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短篇小说】荷鲁斯之乱 - 命运之爱 Amor Fati

2022-10-08 09:11 作者:門田英俊  | 我要投稿


近来死而复生的帝皇之子领主指挥官艾多隆依然震惊自己死于福格瑞姆之手。

他决心治愈自己迟缓的身体,前去寻找帝皇之子纯净的基因种子——却发现他的诅咒或许是赐福。



Amor Fati 命运之爱

作者 Michael F. Haspil

译者 nutellaisgood



I


艾多隆面对他们,站在骄傲之心号上的训练笼中,手无寸铁,只穿着一条腰布。

又有四名奴隶向他冲来。这批人和其他人一样,都手持来自连队军械库的武器。最长的剑只是一把新兵短剑,对于一名阿斯塔特战士来说,它只能算得上一把短刀。他们在法比乌斯的混合药剂的驱动下口吐胆汁、唾液与逐渐燃起的怒火。

相比之下,艾多隆气喘吁吁,并不是因为疲累,而是由于沮丧和对自己的愤怒。他在潜意识中将手放在了喉咙上。他的手指摸索着环绕脖颈一圈的、凸起的缝线伤疤。他的手臂自发地抽搐了起来,让他的心中充满了厌恶与无边的痛苦。

只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误会。艾多隆只是用词不当……

 

福格瑞姆朝他飞旋而来,他的手臂向后扬起。诅咒之刃在耀眼的光线中闪烁着。艾多隆此刻将他挚爱的原体视作了仇敌,而对方真是光辉绚丽!是他热爱的、最为完美的存在。

战斗本能迫使他动了起来。他的手拔出了自己的剑,将它举起,妄图对抗神明的意志。艾多隆感觉自己被撞向了厅室的另一侧。他倒在了水磨石的地板上,向前滑行,趔趄了一下,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痛苦。

他试图重新站起身来,但是他的身体没有回应。他看见福格瑞姆转过身去,离开了一具被斩首的身体——那把剑依旧稳稳地待在剑鞘中。

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震惊、困惑与背叛在他的心中翻腾着。福格瑞姆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他说着话,但是艾多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在凡间的意识正在消退,但迎接他的却并不是黑暗,而是万花筒一般的绚烂色彩,还有什么——他努力地回忆着——在他的感知边缘徘徊,如同一个即将被忘却的名字。

 

奴隶的攻击将他唤回了现实。

他直截了当地杀死了前两人,惩罚他们打断自己的遐想,然后拍开了第三人的捅刺,一拳击碎了他的胸骨。最后一个人被他打得滑过大理石地板,撞上了一根石柱的底部,混入了支离破碎的战斗机仆的残骸。

他感到有些无聊。他的注意力和这次训练的目的逐渐离开了他的脑海,敌人的死亡变得平淡、灰暗而无趣。他撩了撩曾经富有光泽的长发——如今的它们稀疏粘腻,结成了一缕缕——将它们从视线中拨开,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脆弱而干枯的皮肤紧绷在凹陷的脸颊上,证实了他与自己一直追求的完美相去甚远。

福格瑞姆的话语在他的脑中回响着。“是法比乌斯的错,他的工作成果并不完美。提醒我要惩罚他把你变得又笨又丑。”

没有法比乌斯,艾多隆或许还在与那被面纱遮掩之物享乐,或是被它消遣……他不记得那是什么了。

“再来。”他低吼道。

法比乌斯回答了他。“这是浪费,你不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不是还能回收他们的尸体,再提炼精华,做你的那些药膏和祭酒吗?”

