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LP】《步入深渊》(6)恶魔之触 黑暗 中篇小说

第六章: 恶魔之触
“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双刃问道,率先打破了这墓室中凝重的沉默。他们四马依然坐在地上,在点缀墓室的照明宝石所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中寻找一丝慰藉,不过,他们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盯着那本古老的皮制书籍,仿佛它就是他们一切厄运的源头。
“跟上次一样,我还是赞成我们应该先从这活见鬼的破地方逃出去,”寻路举起了一只蹄子,“我们已经找到了暮光闪闪,而且我可以赌上我的左蹄子她能施展一个绝对够亮的照明魔法,所以我们这次一定能逃出去,其实我们上次差点就成功了,要不是公主您在关键时刻魔法失灵的话。”
“但万一那些恶魔已经准备好在这地宫里释放提雷克了呢?万一他们赶在我们带更多士兵下来之前就成功了呢?”双刃问道。
“那我们不正应该把暮光闪闪救出去吗?”寻路争辩道,“我是说,现在只有她和她的朋友能够驱动谐律精华,而且根据公主的故事来看,谐律精华好像是能够把提雷克打回塔塔鲁斯的唯一力量,要是他真能逃出来的话。”
“你们俩应该知道我还坐在这儿,对吧?”暮光闪闪有些不满地瞪着两名护卫,“说不定我还有自己的想法呢。”
“他们无意冒犯,暮暮,”塞拉斯提娅和蔼地说,“而且他们说的没错,只要这个故事有一半是可信的,那么谐律精华将是唯一可以拯救这一切的办法了,即使那些恶魔不打算释放提雷克,根据书上对他们的描述,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必须被关回塔塔鲁斯,谐律精华有这样的力量,因此,你的安全就是现在的第一要务,甚至比我的还重要。”
“但…但…但是,塞拉斯提娅公主…”暮光想抗议。
“公主说得是对的,”双刃说道,“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护送暮光闪闪安全离开,不过我还是怀疑他们能否让我们这么轻易地走出那扇门,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须更加迅速精准,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而且我们还需要更加明亮的光照,公主,您的头怎么样了?”
“好些了,”塞拉斯提娅说道,试着在角上汇聚了一下魔法,“过于激烈或长时间地使用魔法也许会让头痛重新削弱我的力量,不过现在施展一个足够明亮的照明魔法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您介意让暮光闪闪骑在您的背上吗?”
“不…不行,我不能这么做,没有小马可以…”暮光抗议道。
“当然可以,”塞拉斯提娅坚定地说,“事实上,你们三个都应该骑上来。”
“就这么办,”双刃又转头看向寻路,“好了,中士,我们必须快些做好准备,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些新的照明宝石,我们得把它们都镶嵌在盔甲上还空出来的地方,虽然这样一来我们看起来可能会像迪斯科厅里的闪光球一样,不过至少它们可以保证小队的安全。”
“是啊,中尉,因为迪斯科永远不死嘛。”寻路开了个玩笑,一想到他们有希望活着逃出这个地宫,他一些独特的幽默感又重新回来了。而暮光此刻则跑到了塞拉斯提娅公主的身边。
“但…但是公主,没有小马可以骑在您的背上,而且我…我的安全也绝不能比您的更重要啊,您…您可是公主,而我只是您的学生。”
“你真的很了不起,暮暮,”塞拉斯提娅说道,“是你把梦魇之月变回了露娜,是你击败了无序,是你在我妹妹最需要的时候伸出了援蹄,你代表了魔法元素,而我…我已经不再是谐律精华的主人了,事实上,小马利亚在未来更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
“但…但是公主?”
“没事的,寻路和双刃知道从这里出去的路,你所需要做的只是释放出你最强力的照明魔法,而我需要做的就是把你们载在背上。别忘了,以前你也骑过我呀,我还记得又一次一只小雌驹想知道像公主一样高是什么感觉,然后她就在骑到了我的背上,一边咯咯傻笑着一边和我在花园里兜风。”
“公…公主。”暮光闪闪的脸因尴尬而灼烧着,塞拉斯提娅轻笑着低下头蹭了蹭暮光的脖子。
“你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学生,而且作为你的老师,我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你的安全,并帮助你清扫掉前行路上的一切障碍,万一我们的担心变成了现实,万一提雷克真的被释放了,那么这个世界就需要你来驱动谐律精华了,”塞拉斯提娅抬起头,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怜爱和希望。
“之前,你保护了那么多次小马利亚,这次,我来保护你。”
塞拉斯提娅紧闭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她可以感到双刃,暮光和寻路在自己的背上紧张地变换着姿势,确保他们自己在携带剩余物资时的安全。小队的逃生计划已经制定好了,逃跑路线也已经规划完善,塞拉斯提娅清楚地记得要在什么位置向什么方向转多少个弯,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奔向地表的冲刺,最后一次在这地宫中飞驰。
也是他们最后一次逃生的希望。
“现在,全体魔咒准备。”双刃下令道,一瞬间,三个角同时闪烁起了光芒,塞拉斯提娅在小队的前方施展了一个照明魔法,强烈的光柱简直如火车灯一般炫目,寻路则在角上开始凝聚爆破魔法,不断提升着它的威力,暮光在门上施展了一个悬浮魔法,她开始慢慢地转动铰链,随时准备拉开这大门。
“记住,那群骷髅现在可能依然在门的那头等着我们,准备好按计划甩开它们。”
三只角上发光的小马同时点了点头。
“现在…出发!”
