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我” 02 “去约会吧？”
本来打算伸手握住药剂的荆陌如同卡住了的发条般停滞下来，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如墙面般的镜面，理性深处的某个声音开始呐喊，却被他的意识阻隔、拒绝。
“你……您……您是指……什么？”
什么叫“周亚楠的声音”？她明明就站在那里，难道传奇大人看不到吗？还是说，这又是另外的考验？不不不……他实在是想不到传奇为什么要这么问。
除非——“周亚楠”有问题。
荆陌突然感到有些口渴，连带着口腔都开始分泌苦涩的口水，冷汗开始顺着背脊滴落，抬起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他的记忆中，周亚楠的样貌是如此的清晰，与她相处的日常都历历在目，他也将之视若珍宝。
可……他就是想不起来周亚楠说话时的声音了。
荆陌艰难的将手伸向那管药剂随后牢牢握紧，力度大到就好像要将那管药剂捏碎，以避免自己将其喝下。
放松点，荆陌，没准这管药剂其实只是某种饮料，自己的思绪和身体也是受到了战咒者们法术的影响而产生了触动，其实这只是个简单的压力测试而已……
“……”
他数次鼓动着自己的咽喉，仿佛忘记了如何开口讲话。
“亚楠，我知道我现在的表现很伤你的心，你事后如何责怪或埋怨也好，但是……”
荆陌没有敢回头，他害怕自己一扭头看到周亚楠熟悉的身影，害怕她真的只是跟他记忆里的一摸一样。
“……你能不能……”
有无奈却宽慰的叹气声传来，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可她却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荆陌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动作如机械般僵硬，却犹如同真正的战士般沉着有力。他举起药剂一饮而尽，不愿再有丝毫的停留。
这管炼金药剂真的就好像某种饮料般的甘甜，但荆陌确实能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脑海中失去了什么。
回忆越发的清晰起来，口中也好像是药剂的回甘般泛起阵阵苦涩。
他缓缓睁眼，转过头去寻找周亚楠的身影。
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的，周亚楠并没有开启舞刃者标配的光学迷彩来跟自己开个恶劣的玩笑当作刚才的回击，她真的消失了，就如同她不曾存在过。
荆陌全部都回忆起来了，他没有舞刃者。
从一开始就没有，他拒绝了所有的配对，拒绝和其他舞刃者一起行动。
因为……“周亚楠”。
传奇叹了口气。
“守护者荆陌，”
传奇再度开口叫出用于艾克利姆内部的完整称呼，似乎打算借此安慰荆陌。
“虽然你有着严重的精神问题，但实际行动已经证明，你的意志能在自己的疯狂中坚守自己的职责，你也确实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了五年来的所有训练与学习，通过了最终考核。”
“所以我仍然宣布你的问询完整结束了，自此你最终考核的模拟战与问询部分都得到了通过，你将正式获得守护者的身份……当然，我们不会让一名守护者单独行动，那是对你生命的不负责任。”
“我会尽快安排一场额外的配对……”
“不，”荆陌转过头来，苦笑着打断了传奇的话语，“不用了。”
传奇陷入了沉默。
荆陌痛苦的俯下身去，将脸埋在双手之间，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无法保证我的意志每次都能凑效，不能将其他队友的生命拖入风险。”
他说，
“而且……我也无法和其他人进行配对了。”
良久的沉默后，单向镜另一边的传奇叹了口气。
“好吧，守护者荆陌，”传奇说道，“我宣布你未能通过问询，你的最终考核未通过。”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我在镜港有座庄园，可以借给你两年时间来平复一下心情……奥胡斯河沿岸的风光很棒，你会喜欢那里的。”
荆陌仍旧维持着那副模样，对传奇的提议并未心动。
“我想……我应该‘退役’，回家看看。”
又是一段漫长逼人的沉默，最后以荆陌的主动开口作为结束。
他再度直起身子，朝单面镜苦笑了一下。
“我可能……不，我没办法成为守护者了。”
传奇闻言只是再度叹气。
“好吧，”传奇回答，“我尊重你的选择。”
离开了那间布满压力的问询室，荆陌立在阿瓦隆的街头，看着头顶在夜幕中披上黑纱的星空。
“看不到极光。”
有清冷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荆陌脸上本来忧伤的表情就此凝滞，他缓缓转过头去注视着那个在扭曲中逐渐成型清晰的幻影，呆滞片刻后扯动嘴角露出了个复杂的笑容。
“周亚楠”转过头来看着他，往常根本不在乎自己发表感言后荆陌反应的她此时反常地期待着他的回应。
荆陌无法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只能抬手摁住左胸，抑制着那里泛起的绞痛。
无言的悲伤笼罩着他，他却哭不出来，只有眼角的泪水渐渐充盈，顺着脸颊滑落。
见到荆陌没出息的模样，周亚楠无奈又怜爱的叹了口气。
“真是的，”
她笑着抱怨，就连阿瓦隆的极光都为此出现，仿佛只是为了衬托她此时的面庞。
“去约会吧？”
大楼内，身穿和荆陌几乎相同服饰的中年男人先是微微昂头瞥了眼天幕上浮现的极光，紧接着视线下移，放到步履轻快起来的荆陌身上。
年轻的守护者此时失落的心情仿佛再度恢复，他的右手朝后抬着，拉着某个幻象的手。
是那个“周亚楠”吧？
传奇低下头，扫了眼自己手中写到一半的评价，目光在“精神不稳定”上略微停顿，抬笔将其划掉。
那只是一道简单的横画线，就好像他的本意并不是完全抹去后来者观看这份档案时所能了解到的信息，而是对这段评语做出解读。
他写道：
“由于某些无法告知的理由，该名守护者在一次重要任务后因为搭档死去而产生了精神障碍与PTSD，无法继续履行应尽的职责。”
尽管荆陌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执行过哪怕一次实战任务，传奇也这样帮他编造了履历。
事实上，他也无意隐瞒荆陌此时的精神状态，那道什么都遮不住的简单横画线就是证明。
随后，传奇叹了口气，将文件装包放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