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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楚道石传奇·星河焚梦录》(8)

2021-06-21 09:18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楚道石把腹中的液体全部吐光之后,单手撑地,在一片水银蒸汽中挣扎着爬向素王,后者在被扔出去撞到地面后就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厘於期睁开双眼看到这一幕时,不敢怠慢,赶紧挣扎着掠过地面,抢先赶到白徵明身边,用尽最后力量作出隔离气幕,同时刮起强风,把水银蒸汽吹散,免得造成中毒。他冷眼看着楚道石困难地爬行,再瞧一眼虽然大汗淋漓、但是除了头上有个包之外安然无恙的素王,片刻犹豫,还是向前走了两步,抓住楚道石的胳膊,把他拖进了气幕之内,免遭毒害。楚道石几乎就是在被人抓住的同时,就昏了过去。厘於期蹲在他身边,休息了很久,等感到力量再度回到身上时,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掐在了楚道石的脖子上。

  只要现在稍微使些力气,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他,只要后来告诉素王他死于银女之手就可以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杀掉这个人,就可以改变你的未来,你可以永远地、幸福快乐地呆在朋友身边,享受着他们无私的友谊,直到他们平安地死去,而你就可以游于大地之上,期待下一次甜蜜的相逢。

  你是魅,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你是精神的主上,肉体于你皆是浮云。

  然而,即便是魅,也有不可逾越的原则。是你把重要的人置身险地,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不惜生命挽救了他。他守护了你所珍惜的,保全了你所重视的,如果没有楚道石,你变成为人的意义可能就此中断。而作为人,必须要知道感恩。

  楚道石,这次我姑且放过你。毕竟,在你眼中那个最后预言到来之前,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杀你。

  在你杀了我之前。

  厘於期松开了手指,相反,他把手放到了楚道石胸前,一团黄色的光温暖地扩散开来。没多久,楚道石几声猛烈的呛咳,脱离了昏迷。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厘於期冰冷的脸。

  “咳……咳……殿下……怎样了……”

  “殿下很好,你放心吧。他只是被迷得很深,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醒过来。”

  楚道石费了好大劲才把眼神聚焦,“谢谢。”

  “客气。”

  不容楚道石发问,厘於期紧接着发话:“这些女人,是过去一个望族的家族财富,二十窖雪花白银,就埋在他们的外邸喷泉之下。失势之时,他们躲在郊外宅邸,企图谋反,被重兵围剿,除了主要人员被抓起来解往宫中审讯处决外,其他人等,主要是女眷,都就地格杀,填在泉水之中,推倒假山和雕像掩埋。只有一个看门人因为有事外出而幸免于难。”

  楚道石的眼睛瞪圆了,“你……知道?”

  “对。”从厘於期的口气中听不到半点波动,“人死光了,自然谁都不知道银子埋在哪里。最后一个守门人始终保守着秘密,想找到合适的馈赠者,我想代价也就是为死者复仇吧。但是可惜他的养子们都是天启的顺民,他带着秘密进了坟墓。最后的主人去世了,白银成了无主财产,秘仪之阵发动,它们就开始攻击一切靠近它们的人。”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楚道石,我想你没傻到看不出来的地步吧。”

  就在楚道石的眼前,厘於期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只剩下清晰的轮廓线,而透过原本是躯体的地方,可以看到远处的景物——所有关于厘於期身上不协调的感觉顿时解释得非常清楚,他果然并非人类。楚道石看得张口结舌,只有几个干巴巴的音节冒出来:“你……你是……”

  “魅。谢谢。很多年以前,人们称呼我为,怨恨。”

  所以他能听见这里游荡着的悲愤之音,看得到这里始终没有消散的痛苦过去。死亡的仇恨和肉体粉碎的折磨,已经凝结成新的灵体,它们就徘徊在这里,久久不去。

  楚道石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告诉我是想……”

  “我希望由你来向他解释。”

  “为什么?”

  厘於期忽然笑了,有如春风吹拂大地,“我还不想离开,我欠他的。你不介意保守秘密吧,厉害的秘术士?”