命令下达的一瞬间,两位独角兽的魔咒便被全部被释放了出来,暮光把门狠狠地打开,寻路则释放出他蓄力已久的爆破魔法。塞拉斯提娅向前一跃,同时吼出了她那雄浑壮阔的皇家口音。在门那头本已集结好蠢蠢欲动的骷髅大军,就这样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现在,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扫清了,塞拉斯提娅赶在骷髅们还没回过神追逐他们之前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了。
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跑到出口。
塞拉斯提娅在地宫的走廊中奔驰着,虽然并不是以她最快的速度在奔跑,但现在这个速度也依然十分令马吃惊,暮光和寻路变换了角上的魔法,各自施展起了照明魔法为塞拉斯提娅开路,这一瞬间,整个小队就像是一颗出膛的子弹,没有小马敢直视他们,就连地宫中的黑暗在他们璀璨的光芒下也不得不连连退却。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成功的逃离了墓穴,来到了正确的地道中,他们突然听到远处响起了诡异的嘶嘶声,还有背后传来的嗒嗒的马蹄声和重物的撞击声,但仍然没有什么怪物胆敢踏进这片光圈。黑暗,恶魔,仿佛都因这圣洁的光明而消失的无影无踪,宛如在熊熊烈日下被蒸发掉的露水一般。
“左拐,向前,再向前,右拐,向前,”双刃在塞拉斯提娅的耳边说道,指挥着公主在复杂的地道中奔向出口。说实在的,身为公主的塞拉斯提娅极少听到有小马这样直接地对她下达命令,但她依然像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服从了它们。她没有质疑,甚至都没有试图去记他们走过的路。她信任中尉,相信她能够将他们带出地宫,于是,她把精力更多的集中在自己的魔法,飞奔的四蹄上,这样才能把又重新袭来的头痛给压制下去。
他们穿过了大厅,发现那里令马作呕的气息已经基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而又干燥的气息。在这里躺着两位小马,躺着两具倒下的战士的遗骸,曾经连接着他们骨骼的皮肉已经完全腐烂,融入了这片灰尘。塞拉斯提娅心里突然有些担忧,以尸骨的腐烂程度判断,即使没有十年也七八年之久,那么地宫之外的时间究竟过去了多少?等他们赶到时,会不会已经太晚了?
塞拉斯提娅尽力把脑海中这些令马不安的想法赶了出去,她现在必须集中精力于她的奔跑,照明魔法和抑制头痛。她深吸一口气,排却了心中的杂念,重新把她的力量全部用在穿越大厅和地道上,用在冲回地表的最后一搏。
又转了几个弯后,石阶赫然出现在小队的眼前,塞拉斯提娅按照计划迅速刹住脚步,双刃和寻路从她背上轻盈地跳了下来,他们盔甲上繁多的照明宝石驱散了石阶上大部分黑暗,但并不是全部。这里的黑暗异常坚韧,它仿佛地紧紧粘连在了墙上,不愿把门暴露出来。
塞拉斯提娅抬起头,向前一步,来到了石阶的最底端,又一次在她的角上集中魔力,下一秒,闪耀的白光径直刺入黑暗,让这片浓密的黑暗沸腾了起来,嘶嘶地向后退散。大门从黑暗中现出了真身,在大公主光柱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明亮。这就是给暮光的信号,她从塞拉斯提娅背上一跃而下,飞快地向上爬着石阶,虽然这样的速度让她中途跌了一跤,但她还是尽快地来到了门口。然后,她把自己的角抵在了大门上,狠狠地释放了一个震荡魔法。
大门发出一声巨响,被彻底炸开了,明媚皎洁的月光倾泻在这古老的石阶之上,让整个小队的脸上都洋溢出了笑容,暮光哭着喊了一声,“银甲!”便飞速地扑向了她哥哥的怀抱,而银甲闪闪身后的卫兵们则都因为大门的突然炸开而吓得半死。寻路,双刃和塞拉斯提娅也开始沿着石阶朝上飞奔,准备沐浴在这柔和而又安全的银色月光之中。
塞拉斯提娅稍稍降低了照明魔法的强度,微笑着跑到了石阶的中间,她妹妹的月亮从来没像今晚这么美妙,那月光如此明亮,指引着她回到安全的地表,他们成功了!暮光已经出去了,她可以驱动谐律精华,把这些恶魔重新放逐回塔塔鲁斯。露娜会被救出来,现在塞拉斯提娅对这一点非常肯定,谐律精华从来没有失败过,这一切都会…
一阵阴风突然吹过了天空,把一团单薄的云朵吹向了月亮,下一秒,它笼罩住了洁白的月亮。一瞬间,所有的月光都消失了,黑暗重新吞噬了一切,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塞拉斯提娅的后腿。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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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甲!”暮光哭着大喊道,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她的哥哥,她在银甲转身之际飞扑了上去,把他撞倒在地面上。作为皇家卫队的队长,银甲闪闪很少在众马面前被这么轻易地放倒,但这回他一点都没有生气,相反,他放心地大笑起来,用全身的力量紧紧地抱住了他亲爱的妹妹。
“哦,暮暮,我真是太担心你了,你到底跑到哪去了?”
暮光把自己从她哥哥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笑着说:“哦,我被活埋在了一副石棺里边。”
银甲闪闪困惑地张开了嘴,想要问问暮光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可高兴的,然而,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字来,另一声大喊又从大门那里传来了。
“耶!我们成功啦!”寻路激动地大喊道,他冲出了大门,随即在大门外那杂草丛生的土地上又滚又跳,然后,他又两蹄站立起来,以一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舞姿纵情地欢跳着,这场景让双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翻了翻白眼,抬头看向悬在夜空中的明月,露出了一丝微笑,伸展开了自己的双翅,让数柄翼刃在清冷月光的沐浴下闪出阵阵银光,然后,她陶醉地吸入这新鲜的空气,直到她的肺再也装不下为止。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了天空,一切重归黑暗,双刃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一团云彩遮住了月亮。一瞬间,她和寻路刚刚获得的自由感与安全感消失的无隐无踪,他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不!”
