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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志·商博良·归墟》(40)

2021-04-30 20:24 作者:绚梦幻音  | 我要投稿

  阿大敲了敲门,晃了晃自己的腰牌:“龙子烧春,七四。”

  那是今夜的口令,只有不多的人知道这条口令,其中大多数都在底舱里。

  底舱的门缓缓打开,首先探出的是狞亮的刀锋,一名什长森冷地看着阿大,好似要用目光在阿大脸上刻字似的。阿大木讷地点头,宽阔黝黑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多说几句话。”什长说。

  “将军说让我给大家送点吃的来,但是不能喝酒,怕误事。”阿大说。

  什长紧绷了脸松弛下来,确实是阿大的声音无误。从上次的事情看来,岛上这些刺客伪装面容动作都难辨真伪,但是声音仍旧模仿不好,所以阴晴初模仿郑三炮的时候装作喉咙哑了。什长拍了拍阿大的肩膀把他引进底舱,一名精锐的水兵探头在甲板上扫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有人尾随,放心地锁好了舱门。

  “妈的,那帮跑海的汉子都在岛上狂欢,几千个女人随他们玩,我们倒好,跟这里憋气!”一名水兵长叹一声。

  参加蛛巢之宴的人中多数都是西瀛海府临时招募的渔民,底舱里的都是牟中流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除了阿大,因为是郑三炮的徒弟,能玩炮。船上也分三六九等,水兵就高人一等,正式服役的水手又觉得自己比渔民高上一等,可如今倒是那些渔家小伙子左拥右抱,水兵们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还是有点心痒,心里念着岛上那些各具妍态的女孩,反正多半都要死了,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阿大也不搭话,默默地把食盒里面的东西摆上桌,有浓汁烧的金色海鱼、切片的蚌和大块的章鱼,也都是好东西,可想想也知道跟蛛巢之宴上的酒馔没法比。几名水兵都叹了口气,嘴里骂骂咧咧的。

  “嗨,兄弟,”一名水兵拿肩膀撞阿大的背,“你去那个蛛巢之宴看了么?怎么样?是不是……”他猥琐地挑挑眉,“都光着?”

  阿大摇摇头:“都穿着衣服,就是衣服很薄。”

  “真他妈的骚!”水兵咬牙切齿的。

  “闭嘴!”什长冷冷地呵斥,“快吃,吃完了换岗,今夜里每个人都给我瞪大眼睛,手就按在刀柄上别撒开,出一点纰漏,我们都得死!要女人?可以,我们不还要带几百个女人走么?到时候我去跟将军说,分你们每人一个。”

  阿大默默地站在一旁看水兵们吃东西,有点走神。

  “兄弟你是吃了过来的?”水兵扭头招呼他,“一起来吃点?”

  “我不饿,”阿大说,“我还得去给将军传口信,将军有口信给仵作大哥。”

  “仵作大哥?”水兵们对视一眼,神色里都有些畏惧,“那个鬼?你自己找他去吧,鬼知道他在哪儿。”

  鬼是看不见的,他从你身边飘过,你会忽然打个寒战。黑衣仵作给人的印象便是如此。连日来坚守底舱的都是这一拨精锐水兵,他们能感觉到仵作就在附近,但很少看见他现身。他们巡视底舱时,走在阴暗狭窄的通道中,有时会听见脚步声跟随在自己身后,猛地回头,却不见人。有时候他们在船舱里,就听见隔壁传来金属在舱壁上划动的微声,奔过去一看,只发现地上隐约的脚印。黑衣仵作好像连饭都不用吃,反正从未见黑衣仵作和他们一起坐在饭桌边。船上的主食是粗粮面饼,数数厨房里饼的数量,仵作应该是没有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去偷吃过。

  水兵们觉得好似有个怨鬼跟他们一起守着这条船,还好怨鬼跟他们是一边的。

  “那我该去哪儿找他?”阿大问。

  一名水兵挠了挠头:“没找过他。要不你去底舱里走走,一路走一路喊说将军有事找仵作哥,也许他会出来。你可礼貌点儿,人家没准是位大人物!”

