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9
十面埋伏
Ambush
老虎腾空跃起，朝扎这边猛扑过来。扎决定抓住这个仅有的机会。他并没有掉头逃走，而是往前冲到了那巨兽的下方，用尽全身力气将斧头砍向老虎的侧身。
从斧头的尽端传回了结结实实的触感。老虎因愤怒和痛苦尖啸起来。一人一兽都摔倒在地，老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扎的身上。
扎想要将斧头拔出来，准备照着老虎脑袋再砸下最后一击。但他一用力，只抽回了斧柄，石斧却折断了……
而对博士一行人而言，一切似乎都快得叫人眼花缭乱。他们看见那只巨兽跳起来，将原始人扑倒在地。接着他们便听到了老虎的惨嚎……
月光下，那团金黄的皮毛又扭又闪，巨兽很快挣脱了束缚，消失在森林深处。铺满月光的空地上，只剩下那个原始人四仰八叉地躺着，浑身是血。
原始人女孩迸发出一声悲鸣。她冲了过去，跪在扎的身边。
伊恩立刻跳起来。“快，我们的机会来了。大家快走。跑起来！”
大家都不假思索地遵从了指令；只有芭芭拉没跑。她仍站在那里，回头看着空地上的两个人影。
“你还在磨蹭什么？”博士喊道。
“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我亲爱的赖特小姐，他们是野蛮人。他们会高高兴兴杀掉我们的。想想山洞里的骷髅吧。”
“我不在乎他们做过什么，他们终究是人类。”说着，芭芭拉就要穿过空地，向那两人走去。女孩跪在一动不动的男人旁边，还在抽泣。“我觉得他已经死了。我们不会有危险了。”
“芭芭拉，快回来，”伊恩在她身后喊，“这可是我们逃跑的机会！”
“芭芭拉，我也和你一起！”苏珊叫道。她正要迈步，却被博士拽住手臂。“你不许做这种事情，苏珊。呆在这里别乱跑。我们要回飞船上去了！”
“不行，祖父，”苏珊反抗着，“我们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博士看了看空地那一头，顿时气恼不已。“他们到底要干什么？这是疯了吗？”
发现芭芭拉和伊恩正在靠近，赫猛地抬头，伏下身子挡在扎的上方。“不要过来！”
“让我看看。”伊恩开口。
“不。你会杀了他。”
伊恩自顾自地跪在扎旁边，而芭芭拉轻轻把赫拉到一边。
“没关系的。”伊恩说，“我是你的朋友。”
赫惊奇地盯着他。“朋友？”
“我需要一些水。”
“水？”
“给我取些水来，”伊恩耐心解释道，“要给他清理伤口。”
赫于是指了指某个方向。“那边有一条溪——就在那里。”
“带我到那里去。”芭芭拉换上坚定的口吻，仿佛在劝导一个不情不愿的学生。她又转头对同事说，“伊恩，把你的手帕给我好吗？”
尽管嘴上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博士还是跟在苏珊后面走了过去。“没事的，祖父，”苏珊柔声劝道，“现在很安全啦。”
博士嫌弃地哼了一声。
苏珊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穴居人。“伊恩，他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当然没有。”伊恩回答，“他的实际状况比看起来要好得多。”他捡起扎的斧头柄。“他的斧头估计是留在老虎身上了。”
芭芭拉和赫也回来了。芭芭拉向同事递去了湿手帕；而赫用一片折起来的叶子盛回了更多的水。
伊恩于是着手擦掉扎伤口上的血。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原始人身上的伤口只在手臂和肩膀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这些血大部分是老虎的。”伊恩得出结论。
芭芭拉指着另一处伤口：“看，他的额头上也伤了一块——肯定是那只老虎把他弄晕了。”
伊恩开始冲洗那些伤口。扎呻吟着，挣扎起来。
男教师十分无奈，他转脸对同事说：“看来我们已经错过最好的逃跑机会了。我敢打赌，你的公寓里肯定满地都是可怜的流浪猫狗。”
“伊恩，他们是人类。”芭芭拉只好又强调了一遍。
“唉，我知道。”
伊恩抬头望向博士，而后者站在一边，瞪眼怒视着这个局面。“您的飞船上有什么医疗用品吗？比如抗菌剂什么的？”