“我能。但是他们却没能感受到苦痛。你也知道,普通而平淡的死亡有失风味,比不上用我的聪明才智能给他们带来的体验。”法比乌斯答道。名为手术师的知名机械在他的背上发出咔嚓与呼呼声。

“再来。”艾多隆重复道。

下一组人依然毫无指望,除了其中一人。那是一个身形强壮的高大男人,身上遍布伤痕。其他的三名奴隶退缩而躲闪着眼神,但是他却直勾勾地盯着艾多隆,敢于对上他的目光。男人眼中深不见底的憎恶让艾多隆舔了舔嘴唇。他有些好奇,对于这个人来说,失去了一切又即将面对毫无意义的死亡,但是却依然蔑视、违抗着他,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名真正的战士。

“法比乌斯,不要给那个人注射致疯的药剂——只要生理兴奋剂。我想要他保持神志清醒。”

法比乌斯十分可惜地摇了摇头。“如你所愿。这个样本或许能在酷刑中坚持好几个小时。浪费了好好施刑的机会。”

兴奋剂在男人的身体中穿行。他一跃而起,俯身从武器堆中抽出一把阿斯塔特战斗刀。它在他的手中看上去像一把短剑。

艾多隆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他奴隶也开始向他发动了攻击。毫无新意。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其中一人,他几乎没把对方看作威胁,仅凭肌肉记忆就干掉了他。其他两人也向他攻击,但是一个人在靠近艾多隆前就摔倒了,他脆弱的身体结构拖累了自己。艾多隆挥出几拳,打断了另外一人的脖颈。第一拳之后的几下都是多余的,那个人死的时候依旧站着。

那名战士朝着艾多隆的方向吐出低哥特语的污言秽语。

艾多隆嘲弄着他作为回敬。“我就是那个夺走了你的一切的人。杀了我,你至少还能复仇。”

刀刃闪闪发光,反射着训练笼周围昏暗而闪烁的灯光。那名战士朝他发动了一系列佯攻,这激起的艾多隆的兴趣。对方的动作中带着技巧,这足以让他欣赏,也能唤回他不断消逝的热情。

艾多隆的肩膀抽搐起来,这让他的胳膊开始不规则地颤抖。它打破了这美好的一刻,让他想起了自己令人作呕的瑕疵。

该死的福格瑞姆。

这攻击几乎算得上是威胁。男人有着自信、愤怒与阴暗的决心,但若要将这混杂的情感彻底升华,艾多隆还需在其中加入歇斯底里与绝望。

艾多隆被基因改造过的身体跃入了空中,然后完美地落在了战士身后,轻而易举地将战斗刀从他的手中拔了出来。但这一切只发生在他的想象中。实际上,他的腿在他试图跳起时弯了一下。他笨拙地趔趄着,几乎摔倒在地,勉强地躲过了战士的刀刃。

他记得他的原体说过的话。“有个拙劣的傀儡师在操纵你,”福格瑞姆说,厌恶地撇着嘴,“你的步态丑陋而愚蠢,你的动作像个绿皮。这冒犯了我,我不想看到你。待在我的身后,直到你能优雅地行走。”

艾多隆知道他必须做什么。战士挥出下一刀之际,他稍稍地慢了下来。他打算让战士划伤他,给他尝到一丝胜利的诱人味道。

然而,艾多隆的身体又一次地背叛了他。

男人的利刃捅进了艾多隆的胸膛,但就算他的血管中流淌着法比乌斯的兴奋剂,这一击也没能刺穿艾多隆融合肋骨上的黑色甲壳。战士想要把刀拔出来,但它却牢牢地嵌在了骨骼中。男人向后退去,终于意识到了他的攻击毫无作用。一阵绝望熄灭了他眼中大部分的怒火。他现在明白了。

艾多隆沮丧地尖叫起来。他喉咙中的剌人器官开始伴着和声的频率震颤,形成一道音波尖嚎。他压抑住了它。

他想起了自己胸膛里的利刃,这只是稍纵即逝的消遣,感觉毫无价值,也不值一提。他将刀拔了出来,伴着痛楚活动身体。他将它递还给那名战士,后者却叛逆地把它打向一边。艾多隆将刀丢在了男人脚边,但就算是这个动作也十分笨拙古怪。几世纪的精巧练习毁于一旦。这让艾多隆有些轻微地自怨自艾。