塞拉斯提娅的惊呼传到了他们耳边,一秒之后,通往地宫的大门猛然关闭了。这阵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在场每位小马惊恐的喊声,回荡在这片空旷的草地上。暮光飞速冲到木门前,角上光芒暴涨,不顾一切地想要用魔法拉开木门,寻路以及其他独角兽护卫也紧接着加入破门的队伍来,试图炸开或撬开这扇古老的木门。
但大门纹丝不动,所有的咒语对它都不起作用。他们试着移动铰链,但它却毫不退步,他们试着解开门锁,但也是徒劳无功,他们试着烧掉木门,但它却连烟都不冒。这扇大门就这样顽强地屹立在那里,阻挡着他们的去路。
惊慌开始转变为恐惧,恐惧开始转变为绝望,暮光闪闪崩溃了,她放弃了施法,扑到了大门上,用自己的蹄子拼命砸着大门,“塞拉斯提娅!塞拉斯提娅!”
塞拉斯提娅被拖下了石阶,四周的黑暗又一次包围了她。公主竭力挣扎着,但袭击她的凶手却依然紧紧地抓着她,让她无从逃脱。此刻,她的头痛变本加厉的重新回来了,让她角上的照明魔法被迫中断,一切又重归黑暗。塞拉斯提娅一边尖叫着求助,一边用蹄子紧紧地扒住石阶,努力与那个拖住她的力量作斗争,但没有小马前来帮她,虽然她听见大门那里传来接连不断的撞击声,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用的,她的护卫们根本无法下来救她。
她的太阳穴仿佛被重锤猛击了一般剧烈地抽动着,让她简直想吐,塞拉斯提娅翻了个身,狠狠地用她的一只后腿向黑暗中猛踢,试图踢开那个抓住她另外一只后腿的怪物,事实上,她确实踢到了它几次,但即使这样的重击也无法使它退却,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光!
塞拉斯提娅咬住牙关,皱紧了她的眉头,试图去施展哪怕是最轻微的照明魔法,然而她头痛的卷土重来,再加上适才在地道中的狂奔和她现在的恐慌,让她很难再集中精力施展魔法。不过,她还是成功地克服了重重难关,唤起了她有些微弱的的魔法,她虽然感到自己的角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但还是大喝一声,竭力把这些魔力注入了照明魔法。
“放开我!”
微弱的光芒在她的角尖闪烁起来,迫使那抓住她的怪物发出受伤般的嘶嘶声,松开了她的后腿。塞拉斯提娅迅速的站起身,展开了双翅,紧绷起身体上的肌肉,转身看向那个刚刚袭击她的怪物,她已经准备好了战斗,哪怕是一场激烈的肉搏战,但眼前出现的景象却让她的心仿佛里刺入了一块坚冰。
“堡…堡垒中士?”塞拉斯提娅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来自月之卫队的独角兽中士,结结巴巴地说道。
没错,堡垒就站在那里,但她看上去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她的皮毛毫无血色,身体的姿势僵硬而又奇怪,两个眼窝空荡荡的,而且从她身上散发出死亡的腐臭让塞拉斯提娅几近窒息。那嘶嘶的低吼正是从堡垒的口中发出的,她匆匆地躲避着光明,重新退回到黑暗之中。正在塞拉斯提娅想要上前一步再次呼唤她名字的时候,堡垒消失了。
塞拉斯提娅张开了嘴巴,准备再喊一遍堡垒的名字,然而她却不得不放弃了,因为有什么东西刚刚擦过了她的臀部,她赶忙向后看去,发现一条长长的伤痕横贯了她的可爱标志,她还听到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她低下头,向地面看去,眼角闪过一道铁器的反光,在那铁器的边缘还浸染着自己的血迹。
这是一支弩箭!
塞拉斯提娅开始有些恐慌了,她急促地呼吸着,转过头看向那片黑暗,一阵几乎要将她摧垮的恐惧感席卷了她,她在被监视,在被追杀,而且她现在孤身一马,还有伤病在身。这是一种幼驹们只在课本中见到过的远古时期的生存状况,肉食动物在一群猎物之中寻找最虚弱最无助的那个作为目标,然后迅速出击,捕杀它们。
塞拉斯提娅感到又一支弩箭穿过她的鬃毛,掉到了她身旁的地上,让她有些踉跄地后退几步。她不知道堡垒是从哪个方向把她拉下石阶的,她也不知道现在石阶在哪个方向,她本认为暮暮和其他护卫会直接冲下来救她,但一切都落空了,没有护卫,她孤立无援,而现在的情况又万分紧急,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等待。
她必须逃跑!
她飞快地逃着,转过一个个拐角,塞拉斯提娅集中起她全身的力量,拼命在这黑暗的地道之中奔跑,而她的头痛,却又开始慢慢地吞噬了她的感官。
大公主背抵着冰冷的砖墙,大口的喘息,角上的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她的肺像火烧一般,她的嘴里充满着难忍的血腥味。她的腿不停地颤抖,仿佛马上就会瘫倒在地。那条横穿她可爱标志的伤口还在流淌着她宝贵的生命。她的王冠,她的项链,她的蹄铁…..它们全没了。她的卫兵,她的子民…..也全没了。此刻,她孤身一马。
她的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声音,并竭尽全力维持她角上的光芒。然而,这些努力只是让她头疼得更厉害。她头一侧的肿块随着每一次脉搏越跳越痛,像波浪一般袭击着她的头骨,使她难以思考。她在脑震荡的煎熬下依然拼命维持着自己的意识,聆听,观察着黑暗。她知道是什么正蛰伏在这寂静之后,她能感受到它的目光。
她在被监视着。
她角上的光芒又闪烁了一下,宣告着她魔法的逐渐消退。黑暗趁机侵袭进来,她看不见了走廊,看不见了她自己,就连四蹄与尾巴也被黑暗吞没,接着是她的胸口,她的脖子。光芒微弱到她只能看见自己的鼻子和角,然后它们也消失在了黑暗中。她的魔法耗尽了。
寂静无情地侵入着,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绝望的心跳和蹄子哆嗦的回音,而早在她与卫队刚进入这甬道时还充满了回声。寂静吞没了她试图弄出的每一点声响,正如黑暗吞没了她眼前的每一缕光芒。
黑暗与寂静包围了她。
然后她听见了,来自走廊深处一丝细微的咔嗒声。她迅速集中精力谛听,但在那咔嗒声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她的神经绷紧了,嘴里的血腥味也更加强烈了,就连这腐朽的空气中也飘浮了一丝血气。她甚至感觉心脏仿佛在耳边剧烈地跳动。
她知道是什么躲在黑暗深处,她知道是什么在袭击她。它正伺机待发,准备着这一次的攻击。而它仍没有行动,它只是在凝视,凝视着塞拉斯提娅最后的挣扎。
“来啊!”她用微微颤抖的嗓音大声吼道“你还在等什么!”