  没人知道黑衣仵作的身份,在水手的名单中是不见他的。

  “嗯,那我给别处的兄弟送完吃的就下去找找。”阿大点头。

  他在袖子里抖抖手,洒落一些碧色的香粉,在阴暗的底舱里,这是根本看不见的。

  “兄弟你身上好香啊!”一名水兵忽然抽动鼻子。

  阿大一惊,身体僵硬,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别傻啦,人家身上当然香,人家是从蛛巢之宴上回来,那里几千个女人等男人玩。别看我们阿大兄弟平时老实,这时候还能管住自己的裤腰带么?”另一名水兵笑着说,“现在全身上下,当然都是女人的香气咯!”

  水兵们哄笑起来,阿大暗暗地出了一口气,使劲点头:“对对,有个女人……有个女人她对我好……”

  他沿着狭窄的走道向前,水兵们的笑声在他背后,他喃喃地说:“有个女人……她对我好……”


  “不如歇歇脚吧,”阴离贞指着前面的小屋,“年轻人们要玩很久,我们不如耐心等等。”

  这一路上他们经过了十二场筵席,有些幕天席地,有的则在精美的阁楼里,女孩们各有不同的美,有的奔放,有的婉约,有些筵席让你觉得自己是青楼中的豪客,有些异常的庄重,女孩穿着一袭拖地的青裙,长发上斜插一支碧玉长钗,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段如玉的脖子,你们只能隔得很远,喝着淡酒,以礼相待,那种感觉便如拜会一位饱读诗书的女史,一点都不敢轻慢她。

  跟着他们的水手越来越少,最后身后再也看不见人了。一如阴离贞曾经断言的,虽然明知道蛛巢之宴越往上越是极品的少女在等你,可能抵抗住百媚千红的诱惑而走到最后的,寥寥可数。

  “也好,还有好些时间,无处可去,不如歇歇吧。”牟中流淡淡地说。

  空气中弥漫着燥热和千百种微香,那是千百个女孩身上的热气蒸出来的。牟中流饮了些酒,面色不变,开始他还故意亲近那些女孩,以示这是个无拘无束的场合,后来他甚至懒得停步了,一路上行,好像是来观山景的。

  小屋也是那种朱红色的木柴建的,被茂竹掩映着,门前有两株苍青的大树,亭亭如盖,透着一丝荫凉。在这场盛宴中,从山脚下的温泉宫到山顶的瀛天神宫,每一处楼阁中都摆下了酒馔,哪怕角落里都有女孩载歌载舞,这里却异常的安静。大概是间放杂物的小屋,配不上蛛巢之宴的场面吧。

  阴离贞拉开拉门,把牟中流让了进去。

  小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牟中流愣了一下,看见火上摆着一个铁壶,刚刚泡好的茶汤碧绿生青。小屋里铺着灯芯草的坐席,坐席上空无一人,扔着一件白色的睡衣,好似这间小屋的主人刚离开不久。

  “玉露。”牟中流轻声说着,随意地盘腿坐了,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间小屋就是给人一种家的感觉,仿佛到了这里,一切忧虑都可抛在脑后,你只需坐下,等着家里的女人把茶泡好。

  “地道么?”阴离贞也坐下。

  “这也是蛛巢之宴的一部分?”牟中流看着炭火问。

  “这山上山下,无处不是蛛巢,也就无处不开宴。”阴离贞淡淡地说。

  “你猜出我是晋北人了?”

  “藤姬告诉我的。虽然大人看不上她,这些天还是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都记在心里了。”

  藤姬就是那个神似牟中流亡妻的女孩。牟中流是晋北人,在西瀛海府中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晋北号称晋国,寒冷寂静,出产的茶叶不佳,其中最好的就是“玉露”,相传一百株茶树中也难有一株能产出玉露,宛州茶叶用铁锅烘焙,玉露却是用滚烫的水汽杀青,之后冻在冰上,因此玉露的味道淡而高远,喝着玉露,便如坐在雪山之巅,淡看众生。

  牟中流提起茶壶,给阴离贞和自己各倒上一杯,抿了一口,点点头:“地道。”

  “这么好的屋子,只喝茶有点可惜了,来一杯酒吧。”牟中流说。

  “将军不怕喝醉了走不出去么?”阴离贞笑笑。

  牟中流看了他一眼,目光冷冽:“整个瀛县的珍藏都在影流号上,那艘船只有我能调动,你为何要把我困住这里呢?”他拍了拍巴掌,“拿酒和下酒菜来!”