自怨自艾是不可多得的感情,但这感觉却并不好,配不上艾多隆这样的领主指挥官。他曾经参与过屠戮一位半神,而一位新的神祇也随之诞生。

就在战士猛地俯下身,去拿战斗刀时,艾多隆扑向了他。他的手掐住了男人的脖颈,将他举到空中,又摔在了地上。男人的头被冲击弹开,他的颅骨四分五裂,鲜血与脑浆飞溅在大理石地板上。

“再来。”艾多隆要求道。

“我不这么认为。”法比乌斯答道。

艾多隆猛地靠近了药剂师。“你胆敢直接违抗我?”

法比乌斯嗤笑了一声,仿佛在说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言行举止中充满了挑战的意味。“我的意思只是,光是宰杀可悲的奴隶们不会让你找到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艾多隆问道。

法比乌斯没有回答,示意他继续。

艾多隆扯着他胸膛伤口上已经结成的痂,让血淌出来再凝结。“卢修斯被忠诚派杀了吗,不是吗?他的情况不是与我十分相似吗?为什么他没有被这些怪病影响?”

法比乌斯答道:“他并没有死于原体的愤怒。而且他只是濒死。我不费力就治愈了卢修斯。那只是个小把戏。”

“你用我的尸体做实验,受益的却是我那不值得的兄弟。”

“随你怎么想。但如果你真的像你装得那样了解艺术,你就会为我一人创造的奇迹中那最深处的狂喜而感到惊叹。”

艾多隆哼了一声,不愿承认法比乌斯的观点。他的头抽搐了起来,让他的两条胳膊痛苦地颤抖着。

法比乌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绕着训练笼踱着步。他自言自语道:“或许有一种方法。没错。那至少会很有趣,也能提供珍贵的数据给——”

“什么?怎么做?什么方法?”艾多隆紧贴着训练笼的墙壁。他的手指与铁丝网交缠着。

“我或许能消除这些缺陷,让你重回昔日的辉煌。我需要一名军士的基因存收腺。”

“这轻而易举。”艾多隆已经开始思考他要牺牲哪一名他的子嗣。

“不是这样。它不能经受过黑暗王子的赐福。”

“这就麻烦了,”艾多隆说道,“我要在伊斯特凡三号的灰烬中翻找筛滤吗?”

“你还可以去找其他人。那是来自过去耻辱的秘密。如果他们还活着……”法比乌斯陷入了沉思,快步走出了房间。

艾多隆想要跟上药剂师,但是先走向了战士的尸体,勉强地跪在了尸体的头旁。他翻弄着破碎的颅骨那粗砺的棱角,捞出了一块大脑灰质,将它放进了嘴里,品尝着油脂的味道。他的基因侦测神经腺将男人最后的记忆与情绪加工并提取,以便让艾多隆感受它们。

艾多隆品味着混杂的情感。他尤其享受男人意识到自己的终结、但却又同时拒绝失败的那一刻。他的死亡并不是全然无谓的浪费;不止是一道开胃小菜。

他向后仰起头,咆哮起来。

 



II


法比乌斯花了将近两周才找回他为帝皇之子遮掩的秘密。

在第三军团饱受一种名为枯萎病的顽疾的困扰之时,法比乌斯让十几名军士与军团的其他人隔离了开来,也因此让他们成为了不受影响的对照组。尽管法比乌斯与病人们近距离地接触,他自己却从未被感染,尽管他曾经谴责过许多人想要让基因种子保持纯净的想法。或许他可以将这些“幸存者”当作他自己的储藏。艾多隆好奇药剂师还保守着什么秘密,以及对方是否真正地攻克了枯萎病。

艾多隆懒洋洋地坐在骄傲之心号上的一间娱乐室中,思考着这个问题。他觉得他们离猎物越来越近了,但是他不能确定。墙上的喇叭用震耳欲聋的声音播放着琴斯卡的《马拉维利亚》中的一曲乐章。这下流的音乐十分迎合艾多隆现在的心态与情绪。

他们去过了法比乌斯所知的最后一个坐标,却只找到了一座最近被遗弃的堡垒。在里面,他们发现了六座坟墓,尘土覆盖的铠甲被充满敬意地放在了粗糙的石像后。这群人并没有像法比乌斯所希望的那样免遭枯萎病的侵袭。被污染的基因种子对艾多隆又有什么用?