突然,有好几只蹄子抓住了她,把她从墙上拖了起来,然后,她感到后脑被狠狠地一击,立刻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塞拉斯提娅昏倒在地上,被袭击她的凶手像拖布娃娃一般拖走了。
塞拉斯提娅慢慢恢复了知觉,她的鼻子中充满着硫磺特有的酸性气味,而且四周的空气异常干燥炎热,就像是在坎特洛特城堡中的锅炉房一般。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感到脑后和臀部的伤口已经结出了血痂,她想试着站起来,但随即便发现自己的四蹄已经被沉重的铁链给牢牢锁住了。
“啧啧,看起来某匹小马终于醒了,太好了,我们可不希望你错过这个。”一个声音在塞拉斯提娅的耳边低语着,然后,一只蹄子抚开了她的鬃毛,“哦,我可不希望你脑袋后面这个肿包以后结疤,那样可就太不雅观了。”
“别说的就好像你要占据她的身体一样。”另一个低沉又有些暴躁的声音出现了,从远处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蹄声。塞拉斯提娅睁开双眼,想看看来者是谁,但有那么一会儿,她除了黑暗什么也没看见,但等她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之后,她发现夜视正站在她身前。而他,也如同堡垒一样,毫无血色,像死了一般,两只眼窝空无一物,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为什么我不能占有她?”那个雌性的声音轻柔地说道,塞拉斯提娅慢慢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后背,堡垒就趴在她的背上,好像公主就是一个白色的大沙发,但她发出的声音显然不属于堡垒。她的腔调中充满了轻慢的讥讽,就好像是一个从小就被惯坏的女孩一般。
“我可是咱们几个之中长得最美的,而且我也是咱们这个快乐小乐队里面唯一的雌性,”她又一次以那种轻柔的口气说道,用堡垒皮包骨头的蹄子抚摸着塞拉斯提娅的脊背,让公主反感地哆嗦了一下,“所以最美的躯体也理当留给我。”
“你这么说或许有道理,但你别忘了,她的法力也非常强大,”第三个声音加入了进来,另一个身影出现在黑暗中,这是个雄性的声音,语调非常正常,但他说话的时候总带有一种奇怪的吮吸声,就好像有匹小马正在试着用含着水的嘴巴来说话一样。
“事实上,塞拉斯提娅,是我们今晚所有的来客中最强大的一个,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最近没有与谐律精华有过任何直接的联系。”那个独角兽走的更近了,让塞拉斯提娅倒抽了一口冷气,是追风下士,那两位被倒下的武器架砸死的护卫之一。他的头盔已经不见了,而且那根本应直立在他额头上的角,此刻却已经被掰弯了。这角从头盖骨处长了出来,然后便离奇的分了叉,卷曲地盘绕在他脑袋两边,让追风此刻看上去活像一只小盘羊。
堡垒像只小猫一般不满地低吼了一声,然后又重新趴在了公主的背上,“好吧,那露娜归我了。”
“不行,露娜是我的,”长着公羊角的独角兽严厉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卡特利娜。”
“你们到底对露娜做了什么?你们这群恶魔!”塞拉斯提娅呵斥道,怒视着三个恶魔,她现在完全明白了,堡垒并不是真正的堡垒,她的躯体已经被六位恶魔之一,残忍者卡特里娜占据了,塞拉斯提娅只能猜测夜视和追风是与堡垒一样的情况。
“呦,看起来有匹小马不高兴了,格鲁吉。”
“是啊,阿拉巴斯,”盘羊角的追风,也就是格鲁吉冷笑道,“即使她现在连动的办法都没有,她还在担心她那亲爱的妹妹的安危,”他走得更近了,朝塞拉斯提娅露出了邪恶的微笑,让她清晰地看到他嘴中那种属于肉食动物的又尖又长的獠牙,“哦,别担心,我们可是把她照顾很好呢,毕竟,我可不想弄坏了我的新身体,对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在哪儿?让我看看露娜!”塞拉斯提娅要求道。
“如您所愿,殿下,非常乐意为您效劳,”格鲁吉说着,角上开始闪烁起光芒,塞拉斯提娅发现自己被魔法悬浮了起来,向格鲁吉飘去。整个档案室中唯一还在微弱闪烁的光芒来自于地面上邪恶的魔法阵,这些线条纵横交错,最终似乎都指向了房间另一头的一点上,恶魔们沿着这些发光的线条,带着塞拉斯提娅穿过了这些空无一物的旧书架。
他们拐过一个弯,来到了宝库之前,所有魔法阵的线条都汇聚在这里,在档案室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圈,宝库古老的巨门之上也被画上了同样的线条,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而在那圆圈中央,带着痛苦表情躺在那里的,正是露娜。她被另外三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护卫围着,另外三个占据了护卫躯体的恶魔。
“喏,你看,毫无破损,”格鲁吉讥笑着说,引得卡特里娜和阿拉巴斯一阵大笑。
“让我看看她!”塞拉斯提娅要求道,拉紧了腿上的锁链。
格鲁吉犹豫了一下,仿佛在他的脑海中仔细斟酌着塞拉斯提娅的要求,随后,他把塞拉斯提娅放回地面上,咔哒一声打开了她腿上的锁链,转过头对她笑着说:“那是当然,去吧,好好看看你的小妹妹。”
塞拉斯提娅警惕地扫视着几只恶魔,怀疑他们还有什么更恶毒的玩笑,但她身为姐姐的本能还是太过强烈,驱使着她抛开这一切。她快步冲到了露娜身边,另外三只恶魔也后退着让开了地方,魔法阵的光芒减弱了,露娜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哦,露娜,你没事吧?”塞拉斯提娅轻轻地依偎在露娜身边,哽咽地说。
“塞…塞拉斯提娅,”露娜呻吟着坐了起来,紧接着,她的眼睛就因为恐慌而瞪大了,“不!塞拉斯提娅,你不该来这儿,你必须赶快…啊!”