  “来啦!”掌声未落,后门的帘子一掀,藤姬走了进来,穿一件家常的棉衣,脚下一双白色的棉袜,头发简简单单地一挽,跟那些人间绝艳的女孩不同,她这一身就只是一个主妇。

  藤姬把手中的托盘放下,里面是一壶冰过的米酒和醋泡的蟹腿肉,晋北人家常喝酒,就吃这种小东西。

  牟中流看也不看她,好似这里就是他的家,藤姬是他的妻子,伺候他和客人是理所当然的。他和阴离贞互相举杯敬酒,整杯饮下,冰米酒甜润爽口。

  “古书上说,妖魔总能幻化出种种美人来诱人,人失魂落魄的时候,妖魔就咬开人的头骨吸血吸髓。”牟中流幽幽地说,“这场蛛巢之宴,我怎么觉得像是妖魔幻化出来的呢?”

  “大人是说我是那个妖魔?”阴离贞笑笑。

  “你在瀛县收集了天下所有的妩媚,各种奢侈的享受,建起这十二重楼,”牟中流淡淡地说,“而你自己却是个阉人,不能享受这些。因此你只能用来诱惑别人,这才让你自得。你喜欢男人被女孩们媚惑得忘却本性,变成沉溺于情色的野兽,这恐怕才是你要办这场蛛巢之宴的真正用意吧?”

  “未必是沉溺于情色。”阴离贞把玩着酒杯,“而是欲望。”

  “欲望?”

  “每个人的欲望是不同的,虽然绝大多数男人的欲望是和女人春宵一度,但也有人不是。譬如大人,藤姬侍奉了您这些日子,却只是给您端茶倒水洗脚梳头,你完全不在意她的身体。”阴离贞说,“其实每个人都是有‘心防’的,要想令其沉溺欲望忘乎所以,必须打开他的心防。这座蛛巢之宴,便是打开每个人的心防,三千个稀世的美人,百十场酒宴,世间一切的享乐云集在这里,过得了第一关的人过不了第二关,过得了第二关的人过不了第三关。不过别人的心防只不过是座小土城,只要女孩穿得薄些,浪语撩拨一下,他们就入彀了;将军却是座巍峨的雄关,想攻破将军的心防,我特意布置了这间小屋。”

  这一次牟中流没有说话,脸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

  阴离贞说中了他的心事,看到这间小屋的时候,他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这样一间简简单单的小屋,确实是太像他当年在晋北的家了,那里住着他的妻子,他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否则他也不会想要进来歇脚。他这些天来跟藤姬多说了些话,阴离贞便是这样猜出了他旧居的模样。他本该看出这也是妖魔所布的一个局,但心里一动,他忽略了。

  他抚摸着长铁剑的剑柄,端坐不动。

  “我有时候读史书,心想那些古之帝王、古之英雄如果到了瀛县,能不能穿越这座蛛网去瀛天神宫见到莲珈呢?”阴离贞笑,“我便在史书中揣摩他们的心,越读越觉得我有把握困住他们,跃跃欲试。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了。”

  藤姬默默地斟酒,好像这件事跟她完全无关。

  “将军的欲望,其实不是一个长得像亡妻的女人,”阴离贞又说,“而是七年之前的记忆,您是想要那个家啊……可是已经家破人亡。”

  “你再说下去不怕我杀了你?”牟中流眼中光芒如刺。

  “说这些是想跟将军谈个生意。”

  “我还以为我们的生意已经谈完了。”牟中流冷笑,“你说。”

  “满载的影流号能装一千个人,而我有三千多个女孩,您有一百二十个男子。”阴离贞说,“那些粗蠢的男人,跟我的女孩相比就像瓦砾和珠玉放在一起,我看着他们卿卿我我,心里只觉得暴殄天物。这些粗蠢的东西真的有必要活下去么?会占用我们那么多的船舱,如果我们让他们留在这座岛上,我们能带一千个绝世的女孩走。”