如果有办法让他重回往日的荣光,艾多隆必须为了自己和军团找到它。他深吸了一口盛着福佑之礼的水烟,这是紫庭凤凰亲自调制的作品——意在打开感知的大门,用于获得启迪。

艾多隆又想到了卢修斯。卢修斯也死而复生了,但他却没像艾多隆这样病痛缠身。他并没有失去身体协调,也没有失去剑技。下一次卢修斯想要赶在他前头,他就要与对方好好地算账。但艾多隆必须回到巅峰状态,不然卢修斯会将他打败。

舰船突然倾斜了一下,试图在房间黑暗角落滋生的无生者消失殆尽。骄傲之心号从至高天回归了现实世界,比计划早了好几天。

艾多隆打开了离他最近的对讲装置。“怎么了?”

“领主指挥官,我们进入了实体空间。原因不明。”虚空伍长莱然·提欧斯答道。

艾多隆知道原因。他无法解释。他只是清楚这一点。他的猎物近在眼前。

“这附近有个世界,是不是?”

“没错,领主指挥官,但您是怎么——”

“别在意。准备一艘风暴鹰,还有一队噪音战士。卡诺隆·戈拉格的小队。我很快就登陆行星。”

他没有等待对方的回应,大步走出了房间,去武装自己。

 



III


艾多隆任凭直觉引领自己,他向风暴鹰的飞行员下达了命令。只有他才被赐予了理解他们为何从至高天突然来到实体世界的能力。他认为这是神祇对他努力的恩赐,也是对治愈他们冠军的鼓励。

舰船低飞掠过一颗板块支离破碎的卫星阴面。

“传感器探测到了一处建筑。”飞行员在驾驶舱报告道。

运兵舱的感应装置让小队沐浴在琥珀色的光线中。充满了静电与扭曲画面的显示器变得清晰起来,显示出一座依照标准样板建造的小型堡垒修道院。

“原来他们在这儿。”艾多隆说道。

“谁?”噪音战士队长卡诺隆·戈拉格问道;他的声音从已经与身体融合的对讲格栅中透了出来,由于粘液而含混不清。

“我的猎物。”

“您几乎什么都没和我们说,领主指挥官。我们能表现得更好——”

艾多隆打断了他。“只有我的命令就足够了,难道不是吗?”

戈拉格勉强地点了点头。小队的其他人在原地坐立不安,艾多隆欣赏他们对于享受新快感的迫不及待。

艾多隆朝戈拉格笑了笑,透露了一点信息。“那些人是忠诚派,戈拉格。仅此而已。忠诚的人渣,他们身上可能有着我……我们……需要的东西。飞行员,让我们降落在那条山谷里。”

风暴鹰堪堪落在卫星的表面,艾多隆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出口斜坡,将他的战锤扛在肩上。噪音战士们紧跟其后,立刻散开成了梯形阵型,十分适合小队巡逻。

他们朝着堡垒修道院前进。那条山谷在天上看起来很浅,但实际上是卫星上一条极深的沟壑。几何形的玄武岩柱拔地而起——如同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几乎完全垂直的墙面遮挡了大部分本就微弱的光线,留下了大片冥府般的晦暗。硫磺雾从有着六边形图案的地面升起,遮住了一些无底的裂缝,它们由于下方深处的光源而微微透着橙色的光。艾多隆的脚步刮擦着地面,带起一些晶体碎片,它们在被踢开或是踩碎时发出微弱的回音。

戈拉格扫视着深谷的高墙,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紧张。“他们会发现我们的,领主指挥官。您应该戒备一些。”

不是我们

艾多隆的脑中盘旋着猜疑。戈拉格在第三军团中的忠诚或许属于其他人,但是他不敢公然反抗艾多隆。

他真的不敢吗?