“真是荒谬至极。”博士语速很快，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方才我们还拼了命地要逃离这些野蛮人的追杀，现在倒好，……”
“现在我们要帮助他们！我知道。您可是个医生。想想办法。”
“小伙子，我并不是医学方面的博士。”
“祖父，我们应该跟这些人交个朋友，”苏珊也劝道，“兴许他们还会帮我们一把。”
“可笑！”
“为什么？”芭芭拉愤怒诘问，“为什么您一定要对自己以外的人和事都这么冷漠？”
博士严厉地看着她。“你或许认为自己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而我做的一切都冷酷无情。可假若你判断有误，而我说得没错，又该如何？既然这两个野蛮人可以跟踪我们，那他们的同伙也能做到。整个部落随时都可能找上我们！”
“部落的人都睡了。”赫说。
“那位放走我们的老妇呢，嗯？你要怎么解释？”
“您说得不错，博士。我们呆在这里太扎眼了。”博士满意点头；但他听完伊恩接下来的话，脸色大变——因为伊恩说：“我们要先做个担架，把他抬走。”
“你莫不是要带他回飞船上吧？”
“我们可以用大衣做担架。”男教师轻快地说，“芭芭拉，苏珊，你们到灌木丛去看看，能不能折来几根长直的树枝。”
芭芭拉边走边说，“或许那老妇人不会出卖我们。她帮了我们，应该不会希望别人知道。”
“你还指望这些人有一丁点逻辑和理性吗？”博士十分气愤，“你们怎么还不明白，他们改主意的速度比日夜交替还要快。她极有可能现在就将这件事传遍整个部落了……”
卡在夜里的某一时刻醒来。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环顾四周，似乎一切如常；但他发现老婆婆不知去向，扎和赫也没了踪影……事情不太对劲。那些外来者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而扎背叛了自己，他准备强迫外来者告诉他造火的秘密。
卡站起身，手里握着刀，蹑手蹑脚向枯骨洞走去。很快他的怀疑便得到了证实——洞口的巨石被移开了。
他悄悄穿过缝隙，愕然发现外来者和扎都不在洞内。只有老婆婆一人，躺在地上呻吟。
卡一把拽起了老婆婆。“那些怪人——他们去哪了？”
“他们走了。”老婆婆答。她的眼里闪烁着得胜的光。
“他们怎么移开那巨石的？”
“是扎移开的。”
“扎和他们一同走了？告诉我，老婆子，快告诉我！”
老婆婆指了指山洞背面。“扎和赫去追外来者了。从那里走的。那里有另一条路。”
“那些外来者的手脚都绑起来了。”卡脸色阴沉，“扎放走了他们！扎和他们一同走了，好让外来者告诉他如何造火。”
“是我放走了他们。”老婆婆不无骄傲地纠正，“现在他们再也不会造火了。这里再也不会有火了！”
“你放走了他们？”卡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希望就此破灭了——他与造火的秘密失之交臂，也有可能是扎得到了它——无论如何，都怪这个老女人多管闲事。“你竟放走了他们？”
他的脑中翻涌起一股盲目的愤怒。突然，卡手中的石刀深深埋进了老婆婆的心脏。
老婆婆不敢置信地低头，盯着那把刀看了一会儿，才倒在卡的脚边咽了气。
卡拔出那把沾满血的刀，插回到自己的皮衣下面。他必须想出一套说辞，以便应对部落的人们。
伊恩正向苏珊和芭芭拉演示制作简易担架的方法。“就像这样，用树枝穿过大衣的袖子……”
苏珊跪下来准备擦一擦扎的额头，但赫粗暴地推开了她。“不，他是我的。”
“我只是想帮他。”
伊恩微笑。“她大概是吃醋了，苏珊。”
赫困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明白。你们就像母亲对待小孩一样。扎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男教师于是说：“这些人只是理解不了善意和友谊。芭芭拉，或许你可以用她能理解的话解释一下吗？”
“我们会让他好起来。”芭芭拉柔声道，“我们还会教你们生火。而我们要求的回报只是给我们指路，好让我们回到自己的洞穴去。”
从地面飘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听他们的，赫。他们说的是实话。他们没有杀我。”这会儿，扎尽管还有些恍惚，但总归是清醒了。
“时间真的不多了，”伊恩说。“我们在这里呆了太久。大家可以动身了没有？”
“我渴极了。”这时苏珊说，“我可以去喝点水吗？”
伊恩点了点头，苏珊于是走到赫面前，怀着希冀问：“水？”
