腐去。

他恶心至极，也只能偷偷半夜跑到曲阳河，一遍一遍地洗净自己。

他记得的，他是贺峻霖的人，是只属于贺峻霖的人。

哪怕贺峻霖不要他了……

可贺峻霖真的不要他了。

万英四十三年夏，定国侯娶亲的消息传来西境，整个西境陷入喜庆之中，百姓们纷纷张灯结彩，为贺小将军庆贺。

唯一不高兴的人，是刘耀文。

“我说贺峻霖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他是定国侯，怎么可能为你守身如玉？小刘将军，你且瞧瞧吧，只有我何袂才是一心一意待你的。”何袂撩帐而入，看见抱着酒坛子买醉的刘耀文，“他娶亲可有跟你说？他可有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你在西境苦哈哈替他守身如玉，可他呢？转眼不到半年就娶亲，娶的还是最受圣上喜爱的宁康郡主。小刘将军，你且看看我，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你立下战功，我二话不说替你上报，年仅十六岁的骠骑将军啊……”

“哥哥他十五岁就是征西大将军了！”刘耀文虽然醉着，但仍旧躲开了何袂探过来的手，“我不喜欢你，何袂，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我只喜欢他，哪怕他不要我，我也喜欢他。”

“你还这么年轻，难道要守着这点回忆过活？”何袂问，“我不想对你用强，我知道，你比那根木头来得烈性，我要是对你用强，你都等不到三天就会……”

“我会当场sha了你。”刘耀文截断他的话，“何袂，你不是个好人，但我也不是。咱们各取所需，但你别逼我，逼急了我，玉石俱焚，你也不想。”

贺峻霖已经离开西境，哪怕刘耀文发疯sha了何袂，也牵累不了贺峻霖。

贺峻霖走了，对于刘耀文来说，唯一的牵挂走了，唯一的羁绊走了，那根拴在他头上的枷锁也断了。


万英帝赐婚，贺峻霖遵旨娶亲，娶的是齐王幼女宁康郡主，也算个聪颖贤惠的大家闺秀。但这门亲事，并不受定国侯老夫人喜爱。宁康郡主虽好，但到底是皇亲国戚，是定国侯府消受不起的圣恩。

但于宁康郡主而言，贺峻霖是她最佳的良配了。依皇爷爷所言，只要定国侯安分守己，便能保一世富贵平安。

但成婚不到一年，宁康郡主发现了，她的夫君心里没有她。

“你在西境时，是不是有了心爱的人？”身为万英帝最宠爱的孙女，宁康郡主到底受不了这份清苦与漠视，还是问出了口。

贺峻霖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腹部，替她掖好被褥，“嬷嬷说你有孕在身，我们不宜同房，我就宿在偏房，你有事喊我。”

“贺峻霖！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装着别人？”见贺峻霖要走，宁康郡主急了。

贺峻霖轻笑一声，“重要吗？”

你闹着要嫁于我时，可不曾想过我心里是否有别人。

此刻木已成舟，再计较这些有何必要。

“当然。”宁康郡主道，“我心悦你，从你出征西境之前我便心悦于你。我苦苦等你五年，终于等到皇爷爷将你召回京都，我终于能嫁给你，但你对我……”

“还不够好吗？”贺峻霖反问，“那我日后更细致些。”

“你知道不是！除了刚成婚那个月，你何曾碰过我！贺峻霖，你是不是讨厌我？”

“郡主……”

“我是你的妻子！”

贺峻霖微叹一声，“郡主，我是被困在京都的金丝雀。你不会不知道，齐王为何力排众议将你嫁给我吧？”

“父王疼我……”

“郡主，圣上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了。”贺峻霖截断宁康郡主的话，“你自小被圣上养在宫中，不会连这些都不懂吧。但，贺氏一门只为国尽忠、为民打仗，不会参与权谋之争，齐王这如意算盘打错了。”

“算是为了我，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成吗？”

“郡主安歇吧。”

 

万英四十四年秋，万英帝病危，着太子监国。

立冬日，定国侯府诞下世子，取名贺逸文。

冬至那日，京都下来一场好大的雪。震惊万英朝的科举舞弊案被揭发，江西试子将矛头直指当今太子，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万英帝又被气晕过去。

太子血腥镇压，整整残sha了三百多试子，整个京都陷入死寂。

半月后，齐王于青州、魏王于冀州前后举起了“清君侧”的旗帜，众边疆将士纷纷响应，掀起了万英年间最大的内乱。

六个月后，万英帝沉睡不起，西境军护住魏王攻入京都，魏王黄袍加身，将太子、齐王纷纷下狱，定国侯府人人自危。

贺峻霖连夜着亲信送走母亲和幼子，宁康郡主抵s不从，一定要留在京都，为齐王奔走。但成王败寇，最终万英帝驾崩、太子被sha、齐王发配南疆，宁康郡主作为出嫁女幸免于难，但定国侯府从此一落千丈、无人问津。

直到清明，贺峻霖孤身一人前往给父亲扫墓，在必经之路上，他看见了那个人——十七岁的护国大将军，刘耀文。

魏王能直入京都，多亏了这位战力无敌的大将军。

“我功高盖主，怕惹新君不满，打算激流勇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贺峻霖笑了笑，“你觉得我能走吗？”

“所以，在你心底，定国侯府比我更重要，对吗？”刘耀文问。

“是。你孑然一身，自然不懂，我必须护住我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贺峻霖走上前，拍拍刘耀文的肩，“我以为你真的会和圣上提出那种无礼的要求。”

“我长大了，哥哥。”刘耀文握住贺峻霖的手，“我做梦都想着嫁给你，但这些日子，何袂真的教了我很多。”

“何袂呢？”贺峻霖问。英国公顽固守旧，是整个京都最有名的太子党，早被魏王清理了，只剩下远在西境的何袂。

“与虎谋皮，我怎么不留些心眼？他那样算计你，哥哥，我替你报仇了。”刘耀文冷笑。早在西境起兵之日，他就亲手了结了何袂。

否则，若是让何袂立下大功，恐怕更容不得贺峻霖。

“耀文，徐泽明之……”

“是我干的。千里取敌军首级，这不是哥哥教我的本事吗？”刘耀文俯身亲了亲贺峻霖，“哥哥，我在贺兰山等你。”

“好。”

贺兰山，他们初遇的地方。

望着刘耀文笔直的背影，贺峻霖想起那个几乎被冻成冰的小小少年。

六年了，我的小小少年，他终于长大了。

【第二世·男儿歌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