实话实说,艾多隆挑选了人数极少的护卫,就是因为他想保守秘密。信任来之不易,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得牺牲那些不被军团记挂的人。他的判断失误了吗?他或许得在完成他自己的任务前打倒整支小队。凭着如此笨拙迟钝的身体,他能在战斗中活下来吗?

艾多隆深吸了一口火山烟尘,享受它们剐蹭着喉管的感觉。“我希望我们昔日的兄弟没有变得懒散到连一艘风暴鹰都没能发现。他们或许不知道我们是谁。他们或许以为我们是伊斯特凡五号的幸存者,或是其他迷途的兄弟。他们会派遣一支巡逻队前来调查。而如果神明保佑,他们中会有我们要找的人。是这样的,我们要找一名也来自第三军团的兄弟。他不像我们这样……受到了启迪,但他有一件极有价值的东西。而要那东西。我保证,你们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戈拉格轻哼了一声,表示明白。他的声音中带着轻颤,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使用噪音战士那标志性的音波武器。

前方,一堆碎石从隐蔽处落下。那是人所发出的声音,不会有其他可能。但这也不是失手发出的声音。噪音战士们分散开来,寻找着稀疏的掩体。艾多隆纹丝不动。他没有戴头盔,也因此没有自动传感器为他标明前方潜在的目标。他发现自己不需要它们。他知道他们在哪儿,他能在脑海里想象出他们的样子,仿佛他正在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他们。

一个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迷雾。“停下,叛徒们。”

艾多隆的回答比他平时更加响亮一些,他的声音充满了戏剧色彩,为了让他看不见的观众听得清楚。他喉头的剌人器官让他的声音嗡嗡作响,听上去怪异可怕。“我们已经寻找了彼此很久。请说。”

“我是第三军团的最后一人。”那个声音平静地说道。

“不是这样。我们也来自第三军团。你正在与领主指挥官艾多隆说话。上前来,让我们重新团聚,兄弟。”

“你不害怕枯萎病吗?”那个声音说道,“药剂师法比乌斯让我们不要回到军团的怀抱,以免我们被腐蚀。但是已经太迟了。”

“我们不再被枯萎病困扰了。如果你已经被感染,我们有解药。”艾多隆暗自祈祷他的猎物没有被感染,“自从你离开我们之后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想要向你展示美妙的景象。现身吧。”艾多隆命令道,举起一根僵直的手指,径直指向声音的来源,仿佛在表示躲藏毫无用处。

那个声音叹了口气,艾多隆即便离得很远也能听出其中的愤怒。“啊,我现在能清楚地看到你了。和我被告知的一样。你已经成为了下流丑陋的怪形。我情愿把眼珠从头上抠下来,也不愿见到军团遭受了如此亵渎。”

“不要再找借口了,快点过来。这样更好,不是吗?我能从你的脸上抠出除了眼珠以外的东西。尽管你声称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你却对真相……对现实视而不见。我想要向你展示一切,但是,唉,恐怕你必须为我牺牲。”

五十米开外,一个健壮的身影从参差不齐的玄武岩石柱后走了出来,在盘绕的迷雾中现身。

“你与丑陋之物为伍,背叛了我们真实而高贵的形貌,那是依照着帝皇的愿景创造,我们还被准予佩戴他的徽记,而只有我们的军团获此殊荣。听好了,领主指挥官,我是阿弗拉姆·拉克蒙中士。今天,我要向你复仇,为了你的通敌背叛,还有你对军团珍视之物的亵渎。我将亲手终结你的性命。”

