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烟草 ——(四)

2023-07-04 14:38 作者:MY-Twotiyes  | 我要投稿

“早上好。” 打着招呼,风便吹出来。晨的冷漠不会待世间以这一面,尤其是那些为了热爱而活的人们。 “今年的收成,似乎很好呢。” 若不曾想战乱的趋使,这片广袤的金田不仅可以为这几家知足的人们予以粮食的供给,想必也能为他方的旅客们带来那些外城特有的温暖。无论是夜寝,还是耕劳。 肮脏的帝国的脚印,已经被洗刷得无影无踪。 “今天听说,您要走?” 这里的居民喜欢以敬称待人,可能是因为我身上那股羁驿的气息吧。可殊不知,我早已放弃了那个作为军兵的身份。 俨然如同一个不知往何处去的流浪者,向着北方漂泊,愚蠢般将要在那片死寂之中,找寻出怀念的过去来。 “谢谢,这样就够了。不过,还是等雷雨彻底散了吧。” “说的是,大人。为您缝合的衣物我已经托人取回来了。就放在炉上烘着呢,保证在数年内不会再破损了。” 炉里燃着些火,但似乎将要熄灭了。光一跳一闪的,其下那些焦黑的木柴堆叠在一起,略显出点杂乱。 “是,感激不尽。” “不必不必。话说……” “嗯……?什么事?” “额,也没什么。我听那老匠自己咕哝着,那衣服可真不一般啊。” “衣服?” 我直起身子取下那精细的布缕,抖了抖上面的褶皱,看起来就和新的一般了。 “抱歉,虽然我穿很久了,但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要不然,我还是会留些钱自己去买些便衣的。” 奇怪,就算是曾使用过的军衣,我也早把那些斑斓的徽章留在了那座城里。 “哈哈……无论如何,我们还是经历过那一段时期的。” “详细一些?” “更详细的,你得去问邻里,他们中也有当时因腿伤不可服役的。但我也知道一点。大概是五年前?敌鬼打东边来,我们不知道他们身为国胞为何会反尔试图摧毁这个国家……但在起码的,他们目前还是令人厌恶的敌人。强编物资,大招民兵,践踏乡里的庄稼地——幸好那一片种的是还未出芽的洋芋。那个时候,和你穿着一样衣服的人,他们曾来到过这里。协助着几个委员抗击敌人。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但我们的居地并没有被那些疯子炸毁……身为外边的人,什么都不懂,只好着去试图感激这么些军人,包括你……您曾经也为了某个城乡战斗过、牺牲过某些东西吧?我们也只能做这些事了,大人。” “……不,我其实……怎么说呢,已经不再战斗了。” “那对我们无妨,国内的普通人们,大家都是一个整体。为他们付出过,也便是施于我们恩惠了。” “这样吗……” “啊,饭似乎都要凉了……您需要添一点或热一下吗?” “不,这样就好。” 虽然是习惯了吃些冷食,但我不想说出太多关于那段生活的话。 ——“毕竟习惯了”。我一直没能说出来,对任何人都是一样。我仅仅只是曾经拥有那样在别人看来十分“高尚”的地位,但今既然主动抛弃了它,我便同众人无异。 “那个……先生。” “叫我如恩就行,那是我的名字。先生什么……也免了。” “我知道你之前也……” “啊,那不重要,孩子。你应当去感受你的一切,我不一样,我快老了,对自己的一切都不太所谓。” 中年的男人在柜台前停下了手。 那双手,在数天前,刚把挂于卧室内的那几张战时教师证书取下来。放在低低的一处。 “我懂的,如恩先生。” “……” “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那些孩子。已经成熟起来了的话,他们应该可以听懂我讲的故事。当然,还有这里的所有人……” 男人微叹起来。我知道他不再会为什么而感到惊讶,因此他此刻于心中的,大概是矛盾和惋惜吧。 简,但不失味道。活也一样。 “我无礼。接下来我想和您……” “于您比起的话,还便当我为个孩子吧。” “……孩子,你想去哪?” “一路过来,我离北境已经不远了。” “去那干什么?除了雪,死人……还有一座空城营地,那里什么也没有。” “实际上,那里算我半个家。” “你……在那里出生?” “不,还要再简单些。我只是去过一次而已。” “那你应也知道残酷是什么样子。” “是。您说的那个……营地。我的朋友,可能在那。” “……” “当然,我不觉得我还能见她一面。” “这……请允许我做点推测,孩子。我比你更了解北境。我在那里做过工作。” “好,好的。” “时间?途径?我想知道这些。如果是在八年前左右……” “……正是八年前。那时我十七岁,是通过……一趟列车。车上有很多伤员,路途也很遥远。抱歉,至于我是怎么上车的,我并不记得了。” 其实从那时起,便不曾记得。 “……” 我们沉默了,听到屋外有明晰的雨声。似乎不再关门,成群的水便会跨过门栏涌至脚下。 “下雨了,我去关窗户和门。” “……等等。交给我来。” “……” “这就是了。” “诶……?” “我拍过一些照片,还有关于那一趟车的碎片消息,都是关乎于你的话的。不过你可能用不着,因为寒冷会将你逼上退路。” “……这,居然?那趟车……” “你可能是内城的孩子,据我所知。