  楚道石明白,厘於期在跟他做交易。只要由他来讲出这件事实,那么白徵明就一定会视楚道石为珍宝,顺利地把他留在身边。可是,厘於期到底欠了素王什么?他为什么也要留在这里?目前看来,除了接受这项协定之外别无选择。因为楚道石也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而且,肯定与厘於期的隐衷完全不同。

  不管你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挖掘。毕竟你也从我那里得知了想要的未来,不是吗?

  楚道石点点头,“谢谢你替我宣传。”

  “伤得怎么样?”

  楚道石摸了摸头:,“还没死。只是这次又掉了不少。”

  在他手中,是细弱的灰黑色发丝。厘於期微微笑着说:“小心很快就要变秃瓢。”

  “我会记下谁是罪魁祸首的。而且,”楚道石勉强支起上半身来,“下次禁止你把殿下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想害死他吗?”

  厘於期的微笑变成了大笑:“我只能说,你不了解他。”

  很快,楚道石就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在月亮向西滑落、东方微明之际,三个人踏上了回家的道路。素王当时骑来的马因为跑进了树林,神奇地在无差别绞杀中幸存下来,身负重伤的楚道石被白徵明坚持着丢上了马背,一摇一晃地慢慢前行。白徵明是在楚道石醒来后很久才恢复意识的,但是除了浑身酸痛,特别是腿累得几乎要抽筋,以及头上莫名的大包之外,他从这次历险中什么也没得到。他印象中只剩下与一些漂亮的姐姐们欢快地跳舞,其他统统想不起来了——既没有体会到大战幽灵的惊险刺激,也没有领略到生死搏斗的任何乐趣。而在他巡视战场试图回忆什么的时候,除了遍地散乱的银色金属,就只有楚道石一个人的血迹。

  “这不公平!臭棋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厘於期的笑容就跟长在脸上似的:“我来时也晚了,是楚兄击退了那帮姐姐,救了你。”

  说到这里,白徵明担心地看着马背上的楚道石,快走两步跟上,“你没事儿吧?流了很多血啊。”

  纯粹的关心而已。楚道石现在连张嘴都感到脸痛,“多谢殿下。”

  要开始问到底怎么回事了吗?楚道石看了一眼厘於期,后者居然只是纹丝不动地笑咪咪看着他,一脸无辜相。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原原本本地把刚才听到的内容重复了一遍。但是在描述最后一刻时,楚道石忽然话锋一转:“她们围过来的时候,我就冲她们大喊大叫,就都吓跑了……”

  “啊?只是喊叫吗?”白徵明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那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们指甲很长,抓的。”

  “脚呢?”

  这个时候厘於期忽然插嘴:“为了保护你,戳的。”

  “真的吗?”

  白徵明快走两步,抓住马的缰绳,郑重其事地对楚道石说到:“谢谢。”

  随即,他从袖子里拣出一块小小的白色物体,放到楚道石手里,“就算是你蒙我,也还是要谢谢。”

  楚道石吃了一惊,迷惑地看着素王。

  “这是白银被水银损坏之后形成的汞齐,你一定是拼了命才变出水银的吧。”

  楚道石无言以对。白徵明接着说:“金石之辨,还是难不倒我的。只可惜错过了一场遭遇。”

  他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在渐渐发白的天空下闪闪发亮:“下次我一定要自己清醒地去体验,等我再找到更惊险的,楚兄,我们还一起去吧!以后还要多指教了。”

  什……什么……

  厘於期哧哧地笑了出来:“殿下只要有瘾,我们理当奉陪,对不对啊……楚、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楚道石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楚道石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一张舒适的床上。早晨的阳光从窗缝里射进来,他用手遮住眼,感到有柔软的织物覆盖在身上。旁边有困倦的人声向外含糊地喊:“他醒了!禀报旻郡主殿下!”

  旻……郡主……殿下?……

  对,没错,他正是在甄府中。在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被放了半夜鸽子之后,甄旻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为此宴席草草结束后,她也不睡觉,围着厚衣服,沏了热茶,搬把椅子就坐在二门里,等着看白徵明和厘於期怎么给她个交代。可是等下人们飞报进来,她站在内庭中间,还没等发作,就看见人们从外面把昏迷的楚道石抬进来,同时附送白徵明草草写就的纸条一张:救命恩人,你先救治下,回头我领走。

  甄旻吃了一惊,她问:“怎么回事?”

