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记事》：二

本文于2021年9月24日，发表于“集益文学期刊”。作者：“晴空下的乌云”

  第一次，我得到了一个跑腿任务。

  主人似乎将某个书籍借给了一个古董店，刚好到了截止日期了，他要求我前去取回；虽然疑问有很多，比如，为什么不是对方过来，而是我们过去，还有到底为什么一个古董店会找主人借书，要知道主人并没有称得上是古董的东西，不过，难得一次可以自己出门的机会，我想还是把握住比较好。主人给了一张勉强能称得上是地图的东西之后，还给了我一大笔零花钱，说是在路上让我自己买点什么；我是挺高兴的，可惜，我并没有用上。

  地图所指示的位置是郊区，虽然我们就住在郊区，但步行还是有些遥远的。主人要我一定要在夜晚行进才能找到那家古董店，这让我对那个古董店产生了极具的疑惑感；自然，什么东西一定要晚上才会出现？恐怕只有鬼魂和妖怪了吧，但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当我逐渐靠近目的地的时候，当我穿过了所有的建筑群，来到一片只有低矮的灌木和怪异扭曲状杂草覆盖的地区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迫感试图要将我永远围困在这里；这或许是源于周遭黑暗的恐惧气氛，又或者是头顶冰冷的月光照射在我身上的寒气所致，那些浪漫的小说或者漫画，总是将夜晚和月亮渲染的无比温柔可爱，就好像另一半一般华丽，可惜的是，我完全无法感受到这种温暖，在穿越这片诡异的灌木杂草堆时，每一个别处的响动都能让我矗立半宿。为什么我的主人放心让我独自穿越这里？这里确实没有不良少年和黑恶势力，但总让人毛骨悚然的认为，有比那更为危险的阴霾笼罩在我身旁。当我觉得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氛到此为止时，残酷的现实还是为我上了一课。我渐渐行走在一层又一层逐步浓密窒息的迷雾里，而我在那迷雾之中，察觉到了很多几乎擦肩而过的存在；它们，不知从何而来，去到何处，它们，那些敏感又细腻的雾中之物，要让我永远沉眠，那些，黑夜里划过树林边的邪恶事物，那些，早在我进入这片区域时就已经隐约察觉到的事物。实际上，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我无法认清那些好似高大但又好似矮小的东西，老实说，我早就因为恐惧而一直低着头，俯瞰那因浓雾而无法看见的脚，我的脚。

  谢天谢地，我离开那片地方了，我已经不想再进去了，但我很快又意识到取回书后，我还得穿越一遍，我开始有些寒颤，是的，即便刚刚那个地方都没有让我发抖，反倒觉得安全之后才开始回味自己所经历的恐惧。

  那确实是个古董店，光是它看上去的样子就能让我明白，如同一栋存在于几个世纪前的老式建筑。它只一间屋子，一个看上去挺宽大的屋子，里面亮着灯，从窗户里照射出来了灿烂光芒。我敲击了木质的房门，但没有人回应，我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便鼓起勇气打开了。一进门，我便被那堆满整个古董店的巨量书籍所震惊，这里说是古董店，其实只有古书罢了。

  我还记得那个女孩，看上去和我一样的年纪，那个绿色头发的女孩，端坐在正对门的柜台上，手里捧着厚重的，没有名字的古书；她只是皱着眉头，阅读着书籍，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到来。我上前去尝试着向她打招呼。

  “是....‘露西娅’...对吧，我是‘初音未来’，我来取回‘菲诺·诺门子’借给贵店的书籍。”

  我是从她胸前佩戴的牌子得知她的名字——“润羽露西亚”。她看上去相当的疲惫，眼神没什么光彩，哥特式的穿着打扮有点像一个死灵术士。

  “哦，‘初音未来’，店长有提到过你，可惜店长现在出去了，你去那边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拖着疲惫的声腔回应了我之后，她便继续阅读手里捧着的，厚重的古怪书籍；说古怪，主要是书写的文字我看不懂，而且，每当我的目光瞟到其中的内容时，都会莫名的头疼。

  我当然是没办法一直闲在某个地方坐着，我不是一个擅长发呆的人，我总得找些事情去做才行。这样想着，我便打起了周围堆放着的书的主意。我特地瞄了瞄坐在柜台上的女孩，看她是否反感我随意翻阅书籍的行为，但她只是一直皱着眉头，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拿出来的书籍上面写着《现世记事》。我开始还不相信，以为是某个同名的著作，可当我翻开内容观看时我才惊讶的发现，那确实是我之前写的东西。我哪里写了一本书那么厚，果不其然，这本书后面的内容全是空白的，只有第一部分。但这已经足够证明某些东西，那就是有人刻意记录我所写的文章。我的文章是经主人之手发表的，而且不会有人注意到，能够注意到我的文章的人，一定和我的主人一样神秘。我突然发现，这里有的不仅仅是我的文章，实际上，在这里能够找到世界上所有书籍，比如说《源君物语》、《朝花夕拾》、《鲁宾逊漂流记》等等有名作品，就连一些不是很出名的作品都有。然而那些带有名字的书籍我并不感兴趣，实际上，这些有名字的书籍仅仅只是这家古董店的冰山一角，这个古董店，还有绝大量的，堆得到处都是的，没有名字的书籍，说实话，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东西所吸引。正当我满怀期待的，尝试拿取一本厚实的无名之书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

  “我不建议你去阅读那些东西，你知道吗？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而有些书籍，还是不要阅读的为好。”

  双眼无神的绿发女孩，着实把我吓到了，我甚至在当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不过，古董店的门在那时开了。

  进来的人，是一个白发碧眼的少年，奇怪的是，我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主人的影子。少年穿着睡衣似的袍子，还在腰间挂了一只油灯。

  “店长回来了。”

  “呃...你好..我是...”

  “是‘初音’吧，我听我弟弟说过了，你是来取书的吧。”

  “是....”

  他知道我，这到省去了解释的麻烦，但他的身份让我无比好奇，他说了什么？他说他是主人的哥哥？

  取书到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见他随手从书堆里抽了一本无名之书就递给我了。

  回去的路到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么痛苦，那名店长护送了我，在他那微弱光亮的油灯下，迷雾被开辟出了一条路。

  抱着手里的厚重的书籍，我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上。我开始感觉手里的东西有股莫名其妙的魔力吸引着我，我突然想起刚刚被女孩打断的时刻，实际上，我脸上漏出来了遗憾的感情。最终还是没法抵挡好奇的神秘力量，我停了下来，捧起了手里的书，翻看了起来。

  我忘记了我看到了什么，我只觉得难受、疯狂、痛苦、扭曲、撕裂和恐惧；我认出了狂乱般舞蹈的主人的字迹。我立刻被书中的事物所恐吓，吓的将其丢在地上，自己也没站稳坐在了坚硬的水泥地板上。我在那一刻被难以想象的事物所笼罩，那充满邪恶、肮脏的感觉永远停留在了我的脑子里。我捂着自己的脸，表情难以描述，比亲眼目睹杀人事件还要难看。我开始抱怨为什么自己会待在这里，我理应快乐的在舞台上唱歌而不是在这里遭受苦难。为什么周围人都注意不到我？

  我开始尖叫，我开始狂奔；我尝试着大力摇晃周围的人群，让他们注意到我的存在，但她们就像空气一样毫无反应。

  “为什么，神要这样对我....”

  “世上可没有神的存在，公主殿下。如果你非要找个东西来象征神明的话，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那是，我当时最不想看到的脸，那张让我体会恐惧、书写恐惧、散布恐惧的脸，那个胆小、懦弱且自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