赫领着苏珊，往小溪的方向走去。
“小心点啊！”芭芭拉扬声叮嘱。
苏珊看了看博士，他正站在一边生闷气。“祖父，您要不要也喝点水？”
“我不喝！”
“博士，给我们搭把手如何？”伊恩招呼道。
博士却将双臂在胸前一叉，扭过身去。
“不用管他。”苏珊回头补充一句，“祖父他经常这样，特别是没能如愿以偿的时候。”
伊恩已经检查过那副担架。它要承受扎的重量，就必须十分坚固。
“或许和这两个人交个朋友也是好事，”芭芭拉语调上扬，“我们返回飞船的过程说不定能更顺利。”
伊恩抬起头，却发现博士手里正抓着一块硕大的尖石，不声不响地靠近扎。
他腾一下站起来，抓住博士的手腕。“您要做什么？”
“放开。”博士却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我不过是想叫他在地上画个路线图，告诉我们怎么回到塔迪斯去。”
伊恩小心地觑着这个老人。若是果真如自己所料，博士认为这样能救他和苏珊的命，那他到底是有多无情？
他拿过博士手里的石头，把它扔到一边。“这是个好主意，博士，但以他目前的状况，大概是什么图都画不了的。我们最好还是走吧。”
苏珊和赫也从溪边回来了。伊恩便和三个女孩一起，七手八脚将扎挪到担架上去，一番折腾后总算成功了。而博士只是冷眼看着。
“博士，麻烦您来抬其中一头，可以吗？”伊恩说。
“你莫不是指望我来抬他吧？”
“您莫不是指望其中一位姑娘来做这件事吧？”伊恩语气平淡，“那么苏珊，请你带头。”
博士只好怒冲冲地抬起了担架的一头，伊恩抬另一头。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
卡叫醒了部落的所有人。人们感到困惑，在主山洞外面茫然地走来走去。“外来者走了，”卡喊道，“扎和赫也同他们一起走了。我们要去找，将他们都带回来。”
“赫是不会帮外来者逃走的。”霍说。
“但她还是同他们一起走了。”
霍困惑地摇了摇头。“老婆婆呢？她也同他们一起走了？”
“她正静静坐在枯骨洞里。”卡说，“我见她在那，但她不动也不说话。”长老听了，便走向枯骨洞，人们也跟着拥进洞里去。
枯骨洞内，只见老婆婆盘着腿，双眼盯着虚空，歪在其中一堆垒成金字塔状的头骨旁。
“她会同你讲事情的始末。”卡又说，“去问她。”
霍伸出手，只碰了碰老婆婆的肩膀，她便一下子倾仄，直直倒在了地上。“她死了。”
卡于是换上富有说服力的语调，大声说：“我的双眼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我能看出我仍在沉睡时，这里发生的一幕幕。扎和赫来了这里，要放走外来者，这样他们就能为自己偷到火的秘密。老婆婆准备阻止，但扎杀了她。扎已经同外来者一起走了。他要带他们回到自己的树上，以此换取秘密。”
霍慢慢地说：“老婆婆死了。扎和外来者走了。大家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现在，我就是你们的首领。”卡宣布，“跟我来，我将带你们找回外来者！”
第一个走到森林边缘的是苏珊。她拨开挡在面前的灌木，望向漆黑一片的平原。她喊道：“看！就在那儿！我看到塔迪斯啦！”
在她身后，其他人仍沿着小径缓慢前进。因为抬着扎，他们的行进速度简直像蜗牛，更不用说还必须频繁地休息。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了那片森林。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是到了，安全就在眼前。
“来吧，博士，”伊恩喊道，“我们就要到了，再加把劲儿吧。”
“好，好，来了。”博士嘟囔着跟上去。
“芭芭拉，你去和苏珊一起拨开那些灌木，好让担架过去。”伊恩又说。
女教师便走过去，和学生一起拉开那些枝叶。伊恩带头抬着担架，从缺口走了过去。踏上平原的土地，蓝色立方体状的塔迪斯就在眼前了。
突然，男教师大惊失色。他看见一大群粗壮的、披着皮衣的人正从塔迪斯后面走出来，径直向他们逼近。
“快往回走！”伊恩忙喊。他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回森林里去，却还要顾及担架，好不容易掉了个头，却发现已经有一群原始人挡在面前。
领头的人留着精悍的短须，手中握着一把石刀。
他们被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