艾多隆用右手举起战锤,将锤柄握在头旁,以便更好地举着它奔跑。他拔出了他的古代科技手枪,欣喜若狂地叫喊了一声,将它充能。戈拉格在他身后喊道“等等!”但是艾多隆没有理会。他飞快地向后瞥了一眼,确认了噪音战士跟在他身后,然后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猎物上。

他们四周微弱的光线断断续续地闪耀起来,忠诚派们发动了伏击,质量反应爆弹在噪音战士的铠甲上引爆。他们的音波武器用连续的音爆作为回应,强度足以粉碎陶钢、撕裂血肉、折断骨骼——他们周围的石头也被震碎,石块与弹片四散飞溅。

但是忠诚派占了上风。

艾多隆只能飞奔着穿过伏击圈,躲开枪林弹雨。他瞥到了几名钢铁之手和火蜥蜴。就算有着自动传感器,能见度也很低,忠诚派们不敢开火,以免误伤自己人。艾多隆并没有这样的顾虑。自他们登上风暴鹰后,艾多隆就将他们视作了死人。

艾多隆冲到了迷雾之外,几乎撞在了一名钢铁之手的军士身上。他们在一瞬间都被对方吓了一跳,然后同时做出了反应。钢铁之手的星际战士用爆弹枪朝艾多隆开火,而艾多隆调整着他对战锤的握姿。在那一刻,他的手指再次失控,而他几乎没能握住战锤。于是,他让自己的手枪被束缚挂绳吊着,用另一只手稳住战锤。

他手忙脚乱,已经太迟了。

艾多隆挥出一锤时,另一名星际战士的爆弹枪朝他开火。或许是天意或是运气,弹壳从艾多隆的肩甲上弹开,在附近的一块石头上无害地爆炸。艾多隆的挥击好似雷霆,充能的锤头砸在了那名钢铁之手军士的胸膛上,将他的身体拍在深谷的石壁上。艾多隆举起战锤,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但是那名星际战士已经被打成了肉泥。

艾多隆对这结果瞠目结舌。他在战斗的激烈时刻发动了攻击,动作无比熟练,他已经做了成百上千次。但从未有过这样的结果。艾多隆只见过另外一人挥出过如此一击。而那人是一位基因原体。

噪音战士的音波武器令人疯狂地加强了音量。它们嘶吼的音爆与下流的乐器所发出的不和谐的音符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毁灭的狂欢。尽管艾多隆擅于鉴赏,这份痛苦依旧无比强烈。这是令人愉快的体验,但它的粗陋也让其增添了一丝尊贵。艾多隆无比享受。忠诚派的战士在他们的眼前倒下,脏腑与铠甲同时分崩离析,它们的主人倒在地上,在酷刑中死去。即便是阿斯塔特的生理构造也没法恢复这样的伤口。

忠诚派们后撤、重组,又重新进攻。离子武器的爆炸击中了离艾多隆最近的一名噪音战士。那名军士的躯干在极热的气体中蒸腾消失。开火的火蜥蜴将注意力转向了艾多隆,准备再次开火。

没有时间挥出下一锤了,他的手枪在他奔跑时在吊绳上肆意蹦跳着。艾多隆一边用左手慌忙地去抓手枪,一边用音波尖啸攻击他面前的战士。那名火蜥蜴本能般地举起离子枪想要抵挡。这是他做的最后一个动作。艾多隆的剌人器官发出的尖叫让武器里的某个部件失灵,它像手雷般爆炸了,只留那名战士的腿独自倒在地上。

对方不再开火,噪音战士们的尖嚎也逐渐消退,只留回声散去。

艾多隆观察评估着战况。忠诚派被击败了,而仅剩的幸存者也在撤退。但是这场战斗不会就这样结束,堡垒一定会派出增援。他握住了手枪,他身旁的动静让他将它举起。他看清是活下来的戈拉格后又放下了枪。