  有伶俐的宫女,早就打听了一堆流言蜚语过来:“听说昨天晚上素王殿下大战恶鬼,这是替素王殿下挡了致命一剑的门人啦!厘公子交代说,素王要给他特意置办房间迎接,所以先寄存在我们这里……”

  呃……恶鬼?……寄存?……

  甄旻叹了口气:大概又是喝醉了不知所云吧。但是等看到了楚道石的伤势,甄旻想了想,告诉侍从:“好好照顾他,悄悄从父亲那里拿件旧衣服来。”

  照顾楚道石的侍从们都是刚熬了通宵,困得七扭八歪,他们勉强睁着通红的双眼,看楚道石把粥喝下去,咕哝着站起身来准备去睡觉。楚道石把他们叫住:“请问……这里是……”

  “甄府。素王殿下把你寄存在旻郡主这里,可能过会儿来领走。对了,这件衣服是郡主赏你的,别弄坏了。”

  楚道石低头看看,那是件质地良好的黑色绸衣,正好适合现在这个季节。作为奴才应该怎么做,要摇尾乞怜哭哭啼啼地道谢吗?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他再度疲乏地闭上了眼睛。可是,温暖的光线似乎忽然被什么挡住了,他只好再度睁开,这次看见的,是厘於期。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也没有任何脚步声,他没有换衣服,但是却看不出一点激战过后的痕迹。他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心平气和地看着楚道石。

  被他看的发毛,后者只好发问:“有事儿?”

  厘於期目光闪烁了一下:,“你不是问我,第一次见面时,在你眼里看见了什么吗?”

  楚道石心中登时抽紧:“嗯,你看见什么了?”

  厘於期仰头轻轻地笑了:“我会死在你的手里。”

  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楚道石半天才困难地开口:“对不起。你要现在干掉我吗?”

  “我想昨晚干掉你。”厘於期的口气就好像在说晚饭吃了什么,“很可惜,失算了。”

  昨天晚上素王为什么失约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楚道石心中充满悲凉,“谢谢你手下留情。”

  厘於期摇摇头:“我没那么好心,不过要谢谢你救了他。”

  他起身准备离去,在门边忽然回头:“我不会放弃的,不过有言在先,既然你已经是他的门人,我会事先征求他的同意。”

  楚道石冰冷地回答:“我也一样。”

  厘於期优美地鞠了一躬,径直从紧闭的门中穿了过去。而楚道石,则怀着复杂的心情,再度沉入了昏蒙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白徵明活力十足、完全听不出半点疲倦的声音,这才把他吵醒:“谢谢旻旻替我收着!”

  门帘一挑,打扮光鲜、容光焕发的素王殿下眨眼间迈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气定神闲的厘於期,和显然还没缓过来的甄旻.素王没有寒暄,他只是忽然从身后擎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翼翼地拆开,在他的手里,紧紧地捏着三个糖人。

  一只狐狸,一只猫,一只奇怪的说不出名字来的动物,上半身像狗,但是却有两只翅膀。

  他郑重地把狐狸发给厘於期,把猫发给甄旻,然后,把那个怪异的动物发给楚道石。

  甄旻实在忍不住,问:“这算什么?”

  白徵明严肃地回答:“早上特意没睡觉做的,感谢的礼物。”

  厘於期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为什么是狐狸?”

  “很像嘛!”

  “那个奇怪的东西又是什么?”

  白徵明笑咪咪地看着楚道石手里的糖人:“本来是狗的,但是总感觉楚兄会飞,所以就做了翅膀。”

  楚道石看着自己手中这个奇怪的造物——金色的阳光洒在它身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他不出声地笑了。

  会飞的狗,终究不也是狗吗?

  甄旻实在受不了白徵明的语法,噗的一声乐了。素王大喜,他跳起身来,即兴唱起了一支无词歌,同时手舞足蹈,姿势矫健优雅,在狭小的房间中旋舞起来。厘於期和楚道石都看得清楚:那正是昨晚,白徵明从白银少女们那里学来的死亡之舞。

  然而,在这明朗轩敞的房间中,被他跳起来,却再没有丁点杀气,只有欢愉与喜悦,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就在即将结尾之时,白徵明的歌声戛然而止,他收住脚步,遗憾地对着朋友们说:“最后一段,我忘记了。”

  所有人都微笑起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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