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地 9
飒今天要待在酒店处理公司的事，没法出去玩。在跟十辰于解释的时候飒一脸歉意，十辰于笑着凑过去亲他，倚在床头说工作的事帮不上忙，只好用身体暖床来安慰飒哥，接着被飒糊了一脸枕头。
飒是不可能顺着他舅舅的意思填补资金漏洞和各处大小窟窿，让公司重新恢复运营的，这些年所剩下来能用的人手不多，飒直接委托了绒绒和董事会里一个可的人，请他们拟出声明和法律证据，宣布破产，并让真相大白。
当然飒也没兴趣看那个倒霉蛋舅舅整日上蹦下跳，搅得自己耳根子不清净，飒去银行转了一笔账，抵消了公司一半债务。至于剩下的部分，如果他舅舅能兢兢业业打工还账，再卖卖房子和店面，这辈子过完之前全部还清应该没什么问题。
十辰于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具体情况，飒也不想他知道。小孩想替他分担，他不是看不出来，但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充满热情和快乐，而不是去接触那些与他无关的阴暗面既然他有能力守护十辰于的笑容，那他就只顾开心的做他自己便好。
昨天被一番折腾，第二天在酒店的感觉也挺不错，到了饭点还有送到房间来的美餐十辰于忽然体会到了有钱的好处，那就是生活品质大大得到了提升。
飒在处理事宜的时候还有功夫见缝插针写会儿小说，一边盯着汇款动态一边敲字，时不时端起旁边的杯子喝咖啡。一心多用是他练出来的绝技之一，从洗澡的时候思绪纷飞，逐渐到大脑同时处理多件重要事宜。
“飒哥。”
“嗯？”飒的所有思路瞬间收回，抬起头看着十辰于。
这人是个例外。他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他一人。
“商量个事儿。”十辰于从背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说：“明天晚上有个音乐节，离我们这儿十多公里，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行啊，”飒爽快答应，“我还没看过音乐节。”
“我初中的时候看过一次。”十辰于笑了笑，“陪同学去的，当时个矮，只记得很吵，灯光刺眼，基本上听不见。不过和你一起去，应该会很愉快。”
“那我可得打扮一下。”飒摸着下巴，“明天晚上几点？”
“七点。”
“地点发给我，七点准时见。”飒转过身子亲了亲他。
十辰于站在宣传屏旁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些紧张。飒吃完午饭人就不见了，昨天他说要打扮一下，是怎么个打扮法？好奇，期待。
他早到了半个小时，溜了几圈熟悉场地，买了一些小吃和奶茶。今天来这里的明星有几位名气很高，还没开始就全是人，十辰于默默衡量了一下自己的体格，只希望别被挤得太惨。
七点天色开始暗下来，为夜幕里即将澎湃的气氛拉开了序幕。十辰于站在给飒发的定位处左顾右盼，在色彩斑斓的人群中捕捉那抹怦然心动的身影。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十辰于几乎是立刻转过头，看见了树荫底下缓缓朝他走来的飒。
飒身穿一件酒红色丝绸衬衫，下摆扎在亮黑西装裤里，银色链条随意的挂在腰，透出慵懒又矜贵的美感。那双从未有过修饰的耳朵上盘旋着两条细长金蛇，让十辰于莫名想到许多个夜里他们耳鬓厮磨的情形，气息也是如此旖旎，蜿蜒在领口锁骨之中，逐一渲染出星星点点暗红瑰丽的吮痕。
“飒哥…你今天…”十辰于都快不会讲话了，“太超过了。”
“什么鬼形容？”飒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的语文是跟土地公公学的吗？”
“为什么是土地公公？”十辰于捂着脑门问。
“土到家了。”飒没好气道。
十辰于笑了，伸出胳膊搭上他的肩：“说真的，飒哥，你这样入场，大家会以为是明星来了。”
飒瞥了他一眼，唇角摸了摸他的手：“走吧，进去了。”
这算是一场大规模的音乐节，气氛，灯光，音质都给的很到位，他们坐在离舞台很远的地方也能清楚的听见。不过除了音乐还有另一种声音，那就是来往路人的谈话，似乎每一个上台的人都有的谈资，反正用的都是玩笑的语气。比如某个女歌手私生活混乱，靠金主上位，比如某个乐队的某个成员之前在国外犯过事儿，迫不得已才回国发展。不外乎是那些俗套的、翻来覆去人尽皆知的欲望和秘密，被赤裸裸说出，议论，指点，慷慨激昂一番后再被淡忘。
飒听得无趣，三四首歌的时间，他已经被迫吃了满嘴的瓜。十辰于在喧闹的环境中向来会放空屏蔽外界，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偶尔拆开零食投喂旁边的飒，这种被热闹包围的二人世界让他感到幸福。
舞台前举着荧光棒的人们高声呐喊，过强的分贝快要刺穿天际和耳膜。除去表演的，倒也有许多路人把目光投向十辰于和飒，一个是清爽干净的运动风小哥哥，一个是优雅安静的气质型男人。真的有人把他们当成明星，但也没人敢突兀的上前搭话。
“飒哥，笑一个。”十辰于打开手机前置，脑袋跟飒凑到一起，飒扬起笑容的那一刻十辰于按下拍照，咔嚓定格了一张完美的合影。
飒远远拍了张舞台发给卷，打字道：「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卷大明星上台？」
卷那边很快回了过来：
「谢邀，最近在练琴，手已经废了。」
飒忍俊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一个人在房间里疯狂弹琴，敲得手指都泛痛，微微摇了摇头。
演出结束已经是十点多，飒坐在椅子上悠悠的抽烟，目光落在不远的一个儿童游乐设施处，看着几个孩子在滑滑梯中上下玩闹。
十辰于看夜色，心里想起飒在文章中写过的一段话。
「我不止一次想过，月下的城市为什么美，是因为每一步脚印都踏着星光，还是因为光明的褪去，让许多心路更加有迹可循。可若所有灯光都熄灭了呢？若没有一个人在此居住了呢？我们会感受到的，究竟是寂寥带来的伤感，还是萧索带来的？而事实上，我这一生，都徘徊在野草丛生的无人区。」
飒身上有股文艺劲，他的名字一样，但飒很少抒情，有时连修饰的词语都没有。了解他很容易，深度了解却很难，所以许多人就这么以过客的身份匆匆而去，飒依旧是一个人在往前走。
十辰于知道他灵魂里的无人区，悄悄地靠近，隐于黑暗陪伴在他身边。飒不想让太阳升起，也不愿融入人群，他只能守着他，尊重他，给予他偶尔需要的温暖。
一个小男孩滑下滑梯后坐了个屁股墩，不明所以的开始哭，旁边的父母赶紧抱起来安慰，飒看着这一幕，弯了弯唇角。
“飒哥，不想笑可以不笑。”
十辰于的声音响在耳畔，飒愣了愣，指短烟，火星落在指腹，烫出一片红晕。
飒看着他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拍拍他的肩“想多了。”
触景生情是最没用的缅怀方式，对于已经逝去的事物来说，缅怀根本没有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