  “满载也带不了一千人!”牟中流说。

  “把其他的都扔掉,珍宝、压舱的黄玉、桌椅都扔掉,再扔掉一部分食物。”阴离贞说,“我算过,足够带走一千人。”

  “你根本不懂航海,没有压舱石,船就行不稳,有时候还要把压舱石抛入海中来减轻负重,没有足够的食物更是必死无疑,预计一个月的航路,至少要准备两个月的食物,否则人心都不稳。”

  “用人压舱。”阴离贞说,“让女孩们在底舱里压舱,如果真的需要扔掉压舱石,就把其中一些扔到海里去。”

  牟中流脸色一变。这种泯灭人性的话,阴离贞说得极其坦然。

  “如果真的遭遇风浪食物不够,”阴离贞说,“牺牲一些人,就能让另一些人吃饱。”

  “恶心!”牟中流终于按捺不住那股怒气了,“杀恶心的东西,真叫人手痒啊。”

  “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按照我的估计,我们不需要做这种残忍的事,便可以带着一千个女孩回到陆地上去。”阴离贞说,“我不舍得牺牲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她们每个人都是我的作品,都是我的心血。”

  “你的……作品?”

  “大人必然好奇瀛县何以云集了如此多的美人,便是大燮皇帝的宫殿里也不会有这样的盛况。”阴离贞略带一丝自豪,“委实,即便收罗大燮的全部美人,大概都不如这岛上的多。其实她们生来也并非那么美的,哪里有人生来就美的毫无瑕疵呢?她们的容貌是我雕刻过的。”

  “雕刻?”

  “我曾经得到一本古书,名叫《切玉刀》。这本书讲的是如何用刀修整人容貌的不足之处,比如有人的眉弓太高,便有凶相,用刀削去一层,容貌便焕然一新;有人的容貌绝品,但胸脯平坦,便可用琼胶填塞,伤愈之后,丰乳细腰……这就是我的雕刻,我雕刻过的粗坯,比天生的美人更加妍丽。我又教授她们歌舞管弦,教她们媚惑的技巧,她们是我绝世无双的作品,每一件都价值一座城池!”阴离贞越说越快,脸色潮红,双瞳明亮,他从没这么失态过,透出如此的自豪和贪婪,“我就是她们的父亲!她们都属于我!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走她们!我为什么要把她们献给皇帝?”

  “你是个疯子!我竟然想过要跟你这个疯子做交易,”牟中流大笑,“我大概也疯了!”

  “你不懂的,这便是一个名匠对自己作品的爱!”阴离贞声音嘶哑,“这才是爱!你们根本就只是贪恋女人的身体!而我所求的是道!是美!”

  他亢奋得像只发情的雄狮,一把把坐在前面的藤姬拉扯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粗暴地撕开她的袍子,露出赤裸的身体。藤姬低着头毫不反抗,阴离贞满脸爱惜的表情抚摸她的身体,就像把玩一件珍贵的玉器。他在藤姬的身体上呵气,轻轻地擦拭,好像生怕灰尘什么的玷污了她。他的一举一动绝非“淫邪”,只是“贪婪”,那种感觉叫人毛骨悚然。他抚摸藤姬的动作根本不像是把她作为活人来对待,只像是爱一件东西。

  “看!这样绝美的女人!都是我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阴离贞嘶哑地低吼,“我死以后,世上都不会有了!我死之后,《切玉刀》就失传了!可惜啊!可惜啊!”

  “你是条疯狗!”牟中流一字一顿地说,“多亏你被人阉了,否则你连自己的母亲都不会放过!”