格鲁吉的角亮了起来,把露娜从魔法阵圆圈的中央拖走了,三只恶魔又靠了上来,让魔法阵重新亮了起来,塞拉斯提娅挣扎着站了起来,想去追回露娜,但她紧接着便撞上了一道在圆圈外看不见的魔法屏障。塞拉斯提娅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竭力维持着自身的平衡,让圈外围着她的恶魔们都哈哈大笑。
“哎呀,塞拉斯提娅,现在我们可不能让你离开了,” 格鲁吉说着把锁链套在露娜的腿上,然后随意地把她丢在地上,“毕竟,你才是我们主人最佳的宿主。”
“你们果然在计划释放提雷克!”塞拉斯提娅愤怒地说道,她用肩膀狠狠地撞了一下那道魔法屏障,试图从内部打破它。
“那是当然了,”卡特里娜来到屏障的边上,柔声说道,“他可是黑魔王,塔塔鲁斯所有邪恶力量的统治者,对了,还有,一旦我们把他救出来,他对你们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可是有很多伟大的改造计划要去实施呢。”
“提雷克还不在这儿,卡特里娜,现在没必要这么给他拍马屁,”另一个独角兽护卫说道,这个护卫塞拉斯提娅认识,他叫锐矛,此刻一只恶魔正占据着他的身体,用魔法玩弄着一把弩弓和上面的弩箭。
卡特里娜转过头来,发出愤怒的嘶嘶声,露出了她的尖牙,“你多少也应该对我们的主人尊敬点,莱拉吉。”
“我确实很尊敬他啊,”莱拉吉说着把他一直玩弄的弩箭朝卡特里娜射了出去,令她惊叫着退开了,“不过,我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我是一个准确,精良,能随时致马死命的武器,我在他身边的地位是通过我勤奋的努力和非凡的实力走上来的,可不像你,卡特里娜,一只在早上没有好处就不起床的懒猫,光凭借着对主人无休无止的溜须拍马来使自己听起来有用些。”
另一个来自月之卫队的陆马,名叫月峰的护卫走到了卡特里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这么说,莱拉吉,卡特里娜还是很有用的。”
卡特里娜又发出一阵愤怒的嘶嘶声,转身想甩巴巴斯一蹄子。巴巴斯迅速地后退一步,凶险地躲过了这一击,卡特里娜怒视着他,“别说得好像你站在我这一边似的,巴巴斯,你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可信的!”
“废话,不然他们为什么叫我欺诈者巴巴斯?”他耸了一下肩,嘲弄着说道,“但我不可能总在说谎,绝对不行,这样就会把一切都搞得太简单了,所以,我一般总是有选择性地说谎,这样你就必须得判断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或者我这句话本身就是个谎言。”
阿拉巴斯捂住了额头,呻吟了一声,“啊,巴巴斯,别再绕了,你的话简直让我头晕。”
“哦,抱歉,我总是忘了你脑壳大脑子小这个事实。”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说我蠢?!”
“我不知道啊,我在第一次说你蠢的时候说的是真话吗?也许这一次才是真的说你蠢呢?又或者我两次都在说谎,实际上是在称赞你无与伦比的智商?”
阿拉巴斯愤怒地咕哝了一声,气势汹汹地朝巴巴斯逼去,这时,一双蹄子伸了出来,及时地挡在他俩之间,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位身体被占据的护卫,是一位名叫沁跃的天马下士,来到了两个恶魔中间,她翅膀上的羽毛少了一半,而且她的前腿在一个角度上很不自然地扭曲着。
“谢谢你了,甫佛,”格鲁吉向她点点头,“确实,我们必须看起来像样点才行,毕竟这些躯体已经在坏掉的边缘了,我们需要赶快到找替代品。”
“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开始行动?”塞拉斯提娅突然打断道,她依次看向六只恶魔,“你们早在一千年前露娜召唤你们时就已经从塔塔鲁斯被释放出来了,为什么你们不早一点展开行动?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开始折磨我们?”
“哦,她还以为你搞懂了呢,格鲁吉。”阿拉巴斯窃笑道,但紧接着就被一炮魔法打了出去。
“我们之前没能展开行动全是因为你的宫廷预言师,这个恼马的蠢货竟然利用了谐律精华的力量封印了我所有的同伴,还保护住自己不受我们的附身。她甚至还在谐律精华上施展了一个隐形魔法,这样你的那些卫兵就没法把它们从基座上取走了。她本来还想封印我的,要不是魔法元素莫名消失了的话。”
格鲁吉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他那尖利的獠牙,“我特别享受那个预言师在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封印我时的表情,尤其是在我捏碎她心脏之前的那几秒。”
“所有格鲁吉必须潜伏下来,等待时机,”卡特里娜继续说道,她来到了魔法阵的外围,“等到有小马来把谐律精华从基座上取下来,所以,我们必须先等那个隐形魔法失效,这样我们六个才能重见天日,恢复力量,”卡特里娜邪恶地笑了一下,露出她的尖牙,“而在那之后,我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来到坎特洛特城堡,在你妹妹的梦中折磨她。”
“当然,只是在她的梦里,”格鲁吉强调道,“但那地方充满了情意绵绵的和谐魔法,所以我们没法对她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在这儿…这个古老的地宫里…这儿可是近千年来一点和谐魔法都没沾的好地方。所以,我们便把露娜引到这里,引诱她来寻找她的那本小皮书,而当我们抓到她之后,我们就又开始了等待,最后一次等待。”
“等待什么?”塞拉斯提娅问道。
“你妹妹在回归小马利亚的那天晚上遭到了谐律精华的全力一击,甚至到现在,那魔法仍然可以保护她不受我们的影响。不过,这种魔法是会随时间消逝的,所以我们就打算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我可以用我的魔法把时间加速,在黑暗中把一分钟拉长到一小时那么久,这样谐律精华对她的保护就会在你来救她之前彻底消失,”格鲁吉走上前一步,来到魔法阵的边缘,“但现在,你在这儿,我亲爱的塞拉斯提娅,你给了我们…另一个选择,介不介意告诉我们,你上一次用谐律精华是什么时候呢?”
