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说连载·刀犬使巫女(179)

——悔悟之后的决意——
舞衣放眼四望,视线总是被飞快地逼回自己身上。周围太过憋闷,空间尺度虽然不小,却已被窒息和不快填满。她只是听说过,学校里还保留着禁闭刀使作为惩戒的设施,早已被放弃。而今第一次行进在这真实存在的禁闭区,舞衣想起即将探望的被关押者,立刻感到设施本身之外的不舒服,这种讽刺被强加给学校的所有人。
引路的荒魂使或者荒魂人——因为隐藏手法高明,舞衣分辨不出他们的真实属性——停在一扇上过漆的铁门前,轻蔑地拉开门上的窗口,引导舞衣站过去的动作貌似有礼实则不恭。女孩迫不及待地低头凑近,焦虑的嗓音止不住颤抖:“羽岛校长,您没事吧?”
从逼仄的观察口,她清晰地看见江麻的容貌。静坐的美浓关校长面容平静,隐隐有傲然的气势,可以想见不久前被逮捕时也是用此种态度表达反抗的。田心姬的爪牙无法用蛮力逼迫她屈服,就改在别处进行羞辱:江麻的正装不见踪影,却身披一件洗到发白还留有淡淡污迹的病号服。狭小的房间被她的身姿遮去大半,不过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供遮挡的内景。江麻获准携带的私人物品被压缩到极少,除开这些就只有奶白色的室内装潢,显示对居住者的命运冷酷而无关心。舞衣匆匆看上几眼,就差点掉泪。
听到问候,女子从容站起身,一边抬手整理短发一边来到门前。“有些日子没见了,柳濑同学!”她略微俯身跟舞衣的视线大致对齐,公事公办的口吻中并不缺少温厚,“我知道我们都过得很辛苦,就算无法欢笑也不用愁眉苦脸。”舞衣没有听出任何责怪或讥刺的意思,脸顿时沉得更低,话声满是压抑和懊恼:“对不起,江麻老师!我犯下了难以挽回的过错,失去了作为刀使巫女的资格,可是连惩罚自己也做不到!”
“这种情况是稀世未闻的,我是第一次遇到,你也是。”江麻的语气如同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讲解平常的工作,“连比较的标准都不存在,我们只能凭着良心和信念做到主观上的最好。封锁开始以来,你我对彼此做了什么事至少有些了解吧?你来问我对你的态度,我只会这样回答:不管出于怎样的缘由和压力,牢记你认为正确的信念,秉持良心去行动!相信同伴,相信外界的援救,相信自己的良心一定能有所作为,以上。”
少女从惊讶地抬起脸到沉浸其中,眼里的光迅速鲜明起来。她还想多说几句,背后就响起怪腔怪调的咳嗽声,继之以不耐烦的脚尖重复踩地。得到校长默认的目光,舞衣拭去小珠般的眼泪,回过头凛然望着看守。走回入口的途中,来时一言不发的男人却开始喋喋不休,鼓舌如簧中净是恶趣味的调侃和不逊:
“那婆娘在这里神气活现了十年,到头来进了管教学生用的独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20年前的英雄有多了不起,扒了这身皮就有多狼狈。串通外面意图刺杀真神,这罪要我来判,怎能不大卸八块示众?不得不承认,真神还是有些过于仁慈了!”
舞衣愤怒地瞪了一眼,他却毫无收敛:“可是有一点好,不管在这里关到死掉烂透,还是有朝一日放出去,她的名声都彻底毁干净了!身为刀使五校的校长,当年的英雄向荒魂下跪投降才保住狗命,你猜她要怎么度过后半生?管理局的声望也跟着完蛋了吧!”舞衣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怪人却加快脚步蹭到她身边,在出门之前最后的时间里快速说:“至于你,现人神大人,只要我们的国家存在一天,你的力量就会成为我们源源不断的助力。盯紧那些被你的‘孩子’们葬送的前同事吧,那是你对真神效忠的标志,也是一生中无法磨灭的记忆!”
回到通往神座之间的走廊,舞衣整理着烦乱的心绪,与从御座那里出来的枞夫擦肩而过。对方本来想用笑脸打个招呼,似乎想起舞衣对他的态度,笑到一半便扭头而去。舞衣没有像其他手下那样先正坐,肃立并自报家门后便趋入室内。
经过幅度不小的改造,已经很难看出这是迎宾馆的一个房间。靠近地板的中心矗立着一座四角平顶的亭子,注连绳和纸符四面垂挂,长长的朱色和白色帷幕则向上掀起,亭中高坐的正是田心姬。双眼被盖住的神姬转向动静的来源,对靠近她的舞衣发话:“今日亦多有操劳,代行者,吾心甚慰!罪囚的探访看来结束了,汝可尽言此事。”
再也按捺不住的舞衣愤然开口:“她不应该受到如此对待!即使因为不同立场而与您敌对,羽岛校长也是本着良心和公义而行动的,她问心无愧!况且校长的出发点是为这里的所有人着想,当时接受您的劝降是这样,帮助管理区内的事务也是这样。她已经尽到了与您合作的责任,难道现在要不管不顾把她扔在一边?学校的大家肯定会因此寒心的!”
