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老马）

牵手

            (老马)

   前一段央视有条公益广告，大意是有一双手在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一直牵着你，在你人生成长的每个关键时刻都伴陪着你并指引着你的方向，现在你长大了，请，握住这双手。一则关爱老人的广告，让我想到了那首著名的歌曲：《牵手》，“因为爱着你的爱，因为梦着你的梦，所以悲伤着你的悲伤，幸福着你的幸福，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过你的苦，所以快乐着你的快乐，追逐着你的追逐”。多好的歌词！居然有人认为这歌词的语法有问题，真TM球筋不懂，还所谓的著名学者！但是歌词的好坏不是今天要讨论的，我要给大家讲的是最近，我牵了我母亲的手。

   我的母亲姓汪，选字辈，老家四川阆中，九子妹(存活了7个，现存4个)，排行老大，今年83岁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历经沧桑，走到今天仍顽强地活着，且能生活自理（我偶尔回家还给我做饭吃），真是不容易！按当下的审美标准我母亲年轻时应算是一纯正的美女（不像现在，只要是个母的，都TM美女、美女的叫喊，喊得人心慌），至今没有发胖（不过我家都是瘦人）！且受过教育（她那个年代受教育的女性可不多），算是知识女性。但由于那个特殊年代对母亲的残酷熏染和思想蹂躏，母亲身上长期形成的的一些怪癖的个性及独特的思维却常常让我感到难以理解，有时甚至有点愤怒，也有点悲哀。

   母亲一向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在她30多40岁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严肃地向家人说她得病了，要死了，我，十几岁，就当真了，就满脑子在想像她死了以后我怎么办？（现在看来这件事也许对我的心理是一次严重的挫伤！），有一次我兄弟接着母亲的话说：你死了之后，你剩下的东西我替你保管，因为他也当真了，把我的母亲气得直跺脚，抓起鸡毛掸子就要打人！但是！之后她又活了近50年，几乎没生过什么大病！想起来真是荒诞！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几个将死之人又活了50年的情况吧。直到现在她仍然是（几乎每天）说自己身体不行了（就和那个“狼来了”的故事差不多），搞得我们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不过，她的那些看似匪夷所思的养身之道倒是值得我们借鉴、参考，毕竟活了80多岁。

   母亲与人相处一直不好，不管是亲戚、朋友还是同事、子女统统弄不好（据家里长辈说像我外婆的性格），明明是一付菩萨心肠，但却长了一张刀子嘴，那尖酸刻薄的语言仿佛能刺穿人的脊梁，把人基本上得罪完了。在我看来，与人相处不好的原因基本在母亲(尽管她自己不承认)，比如：看见某人带着小孩子来家里玩，如果这个娃娃长的稍差，她便会说：“这个娃娃好丑约，又瘦，一点都不像他爸”，你说这种话谁听了心里舒服？母亲即使在和我这个亲生儿子住在一起时也搞不好，随时吵，只是吵完就算了，毕竟是母子，但是和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别人要记在心里，以后就会敬而远之，长此以往人气越来越少，以至于现在身边找个人陪伴都不容易。

最近，她说耳朵听不见了，听力下降，强烈要求去大医院检查，要治一治耳朵。我从和她通电话中判断，她的听力可能是有所下降，但感觉更多的是听不懂，不是像她所说的那样听不见。不管怎么样，要看就看吧，于是，我就带她先去省医院看，中国的医院想必大家都体验过，那个人多的约，站的地方都不多。首先，一股热气腾腾的人浪就把我们打晕了，结果省医院没看成，最后决定改天去川医看。第二天，我们来到川医，我建议我们试试坐扶手电梯，（直行电梯不考虑，她不坐），这时，她指着扶手电梯，看着我的眼睛严肃地说道：“你想让我死吗？”又一次把我弄的哭笑不得，也很无奈。因为她早年曾经坐过一次电梯，可能感到有点晕吧，就此以后，再也不坐电梯了，她认为那会危及她的生命。我深深地知道那不会对她的生命构成任何威胁！有什么办法呢?走吧，牵着她的手就朝二楼慢慢地走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得很慢了，好在听力中心就在二楼），母亲在我的牵引下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二楼，并做了听力检查，她忽然看见三楼有心血管科、内科，说来一趟不容易，还要再看看心血管科等科，感觉她来医院就像是逛超市，她又不愿意挂号，我说帮她挂号，她说听医生说说就行了，结果被医生拒之门外！我突然感到非常地愤怒，心里那个气约，快把我涨晕了，准备马上带她离去，同时心里在想，如果有来生，如果有选择，我一定不选择这个人做我的母亲！

牵着母亲的手朝外走去（很慢，一路歇），就在我走出医院大门回头的一瞬间，我的双眼突然噙满了泪水，心口隐隐作痛：一个佝偻、单薄、瘦削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看见我的母亲已经萎缩得像一缕蒿草，目光呆滞、神情木然，步履瞒珊，曾经的大美女已经成为了一片枯叶，即将灯枯油尽，也许她以后再也不会来川医了，也许再也不会埋怨、指责我，给我出难题了，也许再也没有那些尖酸刻薄的语言回荡耳边了，也许生命已开始进入倒计时•••思绪也似乎展开了想象的翅膀：我想到，自己曾经在这个美女的肚子里整整折腾了近十个月才来到这个世界上，活生生地将她从女人变成了母亲，是她，用她那温暖的双手一点点地把小小的老子拉来扯去，居然就人到中年了，无意中还给了一双会弹钢琴的手（这双手演奏的音乐还感动过许多人）。我在想，假如，仅仅是假如，我在生命的路程中出现意外，比如残疾、痴呆、智障等生活无法自理的情况，这个女人一定不会抛弃我！她一定会用她那双并不算十分能巧的手一直护佑着我，我肯定！想到这些，我突然间明白了许多，这个人是我的母亲！不管她是美是丑，是好是坏，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她，不是其他任何人，没人能取代，似乎突然间明白了许多道理。做到孝容易，要做到顺就不那么容易了。

     母亲最近老说她可能只有几年活头了，但我感觉她至少可以再活10年甚至20年以上，我想要说的是，不管多久，不管什么情况，我都将牵着母亲的双手在这个伟大的宇宙中一直走下去，直到最后，直到永远！

                                                                     2012年7月