“你看见第三军团的成员了吗?”他问戈拉格,声音中带着掩盖不住的焦急。

“噪音战士们都死了。”戈拉格难以置信地答道。

“不是噪音战士,你这个蠢货。是那个跟我们说过话的忠诚派中士。拉克蒙。”艾多隆纠正道。

戈拉格转向他,声音中满是不屑一顾。“他负伤逃跑了。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怎么样了?让他一个人烂掉吧。”

“我不能让他烂掉。他才是这次行动的目的。”艾多隆说道。

“可是您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您的命令就足够了。您和您的自负让这次的行动一败涂地。”

艾多隆在一瞬间来到了戈拉格身旁,他的手臂自发地动了起来。他还没能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戈拉格反手拍出了几米开外。这名噪音战士冠军摔在了地上,离他越滑越远。

“你胆敢质疑我?”艾多隆尖叫道,他被改造过的喉咙将他的声音变成了两倍,准备再次发出一声尖啸。

“冷静,领主指挥官。是您的狂妄自大导致了这一切。”

艾多隆悠闲地靠近了他,狂怒莫名地让他丧失了理智。“你错了,戈拉格。只有那些德不配位的人才会狂妄自大。”

戈拉格试图爬起来,拿起他的音波武器。“卢修斯对你的看法没错。”

听到剑士的名字,怒火席卷了艾多隆的全身。“卢修斯?你和他是一路的?”

戈拉格只来得及说出“不——”,艾多隆的战锤就将他的头砸得粉碎,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喜悦与后悔交织在一起。艾多隆原本并不打算杀了他,只想惩罚他的不服从。法比乌斯也救不了戈拉格。

这就是福格瑞姆的感受吗?

艾多隆的一部分斥责他将自己与他的原体比较,但另一部分却充满了反叛。毕竟,他为什么不呢?他为自己打倒戈拉格时展现的力量感到惊奇。这是来自黑暗王子的礼物。如果福格瑞姆能够升魔,他艾多隆又为什么不能飞升呢?

但是,他依旧需要完成手头的任务。他爬上山谷,寻找着拉克蒙中士的踪迹。戈拉格说他受伤了,艾多隆用他被增强的感知进行搜索。他寻遍了伏击点,用舌头轻拂牙齿,为阿斯塔特鲜血的味道欢欣鼓舞。他很快便发现了血迹,在他看来,血液在浓雾弥漫的卫星表面似乎发着荧光。

很快,血迹减弱了,中士的阿斯塔特生理构造开始治愈伤口。但这对于中士来说太迟了。艾多隆看见他在三十米开外蹒跚前行。

“你当着敌人的面逃跑?剩下的只有你我两人了,兄弟。这是你弥补你所有错误的机会。我本以为我会死在你的手上。还是说那只是夸夸其谈?”艾多隆嘲弄道。

拉克蒙有意地转过身来。他手中的蓄满能量的剑刃劈啪作响,照亮了他仇恨的表情。他将长剑在身前草草一挥作为敬礼。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领主指挥官。”拉克蒙嘲笑地说出这个头衔,仿佛认为他不值得被尊重。

作为各自信念的拥护者,两名星际战士冲向对方,毫不在意脚下飞溅的碎石,它们伴着脚步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们都是第三军团的化身。

一位代表过去。

一位代表未来。

拉克蒙在最后几步时飞快而精准地发动了攻击,这会轻易地击倒一位更弱的对手。他的剑术比不上卢修斯,但这名战士也不是全无技巧。即便如此,艾多隆也用锤头灵活地挡开或是招架了每一击。互斥的能量场与战斗的回声还有脚下石块清脆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而不和谐的乐章,艾多隆的血液在他的身体中与之一同欢唱。