田心姬俯视着舞衣忧急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嗓音清澈而不冰冷:“汝的出身给了汝长于辞令的本事,经过这些时的成长,越发优秀了!吾愿意相信汝所言皆为事实,也能理解羽岛氏所思所行,然而吾与彼所居之位不同,决定了二者之对立尖锐不可调和!彼依照良心行事,吾亦以法度为准则;彼为汝等人类着想,吾则以自治区内全员之利益为考量,不分人类与荒魂!”言语中透出不容置辩的威仪,令听者悚然一惊。
蒙目的神姬见少女默然不答,用稍缓和的口气继续道:“欲行统治,必先树立法度并使之有效,不论在哪一方世界皆然。羽岛氏勾连区外的刀使欲图吾性命,依照吾之法度必须治罪。然彼非恶贯满盈,故刑罚止于幽禁,亦不能将其性命随便付于吾人之手,使后者发泄非理性之仇怨。吾施加惩罚,也是意在昭告汝等众人:遵守法度即可获公平对待,竭诚效力于吾,吾必献全力于仁厚统领之业!也希望汝去向同龄人传达这一主张。”
她稍作停顿,好像又想起一件事,接着说:“前日俘获之刀使中,有吾妹湍津姬之近卫队所属成员。吾已检查阅览其体状,发现彼等被灌以熔渣以便实施精神诱导和控制。此即为吾所言之统治失度、不守法理的例子!吾之幼妹向来好勇斗狠、戾气深重,现在居然愿意培养部属关系,亦颇令吾称奇。然此种手段并非合理合法之统领,吾甚为不齿,在此与汝立约:吾不论面对危难几何,都不会对汝等刀使做同样操作!汝可去探望彼等。”
虽然对方没有亲口说出来,舞衣也明白,话说到这里觐见就可以看成结束了。她公式性地鞠了一躬,转身正要起步,神座上的人又遥遥发话:“汝还未曾探望过被擒拿的刺杀小队成员吧?吾建议汝大胆前去,不要为汝现在的身份感到羞愧,也不用为亲手击倒她们负疚。汝所做的一切均出于贯彻吾统治的需要,这将是未来的秩序!”
这段看似光明磊落的话正戳中舞衣的痛处,并发动了狠命的撩拨。她加快脚步慌忙远离御座之间,裙下的双腿在盛夏的晚风中阵阵发凉。禁闭处看守的疯狂言语再次浮现,将她意念中自己的面貌逐步扭曲成一个丑陋的怪物。也许去看看被抓住的巫女伙伴能排解低落的不甘?可她又该带着什么样的自辩出现在她们面前呢?任由脚步自行移动,等舞衣清醒过来时,发现她已不出所料地停在地下囚室的门口。
背刚一靠上铁门,里面就传来会意的敲打声。椋子顽皮的声音紧接着飘出来:“因为破坏了救援行动来向我道歉?没关系,我不在意!住在这里越过越舒服,就算逃出去,你们管理局也会追着我不放的。”注意到玩笑没有收到更好的效果,她马上调整了一下情绪,娓娓道:“心里很难过吧?我懂。这就像一列电车坏在了轨道上,前后都到不了站,车里的人无法凭自力下车离开。这个地方的人都像困在故障列车里,打不开车门又不知道打开后该怎么走。除了等待外头来的救援,还能怎么办?我倒是有些经验之谈——想开点,不要把自己想得一无是处。车厢里的空气已经够糟了,每个人都随意攒着负能量,放出来不就一团乱吗?尽量保持心境的平和,可以的话为别人唱一首歌,增加点光亮也是好的!”
回到自己房间,舞衣开始尝试寻回平和的心境。想象中的怪物渐渐不再面目可憎,那毕竟是她自己愿望的一部分孕育的产物。田心姬的建议也从恶毒的冷嘲变得更像真诚的鼓励,促使她努力寻找一个小小的机会,撼动沉重的列车,使之奔向前方……

下期预告:被囚禁的回忆自由
往期回顾:可奈美的坚定信念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