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马克思的“恢复个人所有制”和“自由人的联合体”

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指出对资本主义的“否定之否定”是“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所以显然问题就是，马克思所说的“恢复个人所有制”含义到底是怎样的？如何理解“自由人的联合体”呢？

这当然是属于马克思的一个超前的洞见。首先人的特点，或者也算人的一个优势，就是人的一个身体一般只对应一个意识，有一个基础的单一性。而人的类本质，即使得人跟动物不同的，就在于动物是不能把它的生命循环运动和它自己拉开距离，而人类则能做到这一点。人类可以能把自己和那个活动区分开，把自己的生命活动作为一个客体来把握，而则动物没办法自己客体化。对于动物来说，它就是这个生命活动本身；而发展到人这里，则是一个有符号系统自制性了，形成了一个无根的符号系统，它的缺口是什么，它的目的就是什么。所以人才能进行无生殖的、没有生殖目的的性活动、爱欲活动，从事可以有自毁性的爱欲活动。

正是由于人的类本质的特点，所以有产生异化劳动的土壤。异化劳动能够发生、有发生的可能性，就是因为人能把它的生命悬置起来，人可以把它最基本、最本质的存在变成仅仅是谋生的手段。原本是人最内在的尊严、理想之类的，全部都可以被对象化变成一个客体，一个可以抛弃的的客体。这种拉开距离的行为就是人的类本质，也是异化可能发生的基础。马克思不是把主体间性构建在主体性上——先有主体，然后主体间互动产生了主体间性，马克思不是如此理解的，而是可以说是反过来，即主体性来源于主体间性。所以它不是一种先验哲学的那种来源，而是一种本体论上的、辩证法意义上的来源。一个人必须要在意识反思中形成一个稳固意识位面，这个位面一开始就是公共的、就是主体间的。所以人的意识一开始就已经是社会的意识，精神就是社会的精神。所以马克思这里说的一种人或者自然，它是一种存在，being，但是它可以靠自己实存，它可以自己设立自己外显性的表象，自己设立内外划分。当然某种意义上马克思这一段那种哲学有点像存在主义。物质不是一种根基性的，而是一种不得不爆发的张力，是这种这种张力的运动范式。物质自我运动首先就是划分开物质的和前物质的物质。

所以问题在于异化。举个例子，一位快递员在结束工作回到家以后，他可以选择进行享乐性的刷抖音，也可以进行技术学习，他会把自己当成物进行投资活动。在这个整体实践中，他自己异化自己了。就像那个著名的斯大林式的笑话：斯大林问，我们苏维埃应该是允许货币流通还是不允许货币流通？然后有的人同意，有的人不同意，两派人发生了激烈的争论。然后斯大林最后说：好吧，那我们就把两派意见结合起来，我们让一部分人有钱，一部分人没有钱。所以问题就是这个整体的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给你异化掉了。

为什么普鲁东那套走不通？就是普鲁东就会去幻想，我们所有人就是都劳动，然后都是都领工资，就胜利了。但那不行，因为人跟劳动的这个关系本身就已经是异化的了，那从根儿上就已经烂掉了。在资本主义生产中，人的意识、人的类本质也异化了，你的精神维度变成谋生手段了，你设立目的的那个类本质就成了你维持生命存在的那种手段了。当劳动者和他劳动产品之间的关联被切断时，就会导致唯我论，就因为你的社会性就被这么割掉了。我完全可以想象，就是到了社会主义还会，后来共产主义社会还会出现，就是刚才提到的快递员，他想：工作之余这段时间是用来“投资”，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个全新的概念来阐释这种活动，这一段时间去休闲娱乐还是学习知识。共产主义社会的这种行为一定是不会给他带来异化的。但现在你他这种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物来进行投资。这个活动本身就已也已经在生产剩余价值、已经在对他自己进行异化了。而这种异化最终导致的就是人跟所有人的对立。即国民经济学家那一套，最后导致就是普遍的灾难。

所以说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真正要靠的是生产力的大发展。就是人不再需要直接占有生产产品，而是用生产活动本身带来的那种精神性满足来满足自身，从而免于了那种中介活动，即资本带来的异化。比如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你跑过来把我衣服扒掉了那也肯定也不行的，为什么？因为件衣服是我的，你这么做是破坏了我跟我自己的关系。这个衣服是我跟我自己关系的一个体现。

因此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就是你不需要再去否定私有制了，即这个否定本身变成不需要的了。就像是齐泽克曾经举过一个例子：里根，有记者给他提问说：您是否认为奥斯维辛里的屠杀是真实存在的？然后里根说：我当然认为他们存在，每次我举行家庭聚会，每当有人站出来否认大屠杀的存在、否认奥斯维辛大屠杀的存在，我都会批判他们并且指出大屠杀确实存在。但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就是，你邀请的都是什么人去参加你的家庭聚会，以至于你居然还要不停的去否认大屠杀的存在。包括无神论也是一样。因为有神论存在，以至于你需要用一个无神论来反对这个有神论，就是不停的不停的批判说，没有神存在。所以说，就是无神论和宗教的都是都是其实都是否定的，就只不过是辩证法的运动不同而已。而如果是放在总体主义那种正反合中，其实就是最后就是要达到的是取消反题本身。

继而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和物的关系直接就是人和人的关系了，再也不会发生一个东西被另一个人无条件占有的事了，物也不再是统治社会奴役他人的手段了。共产主义社会也不会让人随意的去抢别人东西，因为那侵犯了他人和他自己的关系。所以必须要现实的去打破资本主义形态的根基。资本主义的法权生产关系和资本家对无产阶级劳动产品的无条件占有本身也是由无产阶级生产出来的。人有一种能把精神性的劳动创造当成现实的能力，因此应该创造出能将精神性和现实统一起来的社会形态。比如，在资本主义社会，他会将对资本主义国家的忠诚和民族荣耀视为真实的、超越历史和社会的，而将物质生产视为虚幻的。但在社会主义社会，这些东西的本质将再次与其实存结合起来，这是黑格尔式的倒置。在黑格尔那里，第一人称是绝对正确的，是真理发生的场域。而在马克思那里，第一人称只是真理发生的一个过程，真理发生在客体化的场域中。最终，个人所有制、自由人联合体、各取所需、各尽所能、公有制等概念都不会冲突，因为它们在共产主义社会中都将和谐共存，这些冲突只存在于当前异化的生产方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