  牟中流暴怒了,眼角青筋如蛇一样跳动,好像要撕裂皮肤,他的眼中尽是赤裸的杀机。他本该用剑砍下阴离贞的头!但他不能,因为肉眼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在他身边纵横,在他为藤姬失神的时候,藤姬和阴离贞联手设下了这张断金切玉的蛛网。牟中流若是暴起,还没拔出剑来就已经四分五裂。

  他低估了阴离贞,这张蛛网远比他在瀛天神宫见到的精妙,阴离贞隐藏了实力。这间小屋就是设来捕猎他的,猎手是藤姬。他对藤姬,还是存着丝丝缕缕的感情,否则也不会跟藤姬说那么多话。

  阴离贞抚摸着藤姬的身体,欣赏着牟中流的愤怒,微笑。他以往的笑都是那种平淡恬静的笑,这一刻的笑容却无比满足。

  一个妖魔看着人类堕落的笑。

  “大人,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不是官位和俸禄,对不对?也不是一个女人。你想回到七年前你的亡妻还在时的生活。”阴离贞抚摸着藤姬的头发,“这还不简单么?我把藤姬给你,我甚至可以把她修得更像你的亡妻,比如你希望她有些皱纹,那都没问题。我会在晋北给你盖一个家,跟这个一样,你跟藤姬住在那里,一如当年。我可以把藤姬变成真真正正的你的妻子,连你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你许诺这些,想要我做什么?”

  “跟我合作。我也知道现在在蛛巢中享乐的那些水手都是大人招募来的渔民,他们的命不值钱。被他们玷污的那些女孩也留在这里,我从剩下的女孩里选了一千个。我们带着她们上船,我的妻子莲珈已经学会了商博良的观星之术,我们一定能回到陆地上的。那时候我们就隐居起来,我们有一千个无暇的女孩,她们会陪伴着我们老去。等到她们快要老了,要长皱纹了,我们就给她们服下沉睡的药,用水银和蜡保存她们。这样她们永远都那么美,陪着我们。”阴离贞用手比刀在藤姬的身体上滑动,大概是想着在藤姬身上如何切出口子灌入水银。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夺船呢?”

  “因为我的女孩中,没有会驾船的。我们虽然可以试着摆弄那条船,但是如果有水手,我们的胜算大得多。我可以留出五个位置,大人可以带上郑军爷、崔参谋和另外两位精锐的水兵,你们能教会我们如何驾驶影流号。”

  “你没有给博良留位置。”

  “原本给他留了的,可他教会了莲珈观星之术,他就没有用了。”阴离贞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愤怒,“我为何要让一个跟我妻子同住了那么久的人活下去呢?莲珈是我最好的作品,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每个夜晚,我都恨不得杀了他!”

  牟中流忽然仰天长笑起来,要不是那些危险的蛛丝在周围,他几乎要笑得以头抢地。

  阴离贞一愣,怒吼:“你笑什么?”

  “我笑你虚伪!”牟中流满脸嘲讽,“其实你根本就只是贪婪而已,你说你爱你的作品,却没能胜过你爱你自己的命。你说你追求的是道是美,只不过因为你是个阉人,你看着这些绝世美人,眼馋却不能享用她们。你心底的欲望简直是万丈深渊,可你又胆小如鼠。为了活命不惜把自己最喜欢的作品送到博良身边,可世上有几个女人能不喜欢博良呢?我看那些天里博良早把她的心连同身体都拿走了!你这个蠢货!”

  “荒谬!荒谬!荒谬!”阴离贞暴跳如雷,“你根本不会了解!莲珈是我的女人!她只爱我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夺走她!他只是色诱商博良要他效命于我,她一定会拒绝他的非分要求,一定会!”

  他疯子般暴跳,完全失去了威仪和冷静,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牟中流目光流动,在小屋子寻找蜘蛛丝的破绽,他学习过天罗的杀人术,只要他找到破绽,找到一个拔剑的机会,他就能摆脱这张罗网。

  “你想激怒我。”阴离贞忽然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牟中流,良久露出一丝寒冷刺骨的笑,"我明白了,你是在想船上的人会来救你。可是太晚了,我的人已经去船上了。我们会先解决掉那个黑衣仵作,然后船就是我们的了。即便大人您不跟我合作,我也未必就不能驾驶那条船,只要有个懂操船的人教我就可以了。我恰恰有这么一个人。"

  牟中流脸色一变:“谁?你收买了何人?”

  “其实大人的属下我都可以收买,太容易了,在这个远离人世的岛上,皇权算得了什么?掌握人欲的人能做成任何事!”阴离贞大笑,“我才是这里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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