阿拉巴斯也上前一步,现在,六只恶魔全围在了魔法阵的边缘,他们说话的声音低沉下来,转为了黑暗的低语,塞拉斯提娅身下那些交错的线条突然振动了起来。沉闷的咚咚声回荡着黑暗中,好像整座城堡有了自己的心跳一般。露娜挣扎着想要施法,解开自己的枷锁,但她的每一次尝试都被格鲁吉挫败了,他用魔法把月之公主举起来,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
空气越来越冷了,让塞拉斯提娅瑟瑟发抖,她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呼吸。这种奇怪的如心跳般的咚咚声越来越响,塞拉斯提娅可以感到蹄下的地板在有规律地震动。恶魔们的吟唱声越来越低沉,越来越黑暗,逐渐低过了一匹正常小马的听觉范围,这低语声与震动声混在一起,就仿佛这个世界要被撕裂一般。
突然,传来一阵咔哒声,像是大锁打开的声音,塞拉斯提娅转过头去看向宝库的巨门,看到门上的链条旋转着,拉开了一直封住巨门的门闩。随后,巨门旋转着打开了,但并没有露出宝库内应有的景象,相反,他们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对塞拉斯提娅来说,她仿佛看向了永恒,看向了永无止境的虚空。
然后,黑暗移动了,塞拉斯提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现这个的,但令她的胃不断翻滚着的恐惧告诉她那里确实有东西在动,这个在她视觉范围之外的运动不断刺痛着塞拉斯提娅的脊背。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前方,在那如墨水般深邃的黑暗中,在向她一步步靠近。
从宝库的巨门后伸出了一只纯黑的蹄子,让这房间中这令马窒息的空气更加寒冷了,甚至地板上都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让塞拉斯提娅的心脏都仿佛要停跳了。另一只蹄子也伸了出来,紧接着,巨门外的黑暗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半人马的身影,他高大,强壮,长着一只粗壮锋利的独角,一双血红的眼睛仿佛可以把任何小马的灵魂从肉体中撕裂出来。一个小皮包被一根细线连接着,悬挂在他的胸前,是这个生物身上唯一不是黑色的地方。
提雷克卷土重来了。
恶魔纷纷把圈子让开了一个缺口,好让依然处于灵魂状态的提雷克走进魔法阵,他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层魔法屏障,好像它根本就不在那里一般,然后径直步向塞拉斯提娅。大公主踉跄地后退着,直到把自己的后背抵在了屏障上,而提雷克依然在慢慢地,毫不停留地拉近着与她的距离。露娜尖叫着,挣扎着,哀求他们用她来顶替自己的姐姐,但没有马理会她。很快,提雷克来到了塞拉斯提娅身前,用一根手指触碰了她的额头。
那根手指直接没入了塞拉斯提娅的额头,让她痛苦地尖叫起来,她的灵魂被硬生生地扯离了她的肉体,这样提雷克的灵魂才能侵入进来。很快,他的手指就完全没入了大公主的头盖骨,让她那种被撕裂的痛苦更加强烈。塞拉斯提娅翻腾着,尖叫着,拍打着她的翅膀,甩动着她的脑袋,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阻挡提雷克继续前进的步伐。
“你现在抵抗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直被猫抓住的老鼠,”格鲁吉和其他恶魔一边欣赏着他主人的杰作,一边嘲笑道,“你再怎么哀求也不可能让他回心转意的,何况你连谐律精华都没有,所以你也没法再用那道和谐的小彩虹把他放逐回塔塔鲁斯了,你大限将至,塞拉斯提娅。”
塞拉斯提娅猛地睁开了双眼,努力挤掉了模糊自己视线的泪水,这太疼了,疼过她所经历的一切。提雷克把他的半条胳膊已经完全没入塞拉斯提娅的脑袋里,他的胳膊肘现在来到了大公主独角的正下方。塞拉斯提娅的目光撞上了提雷克的双眼,那双眼睛残忍又决绝,她已经开始有些麻木了,对死亡的恐惧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感到她的躯体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已经消失了似的。
然而,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塞拉斯提娅垂下了眼睛,把目光投在一个在她视角边缘晃动的东西,那是提雷克的小皮包,被一根古老的长线悬在他的胸前,不停地前后摇摆着。
“我是没有力量,但你们的主子有啊!”塞拉斯提娅突然怒吼了一声,用后蹄撑住了身体,猛地向前冲了出去,让提雷克的手臂更深地插入到她的头颅之中,让他的灵魂更深地挤占进她的身体之中,她因灵魂的剥离而痛苦地尖叫着,但同时,她也把她的长角深深地插进了提雷克胸前的小皮包中。
下一秒,一股黑暗而又可怕的力量包裹住了塞拉斯提娅的角,紧接着融进了她的全身,这就是黑暗彩虹的力量,这种古老而又强大的魔法代表了黑暗,代表了腐朽,在塞拉斯提娅接触它的一瞬间,黑暗彩虹便开始影响了她。
她洁白的皮毛变成了黑色,可爱标志上的太阳也变得血红,她魔力云鬓上柔和的色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白与纯黑交杂的颜色,唯一还有她原本痕迹的是她粉红色的双眼,这是她的灵魂抵抗黑暗彩虹的最后一丝迹象,然而,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也渐渐转为了黑色,黑暗彩虹的力量即将完全占据她。
对塞拉斯提娅来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当她在运用谐律精华的力量时,就仿佛在召唤一位老朋友一般。它就站在你身边,像一位盟友一样支持着你,帮助着你,就好像是一位挚友在你最黑暗的时候走了过来,施以援蹄,陪你共同抵抗前方的艰难险阻。
然而,提雷克的黑暗彩虹的力量,既可怕又煎熬,你并不是与它并肩作战,而且它绝不像一位朋友或者盟友,想要控制它就好像驯服一头凶猛的野兽那么困难,你只要露出哪怕一丝的脆弱或是犹豫,它便会立刻腐化你,吞噬你。显然,这时它正在试图腐化塞拉斯提娅,这股力量在她的身体中横冲直撞,撕扯着她每一寸肌体,仿佛它唯一渴望的便是对整个世界的毁灭,但即便彻底毁灭了这一切,它仍然不会满足。
而塞拉斯提娅还在努力挣扎着,在与她体内依然如大漩涡般奔腾不止的黑暗彩虹做着斗争。她踉踉跄跄地从提雷克身前退了开来,而提雷克和他手下的恶魔们,都在难以置信地望着塞拉斯提娅。除了提雷克,从没有哪匹小马胆敢尝试控制黑暗彩虹的力量,因为只有他才强大到足以控制黑暗彩虹的力量,然而…在任何小马都会被黑暗彩虹瞬间湮没的情况下,他们眼前这匹小马竟然活了下来。
而她就要控制住黑暗彩虹了!