在战争开始的那几年里,甚至还要更早。通往北境的列车线路只有一条。” 他翻开那叠厚厚的笔记,一字一句地指给我看。 房里没有点灯,而是仅凭着屋外透入的那些淡浅色的光。 他拿出的那些手记,无疑将引领着我向着更深的一处探索。 “从王都到……年份边境?” “是的,这一线的列车——相当于一个圆的半径,几乎贯穿了我们的整个国家。” “但……只有这一条吗?” “理应如此。至今是否还会有全新的快速道路,我不知道。” “……原来如此。” “……你们曾经的营内应当会有更多的消息。” “我是那么想的。但实际上……没有任何。” “抱歉,这样啊……” 距离做好完全面对过去的准备,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别想太多,孩子。依你的想法去做便是。” “……” “给你看这些的目的,并不是劝你回头。现在我也该清楚了,遵循意愿去做事,究竟是多么放松且重要。” “是,我明白,先生。” “可以的话,带走这些资料吧。” “……不!那怎么行?” “没用,孩子,只有这一点原因。我看出来了,你还年轻。但你却经历着不符合你年龄的那些事情。在那之前,在完成你追寻八年的目标之前,你不应因为任何一人而做出转折,任何人都不配,且不仅是不配,而是不可。” “嗯,您是优秀的教师。我懂的。那些孩子,一定也很幸福吧。” “……那是我的错误,最大的错误之一。我曾教过的他们,并没有为了自己去做什么事。” “……” “您很惊讶,因为这是我所导致的。我的方法,这才大错特错。我本想让他们,在这里安稳地活下去,或者是在将来,去到理想的城市里,去居住,去工作,去热爱一切。” “但这本是没错的……” “孩子。他们曾为此全去当了国家的兵。在还未能为别人做出些什么之前,就已经离去了。” “……” “那时,他们还小。十七岁?还是多少……我真可悲。” 这位教师用手撑住了自己将要倒下的身躯。 他的身躯已经不算壮硕,但算上那些重担的压力后,必定极为沉重。 “他们对国家来说是好的战士,先生。他们实际上并不可悲。您也一样,做出改变就好。” “那……他们的死?” “……说不定,在那一刻是为了别人而献出生命的呢。” 这样的人,这样令人痛心的人,真的太多了…… “……希望,一定吧。” “别低头,先生。泪下来了,再擦汗就好。衣物破了,再补上就好……错误也是,而我已经为错误付出了牺牲。” 每个人的离去,对我来说都不是所谓心灵的摆设。 “今日,您不需要付出什么牺牲和代价,先生。大家都敬佩您和您手下的一切。这就足够让这里永归和平了。” “……我的路,很明显了,我该去……必须去做点什么。” “记得……有些幼小的孩子需要出远门寻求知识。” “您……你呢?究竟该……做些什么?要去哪里?自己是否有决定好?” “是的,牺牲之后,回报会到来的。 “今日,您不需要付出什么牺牲和代价,先生。大家都敬佩您和您手下的一切。这就足够让这里永归和平了。” “……我的路,很明显了,我该去……必须去做点什么。” “记得……有些幼小的孩子需要出远门寻求知识。” “您……你呢?究竟该……做些什么?要去哪里?自己是否有决定好?” 牺牲之后,是来自谁的回报…… “是的,先生。会有答案的。” “我该谢谢您。无论如何。” “这是我的情愿,并无需太多感谢,先生。” “这里会记住你。” “可以的话,请让这里记住更多的人吧。” 我记得,任何人实际上都有难觅的知音。 难或不难,总取决于任何人。 可能,相互教诲之类。这才是所言的尊重吧。 离开那乡已有数天,在途中幸运地搭了趟机车。 温度已经开始有明显的下降了。 北境,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 凭借着包里塞满的防护措施和食物,希望我不会悲催地在那里躺下。 临走之前,我似乎还忘了许多的事。 比方说,一个告别,另一个清晨,一个早安。 我没能给如恩先生什么,除了某些口头的简单安慰。 祝他能够继续做点本不应被抛弃的事情吧。 不知现在的国家,究竟是个什么样。 连续数月获取不到他界的消息,总感觉纵观情态的那种气焰也逐渐消散且刻薄了。 无论如何,我不希望这个国家因此毁灭。尽管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堪和失败。 当这一个政府毁灭了,我们该何去何从? 是被抛弃,还是被安置? 国家的强大,会让这一切不再发生吗? 我不清楚,战争开始至今,究竟有多少人付出了与战争结果不相关的牺牲。 一次又一次,无穷无尽的丧失,这种悲剧也决不仅仅只发生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穿上又脱下大衣。 就在这期间,脚步将变得不可摧。 眼前是亮丽,是凄惨,是纯净。 踩在凹陷的雪上,想不起八年前那一瞬,一定是我还未感受到情感的温度。如同吞下一些酒,从此迷茫我了的意识。 在这漫天的霜花里,烟草的浓郁传不开。 那个怀的温度……

烟草 ——(四)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