他的胸间升起一阵笑声,在拉克蒙挥出下一剑时,艾多隆用他的战锤后侧卡住了剑刃,将中士拉到身边。

“你听见了吗?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兄弟?”艾多隆喊道。

拉克蒙发出用力的哼声,抬起膝盖踢向艾多隆的胸膛。尽管艾多隆站着没有动,拉克蒙的力道也足以让他挣脱。忠诚者仰面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周,站起身来的同时又发动了攻击。艾多隆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它。他的动作并没有变快;他仿佛曾经打过这场仗。仿佛每一个动作他都排演了一百次。拉克蒙沮丧地叫喊起来,但他的攻势却并未减弱。

艾多隆在最后一击时停下了。“你真的很努力,不是吗?真是令人愉悦又悲伤。”

实际上,艾多隆已经失去了兴趣,这体验变得越来越乏味。

“抱歉,兄弟,”他说道,“但是你有我要的东西。”

拉克蒙准备用下一剑回应,但是艾多隆却借助它予以毁灭性的还击。战锤如同小行星撞击般砸在了拉克蒙的胸膛上,让他永远地噤声。中士的身体向后飞去,摔在了地上,胸甲上的巨大的裂口清晰可见,帝国天鹰也断为两截。

艾多隆将手指伸进裂缝,用力一扯。伴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他将破裂的胸甲扳碎。然后,他浑不在意这举动会对他自己或是这具尸体造成怎样的伤害,将手指插进了中士的身体里,穿过黑色甲壳,用力捶打,直至他将那融合的肋骨打碎。他找到了宝贵的基因收存腺与纯净的基因种子,于是不顾手上沾染的污秽血肉,深入中士的胸腔,将它们扯了下来。他发出胜利的叫喊,远处传来了引擎声。

是忠诚派的增援。

艾多隆看了拉克蒙中士最后一眼,向他轻蔑地敬礼。但在行礼时,他根本没将中士看作他的同僚,而只是一个弱小、破碎而可悲的玩意,完全不值得他关注。

他转过身去,奔向风暴鹰。他的思绪让他回想起为他带来胜利的功绩。他是怎么知道该在哪里找到猎物的?他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他的感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敏锐,简直到了超自然的地步。他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力量,而他并不知道他有着这样的能力……

这是来自神祇的礼物。

不,不是礼物。或许应该称作恩惠,因为神祇们总会想要得到回报。而如果他任由法比乌斯将他恢复为从前的状态,那这就意味着他唾弃了黑暗王子、以及祂为艾多隆排布的命运。他命中注定要经历重大之事。如果不是为了伟大而活,又有什么意义?或许法比乌斯也明白这一点,而他正计划着剥夺艾多隆辉煌的命运,将他变回呜咽着的可悲存在,正如军团中的泯泯众人。

他不甘平庸。福格瑞姆如今已经飞升,不再关心军团中的那些世俗之事。但是第三军团依然需要领导与指引,而谁又能比艾多隆更配得上这个头衔?

风暴鹰进入了他的视野,艾多隆在此刻终于醍醐灌顶。他所被铭记的一切,他在一切领域追求的完美——战争、策略、战术;还有武艺;各种各样的艺术。黑暗王子向他揭示了只有最受启迪、最为堕落之人才能真正欣赏的秘密。然后艾多隆饮恨断魂,永远地失去了他完美的、最为珍贵的所有物:自己的身体——他永远处在美妙的痛苦之中,这永远地提醒着他所经受的耻辱,他的身体拒绝服从精神的操控。

这是一种独特的酷刑,为他的未来量身定制。

他想不出比这更加理想的折磨。他大可拥抱它与他最新的天赋,攀上权力的顶峰。他也可以拒绝它,重归他过去那平庸的完美。他喜欢其间精妙的宏伟,同时为他的命运感到明晰、热爱与哀悼。他的诅咒同时也是恩惠,是为他新得的力量而付出的不值一提的代价。黑暗王子的智慧深远无比。无尽的痛苦也换来了永恒的祝福。

他盯着手中珍贵的器官,将它捏碎。

美妙绝伦。


【完】

专栏封面来自@MR_K墨柒

【短篇小说】荷鲁斯之乱 - 命运之爱 Amor Fati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