塞拉斯提娅狠狠地一跺蹄,给地面留下了深深的裂痕,她站稳了身子,猛地抬头向前看去,直视着提雷克的双眼,她的瞳孔依然是粉色的,她的双眼证明了她的灵魂依然属于自己,而这一次,她的目光坚毅又决绝,这眼神中充满了愤怒,憎恨以及其它黑暗彩虹所代表的可怖力量。这双眼睛让提雷克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塞拉斯提娅如同一位挑战提雷克黑暗王权的篡位者一般,用狂怒与蔑视的眼神瞪着他。
“滚回塔塔鲁斯,小马利亚是我的!”塞拉斯提娅怒吼道,一股可怕的黑魔法从她的角上喷涌而出,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直击在提雷克的胸前,将他黑暗的灵魂径直打入了宝库巨门中的传送门。
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蹄步声,六只恶魔争先恐后地试图用他们所占据的躯体从这里逃出去,但毫无疑问,塞拉斯提娅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她必须让他们为对她,对她的妹妹,对她的子民们所犯下的一切罪行付出代价,伴随着她角上一道诡异的光芒,塞拉斯提娅施放出一道可怕的魔法,她创造出的黑暗像触手般伸展开来,轻而易举地抓到了六只恶魔,让他们被迫放弃了逃跑的企图,随后,更多如触手般的黑暗渗入了这些被占据的躯体中,开始折磨着这些恶魔,灼烧着他们的灵魂,把他们一点点地从这些死者的身体中撕裂开来。他们惨叫着,他们挣扎着,但塞拉斯提娅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怜悯,继续着她对他们的惩罚。
一个接一个的,塞拉斯提娅把这些恶魔的灵魂扔入了宝库的大门,把他们放逐回塔塔鲁斯这个罪恶之地,然后,她挺起身子,把角对准了宝库的巨门,伴随着一声如惊雷般的轰鸣,塞拉斯提娅把她从提雷克的皮包里夺取的黑暗彩虹的力量一股脑地释放了出来。那黑暗彩虹裹挟着劈啪作响的闪电向前飞去,随后也一同消失在了那个巨大的传送门中。
塞拉斯提娅的身体渐渐回复了正常,她的皮毛重新变得雪白,鬃毛恢复了原来五彩缤纷的色彩,她眼中涌动着的黑暗消失了,拼劲最后一丝力量,她用自己的魔法封闭了传送门,也关上了宝库的巨门。然后,她开始站立不稳,四腿打颤,连连咳嗽着,而头痛也由于刚才的施法又重新回来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她的耳朵在嗡嗡作响,她的胃在翻滚不止,好像在试图排出最后一丝黑暗彩虹的力量,这一切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
塞拉斯提娅在听到她妹妹惊恐的呼喊前昏了过去。
“塞拉斯提娅!”
她站在黑暗之中,四周空无一马,随着那个声音的喊出,数道暗红色的线条出现在她的周围,散发着幽灵般的光芒,把她雪白的皮毛也映成了相同的色彩。她的蹄子突然被紧紧地粘在地板上,动弹不得,而她的魔法也丝毫不起作用。
“塞拉斯提娅!”
她转过头,看到了黑暗深处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开了,那双眼睛向她飘了过来,随后,一只手也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径直点向她的额头。塞拉斯提娅尖叫着试图逃开,然而那只手却依然越伸越近,随后,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身躯,一个脑袋,提雷克的手臂毫不留情地伸向塞拉斯提娅,他狞笑着,看着她挣扎,露出了嘴中不停滴血的獠牙。
“塞拉斯提娅!”
他的手指碰到了塞拉斯提娅的额头。
“啊!”
塞拉斯提娅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她睁开双眼惊慌地四下望着,却被突然映入眼帘的强光刺得重新眯起了眼睛。她想站起来,想逃离这里,但紧接着,一只温柔的蹄子按住了她的肩膀。
“没事了,姐姐,你现在很安全。”
塞拉斯提娅的双眼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发现四周的墙壁已经不再是旧城堡的地宫中那种令马窒息的石墙了,相反,她被黄昏那柔和的光线包围着,躺在一张既舒适又熟悉的床上歇息,她身上盖着一张温暖的被子,旁边的壁炉里还生着火。又过了一会儿,银色的月光从窗户中洒了进来,像一位熟悉的老友般抚慰着塞拉斯提娅的神经。她在自己的私马书房里,她回到了坎特洛特城堡中。
她回家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当你把那群恶魔放逐回塔塔鲁斯的时候,格鲁吉的咒语也失效了,包括他一直用来封住地宫入口大门的那道魔法,银甲闪闪和暮光闪闪带队下来搜查,最终在档案室里发现了我们,我把你直接带离了地宫,回到了城堡,现在你已经睡了大约有一天了。”
“别担心,”露娜在塞拉斯提娅来得及问之前便安慰道,“我升起了这两天的太阳。”
“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姐姐,而且当你关上传送门时,通向塔塔鲁斯唯一的通道也被切断了。银甲帮我解开那些镣铐之后,我便用魔法洗净了巨门之上恶魔所留下的一切痕迹,当那个巨门下一次被打开时,它还会一如既往的通向那座古老宝库的内部。”
露娜随后沉默了一会儿,向塞拉斯提娅凑近了一些,愧疚地垂下了脑袋,“姐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本想独自一匹马解决这个问题的。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我那时因为嫉妒有多么走火入魔,以及我是如何变成梦魇之月的,我想一旦你发现了这些,可能就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没错,露娜,研究这样的黑魔法是你所犯过的几个最可怕的错误之一,”塞拉斯提娅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了少有的坚定与威严,但随后,她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前倾了倾身子,用她的前蹄慈爱地抚摸着露娜的脑袋,“不过这事咱们以后再讨论,现在,我只为的你安然无恙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露娜依偎在塞拉斯提娅的怀中,点了点头,“谢谢你,姐姐。”然后,她又坐直起身子,笑着向后扫了一眼门,“暮暮和她的朋友们都来看你了,要我现在放她们进来吗?”
“还是明天早上吧,”塞拉斯提娅又重新躺回她的床铺,“要是我了解萍琪派的话,她一定会给我开一个随便什么原因的派对,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还做不了什么剧烈活动,这样也会扫了她们的兴的。”
“好吧,”露娜开始转身走向门口,“那你就先休息吧,我会替你向她们问好的。”
“露娜,在你走之前…”
露娜停在了门口,转头望向塞拉斯提娅,“怎么了,姐姐?”
“那本《克拉维库拉 康考迪亚后记》在哪呢?”
露娜脸上的笑容退却了,她举起蹄子,指向了塞拉斯提娅的小书桌。在那里,如一本普通的小说般摆在一堆文件和草纸上的,便是她们那晚一切噩梦的源头。塞拉斯提娅用魔法捡起了那本书,随意地翻开了它,在用厌恶的眼光扫视了几眼里面的内容后,她狠狠地合上了书,伴随着角上闪过的一阵强光,把那本书直接扔进了最近的壁炉之中。
“惟愿它罪恶的内容腐烂在塔塔鲁斯,永无重见天日之时,”塞拉斯提娅看着这本书慢慢被火焰吞噬,庄严而坚决地说道,“惟愿不再有小马受到这片黑暗的折磨。”
“我自己也不能说的更好了,姐姐。”露娜赞扬道,转身推开了门准备离开,“好好睡一觉吧,姐姐,明早再见。”
“还有一件事,露娜,”塞拉斯提娅赶在她妹妹离开之前问了出来,“在我醒来之前,是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吗?”
露娜快步走出了房门,转过身来一边关门一边在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在说什么呀,姐姐?刚才你肯定是做了个噩梦。”说完,她就把房门轻轻地合上了。
塞拉斯提娅自己也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她又转头看向壁炉中的火焰,注视着那本小皮书燃烧殆尽,那些记载着黑魔法的书页很快便被火焰烧的面目全非。事实上,塞拉斯提娅渴望也能把自己过去这几个小时的记忆也全部扔进火中,把这些在旧城堡下的地宫中艰难跋涉的黑暗时光,统统扔进这片火焰中烧个干净。她所经历的种种恐惧,以及降临在她的子民身上的悲惨命运依然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而且,还有一件事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就是提雷克在她额头上的那一触,那种灵魂从肉体中被生生剥离出来,再把他自己的灵魂侵占进来的感觉,那种痛苦,那种绝望,至今回忆起来都会让她脊背发凉。塞拉斯提娅甚至到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那种痛楚,她举起一只蹄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个独角稍微靠下一些的位置,至今都在隐隐作痛。
塞拉斯提娅揉了一会儿额头,然后微微打了个哈欠,感到好受多了。她舒适地蜷伏在被子之下,在温暖的被窝中找到了一丝慰藉,然后便躺在那里,等待着睡意来袭。她静静地躺着,看着壁炉中的火焰翻转腾跃。月亮已经升到窗户之外她看不到的地方了,让她的房间也更加昏暗了。
一阵莫名的颤抖让塞拉斯提娅把被子裹得更紧了,她依然注视着火焰,然而心中想回头看一眼的欲望却越来越强,就好像有谁在监视着她,有谁正隐匿在这片黑暗之中。但这是不可能的呀,提雷克已经被封印了,那群恶魔们也被封印了,甚至这本《克拉维库拉康考迪亚后记》也被烧毁了,不可能,这里什么也没有。
但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依然存在着,豆大的汗珠从塞拉斯提娅的额头淌下,她的身体也紧张地绷了起来,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难熬了,她掀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双眼径直看向她身后的那片黑暗。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唯一的阴影是她自己的影子,被火光照耀着,摇曳在远处的墙壁上。
塞拉斯提娅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自己的内心,她转过身来,重新躺下,继续看着壁炉中的火焰,她甚至还用魔法把自己的床移到了壁炉边上。那种温暖平静着她,安抚着她,终于让她的双眼慢慢合上了。她已经好几次被从即将睡着的边缘拉了回来,就好像她的意识在捉弄着她,就好像壁炉中的火焰在呼唤着她的名字,不过,她最终还是沉沉地睡去,没有看到这本书的最后几页纸在火焰中慢慢卷曲,消失。
随着这本书的燃烧殆尽,随着越来越多的书页被火焰吞噬,那个画有提雷克肖像的章节露了出来,那副画有他面容的素描顽强地挺立了一会儿,随后便被火焰慢慢吞噬了,紧接着,画像下面的文字也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吞噬殆尽,然而,一句简短的话却依然诡异地幸存了下来,在燃烧的火焰中熠熠生辉。
那些被提雷克触碰过的小马将永无解脱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